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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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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再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反而容易让人想歪了去。
    “娘娘折煞逝水了,若是娘娘欢喜,就送给娘娘了吧。”
    “真的啊,那本宫谢过大皇子了。”
    墨雨琢磨着逝水平和下来的表情,有些不过瘾地继续倾斜了瓶子,将里面透明粘稠,冻状的东西倒了一小部分在掌心,凑到鼻子边细细嗅了一下,而后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一下嘴唇,逝水见状连忙制止道:“娘娘,这个不是吃的!”
    “不是啊。”墨雨抬起头来,一副好可惜的样子看了看手里的半固体,说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它是冰莲凝香膏,外伤用的。”
    “是药膏啊,疗效怎么样?”
    “若是娘娘的话,大概是知道‘了痕’的,冰莲凝香膏与了痕不相上下,只是一个药性烈,立竿见影,好得快,另一个药性缓,但很温和,适合涂抹在……”逝水一梗,看着墨雨小小声说道:“抹在脆弱一点的地方。”
    “那真是好东西了。”
    墨雨扬了扬眉,看着手里的膏有些无措,这该怎么办才好?丢了可浪费呢,一品红那个死老头子费心费力才制出‘了痕’,这个和‘了痕’不相上下的东西,丢了就是暴殄天物,会遭天谴的。
    ——不过话说,殿下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啊,又不是在罗网打打杀杀的,如今在宫里和那个皇帝过着太平日子,要这个玩意儿没有用啊。
    哼,没用还不肯给自己,果然是有了老爹就对以前的人小气起来了。
    “对了,大皇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给本宫请安呢?”
    “只是得空过来看看而已。”
    “皇上那边,不介意此事么?”
    “当然不会,而且逝水来此,便有几分是父皇的意思了。娘娘,近些日子父皇没有来荔香宫,娘娘可有什么消遣的法子?”逝水开始旁敲侧击。
    “前时本宫为宫人时怎么过的日子,现下还是照旧的过着,倒也不甚介意皇上来不来此了,也不怕殿下笑话,本宫现下除了这身行头大不一样了,其余都没什么变的。”
    “娘娘说笑了,娘娘如今身为贵嫔,张口便可以使唤宫人太监随便做点什么事情,哪会没什么变的呢。”
    “呵呵。”
    墨雨听着逝水的话,搁下手里的瓶子,也不顾掌心还残留着凝香膏,两手互击便拍了起来,两颊陡生笑靥,明媚地仿佛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本宫看出来了,大皇子是来荔香宫打探本宫的。”
    逝水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些辩解的话,墨雨就紧接着说道:“拿人家的手软,本宫也不能让大皇子带着这么好的东西白来一趟了,本宫呢,这些时日守着这偌大的荔香宫,闲暇时就赏赏花,看看后宫其他妃嫔,和宫人们随便聊聊,可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大皇子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说着墨雨躬身抱起了软在一边,被冷落许久的小栗子,轻轻顺着它头上柔软温暖的毛,也不看逝水的脸色。
