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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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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任何人。”

王沛之淡淡说道,眼神温柔然而黯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必然要我自己承受,二十六年前,我行错一步,再回首已百年身。”

太后大怒,却声音越发清晰:“便是错又如何,世上成王败寇,汗青史编曲之类,本就是由胜者书写,那些落败身死的,连名字都要被人抹杀,又有何惧?!”

王沛之凝望着她,叹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做的,老天总在看。”

他声音淡然,却似沉重无比,在寂静殿中,几乎荡起重重涟漪。

“我今日救你,下次,仍会救你……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天意命数。”

他低低道,转身欲走,却被一道纤弱决然的身躯抱住,一阵清雅宁静的香氛,传入周身百骸“为何如此绝情……”太后轻喃道。

“便是天意命数,也不会丧命此刻,你我多年不见,又何必匆匆……”

轻轻的呢喃,从身侧流转,王沛之心中一软,再也无法挣脱开来。

“我们许久未曾如此了……”温香软玉在侧,他脑中一荡,便顺势倒向那玉榻牙床。

“午间不会再有什么人来。”

太后低语,声音无比慵懒,仿佛从云端传来。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厄

神武门前,箭矢如雨,激战惨烈。

鲜血已成紫褐,在砖青石间流淌,继而静静凝固。残破的铁甲被弃于一旁,炭火燃炽的痕迹,斑斑驳驳的,仿佛是与生倶来的丑陋烙印。

郭升敏捷躲闪,避过一支长箭,又抹了一把汗,扫视了城楼上凌乱的战局。

暗使们虽然武功高强,却是擅长单打独斗,这般军中乱局,原不是他们习惯的,是以开初气势如虹,却不能持久。

他无奈回望了身后的宫阙万间,仍是那般寂静无声,郭升苦恼的舔了舔嘴唇,心中又惊又急,万千念头,只化为一句—京营本该镇守国都,却为何不知所终!!

他未及细想,却听城楼下文,呐喊声大噪,微微探头,却见更多兵士,架了十具云梯涌来,郭升心沉到底,暗道休矣。此刻众人已筋疲力尽,所有禁军侍卫,都僵持于拼斗之中,眼看城楼顶端,陆续有人犯险登上,却也无暇分身。

十万火急之时,只见云梯猛烈晃动,有几具已接连翻倒,惊叫惨嚎声中,有人背上中箭,离城楼不过些许,生生坠跌而下。

郭升勉力抬眼要看,却听见身边涧清欢呼一声:“晨妃娘娘!”

他府身看去,但见城下一人白衣胜雪,手挽长弓,弦颤之下,便有一人跌落尘埃,她身后剑戟如林,寒光铁衣,如怒涛汹涌。城下两军甫一接触,便是惨死之极,攻城一方仓皇之下,阵中仿佛被撕了个缺口,任由箭雨袭入,鲜血飞溅之下,又添无数亡魂。

那白衣人仿佛不胜慵懒,收起了弓,斜倚在坐骑之上,微微朝上一瞥。

日光照在她雪白面庞上,那一双高岭冰雪似的黑眸,潋滟生辉,郭升直直对上,但觉一阵冷凛。

他相声远征那些时日,那时候,晨妃不过是帝侧御侍,谈笑之间,能轻取敌酋性命,这般英姿,让人自惭形秽。

“微臣叩见娘娘!”

他微微一揖,因架胄在身,无法全礼,晨露略一思索,想起了他的模样,微微颔首,扬声道:“且坚持一会……”

城楼上发出一阵欢呼,众人忍着瘫软,与身边残敌搏斗到底,眼看胜利在即,若是因手足酸软,丢了性命,即使死后能上凌烟阁,也会后悔莫及。城下两军,虽然人数相当,各自有千人上下,实力却甚是悬殊,不一会,后来者便稳占了上风。城楼上众人剿灭了残兵败将,又再无人强登,于是一齐向下看去,都为之心惊,后来那一众人马,举止冷肃,动作矫健利落,眼中煞气如怒,看来颇惯于这等惨烈搏杀。

