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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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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祈听着这“虚名”二字,眼光一黯,那道温暖笑意也很快隐匿不见。

“一天劳累,我们还是早点睡吧!”他不待晨露回答,趋前提起那四扇玉屏,一拢一架之间,已将它横亘于帐帘与锦榻之间。

“朕素来怜香惜玉,你睡在床上,朕只好在这小榻之上委屈将就一夜了。”他笑着说道,半带调侃,半含苦笑。

晨露微微一惊,也觉得过意不去:“皇上怎可如此?我是女子,身形较小,睡榻上就罢了!”

她利落的在榻上铺好薄衾小毯,毫无半点拘泥的合衣而卧。

两道红烛被她指风弹灭,寝殿中陷入了昏暗,只那一抹新月清辉从窗中遥遥照入,让一切都归为朦胧。挽帐的珊瑚金钩,在微风的吹拂下,轻盈晃动,发出清澄声响,更显得四下里寂静无声。

两人隔屏而眠,却都睁着眼,想着自己的心思。

元祈有些醉意的声音响起:“你这一生中,最为欣悦最为痛苦的时刻是什么?”

晨露闻言一楞,想了想,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飘渺得一如天边的星光——

“是今年二月的某一日。”

那一日,她于幽冥中重生,二十六载业火焚烧,一朝得脱,岂不快哉?!

那一日,她蓦然惊觉,物是人非,前尘难追。

如今,想起那一日,她似悲似喜,有万千感慨,却空余块垒于心中。

她又想起这躯体原本的主人,那可怜柔弱的小宫女,她死于齐妃的杖责之下,如今黄泉相见,岂非也是既痛且快?

她正在浮想联翩,元祈的声音带着醉意,若有若无的飘荡在夜风中——

“我这一生最为欣悦、最为痛苦的是今日……”他话没说完,酒意上涌,便陷入酣睡之中。

夜色如墨,无声息的逼染上来,这一殿静谧,仿佛便是永恒。

晨露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一个时辰之前,她感觉屏风那端,元祈已悄然起身,不及细想,便自顾睡去。

她微一动作,便有守在殿外的一行宫女捧着梳洗用具和新衣,盈盈入内拜见。

她的侍婢宝儿也匆匆跑入,急得涨红了脸,却是手足无措。

她是最初时候拨在她名下的,仍是一团孩子气,并不是手脚多伶俐的人,见着这场面,自己先心怯手颤,欲要伸手去接,却也不知道如何行事。

“把洗漱用具留下便罢。”晨露淡淡吩咐了,看了一眼这众多的宫人;问道:“是内务府把你们拨到这里的?”

为首的是一位低阶女官,已有二十七八,并不很年轻,却别有一种婉约端正

她上前参拜道:“娘娘宫中的人手太少,所以总管大人特地让奴婢们前来服侍。”

晨露略瞥了一眼,就不再关心——

仔细端详也没什么用,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人的奸细,先让她们安生下来再说。

按例新妃要清晨朝见帝后,她到得乾清宫时候,却见太后的御座空着,皇后亦是脸色苍白,六月的天,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仍在轻轻颤抖。

林家的女子,不知为何,心脉都有所缺陷,所以不时会有疾患发作,这般体弱多病,瞧来却别有一种娇弱的楚楚风致。

元祈一身玄色绣金的皇袍,端坐在正中,神色之间,仍是一贯的镇定自若。

“太后的旧疾又发作了,所以不能前来。”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晨露。

皇后正被病痛折磨的脸上,一道冷戾一闪即逝,她勉强笑道:“晨妹妹不必拘礼,我今日身子不爽,一些虚礼就不说了,妹妹明慧通达,今后盼着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她本来是寻常的客套,皇帝听着她这话,偏偏就着话音道:“皇后所言极是,如今你晋升为妃,少不得协助她管理这六宫事务——皇后素来体弱,一些琐碎的事,由你料理便是。”

