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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辣手摧夫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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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闭上了嘴巴,心中一动,悄悄走到了她跟前,略略弯下了腰,拿手在她眼睛前晃了几下。

许适容闻到了此人携带的那股子气息离自己近了些,又感觉到了脸前的一阵空气流动,虽是十分微弱,但她还是觉察到了。

她下意识地排拒这个男人,她现在的“丈夫”,更厌恶他身上的那种味道。

“把你手拿开。”

她淡淡道。

杨焕一怔,缩回了手,吃吃道:“你……眼睛好了?”

许适容没有理睬。

杨焕又仔细盯着她眼睛看了会,见虽仍是黑白分明,只看起来少了丝清亮之感,应仍是看不到的,想她便是发起威来,自己应也无大碍,便几步到了塌前一个屁股坐了下去,四平八叉地躺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还是这床榻舒服啊,睡了几日的书房,腰酸背痛……”

许适容微微皱起了眉,强忍着将他拎了出去丢掉的冲动,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杨焕靠在香软的被子上,双手叉在脑后,仔细地又盯着她看了会,摇了摇头。突想起自己那爹明日便要回来了,心念一动,一下从塌上坐了起来,又到了许适容面前,凑了过去讨好着道:“娇娘,那日里的事情,真的是冤枉啊。年后我就一直在太学里用心苦读,只那日碰巧被那些个人死命给拉了过去的,我亦没做什么,不过只喝了几杯酒,就被你碰上了。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家的也学我跳什么马车?似你这般手软脚软的,哪里能站得牢,瞧瞧,出事了不是,还好过些日子便是能好……”

他自顾说着,见她神色有些漠然,犹豫了下,终又笑嘻嘻道:“娇娘,我爹明日就回家来了,要知道了我这事情,只怕又要恼了。怕他身子经不住气,你看……”嘴里话说着,那手已是搂上了她腰。

许适容感觉到了他摸在自己腰间的手,一下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站着了,这才淡淡道:“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说,你爹是不会知道你出去喝花酒的。”

杨焕大喜。他怕的就是娇娘到他爹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如今她自己若是不去说,他娘姜氏自是会帮他遮瞒,老夫人那也不难搞定。只是见她应得太过爽快,反倒不像平日的为人了,心中有些不信。抬头看着她,又不似要哄骗自己的样子,寻思了半日,这才突然灵光闪现,嘿嘿一笑,又凑了过去牵住她手,笑眯眯道:“好娇娘,亲娇娘,我就知道你怜惜你家官人。你放心,只要你帮我瞒过这回,日后我都听你的,咱俩在房里,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许适容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抽回了自己手,强忍着心头翻涌上的厌恶之意,皱着眉头道:“我这样子很好。你无需对我如何。你往后自己爱怎样便怎样,我不会管着你的。”

杨焕一怔,站在那里歪着头端详了许适容半日,这才道:“娇娘,你说的可是当真?”

许适容正色道:“杨焕,我再说一遍,从今往后,你爱怎样便怎样,我绝不会多说你一句,只一样,往后你不要近我身。你若喜欢睡这床榻,便让给你睡,我叫人另收拾个屋子出来。”

杨焕大喜过望,急忙摇手道:“不必不必,这里自然是留给你睡,我哪里都好。”又试探着道:“那……我先去了?”

许适容淡淡嗯了一声,杨焕笑眯眯道:“那娘子你多休息,我叫小雀几个好生伺候着你,早些把眼睛养好,为夫的这就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朝外去了,待到了那门边,已是把脚抬到肩膀上跑路了。

许适容听着他终是消失的脚步声,自己摸索着又坐回了那软椅,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小雀进来的那脚步声,想是来送晚膳的,便转头笑道:“天又黑了吧?”

小雀这几日已是没有刚开始那样的怕她了,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快了许多,一边布着菜,一边应道:“夫人说得不错呢。又一日过去了。”

许适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也没甚胃口,胡乱只吃了一小碗的饭,喝了几口汤,便叫撤了下去,待喝过了药,洗漱了下,便又躺回了床上,辗转了良久,才终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夜是几更了,突听身边又响起个悉悉索索的声音,鼻端已是闻到了白日里闻过一次的那味道,猛地惊醒了,坐了起来低声喝道:“你又来做什么?”