    “娘娘这日子,也过得太清闲了些。”逝水将信将疑。
    “本宫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大皇子信也好,不信也罢,若是没有人逼迫的话,也没有人会丢弃清闲的日子,去过那十面埋伏草木皆兵的生活,现在没有人迫着本宫了,本宫当然乐得清闲。”
    “既是无人逼迫了,那逝水希望娘娘,天天都如今日般逍遥自在。”
    逝水觑着墨雨的神色,突然释然,正欲道声告退,召回还在墨雨手下的小栗子,就见墨雨巧笑嫣然,含义不明却是语调坚决:“大皇子可没有本宫那么优哉游哉了,那小栗子本宫就暂且‘扣押’了,这样一来,大皇子也可以趁着来看小栗子的当头,好好来巡视巡视。”

第二十八章顾而不入

    立春已过,森冷消散;惊蛰在前,万物复苏,现下一月初时的雨水时节却仍然是寒气逼人,宫中若非长青的林木,尽皆都还光秃着树丫,遒劲的枝头沉默着直指苍穹。
    尽欢帝久居牵凤宫已逾一月之数,期间虽然偶尔会回永溺殿看看情况,但都只是在逝水小庭院的十步之遥徘徊良久,而后扭头就走。
    在牵凤宫事事拘束,还得对着爱意的古妃装出流连忘返的样子,实在太过辛苦,怕是稍稍接近皇儿,心神一松,便过回了前几月优哉游哉,全真性情的日子,再也没有一丝欲|望回去做那专宠爱妃的多情帝王了。
    有这样的担忧,甚至都没有敢问问禄全皇儿这些时日里的行踪。
    每当想到这里,尽欢帝都会轻轻叹口气,他此刻叹气的姿势与当年的十三皇子已经相去甚远,那种高处不甚寒的,举目四望无处可寻对手的叹气,那种能游戏人间,玩弄他人情感于鼓掌中的叹气,尽欢帝已经许久没有做出了。
    ——这样的有了‘天下兴亡’职责之外的牵绊,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这晚,尽欢帝终于鼓足勇气,先是‘依依惜别’了脉脉深情如胶似漆的古妃,移驾回了永溺殿,然后特地挑了晚膳的时辰到了东间,还想差禄全去请大皇子陪同用膳,当先却是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皇儿他,可有问过孤最近在何处,为何许久没有去看他?”
    “回皇上,殿下不曾问起。”禄全躬身,看皇上这话问的,近日里古妃娘娘三千宠爱在一身,这宴席也办了,游山玩水也过了,整个皇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皇子殿下也是明眼人,还用得着问么?
    “这样啊。”尽欢帝没有想到这一层,便是有些失望,看了看排成一溜规规矩矩上菜的宫人,说道:“那你去请皇儿来用膳吧。”
    “大皇子殿下去了荔香宫,还没回呢。”禄全摇了摇头,没有动身。
    “荔香宫?是墨妃的殿上么?”尽欢帝拢眉,自己离开之时曾许诺皇儿,但说的是他可以去荔香宫,不是非要去荔香宫啊,皇儿现下以大皇子身份去看自家父皇的妃嫔,而且那妃嫔还是他以前的贴身宫婢,这个怎么想怎么别扭呢。
    “是墨妃娘娘的殿上。”
    “皇儿这些日子,常去荔香宫么?”
    “是。”禄全思量了一下,又纠正道:“也不全是,殿下上月中旬时才开始去的荔香宫,听说墨妃娘娘非常喜欢殿下养的那只猫,就留下了,所以殿下接下来就三天两头往荔香宫赶,只是不知是去看猫呢,还是与墨妃娘娘闲话呢。”
    “皇儿什么时候会回来?”菜都上桌了,再不回可就凉了。
    “这个,老奴不知。”禄全有些为难。
    “怎么会不知道?难道皇儿是不回永溺殿来吃饭的么?”尽欢帝有些急了,皇儿是怎么搞的?难道那么尴尬的场面,他还能流连忘返不成?!
    “殿下的膳食,不归老奴管着,皇上不在的这些时日,殿下用膳皆是在西间的,老奴也没有时时看着殿下,所以真的不知殿下什么时候会回来,要不老奴让人把万竹找来,皇上亲自问问,或者若是皇上等得了,那老奴就直接差人,就去荔香宫把殿下找回来?”