郭升再不去想,这是何方人马,他瘫软在地,仰望着万里晴空,但觉高远舒畅,心中安静。

有人轻轻递给他一只水壶,他大咧咧接来灌了几口,也不抬头,咕哝着还回,略一抬头,却见是那黛肤女官涧青。

她也不言语,接了水壶,攥在手里,俯身凝望着他。

郭升望着那大而清澈的杏眸,尴尬得手足无措,炽热的日头照耀着他,风下肚的凉茶,仿佛也散发着幽幽的薄荷清香。城楼下的喊杀声,渐渐在他耳边淡出,他出神地凝望着,直到少女脸飞红霞,转身离去,这才清醒过来。

郭升听着城楼下的动静,转头对属下吩咐道:“开城门,请晨妃娘娘入内。”

此时宫中看似无甚动静,内里却有如烈火烹油一般,慈宁宫庭中,众侍卫投鼠忌器,本不敢入内,瞿云赶到时,只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不及细想,却见一道人影从窗中纵出,略一点地,又掠身远去。

是平王!

瞿云心中已是有数,他侧身谛听了一会殿中动静,了然一笑,便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他武学已临大境,又刻意敛了形迹,如清风一般飘然尾随,平王身上有伤,更是无暇顾及。

只见平王微有踉跄,从屋檐上行走,直奔御花园中,他飘身而下,从假山的曲折中,绕行到镜湖一侧。瞿云微微笑,暗扣了三枚菩提子,正要弹射而出,却见镜湖波光潋滟,竟有一人从水中跃出,将平王横腰揽住,一把便拖入水中。

水波激荡,不一会,变恢复了平静,水边上波纹安详,仍是一派胜景。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潮升

瞿云悚然一惊,俯身细细凝视着湖水,但见碧波荡漾,婉约迤逦,并无任何异样,他不敢大意,手中扣紧了暗器,蓄势以待。水中波光一紊,千滴万流激荡之下,有人在这一瞬间破水而出,长鞭破水,如蛟龙林渊。瞿云措不及防,侧身避退,那人负着平王跃起,几个翻纵之下,便杳然无影。

瞿云追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仿佛体力不支,他侧耳听着四周动静,确认无误后,才收起手中暗器。“且让你们得意一时吧!”

他并不懊恼,居然微微笑了起来,想起晨露关照的“若平王在宫中作乱,得空放他一马便罢”,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走出御花园,沿途便见了在四处大索的侍卫们,玩意便问道:太后慈驾可好?”

“慈驾平安,只是有些乏了……皇上却是震怒不已,正遣弟兄们四处搜寻呢,这会子宫里宫外都乱……”

瞿云想起神武门那边的警讯,也不放心,找了个偏殿高阁,登高远眺,隐隐见空中有蓝烟弥漫,这是警报解除,安然无恙的间断。

他这才松了口气。皇帝和静王受了一场惊吓,本该留侍太后榻前,以尽孝道,但宫外警报频传,太后又道无赖,遣两人出去歇息,皇帝于是携了静王告退。

两人在乾清宫各自更衣歇息,也无心用膳,只进了几块象眼小馒头,并有左右进来禀报。

皇帝听闻神武门警讯已消,心中一轻,再问时,却听人报说,晨娘娘并未返回,而是带了十几骑去了城南督战。

皇帝闻言,很有些担心,对着有隔阂的静王也不愿多说,静王只嘴上夸赞了“皇嫂英姿飒爽,有木兰古风,”便匆匆辞座,道是去慈宁宫中探视太后。

慈宁宫中,殿中空寂,鲛纱帐中,只有微微呢喃。

太后伸出白皙玉手,将床前小几上的一盘冰掰葡萄取来,摘一颗放入口中,另取了枝上的另一颗,放入王沛之口中。

“多年没见,你仍是这般模样,也不见老。”

太后轻抚着他刚毅面容,笑得安祥宁静。

“我已经老了,你却是美貌如昔。”

王沛之叹息道,不自觉地摸摸鬓间:“我都快成白头老翁了。”

他将鲛珠纱轻轻撩起,以如意金钩挽了,就要更衣起身,太后静静看着,并不阻止,只是幽幽叹道:“今日一见,又不知何时能再会……”

王沛之动作一凝,却又恢复常态,他系了腰间丝绦,又佩了挂坠玉觖,才低低道:“若常相见时,便是你多灾多难了,我曾有誓,只你遇到困厄之时,才会进宫来。”

“别理那什么誓言!!”