此人正是杨焕。

他白日里得了许适容那话,便似得了大赦,兴冲冲地立马便跑了出去,叫了前次的那些纨绔老友,做东一道去了丰乐楼,叫了歌童舞女,一时间,丝管弦乐喧沸,好不快活。一直闹到了二更天,与身边那名为琴操的女子勾勾搭搭,便携手要去她家私访,人都坐在马车上了,摸着那琴操的嫩手白胸,突地却是打了个激灵。

那许娇娘是何等性情的人,他杨焕又岂会不知。这次出了这般的事体,又害她损了眼睛,不闹个天都被戳个大窟窿又怎会善罢甘休?只今日却是这样轻轻巧巧地便放了过去,反而将他推出了门,到底打的是甚主意?想起那日娇娘恶狠狠说要叫他躺个半年都起不来的话,莫非竟是恨自己到了极点,故意这般放了自己出去,待明日老爹回来了再去他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一番恶状,给自己来个措手不及?

杨焕越想越是不对,虽是美人当年,一下竟是没了兴致,丢了些钱给那琴操,急匆匆地叫停了马车,也不管那琴操在后面千呼万唤,飞快地便往太尉府里赶着回去,此时已是将近三更了。

那杨焕又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正打算摸黑脱了衣服上床,搂住娇娘先成了好事再慢慢劝说,却是被她那低喝声给吓了一大跳,急忙凑了过去讨好道:“娇娘,我自听了你那话,竟是越想越觉着自己不是个东西。都是为夫的错,娘子你就大人大量,暂且饶过我这一回,日后若是再犯,我便是送了命在你手上也是无话……为夫的这就把你弄的舒舒服服……”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已是要摸上了床。

许适容大惊,一脚便踢了过去,杨焕胸口吃了一脚,倒也不恼,笑嘻嘻道:“娘子还是这般火辣……”

许适容心中刹时闪过了千般念头,自己与他较蛮力,必定是要落下风的,开口叫人来,只怕明日便要被传了出去当笑话,心念转动间,便坐了起来,笑道:“杨焕,我给你讲个有趣的事吧,你听了再睡也不迟。”

“你有甚有趣的事好讲?”杨焕那手已是摸上了她身子,凑过去笑嘻嘻道,“还是为夫给你讲那有趣的房中事……”

许适容忍住了心头的异样感,开声道:“你晓得人死后的样子吗?虽是死了,只都是在变着的呢。天色寒冷些还好,若是死时不巧正赶上了炎夏,那可就不妙了。”

杨焕停在她腰上的手一滞,勉强笑道:“说这个做什么?哪里有趣了?”

许适容慢悠悠道:“有趣的就要来了。人若死与炎夏,只需几个时辰,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就会充满黄白色一颗颗的卵团,都是那绿头苍蝇闻到了味道过来产下的卵,再几个时辰,那卵团里就钻出了几千只的蛆,一只只争相啃噬着尸体面部的肉。慢慢地,那尸体的腹部也会鼓胀起来,就似被充了气,那是里面的肝啊肠啊在腐烂生出的气,等它破裂了,那里也会钻出无数的蛆虫……然后,有趣的事情就出来了,尸体的手啊脚啊都还好好的,只那脸部和腹部却是被蛆虫啃得只剩个洞了……”

许适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

杨焕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许娇娘。借了窗外透进的那黯淡月色,依稀可以见到她面带微笑,只脸容却是惨白,又见那手指着脸上的眼鼻慢慢移动,刹那间毛骨悚然,猛地从那床上蹦了下来,大叫一声,连衣服都没拿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太尉府东院里的丫头和小子,夜半里模模糊糊似是听到了声惨叫声,待侧耳细听,却又已是没了动静,翻了身,继续睡了过去。

第四章

次日一早,小雀如常那样帮着许适容梳妆,一边用柄玉花鸟纹梳轻轻梳通她身后的长发,一边问道:“夫人,今日要梳个什么发髻?朝天髻还是仙人髻?”