    禄全感觉尽欢帝有些怒气,赶忙提议,尽欢帝却是闭了口,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来,也不让人去寻万竹,更不看满桌还热乎着的玉盘珍馐,只是一展衣袖毫无拖沓地就往东间门口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回殿一趟,满心期待地就等着皇儿回来了,谁料得却是这样的情形。
    既然皇儿仍然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那便让他三天两头借着那只破猫的借口,往荔香宫跑好了,自己也落得眼不见为净,可以心甘情愿去牵凤宫‘郎情妾意’。
    只是不知皇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当着如许多宫人的面,和那个女人恭谨相谈,矜持相视而笑,掩去所有已经不能容于世的情愫;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能在明明已经满心愤懑,甚至想插手禁了皇儿足的情况下,只是选择不出一言,抽身离去。
    大概是因为羊谷事急,朝纲繁乱,又要提前部署好暗卫的职责,自己已经没有余心余力再顾念其他了吧。
    这样想来,大概也快到了要操练兵马的时候了,先君们开国立业的那些将士的后嗣们,在这太平盛世,不知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相较之下看来,常将军虽然耿直,但对自己弑常妃,抄常司马一家的不留情面,大概一直怀恨在心,又与君民同心尚未甘心并入朝中的羊谷处了那么些时日,这两方约莫已经是同坐一条船,共进共退,暗地里已经筹备地七七八八了吧。
    “唉——”
    尽欢帝负手仰面看着已经零落的群星点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去牵凤宫的脚步。
    虽说是兵力悬殊,但兵家无常事,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说是‘必胜’,更何况还要顾及边疆百姓的性命,到时候人乱马更乱,流矢纷飞,刀剑无眼,若是重伤以至于身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若是如此,不知皇儿会作何感想。
    ——哎呀呀,怎么会开始这般的胡思乱想,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某包:最近时间跨度比较大,这一章就到一月初了,下一章会直接到二月中旬,因为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大事情发生的说,还有,某包在尽欢这里用的都是阴历,挺纠结的说。】

第二十九章 稍有头绪

    “喵——”
    “小栗子乖了,真是不该把你寄养在墨妃娘娘殿上,又被惯坏了,也不知娘娘喂你吃的什么,怎么又变胖了这么多。”
    逝水轻轻顺了顺小栗子脸颊边的细细绒毛,动了动已经酸麻的膝盖,而后视线上挪,看向了已经吐露新枝,绿油油惹人爱怜的海棠上,见时节到了,紫色的枝桠上已经绽开了伞状的花,重瓣的下垂状小花沾着璀璨的雨露,甚是俏皮。
    “大皇子殿下,来本宫这儿除了看猫就是赏花,荔香宫还成了殿下的后花园了不成?”
    带着点酸味儿,脆若银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逝水站起身来扭过头,果见墨雨歪着脑袋站在亭阶边,右边的金凤钗流苏偏斜摇摇欲坠,还不成体统的叉起了腰。
    逝水再四下里看看,宫人都被打发走了,整个庭院里便只剩了自己和墨雨两人,若非怀里还有小栗子,整个情景简直像是时间倒退回了半年。
    “逝水给娘娘请安了。”
    “还请什么安啊,殿下来荔香宫一口一个‘娘娘’‘娘娘’的,害得奴婢老有一种年华已逝的错觉。”墨雨娇嗔地嘟起嘴来。
    逝水以手抚额,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前些时日自己刚来看她那会儿,还是毕恭毕敬矜持端庄的,后来见父皇那厢没有动静,便放开了胆子支使开了宫人,做回了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宫婢,连自称都改回了‘奴婢’。
    让自己说她什么好呢,天真么,却又是罗网的小少主,在宫中成功蛰伏了几近四年了,但若是城府很深,又不太贴切,因为这些日子,自己来荔香宫明里暗里的打探,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仿佛罗网交给她的任务,就是嫁个人就完事儿了一般。
    “逝水不敢……”
    “不敢有违宫规,请娘娘收回‘奴婢’二字。”墨雨顺溜地接口,而后看着逝水万般无奈的表情快速说道:“哎呦喂殿下好烦人咧,不就是个称谓嘛,奴婢都叫了快四年了,奴婢叫着顺心,殿下听着也顺心,反正也没人知道,殿下还管什么宫规不宫规的,也没见殿下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在意过什么宫规咧。”
    “墨雨!小心些说话。”逝水的声调有些严肃。
    “好啦,不提不提了,殿下就是不许奴婢说一点殿下老爹的坏话,小心眼儿。”
    逝水看着墨雨撅撅嘴,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阶上,托着腮帮子用手绞打面前的海棠花,片片柔嫩粉红的花瓣离了枝头飘落下来,尽数散在了尘土里,便有些不忍地说道:“好了,不要再打了,不要把气撒在花上,这花不是你种的,就不心疼是不?”