晨露闻弦歌而知雅意,嫣然笑道:“皇上有旨,我必尽上绵薄之力。”

皇后见他们言语默契,知道早有预谋,正要反驳,却想起周齐二妃襄助宫务的先例,不由一时气馁。

宸宫 第四卷 第八十五章 交易

元祈继续道:“齐妃一案,的确离奇,事出宫闱,却又牵涉两家大臣,实在非同小可……既然晨露愿意协理宫务,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

“皇上,这等大事,我怕是办不来……”晨露微笑着,却是轻声拒绝

皇帝一楞之下,明晓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唤过禀笔太监,缓缓说道——“传旨……将御用之‘太阿’剑,赐予晨妃,见者如朕亲临!”

这一句说来轻描淡写,却如平地巨雷一般,将漠然旁坐的皇后,惊得微微变色。

‘太阿’剑乃是上古神匠所铸,元祈一向视若拱璧,轻易不得于见,今日竟要将之赐于新妃!

“君子不夺人所好。”晨露婉言谢绝道,她看了看皇帝腰间的白玉九龙佩,示意用它充作信物即可。

“无妨……所谓‘宝剑酬知己,红粉赠佳人,’它在你手中,才能真正用上。”皇帝想起眼前危机,不由的连声音中也透出了犀利锋芒。

晨露接手此案后,先传来了周齐二妃的侍女们。

看着堂下垂手肃立的一列宫人,她并不仔细端详,而是径直问道:“谁是采衣?”

一个身量小巧的宫女怯怯而出,有些轻颤的紧张:“奴婢就是。”

“你在周贵妃宫中多久了?”

“两年有余。”

“是你看到,周贵妃身边的璃儿偷偷去驿舍,探了军中使者?”

“是……”

“你长居宫中,如何能看到这些?!”

采衣苍白着脸,哑口无言,良久,才嘤嘤哭了起来——

“求娘娘饶恕,那日,我偷偷去探望在驿舍做粗役的‘对食’……”

晨露一听便心中雪亮:所谓对食,是宫中宦官与宫女因寂寞难耐,所结成的假夫妻,其中淫亵之事甚多,这小宫女私下与人幽会,却不料窥得了其中秘密。

她微一沉吟,吩咐特来听谴的秦喜道:“那位使者目前在哪?”

“回禀娘娘,他死也不肯招供,已被下在诏狱中。”

“把他提过来,我有话要问。”秦喜面露难色,有些迟疑:“这是太后的懿旨……”

晨露微微一笑,悠然道:“太后当初将他下狱,也是为了将案子审个水落石出……你且去提来,不必顾虑。”

一刻之后,一个手脚戴着铁镣的年轻男子,便被两位侍卫押来。

他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身上衣衫破烂,隐隐有血迹沁出,显然是受了严刑拷问。

“把他的铁镣取下。”晨露道。

侍卫为难道:“此人身怀武艺,或是惊了凤驾……”

“就凭他的修为,还奈何不了我。”晨露淡淡说道,示意他照做。

她命其余人等都退下,只剩下两人独对。

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窗外鸟鸣声声,清风徐一,让人心旷神怡。

“娘娘,你想问什么呢?”那男子声音微弱,却仍是神光内敛,他不看上首,只是微带嘲讽的问道。

“所有内情,我都听周贵妃说了。”晨露淡淡说道,不顾他诧异的神情,继续道:“你们坠入别人的圈套亦不自知,就算真被当替死鬼,也没什么好怨的。”

她眼眸微闪,清冽幽寒之下,又增添了一重诡谲——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可以救你们这一对鸳鸯,条件是——”

她看了看男子,轻启嫣唇道:“我要知道周浚的所有秘密。”

男子勃然色变,怒道:“你要我出卖自己的主帅?!”

晨露冷冷一笑:“我对你的主帅并无敌意只是想知道,他意图谋何为。”

“你这是痴心妄想!”