许适容笑道:“不用繁杂的,哪种方便就梳哪种吧。”

小雀应了声是,那双手便灵巧地盘扭起了头发,待插上了枝珠花钿,犹豫了下,终是低声问道:“夫人,昨夜我睡你隔壁值夜,半夜里似是听到了小公爷的声响……本想起身看下的,只后来听着又静了,怕扰了夫人,便也没过去了,应是都妥当吧?”

许适容只轻声嗯了下,自己便扶着那梳妆台面站了起来。今早睁开眼的时候,前几日眼前一直蒙着的那层翳似是稍稍淡了些,模模糊糊已是能感觉到或明或暗的光影了。

小雀见她似是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缄口不提了,只心中却是有些惊疑,昨夜里她值守到将近三更才朦胧睡去,突地却是被一个声响给惊醒了,接着便是急促离去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小公爷所发。有心过去看下,只竖着耳朵半晌也未听到自家夫人叫唤自己的声音,怕过去扰了她,便也只好按捺下满腹疑心又躺了下去。

转眼已是午后,这半日又堪堪将过。许适容喝过了药汁,正要叫小雀扶了再去园子里坐下,突听小蝶气喘吁吁进来了道:“夫人,亲家夫人和你家嫂子过来探望你了,大夫人正陪着,快到了这呢。”

许适容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小蝶口中的那亲家夫人,应当便是自己如今的母亲?她早几日从小雀那里迂回探听些事情时,知道自己如今娘家的父亲是当朝的太子太傅许翰林,其余的也没多问,怕问多了小雀起疑。只是此时突地听到娘家的人过来探望,一时心中还是有些怪异。

小雀一听,慌慌张张地便再要往她面上敷粉,被许适容拦住了,她已是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至少应有四五个人在往自己这里过来了,定了下心神,便转身站定。小雀急忙上前,刚扶住了,便瞧见许夫人和三两个打扮光鲜的妇人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后面跟着面色有些难看的自家大夫人姜氏和几个随行的丫头。

“娇娘,我的娇娘……几日不见,你怎的弄成了这般模样,可怜见的,额头留了疤,眼睛好些了没……”

许夫人见到了自家女儿,一下便是扑了上来,身后娇娘的几个嫂子也是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

许适容站着,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想是许夫人了。听她声音里又是焦急又是关切的,知她爱女心切,虽是仍有些不惯,心中也是有些感动,急忙捉住了她手,面上露出了笑道:“今早起来感觉已是亮堂了许多,再过几日想必便会好的。娘请放心。”

那许夫人听女儿这样说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只仍是拉着她手问东问西的。一直站在身后的姜氏便笑着插道:“亲家夫人,我方才不也跟你说过么,那医官院里看跌打最好的丁大夫都说了,娇娘只是一时不便,药再吃几日,想来便会好的。”

她不说倒也罢了,这样一说,反倒是勾起了许夫人的不满,看了她一眼,冷笑着道:“亲家母,虽说我家娇娘已是你杨家的人了,平日那些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我只作没看见。只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体,府上怎的也不遣人来说道声的?若不是她三嫂那日也在,回来跟我说了,我放心不下来看一眼,岂不是到现在还不知晓娇娘眼睛的事情?”

姜氏被她说得有些讪讪的,自知理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许娇娘那日探春出游,恰与娘家三嫂遇见了。两拨人便一道同游起来,正惬意着,无意撞见杨焕在画舫上风流快活,恨得牙咬咬,若不是她三嫂劝着说那男人家风流本是天经地义,只怕当场就要打上船去。三嫂见杨焕自己乖乖上了岸钻到了娇娘的马车里,想是哄着自己这小姑去了,便也不以为意,自己上了车子跟在后面便也要回去了。谁知刚到个坡地,先是瞧见杨焕怒气冲冲地跳下马车扬长离去,一眨眼竟见自家小姑也是跳了下来头破血流,被杨焕抱上了马车急匆匆去了,回了许府后便急忙告诉了自家婆婆。

