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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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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鲜果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知道。
十一岁的邓静静是踩着垃圾堆才爬上鲜果家的院墙,之后就看见荒草丛生的院落里,鲜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惨白的脸上再无一丝生机,瞪得空洞的眼睛直直得勾着大门,她张着那掉了门牙的嘴,嘴角咧出一抹让邓静静毛骨悚然的笑意。
女人干瘦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件混杂了洗白和尘灰的破旧毛衣,毛衣已失了本色,隐约泛出曾经的鹅黄色,袖口边烂了开来,扯出长长的线缠绕在她的脖子和胳膊上。
邓静静的手脚开始颤抖,她感觉女人那单枯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慢慢向着自己飘了过来。
小女孩“啊”地一声跌回到垃圾堆,瘫软的身子爬不起来。
缓过神来,邓静静翻滚着从垃圾堆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村东头跑。村西头大多是空无一人的房子,死寂的西头街道让她几乎迈不开腿跑。
“鲜果死了!”“鲜果死了!”邓静静努力从嗓音里挤出这个消息。
“鲜果死了?妈妈死了?”“鲜果死了?妈妈死了?”快跑到东头时,邓静静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嘴里喃喃地念着。
说着说着,她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然而,死讯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引起什么震动。
邓三民木然地蹲在街道沿上,一口一口地吸着他的烟,偶尔吐出一个标致的烟圈。
邓大民的傻婆娘桐花坐在自家门口,和往常一样,“嘿嘿嘿”地对着过路人傻笑。
东头邓化龙家的麻将声也没有因为死了人停下来。
正在做饭的杨素琴面如死灰,看着中了邪似的孙女邓静静,拉着她的胳膊边拧边骂:“死丫头,你又往西头跑,又往西头跑。”
鲜果死了,邓村绝大数人都知道了。但他们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人惊慌,没有人惋惜,也没有人悲伤,仿佛只是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平常。
在院子里翻弄韭菜苗的老汉邓有龙重重“唉”了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往村西头走去……
几天之后,在邓有龙的坚持下,鲜果是被偷偷地埋在已铲平的邓村老坟地里的,就在新修的高速路桥的下面。埋鲜果的时候,没有谁回村,也没有谁为她哭一声。
为鲜果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儿,邓有龙感到从未有过的累,他蹲在埋鲜果的新土旁边,点上一根烟,狠狠得抽了一口,说:“鲜果呀,好好地走吧。这地方离高速路近,你想去哪儿就去吧,想找谁就去找吧。”
夜色里,静黑的新邓村和它周边嘈杂通亮的建筑工地,企业厂房,高速路桥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邓有龙心里空荡荡的。
空寂的新村把他的心揪紧了,整村迁移前前后后不到两年,人走的走,老的老,埋了鲜果,邓村就剩下了一百二十七个人了。
这个曾经一百六十八户一千多人的邓户大村,如今平均每户不到一个人。
看着被工厂占据了的老邓村,想着许久以前,那满田地的庄稼,那满村子的男女老少,想着鲜果在这里艰难的四十年等待,邓有龙的心拧巴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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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邓村的疯女
鲜果的不幸,应该说从四十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就已经注定了。
四十一年前的老邓村,一共有一百六十八户纯邓姓人家,他们应该是同一个祖辈繁衍而来的。
村子里老老少少总共一千二百三十六人,看着这么多的人,其实究其根源,也就那么几大户而已,三爷四爸,五奶六婶的情况是常见的,扯都扯不清。他们之间枝枝蔓蔓,丝丝相连。
现在邓村人能追得最清就是根字辈的那六个弟兄。老六邓根生的五个儿子干脆就取名为老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邓老四的儿子们是民字辈,邓老五的儿子们是龙字辈。只这根字辈六兄弟开枝散叶,就占了快半村人。
这一大村的人虽然从没停止过劳动,但不少人家几乎世世代代都是贫穷的。他们靠着庄稼吃饭,却时常吃不饱饭。
因为穷,所以这里的绝大多数家庭都是几代人拥挤在一个屋檐下,苦着、乐着、爱着、怨着,纠缠从未间断。
无论怎样,邓村人离不开这里,守着这个腐旧的村庄和大片大片的庄稼,春夏秋冬,年复一年。
这是七三年了,经历了饥荒、运动,邓村人的日子慢慢安宁下来了。绝大数时候,男人下地干活挣工分,女人除挣工分以外,织布做饭纳鞋底,老人长坐门口看管孙子。
虽说还是缺吃少穿,但日子一天天过得还算平静。
一天,老邓村的平静因为一个疯女的出现而打破了。
那正是秋收的时候,满田地的包谷吐着黑褐色的穗子,这刚经历过粮食匮乏的饥荒年代,饱胀的玉米棒子让邓村人的心里踏实而喜悦。
一个下午,老邓村满村的男女老少忙着在地里掰包谷。不知谁哄喊了一声:“噢,噢,疯女、疯女!”