“胡言乱语之前,你最好想想周贵妃,她还在冷宫里呢!”晨露并不动怒,只是悠然道出了周贵妃的惨境。

男子一时沮丧,想起被幽禁的伊人,他无力的垂下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想来你也知道,皇帝并不欲置周贵妃于死地,他派我来审理此案,就是给你们一线生机。”

男子犹豫着;半晌,才以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她……还好吗?”

宸宫 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所欲

〃担负着不贞与杀人的罪名,在那冷宫之中消磨岁月,你说她好是不好?〃晨露端起茶盏,凝视着微动的水纹,轻轻说道。

午间的阳光火辣,青年颓然坐倒,半晌,才从牙缝中挣扎出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周大将军对朝廷别有怀恨,这是为什么?”

“你从何得知?”

青年不敢置信的低喊。

“那日阵前,我窥见他的眼,桀骜,然而中藏暗流,简直要将皇上噬灭—若没有极大的仇怨,又怎会如此?”

青年笑得苦涩,倚着柱角坐下:“你所料不差,周大将军确实是对帝室怀恨已深。”

他声音飘渺深远,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时代——

“周大将军早年与一位女子有白首之盟,景乐年间,京城失陷,再打听她的踪迹,却是被鞑靼人掳去了,他从此性情大变,一心想要率铁骑长驱草原,救回爱人,可先帝在时,对他就大力压制,到了太后临朝之时,鞑靼人又是蠢蠢欲动,将军以奇兵夺下天门关,却又接到宫中诏令,严责他不可妄开边衅!”

青年越说越是不平,想起主帅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小栽培,如今却对着外人陈说他的秘辛,恼恨无奈之下,将下唇都咬出血来。

“京中大人们的歌舞升平,还不是由我等武夫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明明是鞑靼人先怀了狼子野心,却道是我等妄开边衅!!”

晨露静静听着,并不言语,心中却如怒涛汹涌,不可抑制。

“我家将军苦盼恋人无望,激愤欲狂之下,早已对朝廷恨之入骨……”

青年说着,沉痛闭目,缓缓道:“他将女儿送入宫中,就是为了败乱江山,只是周贵妃生性刚直,并不曾真做出什么来,父女俩为此还有了嫌隙。”

晨露听得心神眩移,眼中晶莹灿然,良久,才说出一句:“痴情之人,可恨可怜。”

阳光从窗中照入,将她的身影映得透明一般,几乎要化为虚空。

香盈被传入内殿时,心中惴惴,她敛衣而入,却见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素裳女子。

重染裁就的宫衣下,月色鸾纹在日光映照下,凛然出尘,仿若仙人。

这就是从前那个在廊下粗使的小丫头吗?

香盈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又羡又惊,直到上首的目光投来,才恭谨的低下头去。

“你一直是齐妃最看重的身边人……”

幽寒清冷的声音从座上传来。

“是,娘娘。”

“那晚你陪她去飞烟阁,一直在不远处等候?”

香盈已经被无数人问过,她压下心中的不耐,垂首答道:“我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敢走开,觉得阁上丝毫没有动静,才上去一探究竟,就看到我家娘娘她……”

此事已过去多日,她想起那日的惨景,仍是心有余悸。

“你在阁下等候,真是什么也没听见?”

“娘娘,请你千万要相信我!我真是离得远远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香盈几乎要哭出声来。

她这几日被无数人盘问反诘,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所有人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以为她知晓些什么。

晨露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想不想从这一团乱麻中脱身?”

香盈诧异的抬头看她,眼中满是不解。

“你父亲本是齐府的家奴,蒙齐大人开恩,放出去收帐经商,日子本来也是殷富,只是齐妃自小就看中了你,带在身边做了婢女——真是可惜,你没有做小姐的命呢!”

香盈眼中闪过一道不甘,勉强笑道:“娘娘对我恩重如山……”

“是吗?”

晨露仿佛不胜惊讶,笑道:“我听说你父亲曾经想向齐大人求情,想让你出宫婚嫁,这难道是谣言吗?”