那许夫人出了三个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从小就爱如珍宝的。听得了这样的事情,心急火燎地立马便叫套车去太尉府,只被那几个媳妇给拦住了,说等太尉府自己派了人来传讯了再去更为妥当些。那许夫人想想也是,便也只好按捺下性子等。哪知等了好几日却是音讯全无,哪里还熬得住,今日便带了三个儿媳一道上门了。

姜氏前些日子里见出了这样的事情,本也是想着派人去告知许家的,只被自己身边伺候的从前的大丫头,如今做主被许给了府里一个管事的碧儿给劝住了。说此事若是被翰林家的知道了,小公爷溜出去喝花酒的事必定也是瞒不过太尉。左右那医官都说过些时日眼睛便会好,不如先悄悄摁下去了,待好了些再通报也不迟。

姜氏本就心疼儿子,又怨媳妇不懂做人。想起他上次为那溜学的事情被老子打得半个月起不了床,便有些犹豫了起来。如此一拖便是好几日过去了,哪里晓得那日许家也有人在,今日竟齐齐自己找上了门。

许适容听自己母亲说了那番话后,婆婆姜氏便是半日里没有吱声,应是被问住了。想起自己往后还不知道要在这地方待多久,便道:”娘,那日婆婆本是要立刻派了人去告知的,是被我给拦住了,怕你知道了心焦,于我眼睛也是无补。今早起来感觉已是亮堂了许多,再过些日子想必便应会痊愈的。”

她这样说话着,一旁那姜氏大是吃惊,盯着瞧了半日,有些不明这媳妇今日何以会这样替自己遮瞒。

许夫人亦是有些不解。从前里和这女儿每回见面,她都必定是要在自己面前偷偷数落一番太尉府里的这个婆婆的,今日居然给她说好话,倒真的是少见了,两下相较,反倒是自己不占理了。愣了下,看着姜氏勉强笑道:“我见女儿伤了眼睛,说话便冲了些。亲家夫人莫怪。”

姜氏眼见自己有台阶可下,哪里还会多说,自然是面上带了笑应承了几句。那许夫人见女儿神情安详,眼睛又有些好了起来,见姜氏对自己也甚是客气,心中这才舒服了些,又拉着许适容叮嘱了几句,这才被姜氏给送了出去。

姜氏去后没多久,便遣了跟前的丫头碧桃送了些补品过来,说叫她安心在房里养着。许适容知她应是为方才自己帮她遮掩一事摆出的姿态,便也接了谢过。

那杨焕自昨天半夜被她赶跑之后,便都没再出现了。直到第二日的傍晚,却听外面又响起了小雀和人说话的声,仔细听去,另一人却是姜氏昨日派了来送过东西的那碧桃。正侧耳在听,那碧桃已是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声音里带了丝惊惶道:“老爷晓得了小公爷的事,现正在那发着脾气,说要打死了了事,还不准去老夫人那透消息。大夫人自己拦不住,夫人快过去看下吧。”

许适容皱了下眉头,心中不欲过去。只是那碧桃催得紧,知道外人眼里自己和杨焕总归是夫妇,无奈只得起了身,被小雀扶着,往那东屋去了。还没进门,便已是听里面传来噼里啪啦似是板子拍肉的声音,夹杂着个男人的怒骂声和女人的哭劝声。

许适容到了之时,门口正被东屋里的罗三娘等几个侍妾围住了,一个个都屏息着在看。杨焕正跪在地上,杨太尉一边用条三指宽的竹板在狠命敲打,一边朝着边上那些个早唬得面色发白的丫头怒道:“谁偷跑去把老夫人招来,就和这孽子一样的下场!”

姜氏死命拦着他手,哭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下得手去,今日就连我一道打死了算了!”