太后一时冷怒,大喝之下,又是一阵呛咳。

王沛之终是不忍,回身轻揉她胸口,太后躬身喘着,脸上浮出罕见的柔弱神情。

“沛之,不要再做隐士了,回朝中帮我吧!”王沛之微微皱眉,正欲回绝,却听太后又道:“你退隐之时,正是英年,这二十余年,生生躲在府中,不问世事,这般的牺牲,便有再多的罪孽,也已经赎清了。”

“如今朝中乱象已生,皇帝又和我并不一心,若是连你也不愿助我,我还不如被平王一剑刺死痛快!”太后咬唇,忧郁然而决然地说道。

王沛之意甚踌躇,眼前光影变幻,一时是太后忧郁而期待的神情,一时又是二十六年前,遍地尸体,僵冷血污,睁着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阴冷地瞪着他。

他双拳紧握,不自觉流出血来,染上了青色衣袍,亦是无所觉察。太后从旁瞥见,正欲再说,却听廊下有人细声禀道:“静王千岁求见娘娘。”

她叹了口气,示意王沛之回到秘室之中,打叠起精神,起身正衣,接见自己的庶子。

静王才一进入殿中,便超前跪下,再无一言。太后冷然正坐,也不看他,只是轻摇着画扇。

“母后……”静王轻轻喊道。

“你做的好事。”

太后不怒不喜,面容端凝。

“母后息怒,我知道错了。”

静王仍是低声殷切道。

“你有什么错的?!”

太后冷笑道,用手拨着盘中的葡萄道:“我竟不知你能耐不小!!”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黄雀

静王见她动了真怒,膝行两步,密陈道:“母后受惊了,四弟如此丧心病狂,儿臣也未曾料到。”

“那你料到了什么?!”

太后语音不善,冷笑了一声,抚摩着扇上精工的宝石蝴蝶纹,森然道:“大约你是打了如意算盘,希冀他们将襄城搅乱一团,仓促之间,或是我和皇帝有个万一,你便能黄袍加身了!”

静王被她语气中的冷凛逼得一颤,低下头,掩住了眉宇间的怨毒,声音满是委屈:“天地可鉴,我虽然有站河岸看笑话的意思,却确实没有这等歹心……”

他抬起头来,眼神闪烁,似乎欲言又止。

太后越发起了疑心,勃然厉色道:“吞吞吐吐做什么?”

静王眼圈微红,长跪在地,咬牙指天起誓道:“母后要怨我引狼入室,我没什么好辩白,只是我对母后,若有忤逆之心,他日必招天诛!”

太后见他如此郑重,微微敛了怒气,道:“依你的意思,是平王哄过了你?!”

她满是不信的说道,不料静王叹息一声回道:“他要骗过儿臣,只怕还是不能。”[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太后一时惊愕,却听静王支吾了一会,终于嗫嚅道:“舅舅他……”

太后一楞,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她扔了手中画扇,气得胸口起伏,怒道:“原来还有他的手笔!”

静王恭谨长跪着,并无一言。

太后沉吟着,鎏金甲套轻轻相错,发出细微的清响,半晌才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且给我细细说来。”

“是……”

静王直起身子,他口才颇佳,叙事缜密不紊,将事件说得滴水不漏。

太后越听越怒,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冷笑道:“怪不得你如此镇定……却原来等着林邝发难,好让我来收这烂摊子!”