宸宫 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夜审

“你怎么会知道……”

香盈有些失态,对上座间那凛然轻笑的眸子,才深深低下头去。

“我父亲想让我有个归宿……可齐妃娘娘不许……”

她声音微弱,却带出幽怨和不甘。

“我有个办法保管你能顺利出宫,又不受齐大人的责难……”

香盈闻言,惊得抬起头来,却正看入一片诡谲笑意之中。

她如处冰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不想试试吗?”淡然而清雅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诱惑,仿佛从天上传下。

“愿听娘娘吩咐……”她听到自己回答,声若蚊呐,却异常清晰。

乾清宫的大殿中,此时灯烛高照,将殿堂照得亮如白昼。

帝后端坐在正中,上首座位上,太后面色苍白,很是憔悴。

“母后凤体仍是违和……这些太医太不经心了!”

皇后蹙眉道,自己也咳嗽两声,把久病的戾气全撒在了太医身上。

“我这几日噩梦缠身……太医已经给我配了汤剂……”

太后并不欲多谈自己的身体,对着皇帝道:“你让晨妃去审理齐妃的命案,如今算是有结果了?”

皇帝躬身道:“她年纪还轻,做事仍有疏漏,所以今晚我们共同听审,也好鉴别一二。”

晨露此时已到了殿外,经人通传后,她款款而入,为皇帝呈上了一本供词。

“总算不辱使命,没有让您失望。”

皇帝翻看了几页,先是皱眉,接着深深赞叹道:“好个忠心为主的奴婢!且将她宣来!”

香盈颤巍巍进殿,朝上参拜,举止极为恭谨。“你先起来!”

皇帝温言道:“你为了替齐妃申冤,冒险藏下这等重要证据,实在是忠心可嘉!”

“奴婢当不起皇上如此称赞,只希望我家娘娘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香盈低泣着叩头,听来更觉哀婉凄凉。

她从贴身小衣中,抽出一道叠成方形的小笺,双手呈了上来——

“这就是娘娘那日接到的信笺,她习惯将这些重要书信藏在八宝盒的夹层里。”

果然信笺上,犹有齐妃惯用的馨香,香盈继续道:“娘娘就是看了这封信笺才决定去飞烟阁的。”

皇帝展开一看,上书寥寥几字:“今晚亥时初分,飞烟阁相会。”字迹刚毅中不失娟秀,瞧着很是熟悉——乃是周贵妃的手笔。

他目光连闪,电光火石间,已经窥得了其中奥秘。

“周贵妃并不是真凶!”皇帝决然说道。

皇后仍在懵懂,太后已经瞧出了其中蹊跷,淡淡道:“周贵妃与那使者既然定在阁中幽会,就不可能邀人前来。”

皇后也反应过来,她稍一思索,惊疑道:“是有人模仿周贵妃的字,投信邀齐妃前来,这两边一撞上,周贵妃就起了杀心……”

她有意无意的仍是将凶案朝周贵妃身上拉,这盆污水,不泼到她身上,是绝不甘心了。

皇帝皱眉,正要反驳,却被晨露轻拉衣袖示意。

她从侧下的座位起身,裣衽道:“我接手此案后,为恐有碍物听,传唤了多名宫中杂役,最后在瞿统领的帮助下,才找到了一位巡更之人。”

在皇帝示意下,她又传来一位巡更的宦官,此人证明,那夜在西华门前的甬道上,窥见周贵妃与一位青年手牵相挽,极是亲密,从远处疾奔而来,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皇后一听,更是得意:“和本宫说的一样!”

皇帝却听出了话音,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宦官哆嗦着,却极为肯定,那是戊时过了大半。

皇帝静静听着,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这是嫁祸!”殿中一片死寂,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皇帝冷怒已极,将信笺掷向御案,冷笑道:“宫中出了这等贼子,真是让朕心生惊骇!”