这一声传一声,地里的大部分社员们都陆续放下手里的活儿,凑到路边看闹景儿。
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女人一边“嘿嘿嘿”地笑,一边如醉了一样挥弄着胳膊,朝着村子这边走来了。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她的两根辫子散乱开了,头发毛乱得像个鸡窝,上面沾着土灰、树叶和草。
女人脸上、嘴角挂着黑红色的血痂,和灰土混合着,看起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让邓村人惊讶的不是疯女人身上的脏乱,而是她让人无法直视的身体。
她身上衣服已破得无法遮羞,上身的碎花衬衣被撕成了絮,白花花的胸脯明晃晃晾在外面,一走路上上下下颤动着。再看她下身,毛蓝色裤子整个裆都被撕扯开了,一走路,半个屁股和大腿看得清清楚楚,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两腿中间的斑斑血迹。
女人们觉得羞丑,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男人们咧着嘴嬉笑着跟着看。
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边“哟哦”着起哄,一边拾起地里的土块杂草,朝疯女人砸过去。
村里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叹着气说:“造孽呀,谁家的姑娘,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看疯女不打人,平时顽劣一些的孩童就大着胆子靠近疯女,用土块朝她身上及脸上打,有孩子拿吃了一半的软柿子打到疯女的脸上,稀软艳红的汁子糊了她半个脸,那丑陋怪异的样子,惹得其他人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
疯女无视邓村人的嘲笑和作践,依旧舞弄着两只醉软胳膊,嘿嘿笑着朝前走,后面跟着一群看不够热闹的邓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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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收留
疯女被村里人这样糟践,邓老五家的泼辣寡妇——邓五嫂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豁开人群,张口就骂那些看笑话的人:“滚滚滚,得是不是你家姑娘婆娘,一个个的都少做点孽。”
这个心善嘴快的女人,看着这疯女人毫无知羞的样子,想着她再这样走下去,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骂完,她就跑过去,牵着那疯女的胳膊说:“娃呀,再不敢这样子了,走,跟姨到家里去。
疯女倒也不打不闹,光“嘿嘿嘿”地看着邓五婶子傻笑。
没费什么功夫,邓五婶子就连拉带哄地把疯女人带回自己家里去了。
少了一场好戏,村里邓三民几个赖痞子不甘心,但他们不敢在嘴不饶人的邓五婶子面前放半个屁,就冲着邓五婶子的两个闷着头砍苞谷杆的儿子—邓有龙、邓化龙起哄:“呦,五婶子给你俩带个媳妇回去了。”
弟弟邓化龙还小,听着这话只“嘿嘿嘿”地憨笑。
哥哥邓有龙很恼羞,他不吭声,提起镢头狠狠就向包谷杆砍挖下去。瞬时,一根包谷杆连根被提了起来。
这年纪不大的后生,一看就是干庄稼的好手。他把那根包谷杆猛得朝后一抡,头也不抬,抡起镢头,又开始砍挖第二根,他那狠准的手法让村里许多干了多少年庄稼的老把式都心服口服。
邓有龙这会儿是带着气干活,他把那气都撒到了包谷杆子上,一会儿功夫就放倒了一大片杆子,还不留任何根茬。他气,倒不是因为这痞子的话,他气他们这个妈,实在太爱多管事了,村上谁家她看不惯的事儿都敢管,现在连个不知底细的疯女都往家里拉,让他们兄弟俩的脸往哪儿搁,平白遭人这样耻笑。