“母后别急,且等我说完——舅舅的手段,虽然狠辣,却也实在是短视。”

静王丝毫不见慌乱,解释道:“皇兄对藩王忌惮已深,此次安王平王作乱,必定会殃及封地,风起云涌,弄个不好,便是心腹之患——这事是个火星子,他却抱在怀中,不是引火烧身么?!”

“孽障……”

太后想起自己的大弟,心里又是痛恨,又是酸楚。

“他素来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如今趁着大乱,便想把二藩所辖之地吞下,真是越发妄想了!”

她蹙眉恨道,静王于是安慰道:“母后不必担忧,天狗吞月,也不过是个相头,谁还能当真不成!”

太后瞥了他一眼,道:“地上湿气大,仔细膝盖疼……先起来吧。”

静王这才起身,一时觉得膝盖酥麻,有些踉跄,太后指了圆凳给他,想起方才所说,眉宇间又是一阵阴霾。

她埋怨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早来禀了我,如今他这么一搅,皇帝对林家的猜忌,只会更深!”

“母后请恕我直言……”

静王从容一笑,眸光幽幽,如鬼火般闪烁不定:“皇兄虽然仁孝,对林家,却一直颇为忌惮,只要云燕二州一日在林家手上,他便一日不能安寝——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抑制他的猜疑呢?”

太后微微颔首,静王于是继续道:“其实皇兄心中也清楚,母后和舅舅,并不是连声并气的,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实在放心不下……如今舅舅若是染指安、平王的封邑,皇兄才要倚仗您呢!”

太后目光幽闪,一阵风吹过,鲛珠纱将的她面容遮住,昏暗中,也看不见她的神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让我作黄雀,是吗?”

“母后圣明。”

太后轻叹一声:“听了你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只是皇帝总是我身上的肉,如今母子相疑,到这等田地,实在是……”

她唏嘘着,将面上浮动的鲛珠纱帐撩起,重以金钩挽住,踌躇间,已拿定了主意。

“先依你说的吧……娘家和儿子,本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帮哪个都不是……”

静王看她面带倦容,于是识相告退,他走出大殿,行至廊下,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沸腾快意,禁不住想畅快大笑。

但他毕竟在宫中浸润已深,勉强敛住了,只是微微绽出一抹得意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确实不假,可黄雀却不知道,它身后,仍有弹弓静候……”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专行

宫中忙着搜索平王和刺客,乱了好几个时辰,皇帝奔波于太和殿与乾清宫之间,又遣人去几个重臣家中慰问——

他们无一幸免,都被暴徒袭击,好在家丁护院众多,贼人又是随意为之,是以除了受些惊吓,并无大碍。

瞿云率领其余侍卫,在宫中上下大索,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他虽然心知肚明,平王已被高手救走,但宫中骤生大变,于情于理,都不能有任何懈怠。

大索之下,仍然无果,皇帝怒气内敛,也不发作,只是眼神漠然,如临深渊,让周围人都捏一把冷汗。

乾清宫中,皇帝听了瞿云的后续汇报,不喜不怒。

他望了望冉冉西落的日头,听着窗外有些单薄的蝉鸣,放下手中绿玉斗,任由老君眉的银针在其中上下翻腾,也没有就唇的意思。他望了望玉帘外那酷热的气韵,意兴阑珊的勉强喝了一口,起身道:“到神武门前看看吧!”

侍从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皇帝的脾气他们素来深知,一言既出,绝不收回,可是如今大乱方止,外间不知有多么凶险,若有个歹人隐匿伺机,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逃不过这滔天大祸。

一言九鼎之下,皇帝也不乘辇舆,率了几个心腹,连同苦劝跟随的侍从,一行人迤迤逦逦到得神武门前。原本庄严肃穆的神武门前,已是气象大变,风经历过一场恶战,门楼下丢弃了许多染着血清和汗水的盔甲杂物,侍卫们华丽耀目的明光甲,也被抛在一旁,它们变得乌黑,映着紫褐的血迹,蜿蜒狞恶,昭示出主人九死一生。