皇后瞧得目眩神迷,心下略一思索,仍是一阵轻松——

至少周贵妃与人通奸的罪名也是跑不了了!

第四卷 第八十八章 饯行

在戊时已经奔至西华门的周贵妃,被她宫中之人证明,是在亥时之前回返的,这样,她杀死齐妃的嫌疑,便不攻自破了。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缓缓道:“母后,无论周贵妃做了何等失德之事,这桩杀人大案,却是与她毫无干系了!”

太后目光微闪,叹道:“看样子,她是招惹了什么人,有意将她设计入局。”

皇后在旁接口道:“周贵妃素性刚强,宫中众人,都对她颇有怨言呢!”

晨露冷眼瞧着,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于是起身辞去。

外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一片暗色昏暝中,她谢绝了廊下侍女奉上的纸伞,独自一人在雨中漫行。

长而深广的甬道,仿佛永无尽头,她瞥了眼,西北角上,那一梁破败的屋檐,想起那幽禁于冷宫的女子,心下一片茫然。

自己替她昭雪了杀人的冤屈,可失德淫乱的罪名,却足够让她万劫不复。

她可曾后悔吗?雨声萧萧,逐渐变大,重重的琉璃宫墙,于千回百转间,光华暗淡,几乎要被夜色湮没。

一柄竹伞拢于头上,她悠然回首,正见瞿云手持伞柄,立于身旁。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抿了下唇,扯出一道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近乎负气的扭着头。

“你太过胡闹了……”

瞿云凝视着她,半晌,才无奈长叹。

“三十年前你就说过这句,不新鲜了!”

话虽如此,晨露仍是接过他手中的伞,两人一路并行,听着耳边喧嚣变大的雨声,多次的芥蒂,一扫而空。

“真是清爽……此刻,我竟是有点羡慕周贵妃了呢……”

晨露提起裙裾,栀子花的香味,由道旁花圃中幽幽传来,恍惚迷离。

“我羡慕她,无论何等凄惨,总有一人,在为她担心,等待……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真是不假。”

她的声音,清冷漠然,在这暗夜听来,却是掩藏不住的寂寥。

翌日,皇帝颁下诏令,追封齐妃为“懿昭贵妃”,极尽隆重的厚葬了这位宫中宠妃。

周贵妃被谴回自己宫中,只是仍不能自由出入。

齐融对此,很是耿耿于怀,皇帝亲自把盏,与他夜宴私叙,道尽了其中蹊跷,他才霁颜而回。

临出宫前,他望着京城南面,露出了极为愤怒的神情——

南面乃是皇帝宗裔聚居之地,静王的府邸,也在其中。

瞿云瞧着内苑全无动静,不禁心生疑惑,向晨露问道:“皇帝准备如何处置周贵妃?”

“一般君王,得知自己的嫔妃与人私通款曲,必定是雷霆大怒,诛其九族,也不在话下……”

瞿云皱眉道:“周大将军镇守前线,如果处理过苛,怕是会生出大乱……”

他想了想,揣测道:“难道私下赐她自尽?”

晨露凝望着窗外,意味深长道:“你这次却是想错了……”

她轻轻道:“皇帝令周贵妃去京郊月心痷中带发修持,非召不得回宫。”

“这么轻的处罚?”

瞿云惊讶道:“他是顾及周浚?”

晨露摇头道:“我也如此作想,可元祈只说了还不够——”

她迎着瞿云询问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他说‘一日夫妻白日恩’。”

什么?!瞿云僵在当场,良久,才从齿中迸出一句:“他与元旭,当真不同……”

周贵妃离宫那日,并无一人相送,她并不感叹世态炎凉,只是回首望了眼身后重重宫阙,便毫不留恋的上了车。

车行至京郊的长亭,却有一行人,正等候其中。

有身着青衣的侍人,上前将车驾拦下——

“晨娘娘来给您饯行。”

周贵妃从车下跃下,只见炽热眼光下,飞檐高耸的亭中,正有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桌边等候。

“你有什么事吗?”她走到桌前,径直问道,并不以为对方是单纯前来饯行的。

宸宫 第四卷 第八十九章 藩王

“古人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谊重……”晨露递上一只紫檀小盒,内有一只小小香袋。唐传奇中,有一则故事说的很妙……”

晨露不理她疑惑的目光,悠然品茗说道。“有一人有离魂之症,一旦发作,便僵硬无息,三日之后,才会恢复原状……”

周贵妃凤眸一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让我假死遁走?”