杨太尉手被她死死抓住,怒气更盛,骂道:“都是你平日给惯的,如今竟还拦着我不让管教。这样的逆子,留着也是个祸害,趁早打死了好!”说着已是挣开了姜氏的手,转头又一板子下去,这次却是抽到了杨焕的脸脖上,立马便红了一道。那杨焕倒也硬,竟也是忍住了没吭一声。

姜氏大痛,几欲晕厥,突看见许适容过来了,被罗三娘几个阻在了门口,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推开了罗三娘几个,骂道:“个个的娼妇小娘,堵在这里,心里巴不得我娘俩个被打死了的好吧!”说着已是一把抓住了许适容的手,急急忙忙道:“娇娘,你来了正好,快给焕儿说句话,你家官人要真有个好歹,你也被人说道不是?”

许适容被她死命拉着往里去,要不是身边小雀手快,差点被门槛绊住了跌倒,等站住了脚,听那竹笋炒肉声正响得欢,无奈只得开口道:“请爹暂且消消火,饶了……他这一回吧!”那“官人”二字,却是死也是说不出口。

杨太尉见是自己媳妇来了,虽仍是气恼,那手终是停了下来,气哼哼道:“你眼睛伤了,不在屋子里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这个逆子,我三番两次叫他好生给我进学,他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趁了我不在,和那些猪朋狗友一道出去胡混,还把你眼睛给伤了。我今日若不打死他,在你爹面前也不好交代!”

原来杨太尉今日又暴跳如雷,却是因为许夫人昨日探望了女儿回去后把事情跟许翰林说了。那许翰林今日朝会碰见杨太尉,有意无意地便提了几句。那杨太尉本以为儿子已经老实了都在进学,不料竟又是恶习不改地溜了出去鬼混,还连累着媳妇破了额头伤了眼睛,觉着在亲家面前又是丢脸,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揪住那从太学里终是老实待了一日才刚回来的杨焕便是发作了起来。

许适容听杨太尉这话说完,犹豫了下,终是说道:“这次的事情原是媳妇的不对。他本都是在太学里进学的,只那日是我觉着闷,叫了他陪我一道出去赏春,这才没去。又恰巧遇见了他几个友人,见叫得诚心,也不好太拂了人面子,这才放他上船游乐的。至于我这眼睛,也是自己不小心跌下了马车,与他确实无关。”

许适容那话说完,便静静立在那里不动了,她眼睛也看不见,倒也不用关心旁人面上现出的神情了。

姜氏听她竟如此为自己儿子说话,大喜过望,立时便抢过杨太尉手上的竹条远远地丢了,又一把搂住了仍跪在那里有些犯傻的杨焕,叫道:“儿啊儿,只怪你从前里不争气,如今才被人这般冤枉……”

杨太尉盯了许适容一会,又瞧了地上的杨焕一眼,见他脸上方才被自己抽过的地方已是渗出了血丝,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恨恨道:“你这孽子,今日你媳妇既是出来这样说了,我就饶了你这一回!只从明日起,你不许给我走出家门一步,太学也不用去了,好好给我在书房里念书去!”

姜氏听着是要饶过自己儿子了,大喜过望,急忙戳着杨焕低声道:“你爹发话了,你快表个态,休要再惹他生气了!”

杨焕一听要将自己禁足,也顾不得脸上身上那火辣辣地痛了,心中立时叫苦不迭。他从前里虽是每日里去太学,只那来回路上或中途仍是可以溜去躲下懒取个乐什么的,如今若是这样被关在书房里,那便真的成了笼中鸟了。心中想着,那面上神色里便有些带了出来。

杨太尉见他愁眉苦脸,心头之火便又是被勾了出来。杨焕眼尖,见自己老爹又目露凶光,急忙点头应了下来。杨太尉这才哼了一声道:“你这无用的东西。别人家的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只你老大不小了还整日里给我惹是生非的。我也早死了让你登科中进士的心,往后的这个月里你给我在家老实念书,下月里皇上在集英殿御试今科进士后,还有一场荫补子弟的校考,择优授职。我已是带话进宫中,叫你姐姐在皇上面前为你提点几句。到时你只别太给我丢脸便可谋个京里的官职,总好过你这样混日子!”