生气归生气,邓五婶子要做的事儿,谁也挡不了。
这个早早就没了丈夫的寡妇,一个人把俩儿子拉扯大,还从没想过改嫁的女人,早就刚烈的不像啥了。要不是因为她好积德行善、人泼勤快泼辣,被邓村大多数容着,恐怕早就被他们老邓家其他四个兄弟扫地出门了。
她那过世的男人弟兄一共五个,还有一个外嫁的姐。邓老五最小,按村里的规矩,得管着家里两个老人。靠上他后,他那四个哥嫂和姐姐就极少过问老人的吃喝病灾。老人心里不顺气,过世之前,就把那完整的两间庄子,四间土厦房都留给了邓老五。
为此,他那几个弟兄就记恨上了这占了一院子房的邓老五。
邓老五死后,他们就处处刁难邓五婶子,对于这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非但不帮,还经常欺负。尤其那邓老四,看着一院子家当让这母子三人占着,气就往上蹭。
为了保卫自己和儿子的利益,邓五婶子与他们斗着、争着,像男人一样活着,人太争气了,个性也就越来越烈了。
邓五婶子把疯女带回家,打了一盆热水给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穿上,只是疯女身上的一道道伤让邓五婶子寒碜得牙疼。
洗干净后,她塞给疯女一个玉米馍馍,催着让吃。
疯女也是饿极了,头也不抬连吞带咽地吃了三个馍馍,中间也顾不上喝一口水,噎的人瞪着眼睛直起了脖子。
邓五婶子立在旁边,赶紧递上半搪瓷缸水,说:“慢点慢点么,可怜的娃呀,你这样子咋办嘛?”
吃完馒头,疯女就蜷窝在邓五婶子的土炕旮旯,一会就打着盹睡着了,受了这罪,应该是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
邓五婶子坐在炕沿,这才仔细端详那疯女,小脸蛋倒是白净水灵,眉眼周正分明,模样、身段看着都俊俏,怎么看都不太像乡下长大的姑娘。
可惜这大好的身子被恶人糟贱了,人又变得这么疯傻……
唉,作孽呀!邓五婶子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阵替她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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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闲言碎语
邓有龙兄弟俩下地回来看见睡在自家炕上的疯女,心里一肚子的火,邓有龙把镢头往院子一撂,就冲着他妈喊:“你把这疯子弄回来咋办嘛?”
“咋办,人不能作孽吧,看—着—办。”邓五婶子眼睛一瞪,高喉咙大嗓子地喊。
不过,人咋办?邓五婶子暂时也没了主意。
邓有龙没办法,就蹲在院子里,饭也不吃,继续生他妈气。
有邓五婶子的庇护,疯女在这个家里吃住下了。
这一住就快十天了,每天邓五嫂子伺候着她吃喝。她倒是不再乱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蜷缩在炕角“嘿嘿”、“嘿嘿”,有一声没一声地笑。
疯女的留住一下子让邓村热闹起来,那些喜看笑话的大人和孩子稀罕,经常趁邓五婶子不注意溜进来看疯女的景儿,但每次都是被邓五婶子骂着赶出去。
让邓有龙兄弟俩更恼羞的是,他们每次进屋子拿东西,疯女就开始哆嗦着挪着身子朝后躲,然后使劲往炕角缩,嘴里不住的念着:“走、走……”
看见疯女这般样子,兄弟俩满肚子的气,不知这疯女把他们兄弟看成什么了?每回她这样,邓有龙就恨不得马上把这疯子从炕上拽起来,撵出去。
但是他拗不过他妈,每次提起这疯女咋办,邓五嫂子就瞪眼睛喊。
其实,邓五嫂子心里也急,这在生产队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虽说家里有两个青壮劳力,但家里的粮也不宽裕,无白里多了这一张嘴,再下去不是个事情。
再说,大儿子邓有龙到了该定媳妇儿的年龄了,还指望着攒点余粮,换点钱给孩子定个好人家的姑娘。
邓五嫂子闲了就坐疯女旁边问:“娃呀,你叫啥名字?你家住哪儿呢?”