门楼下的阴影里,郭升已是精神大好,他一刻也闲不住,正在口说手比跟增援的侍卫同僚们讲述着当时的凶险情景——

“我们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小爷我一想,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这了,很有些舍不得,但是为圣上尽忠,我老爹大约也不会怪罪……他只我这一根独苗,怕是我老郭家要断后了——你们别忙,我这就往下说了——这时就见那些贼人的云梯连连翻倒,有快爬上的,也中箭跌下去了,我探头一望,就见晨妃娘娘白衣轻骑,正带着大队人马增援而来……娘娘那箭射得真准,上次那鞑靼可汗,就是被她一箭中心……”

他正说得高兴,皇帝在几步外听着,也不去打断他,皇帝眼尖,一眼瞥见晨露身边那肤色深蜜的侍女,正在递水给郭升,不由心中一动,偷偷道了句“好艳福”,不禁莞尔。

他念及晨露,于是转身上马,又朝着城南而去,身后众人快惶然追赶。

城南的战事也已偃旗息鼓。京营绕着城墙密密布防,与城外袭来的三千藩王精兵打了个旗鼓相当,战事一度胶着,直到孙铭接到宫中消息,着人大喊道:“安王平王已诛,余犯从宽,敌方才稍稍有些慌乱起来。”

但这些乃是藩王麾下的精锐,勇悍难当,退伍军心涣散,仍不失为劲敌,晨露赶到时,他们经过一场血战,才堪堪被击退离去。

孙铭见到晨露时,正要详说此间情况,却见这位娘娘面色肃然,屏退了军中诸人,便跟他来了一番密谈。

孙铭一听之下,大惊失色。

“这如何使得……私自纵敌,是延误军机的大事,是要灭九族的!”

“你的妻族便是皇家!”

晨露揶揄着回了一句,见他仍是摇手气绝,也不恼怒,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悠然道:“道理都说给你听了,襄王狼子野心,只有以毒攻毒,才能制得住他。”

“没有圣上的手谕,我也不能负担如此重责。”

孙铭据理力争道。

“若要等圣上的手谕,你便是置君父于不仁了!”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手足

晨露微微一笑,冰眸中闪过一道不以为然,款款说道:“你若是固执己见,便可持着这桩天大的功劳,去向圣上报喜……不过,是该庆幸的却是坐山观虎斗的襄王。”

孙铭沉吟着,仍是踌躇:“私放平王出城,真能起到如此作用?”

“襄王的如意算盘是趁着二位藩王谋逆被杀,将他们的封地吞并,他必会上表朝廷,说是替朝廷平叛云云,到时候,皇上又有什么言辞可以驳他?若是让平王安全回到封地,他也不会坐视经营多年的基业被人夺去。”

晨露细细解释过,想起仍滞留宫中的静王,不由漾起一抹冷笑,夕阳的余辉映着她的面容,稚嫩清秀中,透出别样的幽深风华。

孙铭也是久浸人事,胆识不凡,他略一思索,比较了其中得失,毅然道:“我是个武夫,也不懂什么政局谋略,但望娘娘所说,没有辜负您手中的这柄御赐宝剑。”

言下之意,是愿意通融,但他不愧是老于世故,也不开口应承。

能做到这样,已是难能可贵,晨露也不去计较他的言语,一口应承下来。

夕阳徐徐西坠,照着城墙上的青石,斑驳间,仿佛见证了历史的风尘沧桑,城墙上的兵士们就地围坐,也顾不得礼仪,畅开着襟怀,任由清风拂去汗水和疲惫,七嘴八舌地咀嚼谈笑着。

“京城乃是宝地,自有王气盘亘,钟灵毓秀,哪是那两个什么王爷可以撼动的!”