姜氏听得杨太尉竟是为儿子筹划谋职,惊喜道:“老爷,你这话可是当真?”

杨太尉恨恨道:“我若不给他谋划下,指望他自己,便是下世也休想出头!”说完便拂袖去了。

那杨焕待自己爹走了,这才捂了脸哎呦哎呦地叫唤了起来。姜氏心疼,忙不迭叫丫头婆子们去打水拿药,屋里一下又是乱了起来。

许适容听着杨焕不停叫唤的声音,心头掠过一阵厌烦,见自己立着也是无事了,和姜氏打了个招呼,扶了小雀的手便转身往外走。

那杨焕方才虽一直在叫疼,只眼睛都是盯着许适容这里。见她竟是不顾自己死活,也没上来问声,扭头便往外去了,心头火起,待要喝她回来,又想起方才还是她给自己拦下一顿胖揍的。心头一阵别扭,只得眼睁睁见她头也不回地扬长去了,沮丧不已。

第五章

杨焕见许适容去了,自己坐在那椅上正有些发呆,突感脸上一阵抽痛,原来是姜氏在给他伤口擦药,一边擦着,嘴里一边还不住低声埋怨着他爹下手狠毒,青红一片地又肿了起来。杨焕被自己老娘那碎碎念给搅得有些心烦起来,推开了她手便往外走去,慌得那姜氏一把扯住了道:“你刚被这样狠训了一顿,就算念不进去书,好歹也要安分几日,这次是再不能放你往外去了。”

杨焕回头拂了她手,没好气道:“我是要回自己的屋。”说着已是拔脚往外去了。姜氏听他说是要回自己房里,这才作罢。

杨焕回了自己西屋时,已是掌灯时分了。到了那房门前,见里面漆黑一片的,伸手推了下,发现门是被反闩了,一下怒从心头起,抬脚正要踹进去,听见里面咳了一声,那脚便硬生生收住了。正要再拍门,却是被闻声赶来的小雀给拦住了道:“小公爷,方才夫人回来便说头痛得厉害,刚吃了药躺下去歇息了,说叫小公爷自便。”

杨焕眼睛一瞪,怒道:“我进我自己的屋,你也敢来拦我?”

小雀心中虽是有些怕,只夫人闩了门不让他进,从前里倒也不是没有过,便硬了头皮道:“小雀不敢。只是夫人方才这样吩咐过的。”

杨焕听小雀这样说,想起昨夜半那娇娘给自己讲过的“趣事”,又是一阵恶心。仔细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听里面又是悄无声息的。虽是心中有些不甘,只低头寻思了半晌,终是无奈转身朝那书房去了。

杨太尉言出必行,第二日自己上朝前,果真便是一把大锁将杨焕关在了书房里,连那窗户也是用个链子锁了起来,只剩个可以递饭送水的缝,钥匙却是自己带了去,又严令姜氏不准过去探望。姜氏无奈,只得派了屋里的丫头过去,到他窗前送擦脸的伤药,却是被他负气连那瓶子也丢进了窗外的花坛里。那丫头无奈,怕这样拿回去姜氏要责骂,只得捡拾起了瓶子朝许适容那里去了。

杨焕赶跑了人,自己坐在那里刚翻了两页的书,便是哈欠连连的。好容易挨到了晌午之后,正百无聊赖着,突听窗子外又有响动,过去推开了条缝,却见下面探进了两个小娃娃的头,正踮着脚尖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原来是自家南院里二叔那房的喜姐和庆哥。

喜姐看见了杨焕,便用手指头在脸上划道道:“哥哥羞,昨日又被大伯打,我躲在门边都瞧见啦……”

杨焕也不恼,只是趴出了个头,笑嘻嘻道:“哥哥哪里是被打,那是自己觉着皮痒了,求你大伯给我瘙痒来着。”

他话没说完,庆哥便伸出手指着他一边脸,吃惊了道:“哥哥一边脸都胖了起来……”

“像猪头。”