“娃呀,你再想想,想出来告诉姨,姨把你送回去。你看,你呆我家也不是个事情……”
任凭她磨破嘴,疯女都只是“嘿嘿”的笑,半句话也掏不出来。
邓五婶子问烦了,就冲着疯女喊:“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得有个来处呀,光知道嘿嘿嘿,这是弄啥嘛。”
她一喊,疯女就害怕得往后躲,在炕角哆嗦。
疯女的样子,让邓五婶子又急、又恼、又怜、又气,但一点法子也没有。
为这事儿,邓五婶子专门跑了一次大队,让管广播的人喊;大喇叭也喊了几天了,就是没人来认领。之后,邓五婶子又去了一趟公社,把这事儿给公社领导说了,让帮着查查这疯女是从哪儿来的。
她还在村里村外到处托人,打听疯女的来历。
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但是十几天了,也没有个音讯。
邓五婶子也有点慌了神,收拾回来这样一个人,这可咋办?
家里多了个疯女,邓有龙兄弟俩出门遭受了不少嘲笑,连续这些天来,村里那些爱说笑话的人一见他们就问:“疯女给你俩谁做媳妇了?”
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说五婶子有本事,捡了个女人,往后俩儿子的媳妇儿都不用愁了。
这些话,让邓有龙弟兄俩无比耻辱。
邓化龙还好,谁爱说说去。
但邓有龙不一样,每次听到这话,就捏起拳头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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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赶不走的人
儿子的怨怒气,村里人的是非话,邓五婶子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疯女再出去跑,再被坏了心肠的人作践了。
但是,不让疯女走,他的两个儿子就要遭到耻笑,村里人议论那么难听,再这样下去,她两个儿子娶媳妇儿都成问题了。
尤其是大儿子有龙,已经19岁了,已经到了该找媳妇的年龄了。
她家有龙人长得周正,高大壮实,浓眉大眼。重要的是人义气勤快,干活一股子牛劲,一晌下来,一个人能挣两个人的工分都不止。
村里人给说媳妇儿的倒是不少,上个月就有人说了临村李家村老中医李汉明在大队小学教书的孙女荷叶,那荷叶她见过,人长得匀称好看,见了谁都是一张笑盈盈的脸,很喜人的一个姑娘。
主要是两个孩子见了一面互相也都看中了,这就等着扯衣服定亲了。
人家说,不图啥,就图邓有龙那一股子男娃劲,图他干庄稼活那生龙活虎的样子。
不能因为疯女耽搁了自己的儿子呀!
为了儿子,邓五婶子决定狠下心来赶走疯女。
这天一大早,她把攒了十来天准备换钱的八个鸡蛋拿出来,给疯女打了一碗荷包蛋,调得酸香酸香的,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了。
吃完后,她后对疯女说:“娃呀,你得走了,我这个家小,村里是非话又多,留不得你呀!你好好的,赶紧回你家去吧,这么大一个姑娘丢了,你爸妈都不知急成啥了嘛……”
邓五婶子给疯女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临走,还给她拿包袱包了几个白面馍,硬拉着她出了门。
疯女这回不“嘿嘿”地笑了,她似乎知道邓五婶子要赶她走,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地摇头,一步也不朝前迈步,脚不停的往后蹭。
几乎满村的人都站在家门口看,他们看着疯女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比起村里人,邓五婶子的心更不忍。但这人不走,又是不行的事儿。
到了村口,她硬是把疯女拉到路边,把包袱往她脖子上一挂,叹着气对她说:“娃呀,我留不得你,你好好的走吧,赶紧回你家去。”
看邓五婶子真不要她了,疯女的眼泪像断了珠子一样地流,她一步三回头,不情愿地慢慢朝前磨蹭。
邓五婶子不停地朝她摆手,说:“走吧,好好的”“走吧,好好的。”……
赶走了疯女,邓五婶子一晚上没睡着觉,漆黑而渗冷的夜里,她想着那疯女连家都不知道在哪儿受苦,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在哪儿游荡,她心里就难受的要死。
那么俊的一个姑娘在路上胡乱跑,要是再有个闪失,这不是造孽吗?