    “哼,就算它是奴婢种的,奴婢也不会心疼,奴婢呀,就只有对殿下种的东西才会上心的咧。”
    “……”逝水一时语塞,只能低头又抚了抚已经眯起眼睛来的小栗子。
    “算了,奴婢知道殿下也是不会哄人的人,要是奴婢撅气了不理殿下,殿下肯定也不会主动来找奴婢的,奴婢撒气也没有用。”
    “……”
    “殿下怎么老是这么没精打采的,奴婢一个人说话闷的慌咧,殿下也稍稍给点回应嘛。”
    “……”逝水垂眉,也开始轻轻拍打垂丝海棠簇拥在一起的小花。
    墨雨自讨没趣,转了转眼珠子便想了一个法子来吸引逝水的注意:“殿下知不知道,殿下的老爹最近在忙什么?”
    “父皇在忙什么?”逝水迅速回眼,却对上了墨雨有些挪揄的眼神,连忙瞥回眼去说道:“能有什么,不就是待在牵凤宫么。”
    “殿下感兴趣了!殿下说话了!果然啊,殿下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搭理奴婢咧。”
    “我没有。”逝水继续拍打小花。
    “殿下没兴趣奴婢也要说,其实咧,那个皇帝最近忙乎的不是牵凤宫,他只是在牵凤宫夜宿而已。”
    “只是夜宿吗?”逝水又一个略显惊讶略带好奇略带不明含义的回眸,被墨雨狡黠地笑着逮了个正着:“殿下还说没有,那反应怎么这么大咧?”
    “……”逝水揪着一朵海棠的花柄,紧紧攥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啦,奴婢接着说不就完了么,殿下怎么又搞这个沉默不语来打发奴婢咧,其实殿下的老爹啊,最近在忙活着操练兵马的事情,羊谷那边开始骚动了,不好好儿谋划一下再应对是不行的了。”
    “那不是武将的事儿么,父皇不该认真挑个将军,交托兵权么?”
    “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奴婢就知道,殿下的老爹最近亲力亲为,奴婢听牵凤宫那边的宫人说,殿下的老爹就在牵凤宫待一个晚上,早上一起来就没影儿了,有的时候和古妃说话,那意思就是说各地的将士都懒怠了,要召不应的,什么什么的。”
    “这样么。”
    逝水拢了拢眉,在心里思量了一下,而后突然问道:“羊谷骚乱,墨雨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个咧,殿下以前可从来没有问过奴婢消息的来路咧,所以这个,奴婢不就是听牵凤宫的宫人说的么,殿下的老爹在牵凤宫那么那么久了,偶尔有些流露出来嘛,然后奴婢根据超乎常人的聪明才智,推断出了殿下的老爹的近况嘛——欸殿下,殿下你去哪里啊?”
    墨雨瞎扯着,突然看见逝水把小栗子一丢,头也不回地就上了石阶,那意思便是要离开后苑离开荔香宫了。
    “殿下!殿下这就要回去了吗?”
    “是,小栗子麻烦墨雨再照顾着,近段时间内我大概不会来了。”

第三十章渐而明朗

    羊谷骚乱,果然是常将军心怀异心,而原先的羊谷王,也就是现在的羊谷郡守趁机与之勾结,欲图将羊谷重新分离出去,更有可能趁势便抢占了与羊谷接壤的一众边疆之地,伺机反扑。
    羊谷是小,人数也不多,但是地势险要,占据天险,而羊谷郡边原本便属于朝中的领地却是一马平川,虽有护城墙河之类,却始终不如自然造化的大山险河,若是羊谷真想进攻谋反,倒也不全是狂妄自大。
    父皇现下如此关心,以至于事必躬亲,大概就是对羊谷军情有所担忧,无法轻描淡写而过了吧。
    但是既然失态紧急,父皇又为何长期耽于美人怀温柔乡,不与臣下商榷如何应战,倒有闲情逸致陪古妃去泛舟湖上?