有读过书的校尉一时高兴,搜寻了肚中墨水,洋洋得意地说道,惹得兵士们一片嘘声,嘘完之后,他们免不了继续闲谈,话题的中心,乃是那两位先帝的不肖子孙。

兵士们正忿忿不平于藩镇士兵们的胆大妄为,竟然敢对这千年城门下手,有眼尖的校尉,已看到孙铭迈步拾阶而上,转眼便到了身后。

他招手唤过几个校尉,吩咐道:“你们也累了一天,如此贼寇溃散,今晚也就不用如此谨慎,让弟兄们撤下休息吧,让我的中军亲兵来替你们。”校尉们无不大喜过望,有一两个长于军事的,虽然觉得这并不稳妥,在孙铭的目光扫视下也不想生事,只得诺诺称是。

夜色渐渐笼罩了京城,站在城墙上回眺京师,但见一盏盏灯火在微茫夜色中闪烁,星星点点地4连线成片,将千年京师映得辉煌莫名,璀璨生姿。

孙铭暗叹一声:锦绣富庶,心中却是心事万千,了无头绪,正在沉思间,阶梯下方,有人低唤道:“将军……”

他猛一激灵,竭力镇定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回望一眼不悦道:“又有什么事?!”

那属下见他不耐烦,吓了一跳道:“晨娘娘有位亲眷要连夜出城。”

虽然早知有这一出,事到临头,孙铭仍然微颤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冷哼道:“这些宫中贵人,真是随心所欲……”

他又细想了一回,无奈道:“也罢,放他出城吧!”

城门开启的沉重拖曳声,在夜幕中如同闷雷一般,不过一刻,晨露和一个青年男子并肩到了城门一旁,孙铭偷眼瞥去,只见那人将脸微微低下,在朦胧火光下,那轮廓线条,很是熟悉。

平王!

他神情委顿,身侧仿佛被什么利器挟持着,一眼望去,却也只是寻常亲眷依依惜别的情景。

只见晨露在城门口停下了脚步,清风乍起,拂得她面上纱巾飘扬不定,单薄的月牙映入她的眼中,晶莹清辉之外,更有一重诡谲轻寒的锋芒。

她对着平王,低低说了些什么,孙铭也听不真切,只是最后一句,虽然轻微,却势如千钧,清脆传入耳中——

“你与其图谋这天下万里,还不如多惦记些自己的封邑,襄王的胃口可不小哪……”

平王忍不住抬起头,俊秀的脸上,因着怨恨和惊讶而微微扭曲。

“小王今日也算见识到了……”

他冷哼着,眼中光芒,近乎野兽受伤的嗜血疯狂,眼中却清亮理智得吓人。

带着极大的不甘,他回身望了眼京城,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出了城门。夜风寂寥,带走了平日的暑气,他的身后,只隐约留下一句——

“我必定要再回此地……”

阴郁的声音中,残留着这位帝室贵胄的无穷憾恨,他仿佛宣誓一般说完,身影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孙铭禁不住看向那位神秘的晨妃娘娘,但见她唇边啐一抹清冷笑意,幽幽道:〃我我想,你大约是回不来的……”

孙铭悚然而惊,仿佛见到了什么神异鬼怪一般,退后了两步。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子夜

皇帝驾临南六之时,纤纤残月已上了树梢,枝叶的斑驳黑影里,但见银白月影,只那弯弯一线,在林间若隐若现。

此时林海之上,却是繁星如织,天际银河浩渺,宛如江潮浮动,席卷虚空之间,凌驾于苍生万物之上,仿佛悲悯世人,又仿佛千万年间,冷眼相看,荣辱沉浮,喜怒哀乐。皇帝见城墙上,但见巍峨肃穆之上,有一道纤弱身影,正茕茕独立。

此时星光朦胧照下,佳人白衣胜雪,微风飒拂之间,也不知沾染多少云霄清露。

他止了左右的跟随,独自迈步而上。

晨露迎风而立,任由衣袂轻轻飘动,她的裙裾轻舒垂泻,从低处看来,竟似一朵幽然绝尘的雪茄,看似开得繁华璀璨,近了,却是无边的寂寞。

皇帝屏住呼吸,仿佛不愿意惊醒什么,缓缓走近。

“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雅醇和,宛如景乐末年那个飞身接住她的少年……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为何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晨露回身一瞥,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却狠狠地刺入心口,化为一柄利刃,绞碎所有,只剩下千疮百孔。她微微闭眼道:“只是有些累了……”