这好心的女人心里渐渐生出了悔意,睡不着觉,她就坐在炕上,透过窗外,盯着黑漆漆的夜,担心着疯女。
邓五婶子的心搁着事儿,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推开门后,她又喜又气,那疯女正缩着身子蹲在她家大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无助而可怜的眼神,把邓五婶子的心彻底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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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拾女
看来,这人是送不走了,邓五婶子心一横,呆就呆吧,呆一天是一天,总比把人撵走活作孽强。
她想着疯女在这里也呆这么久了,也问不出来叫什么名字,既然是拾来的,就叫她拾女吧。
赶也赶了,送也送了。邓有龙兄弟和一村人都看见了邓五婶子的努力和拾女的恓惶,也都不忍再说啥了。
村里的好心人,还不时给拾女一件衣裳或是一碗饭,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看着看着就起了怜悯之心,一个无家可归的疯女娃,让她去哪儿?
有了大多数人的的理解和帮衬,邓五婶子也不顾及那些闲言碎语了,家里不就是多一张嘴的事儿。
拾女待在这个家里惯了,慢慢地还有了一些眼色。在不发病的时候,还主动帮邓五婶子干点杂活儿,拣点柴火、拉个风箱、刷个碗筷的事儿她干得倒是蛮仔细。
但是她的精神状况还是不稳定,不与任何人交流,稍微受点刺激就躲炕角筛糠似的哆嗦。
所以,邓五婶子基本上不让她出门。
这下来咋办?
邓五婶子寻思着,要是再没人来找她,就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把拾女给出去。村里有人说笑,把拾女许给她随便一个儿子,家里就少花一份娶媳妇的钱。
别人一说这话,她就一肚子的火,觉得像给她脸上泼粪一样羞丑。这拾女虽然模样长得好,但是身子不清白呀,刚来这个村子那样子,明摆着是被恶人糟践过的女人。
他们邓老五家虽然穷,但是清清白白,她守寡快十年了,从没有做过玷污过邓老五家的事儿,她两个儿子还是干干净净的大小伙子,长得结结实实、精神十足的,还愁娶不上好的媳妇?
她怎么能容下儿子娶个不明来历身子不干净的媳妇?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邓老五?
拾女在全村人的包容下,在邓五婶子家安身下来了。邓有龙注意到,这姑娘只要不受刺激,一天到晚倒是安宁,要么低着头做活,要么坐炕沿上发呆。时间长了,心里对她也不那么反感了。
有时候,他会悄悄地在一处看拾女的样子,拾女长得标致,小瓜子脸透白透白,眉眼之间清秀干净。身段虽说瘦,但匀称玲珑。尤其是她那一双眼睛,长长的眼线间是大而郁黑的眸子,偶尔与她的眼神交织,有勾人心魄的一种美。
邓有龙对拾女有说不清的感觉,厌怜和挂记的心都有。近来只是觉得,这个常年只有母子三人的硬朗的家,因为拾女的存在突然柔软了许多。
想起村里的流言,他心里偶尔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要是眼前的女人没被糟蹋过,许给他做媳妇未尝不可。
只可惜,在农村,一个姑娘要是没了清白,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场?
拾女命苦,虽有好的模样和身段,却失去了姑娘家最珍贵的东西,邓有龙打心底里同情这个可怜的人。
所以,他和邓化龙不一样,尽量不给她脸色看,不在她发病的时候发火,甚至弄来好吃的东西悄悄给她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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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不该有的身子
但安宁的日子没过多长时间,拾女的身子出现了异样。
在邓五婶子家呆了一个半月的光景,拾女在一天早晨起来后,还没下炕,就“哇哇哇”地趴在炕沿上吐。
邓五婶子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就数落着说:“你这女娃子,偷吃啥东西了,看吐得恶心人不?”
但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拾女的胃口都不好,饭端到跟前也不好好吃,光泛恶心。
女人的直觉告诉邓五婶子:坏了!
拾女怀了身子?
这一惊吓,邓五婶子出了一身汗,她赶紧收拾,带拾女去找邻村的老中医李汉明看病。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进门,李汉明的孙女荷叶心里一阵纳闷。再仔细看拾女一副好看的模样,心里竟生出不悦。
上月跟邓有龙只见了一面,她就上心了。只是她爸顾虑男方家的日子穷。但她不嫌,这天天催着家里给自己赶紧定亲。
这没把心上人盼来,却盼来他家里这两个人,那年轻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莫非?