    想到这里,逝水驻足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前,又觉得有些理不清了。
    “殿下今日回来的可早呢。”
    “嗯。”
    逝水抬眼看着长廊上迎过来的万竹,心不在焉地应答了一声,作势便要推门而入,谁料万竹温温插了一言,似是要阻住逝水的动作。
    “殿下等等!奴婢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所以殿下房里的被衾奴婢才换了稍微薄些的,若是殿下觉着凉了,随时知会一声,奴婢立马就换回去。”
    “好。”
    “殿下今日晚膳,要指名了些什么吗?春捂秋冻着,要不要让御膳房准备着些暖胃的汤?”
    “无需如此费心。”
    “那殿下有想吃的小糕点吗?奴婢听说御膳房新近来了个厨子,一手别有风味的精细甜品,看样子五光十色的,连古妃娘娘都叫绝了。”
    “本皇子说了,无需如此费心。”
    逝水被万竹莫名其妙的唠叨搞得有些不耐烦了,提脚就想进屋,突然见万竹拢了拢眉,挪动了一下身子凑到逝水近前,抿着红唇眼含忧切,吞吐了一下方才说道:“殿下自上上个月来吃的就少,奴婢问了,殿下也不说有什么缘由,若是殿下觉得饭食不合口味,殿下食欲不振,或是殿下心里有事儿,也该稍稍对奴婢说一声啊,奴婢能想法子的就想想,也别让奴婢就这么看着殿下愈发瘦了下去,却什么也不能做啊。”
    “……”逝水顿足,看着万竹,一时哑口无言。
    “奴婢知道,奴婢问的太多了些,但是奴婢觉着殿下近日里难受,奴婢看着也心疼啊。”
    “万竹无需担忧。”
    “殿下,奴婢小小一个宫婢,能帮到殿下的很少很少,奴婢瞧着皇上这几月也来过几次……”
    “父皇来过这里?”
    逝水一惊,父皇什么时候竟然回来过么?
    万竹愣了一下,说道:“是,皇上来过,但是殿下不知道也是自然的,因为皇上每回都是挑着殿下歇息了的时辰来,而且至多只是站在庭院周边来回踱步,从不曾入得庭来,也不问奴婢殿下的情况,或是仅仅就去了东间用膳,也没让奴婢请殿下去过。”
    “这样么。”
    逝水愈发莫名,想着尽欢帝曾经回过永溺殿,心里却有些欢喜了起来,于是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笑起来说道:“今晚,还是让御膳房上碗糯玉茯苓汤吧,糕点就免了,就这样,如果没事儿了的话,万竹便退了吧。”
    “是!”万竹不知道逝水为何突然有了兴致,但是想着逝水有食欲了也是好事,便不再深究,只是高兴地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匆匆便转身往长廊那厢去了。
    逝水收回笑意,转了个身,便向着旁边的书房走了过去,打开门来,嗅着迎面扑来的书卷香气,慢慢踱到书桌边,看着已经散落了许久,不曾动得的书卷,伸手慢慢拂过了上面明晰漂亮的字体,再转眼,猛然有些明白了尽欢帝的近况。
    父皇这几月里与古妃恩爱无限,却又对兵马的操练和调遣无比上心,据墨雨所说,近几日甚至只是夜宿牵凤宫而已,细细想来,似乎有几分做戏的嫌疑。
    在菀妃为入宫时,父皇便是平分雨露,后宫绝无专宠,而宠幸菀妃,据自己的推测也不过就是为了放松羊谷王的警惕之心,请君甘心入瓮,拱手奉上羊谷的障眼法。父皇的性情,大概是不会突然地便喜欢上了搁置后宫许久的一个妃嫔,而后做出种种讨美人欢心,却让后宫嫉妒的事情的,所以做戏的成分,倒是占了多数。
    若真是从做戏的方面来想的话,那就是父皇本就旨在亲力调遣军队,挑选将士,而去牵凤宫不过是向古妃和皇城中人宣示古妃受宠的地位罢了。
    但父皇为何要演这出戏呢?