皇帝走上前来,和她并肩站定,轻轻道:“这次害你奔波,是朕的无能。”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凝聚着满满的担忧、爱恋和自责,这一刻,漫天的星辰都在这光华面前黯然失色。

“为何如此怨怪自己?”晨露突然笑出声,带着别样的妩媚调皮,以及淡淡怅然——

“其实,我只是想在城墙上多呆一会……”

她的眼神,悠远而迷离,手中轻抚着这一段青砖大石,久久都不忍放开。

任由时光流转,她都不能忘记这里是她前世和忽律激斗,坠落而下,被元旭接住的地方……

时光匆匆而过,人事已非,如今在鏖战之后,再见这段城墙,怎不让人嗟讶?

“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皇帝生性敏锐,凝望之下,轻轻问道。

晨露轻应了一声,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此时河汉之间,隐隐有玉琼风华,星光幽闪之下,这高亘城墙上的两人,遗世独立,仿佛再无第三人可以溶入。

“你为何不问我,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半晌,晨露才打破了沉默。

“每个人心中,都自有丘壑,强行将它掀开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遗憾,”皇帝深深凝望着她,发自肺腑道:“我在遗憾,为何第一个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晨露听完,仍是静默。她低下头,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微颤的眼睫,将所有情绪都遮挡在外,有这一句就够了!

风越发大了,先是有些格外的清爽,渐渐的,如露水深浸一般,竟似凉意入骨了。

“是第一道秋风到了……”

晨露抬头望天,感受着凌空拂过的凉意,她微微低喃道。

皇帝脱下披风,替她仔细披上,手指尽处,又替她掠过鬓间的一缕乱发。他更无一言,只是从袖中取出那枝翠碧玉笛,凑到唇边。笛声呜咽,竟是晨露初次吹奏的那首,在这高耸城墙,声音清冷玄渺,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虽然曲调相同,皇帝吹来,却是多了一分尘世间的暖意。

这暖意悠远传去,渐渐沁入心中,让人的思弦,都轻轻松下。

彼此的眉眼,都在这夜色中朦胧,只有这笛声幽幽,仿佛在诉说心事。在幽幽笛声,夜已过了子时,这漫长的一日,悄然结束。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素来骄横,吃了这个亏,必定不肯罢休。”

晨露着了件幽蓝纱衫,更映得皓腕如雪,她取了案上的小玺把玩,信手拂动着五色丝绦。

阳光透过下逐客令,照着这玉玺,瞧来通体剔透,只似一件精美绝伦的玩物。可它却是至高皇权的象征。

在世人口耳相传中,所谓的御玺大宝,乃是一方大印,受命于天,传延至汉时,王莽篡位,老太后王政君一怒之下,掷于地上,碎了一角,不得不以金补之。那样的御宝,一直是妥善珍藏的,遇到重大仪礼,如即位、立后、传嗣,才会取出盖上,平日里政务往来,一律只用皇帝的随身小玺便是。

小小的一颗,在她白皙指腕间流转生辉,炽日照下,竟隐隐有种妖异之感。她手中把玩着,听了皇帝的话,雪白面庞上掠过一道微笑道:“乡间俚语说,偷鸡不着蚀把米——襄王想要趁火打劫,反惹了一场晦气,也是活该。”

皇帝对这位阴森跋扈的舅舅半点好感欠奉,他望着桌上这份奏章,笑道:“平州和栾城那边,已成了战场了,舅舅千里奔袭,开初很是顺利。不过四弟虽然在逃亡路上,仍以密谕通知了手下府官,以平州城为中心,聚集了周边兵力,将襄王打得落花流水。”

他抑制不住心头的快意,畅快一笑,转头道:“你真是料事如神。”

“哪里,是襄王的贪婪害了他,他早知二王永世长存之事,却不愿意揭穿,就是想趁火打劫,吞并他们的封地,我事先熟悉了他的性子,便能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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