老中医招呼了邓五婶子几句,就给拾女看病了。他手刚搭上拾女的腕脉,就说:这不有身子了嘛!
邓五婶子一听蒙了,“这咋能有了呀?”她急得用手猛一拍腿,大声说,“这可咋弄?”
被邓五婶子这一惊吓,拾女蓦地哆嗦开身子,跑到墙角蹲下缩着,惊恐得看着一屋子的人。
李汉明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拾女,问邓五婶子:“这是?”
邓五婶子明白过来,赶紧解释:“这是我上月拾回来的女子,一发病就是这样,肚子里的也是拾回来前怀的。”
荷叶听这么一说,心里舒展开了,再看墙角的人,她想邓有龙决然不会对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动心,刚才的醋意一下子没了。
邓五婶子忧心忡忡地带着拾女回了村子,村里在门口聊天的妇女们看着她们,又开始小声得拉开了是非话。
拾女有身子的事儿是瞒不住人的,一个传一个,很快,满村人都知道。满村人也都清楚,该是被糟蹋后怀的孽种吧,他们都为这苦命的女人感到唏嘘。
当然,村里有个别不怀好意的家伙,邓二民在背后说,怀的怕是邓有龙的种。这龌龊的传言让邓有龙羞愤得想揍死那孙子。
这孩子不能要,邓五婶子这么想着。可是在农村,打掉一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再说也是造孽的事儿。
造孽就造孽吧,邓五婶子拽着拾女跳门槛、给她锤腰、捶肚子。一天下来,闹腾得人困马乏,一点见红的迹象都没有。
邓有龙看见拾女被折腾的满脸满身的汗,心里也急。可这瞎折腾下去,非出事不可。
可这孩子生下来算哪样?家里收留一个不明不白人就已经够受了,难道还要再收留一个不干不净的孩子?
这孩子万万不能要,别说拾女这一辈子完了,他邓有龙出了门十张嘴也说不清呀。
拾女肚子里的娃,要不得,除非赶她离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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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找上门的婆家
就在邓五婶子急得嘴上长泡的时候,村上邓传娃他妈拄着拐杖颤巍巍找上门来了。
老太太郑重地说,把拾女连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给她家传娃。
邓五婶子瞪大了眼睛,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传娃妈自嫁给老邓村那个破落地主邓大贵,从没享过一天做地主婆的福,运动才开始的时候,邓大贵成天被拉去游行批斗,她这个破落地主婆没少受牵连,十多年来年来都被邓村里的老老少少少鄙弃着。
在艰难的日子和长期的惊吓中,这老太太生了半辈子的孩子,前前后后、男男女女有快十个了,不是流产,就是生下来夭折,还有一个孩子是在饥荒中活活饿死的。生到最后再,也就成了传娃一个。
传娃一岁多的时候,邓大贵得了重症,也没钱医治,躺在炕上十多天咽不下一口饭,没多久就做了饿死鬼命归西天了,剩这母子俩相依为命。
因为是地主成分,全村的人肆无忌惮地欺负这孤儿寡母。比起邓五婶子,传娃妈是个更命苦的女人。
一辈子折了八个孩子,男人也死了,老太太觉得该是邓大贵家上辈子亏欠人太多,这辈子才索了后辈的命。所以,生了传娃后,她就开始在家里摆上菩萨像,就是家里锅揭不开,都不亏菩萨的每天三根香,求菩萨保佑传娃好好活下来。
这传娃是活下来了,只是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有气喘的毛病,一年到头咳嗽得气上不来。加上家里成分不好,如今快四十岁的人了,也娶不上个媳妇。
老太太叹着气说,传娃那身体,就是娶上媳妇,估计生个娃娃也不行。她说一大早村里那神婆福来妈找到她家,说昨晚菩萨托梦了,说传娃的媳妇和娃就近在眼前。她们盘算了半天,觉得就是怀了娃的拾女了。
所以她还要拾女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来路不明,但跟了传娃,就算是传娃的后了。
邓五婶子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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