那喜姐已是笑嘻嘻接口了道。

杨焕把眼一瞪,一把捉住了喜姐的手,佯怒道:“前月里我养了两年的那缸子金鱼,是你乱投饵撑死的吧?还有那笼子里的绣眼和秦吉了,也是你放走的。从前里太忙,没空寻你算账,正好今日里有空闲,看我怎生教训你!”说着已是将她拎了起来。她人小,自然一下便从那窗子的缝里被托了进去。那庆哥听喜姐在里面咯咯地笑,自己在外急得直蹦脚,嘴里嚷着也要进去,被杨焕也给提了进去。

许适容过了晌午便觉着有些困,怕现在午觉了晚上又迟迟无法入睡,便叫小雀扶了一道再去园子里走下。小雀看了眼早间姜氏屋里那丫头送来的那瓶子药,犹豫了下,道:“大夫人叫送来的这瓶子伤药,夫人要不要拿去叫小公爷涂抹下?那书房也就在园子边上,左右也是顺道的。昨日里我见他脸上脖子上伤了一片,若是日后留了疤痕什么的,面上也不大好看。”

许适容哼了声道:“他这样的人,吃些苦头也好。既然顺路,你便拿了再丢给他,他若是再耍脾气扔出来,那就随他了。”

小雀听她这样说了,急忙拿了那瓶子,这才和许适容一道往那园子里去。入了园子,正在那□里走着,许适容突听见前面传来了阵唱叫声,似是那杨焕所发。仔细再听去,却听他唱道:“这果子新鲜鲜,脆嫩嫩,都是俺家园制造道地收来也……”声音抑扬顿挫,倒有几分她小时在北平城中听过的那沿街挑担的货卖郎的吆喝声的味道。

许适容怔了一下,耳边又已是响起了杨焕的唱叫声:“……有福建府甜津津香喷喷红馥馥带浆儿新剥的圆眼荔枝,有平江路酸溜溜凉阴阴美甘甘连叶儿整下的黄橙绿桔,有松阳县软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带粉儿压扁的凝霜柿饼,有婺州府脆松松鲜润润明晃晃拌糖捏就的龙缠枣头,也有蜜和成糖制就得切细的新建姜丝,也有黑的红的红的黑的魏郡收来的顶指大瓜子,也有酸不酸甜不甜宣城贩到的得法软梨条……”

那杨焕唱叫着,身边那小雀已是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被许适容听到,这才觉着自己竟也是口里生津了。

“好——,哥哥唱得真是好,比我出去玩时听到的那街上货郎的唱卖声还要好。”

待那杨焕唱完了,许适容又听见了个亮亮的小女娃声,正是前次从自己身边跑过去摘花的小女孩,嘴角边不禁微微带出了丝笑意。

“哥哥去挑了担子卖果子,生意定当好得很。”

喜姐刚夸完,那庆哥又奶声奶气加了一句。

杨焕一窘。他方才被喜姐撺掇了下,一时兴起,便仿了自己从前在外混瓦子时学来的那唱腔卖弄了下,未想庆哥倒是叫他去做卖货郎了。

喜姐摇了摇头,对着庆哥正色道:“卖货郎不好。哥哥要是读书不成,还是去做那斗鸡郎的好。前两次我偷偷跟了哥哥去看斗鸡,那彩头最后都是被他赢了去的。”

杨焕听喜姐夸赞起自己的光荣斗鸡史,又见庆哥亦是眼里放光,一下便是得意洋洋了起来,吹嘘道:“这斗鸡的活计,那可高深得紧,比那经书的学问还要难。哥哥我若是说自己第二,那京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咽了下口水,又继续卖弄了道,“养斗鸡之初,先要结草为墩,让鸡立于草墩之上,此是练脚不倒;吃食时亦有讲究,须得高高地放置了米斗,这样才叫鸡头常竖嘴利;至于到了那相斗之时,法门就更是多了。有用芥末涂在鸡之肩腋,这是在两鸡盘旋互刺翻身相啄之时,那芥末便能眯住敌鸡的眼,伺机取胜。还有用像爪凿柄那样薄的刀片,悄悄绑在鸡足上,待鸡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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