“莫非你想在那庵堂之中,青灯古佛过一辈子?”

晨露微微一笑,将她的所有惊疑都冰熄殆尽。

“为何要帮我?”

明炽的日光,从亭外照入,晃得人眼前发花,周贵妃只觉得一阵晕眩,她低声问道。

晨露不答,只是轻声道:“你收起来,用时口服一匙即可。”

周贵妃心下感激,却仍是微有疑惑,她登上车驾,驶出不远,才听到身后隐隐有琴音传来,伴着飘渺女音,宛如天籁。

朝闻游子唱高歌,昨夜微霜初渡河。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关城树色催寒近,御苑站声向晚多。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

歌声不伴一韵丝竹,清冽纯净,有如高山冷泉,碧波水色一般的晶莹,让人生出无限怅然。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周贵妃咀嚼着词中之意,心中思绪万千,不由得,竟坠下两行热泪。

她由窗中望出,只见天空中高碧晴朗,万里无云,只觉心中一片喜乐,仿佛久羁的鸟雀,回到了故林之中。

三日后,周贵妃仙逝于阉之中,宫中传下旨意,加谥号为“纯敏,”以厚礼葬之。

短短一月中,威权最盛的两位妃子,都香销玉陨而去,后宫格局,为之一变。

六月十五,皇帝于赏月家宴上,亲赐晨妃黄玉如意一柄,并准其在宫中佩剑行走,一切禁卫戍务,皆可相机处置,不必先奏。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朝中便有言官奏上,言及前朝嬖幸擅权,牝鸡司晨,如此这般的弹劾了一番。

出乎众人意料,素来雅言纳谏的皇帝,此次却是勃然大怒,将奏折掷于地下,责曰:“汝视朕为纣桀之流耶?!”

至此,朝中皆是知晓,那位圣眷正隆的娘娘,乃是龙之逆鳞,不可招惹。

乾清宫中,元祈与晨露谈及此事,摇头叹道:“这般腐儒食古不化,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这些人不过逞口舌之能,伤不了我分毫。”

晨露微笑着,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御案上的奏折。

一封明黄缎面的折本吸引了她的注意,上有一行端正的小楷:臣弟望阙遥拜……

她未及看完,皇帝便问道:“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张信笺,真是周贵妃所写的吗?”

晨露莞尔一笑:“本来不是,后来却是了。”

她笑着解释道:“原来,那是某人模仿着她的笔迹,用来引诱齐妃去飞烟阁,随即杀人嫁祸,如果真能找到,便能洗刷周贵妃的冤屈。可惜,齐妃做事一向谨慎,她看完信笺,便将之焚尽了。”

“于是,我到得狱中,让周贵妃亲手照写了一封。”她轻描淡写的解释完毕。

元祈听得目光闪动:“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字迹相似,原来是本人所写。你这一招李代桃僵实在是闻所未闻!”

晨露含笑不答,低头又朝那奏折看去,只觉得鼻间一道氤氲奇香,由那折本上淡淡散开。

元祈见她注目于那一折本,便叹道:“你也看见了是不,这是四弟从封地上的奏折!”