    除非——
    逝水一惊,无非必要,父皇决计不会虚作演戏,那这个必要,便只有一种情况:
    父皇近日要离开京师,或许许久方才能够回来,但是又担心朝中无可信之人可托付权力,在这段时间内群龙无首会产生骚乱,是故父皇选择了后宫中声望甚高的古妃,让她在自己离京师期间内压制住百官,即是寻常所言的‘垂帘听政’了。
    而父皇是否与古妃达成了什么协议,让古妃忠心不二地在父皇离开的期间一意控制群臣,便不是自己所能想到的了,自己所要想的,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
    父皇身为九五之尊,坐镇皇宫掌权天下,非寻常之事绝对不会久离京师,现下所谓的‘非寻常之事’,便也只剩了羊谷军事了。
    那父皇难道是想,亲自出征么?!

第三十一章 出征前夕(一)

    是夜,牵凤宫,尽欢帝尚坐在膳桌边与古妃共进晚膳,突然听着身边的侍食太监附耳到一个匆匆跑过来的宫人身边,听了她的话之后却面露犹疑,觑了觑膳桌这边似是在思虑是否要打扰自己,禀告那宫人所说之事一般。
    于是尽欢帝拿起一边的方帕来擦了擦嘴角,懒懒说道:“有事,便说罢。”
    “启禀皇上,大皇子殿下求见。”那太监立刻敛回了纠结的表情。
    “逝水来了?”
    尽欢帝讶然,丢下手中的方帕就想起身,突然又坐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古妃,见她也放下了手中的小银勺,想跟着自己站起来,就说道:“皇儿这个时候求见,大概是有什么事儿了,但宫中近日太平的很,也不会是什么大事,爱妃先用着,不必跟出来了,孤去看看就回来。”
    “是。”古妃垂眉送着尽欢帝出得了房去,方才坐回了椅子去。
    虽然对古妃说着是没什么大事,但皇儿性子温吞谨慎,在宫中步步小心,留意宫规,现下却挑了个晚膳的时候,也不怕打扰了人的直接赶到牵凤宫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难道是永溺殿出了什么乱子么?
    尽欢帝想着逝水可能有了麻烦,心里便有些慌慌的,脚下也愈发快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正殿,远远望去逝水已经站在当地来回的踱步,便出声道:“逝水,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父皇!”
    逝水立刻驻足,掉转了身子朝向尽欢帝,原本背负着的手垂到身侧,嗫嚅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合适的词汇。
    方才在永溺殿,当真是越想越不放心,若是父皇当真要亲自出征剿灭羊谷反贼,临走前却还要与古妃如胶似漆演好戏,以便古妃能顺从着一意接手朝政,那自己可就有些时日见不到父皇了。
    而若是在那沙场之上,人马混乱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出了乱子……
    想到这里,逝水觉得一阵揪心,也不顾时辰合不合宜,都没知会万竹一声,只身就跑来了牵凤宫,但是到了正殿,也很快见到了尽欢帝之后,逝水却又迷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是要问,父皇真要亲自带兵去羊谷和我朝交接的边疆吗?
    不行不行,太直接了,父皇会很好奇自己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便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了。
    那是要问,父皇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吗?
    更不行了,君王出征这么重大的事儿,父皇若是觉着有必要,就会昭告天下,若是觉着需要隐瞒着,就不会告诉任何人,现下父皇连文武百官甚至于古妃都还瞒着,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了。
    ——那到底应该问什么呢。
    “逝水半晚上的跑过来,想对父皇说什么么?”