他语带怒意,显然很是不满。

晨露一楞,旋即想起,本月末时,便是各方藩王入京的日子。

这些人齐聚京城,不知又要掀起多大风浪来。

她微一思索,便笑问道:“皇上这位王爷奏章中说了什么,让您如此不快?”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章 朝觐

夏日炎炎,没有一丝风,街上空荡荡的,叫卖的声音在蜂鸟之间也显得沉滞沙哑。

酒楼中,有咿呀作响的琴声,合着小二如乐声一般的唱菜,遥遥传入人的耳朵。

“裴世兄今日随兴而吟,却已是夺了满席的风采,来日必将高中传捷!”

一位头戴银丝进梁冠的青年举人,一边以箸夹着桂鱼腹侧的嫩肉,一边兴奋的大声赞道。

“陈贤弟谬赞了,冉虽一时侥幸,却也不过诗词小伎,如今天子圣明,以国策甄选天下贤才,以我之萤珠之华,又何敢在天下英杰面前夸耀?!”

裴桢此时不过双十年华,生得白面端秀,他一边谦逊的回答,一边望了望空旷的街面。

“听说安平两位藩王,今日便会入京。”

旁边的陈豫见他若有所思,便想起一事来,趁着酒兴提了起来。

“根据先帝的例规,藩王的护卫兵士须在京城外十里扎营,所率从人,不得超过百骑。”

陈豫乃是京城人士,此次在其余入京的举人面前,侃侃而谈。

裴桢听到此处,眉心不为人察觉的一蹙,想起家门数里外那连绵突兀的营帐,又想起独留家中的妻子,心中隐隐生出不祥来。

但愿这些兵士,勿要滋扰四方……

他默念道,想起自己与娇妻一路行来,艰险无数,不由胸中发酸,悲从中来。

他与妻子尹氏,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中也订下婚约,不料当今国丈依仗权势意要强娶为妾。

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激愤之下,仗着酒意去劫轿,却险些命丧黄泉。

危急时刻,气度不凡的一男一女,出手相救,并未留下姓名,就飘然而去。

唯一记得的是那神秘女子,如冰雪般靖冽的眼眸……

“世兄……世兄?!”

陈豫轻轻摇晃,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瞧着他大梦初醒的样子,在座另一位举人,笑着调侃道:“裴兄必是惦念家中娇妻了!”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裴桢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街上一阵鼓乐肃穆,巨大的喧嚣声,由远及近而来。

但风仪仗如云,冕器皿,迤俪而来,一行车驾辚辚而来,中央最为华丽的两座便是二王的所在了。众人瞧着这旌旗蔽天,冠盖如云的盛景,正在啧啧称赞,裴桢心细,一眼便看到了车后浩荡队伍。

“那是平王的随从吗……竟然逾越规制吗?”

他低声喝道,语带惊怒。

陈豫伸颈一看,却见那些金玉器皿,有意无意间,在数量和色彩上,已经超出一个藩王所应有的程度了。

“周礼云,天子九,诸侯七……那八道金樨是怎么回事?!”

裴桢嘿然冷笑道:“看来平王殿下,也不甚安分呢!”

陈豫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世兄不可妄议朝政!”

裴桢毫无惧色,笑道:“我辈学圣贤书,正是为了扫平宇内妖氛……”

几人正是年少气盛,值此大事,不免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说到激昂处,个个热血沸腾。

此时小二叩间而入,送上了一道上八珍里的炙烤鱼唇,笑着哈腰道:“这是隔壁雅间的客人,送给诸位的。”

众人一时惊讶,满腹疑惑间,终于发现这雅间虽然独成一体,却板壁甚薄,大约是刚才说得尽兴,声音不免大了些,让隔壁客人听了个真切。

他们面面相觑,惊疑之中,刚才的一腔热血,都似被冰水一盆浇熄。

举座之中,惟有裴桢面色如常:“大家不必担忧,对方既然赠以珍馐,便断然不会有恶意的!”

晨露与瞿云悄然下楼,已无心再看这满街盛况。

两人朝着‘翠色楼’的方向直行,烈日当头,一路上也未见多少行人。

走到那条青楼粉街之上,但见门户冷落,一派萧条,与平日的华灯香氛,艳帜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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