    尽欢帝见逝水局促地立在原地,拢眉似乎在脑里百转千回了几万个念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觉着逝水是碰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告诉自己,心里便愈发担忧了起来。
    “那个,父皇这些日子,在呃,过得可好?”逝水憋了半天,硬生生把‘在忙什么’板成了‘过得可好’。
    “还,还不错,逝水有事不妨直说,无需拐弯抹角的。”
    “儿臣,儿臣其实,其实想问,什么……”
    “逝水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父皇都会摆平,所以逝水不用吞吞吐吐的。”尽欢帝放缓了语速,甚是温和地催促道。
    “但是儿臣……”
    逝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臣’了半晌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尽欢帝站在原地看的好生焦急,意气之下冲口而出:“逝水快些说,古妃还在膳桌上等着父皇呢,逝水若是不想说的话父皇就先回去了。”
    “父皇等等!”
    逝水闻言连忙冲上去,怕尽欢帝当真离开一般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撸直了舌头说道:“父皇近日内可是要离开京师?”
    “逝水说什么?”尽欢帝低头看着逝水的表情,面色一紧。
    “父皇是否,是否要,要离开京师?”
    “住嘴,回去再说。”
    尽欢帝面色一寒,觑着身边的宫人已经惊诧地微微抬了抬头,连忙反手握住逝水的手,拉起他就往殿门走,匆忙之下只向那宫人丢了一句:“回去告诉爱妃,说孤今晚便回永溺殿了,也没什么大事,让爱妃不必挂心。”
    【某包:今天撑不到2000了,请大家见谅。】

第三十二章出征前夕(二)

    夜幕已经盖了下来,赤红的城墙间一道明黄色修长的身影牵着一个另一个白色的身影,快速地在黑漆漆的路上穿梭。
    握紧了掌心有些沁出汗来的手,尽欢帝狠狠地拢起了眉。
    此番皇儿不顾时间不顾地点的匆匆来找自己,必然是心中的忧切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现下又石破天惊地问出‘是否要离开京师’的话,那皇儿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是有了八成的把握的。
    那皇儿是怎么知道,自己近日要离开京师的?
    皇儿又知不知道,自己离开京师要去做什么?
    “父皇,天色黑了,小心脚下。”逝水有些仓皇地跟着尽欢帝过于急促的步子,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孤知道。”
    尽欢帝说着一脚踏进殿门,侍立着的宫人慌张地欠身行了个礼,很恭敬地想要请安,尽欢帝连瞥都没瞥她一眼,继续拉着逝水就往寝房走。
    自己要离开京师的事情,连古妃都只是雾里看花,唯一知情的不过宿尾一人,自己断然不会怀疑宿尾会透露讯息,即便透露了,也不会传达给皇儿,那皇儿是从何得知自己的动向的?
    难道皇儿,一直在刺探自己的消息?
    想到这里,尽欢帝一阵酸楚,回头看了看紧紧相随的逝水,见他有些气喘地迈着步子,因为一手被自己攥在掌心,快速的奔跑中分外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随时像会跌上一跤,但仍然努力跟着自己的脚步,没有一丝要挣开手的意思。
    “父皇,慢着点。”
    “孤知道。”
    尽欢帝说着走进寝房,利落地关上身后的门,而后贴着门沿盯住了逝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逝水有没有告诉其他人孤要离开京师的事情?”
    以皇儿的性子,既然问了,就是心中有数了,自己既然搪塞不过去,不如据实相告,只隐瞒部分便好。
    “不曾。”
    “那便好,逝水是从何得知孤要离开京师的事儿的?”
    “若是儿臣说,猜的呢?”
    “逝水自然是猜的,否则也不会以问句相告了,孤想知道的是,逝水有何凭据,猜得孤还未昭告天下的事情的。”
    “这个……”
    逝水语塞,若是告诉父皇,是墨雨给的凭据,那墨雨就要受牵连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再牵扯出罗网的有的没的的事儿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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