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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都市 no.6-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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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下城,连被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想的都市「克洛诺斯」,都有不幸福的人,而且很多。只是在那个地方,没有人会将「我不幸福」这种话说出口。像恋香那样诉说家计困难的人、像风趣伯伯一样感叹身体不舒服的人,在「克洛诺斯」里,一个都没有。居民们全都有安定的高收入,二十四小时、不论昼夜,都可以接受最新、最前卫的治疗。但是,感到不幸福的人的确存在。
「明天,我该做什么好呢?」
有人这么喃喃自语。那是住在隔壁的老婆婆。虽然说是隔壁,但是在「克洛诺斯」,每户人家都有很宽敞的庭院,市府会定期派园丁来整理(火蓝长久以来都不知道这名园丁,原来也负责管理、保养设置在庭院里的警报系统),所以跟下城两户人家只隔一道墙的房子不一样,跟邻居不会每天见面彼此打招呼。
火蓝很不可思议地跟那位超过七十岁的老婆婆意气相投,偶尔老婆婆会请她过去喝茶。老婆婆的丈夫、女儿、孙子都跟紫苑一样,被认定为最高层次的菁英,在「克洛诺斯」里过着更富裕,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由的生活。但是她完全不骄傲,态度也不跋扈,对独自一个人养育儿子的火蓝非常亲切,不求任何回报。
那一天也是一样。在一个晴空万里、温和的晚秋午后,老婆婆邀请火蓝过去喝下午茶。
茶壶里倒出来的红茶,飘着香醇的味道,火蓝正打算发出感叹的声音时,老婆婆突然冒出这一句。
彷佛路上飞舞的枯叶般乾枯的声音。虽然乾枯,但却沉重、灰暗。
「明天,我该做什么好呢?」
火蓝抬起注视着有玫瑰图案杯子的视线,望着喃喃自语的老婆婆那种高雅、稳重的侧脸。老婆婆的话真真实实地传进耳里,但是那个声音实在跟这美丽的风景、极尽奢华的房子、红茶的芳香太不相衬了,她不自觉地反问:
「您刚才说什么?」
老婆婆慢慢环顾四周。镶着小颗红宝石,几乎算是装饰品的眼镜下,布满皱纹的双眼眨了眨。
「明天……我不知道明天该做什么好。」
「您是指没有事情做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火蓝。」
老婆婆的眼眶里泛着泪。
「不知道……」
「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好害怕。特别是早上,我讨厌早上,非常讨厌。想到又要开始空白的一天,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火蓝不但无法理解老婆婆含泪的眼神与话中的含意,还感到很意外。披着披肩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证明老婆婆并非撒谎,也不是在演戏。
「这……可是……如果想做的话,做什么都可以啊,有很多事情……」
「是吗?我觉得可能会这样一直空白到死……想到我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只能等死,我就觉得恐怖多过于痛苦。」
火蓝坐正,下意识地摇头。
「没那回事。因为,您看……不论是这问房子的装饰,还是泡红茶的方式,您都很在行啊……」
老婆婆以沉稳的微笑,回应火蓝结结巴巴的安慰。
「火蓝,你人真好。可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感受到跟我一样的恐惧。」
老婆婆眼镜下的眼睛,一点笑意也没有,感觉就像漆黑的空洞。火蓝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颤抖。虽然身处一整年都保持着舒适的温度、家具也非常豪华的室内,却让她打了寒颤。
老婆婆的眼神黯淡、虚空,震撼了年轻的火蓝。老婆婆有充分的时间与雄厚的财力,应该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不是吗?
然而她却感叹,真是太奢侈、太傲慢……火蓝的内心里,本打算要如此自语。可是,那份黯淡、虚空,却让她觉得惊恐。让人惊恐的绝望潜藏在眼镜下,绽放出黯淡的光芒。火蓝赶紧喝光红茶,早早告辞。她还清楚记得要把杯子放回盘子上时,因为手指颤抖,发出锵锵的声音。
后来没多久,就在季节更迭之时,老婆婆突然去世了。棺木中,老婆婆闭着眼睛沉睡在她最爱的白百合中,皮肤跟生前一样光滑,面带着安稳的笑容,彷佛只要呼唤她,她就会回应的感觉。
「非常幸福的人生,我感谢NO。6的所有一切。」
老婆婆在中央管理局工作的女儿告诉我,老婆婆在断气前这么说。
非、常、幸、福、的、人、生、我、感、谢、NO。6、的、所、有、一、切。
「你母亲真的是吗?」
「是啊。这是当然的啊。家母的一生完美无瑕,任谁都会如此觉得吧?」
「不,我不是说别人,我是说你自己也那么觉得吗?」
「我?」
「对。你从不觉得你母亲不幸福吗?」
女儿皱起眉头,眼神里带着露骨的厌恶,彷佛看见丑陋的生物似的望着火蓝,然后往后退半步。
「家母不可能不幸福,家母的每一天都非常幸福。这用常识想也知道吧?请你不要说这么失礼的话。」
她转过身去。在葬礼期间,她根本不靠近火蓝。
那个时候,火蓝觉得老婆婆其实并不幸福。活在不得不幸福的世界里的不幸、不能是不幸福的人生,让那位老人家痛苦。
说不定……
火蓝心跳加快,脑海里浮现那张沉睡在白百合中,彷佛人偶的脸庞。
说不定,是自杀……
她说不出口,
「克洛诺斯」的居民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根本不可能,应该说,这是大家认为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是、但是……如果有不可能存在的不幸福,那么,因为绝望而自杀的人,应该也存在……
棺木被搬运出去,一直到棺木被搬运到墓地为止,火蓝都一直紧握着丧礼用的黑色手套。
应该跟莉莉讲老婆婆的事情才对。不论是在「克洛诺斯」还是下城,不幸必然存在。应该跟莉莉一起思考为什么会不幸、如何才能幸福、怎样的幸福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应该跟这个女孩多谈谈强迫别人幸福的校长、眼神黯淡的老婆婆、被像家畜一样鞭打的痛楚。应该多想想自己动摇的思绪、女孩心中的困惑。然而,火蓝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有不幸的人。『非得要幸福』这种话,就算是校长,也说得太过了些。」
她只是说些无碍的话来掩饰。正好后门传来商人送面粉及黑麦粉来的声音,前面也来了几位客人。
「阿姨,谢谢你,我下次再来。」
莉莉走了。火蓝假装自己忙于工作,把老婆婆的事情、莉莉的事情、葬礼当天感受到的颤抖、关于人的幸与不幸,全都赶出脑海。连想都不去想,甚至忘了。杨眠不是咬紧牙关记着吗?可是我,却忘了,根本没想过要回想。
愚蠢的不是他人,是自己。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如果能深思熟虑一点,也许紫苑也不会有那种遭遇。
不光是紫苑,连沙布也因此背负着不合理又残酷的命运,不是吗?火蓝用力晈着嘴唇。
紫苑、沙布,你们要活下去。求求你们,活下去。活着回来,让我忏悔我的愚蠢,让我用这双手拥抱你们,让我当面请求你们的原谅。
火蓝将手中的小纸条压在胸口,祈祷。
必再相见。老鼠。
老鼠,我向你祈求。求你让我再见到那两个孩子。让我再见他们一面。
传来莉莉的笑声。天真浪漫的明亮笑声,混杂着小老鼠们柔和的呜叫声。
必再相见。
喃喃自语着纸条上的话,火蓝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哭无法解决任何事。
现在我只能向从未见过的你祈祷。
必再相见。
2 地狱里的现实
当我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能做什么呢?(略)如果反抗,大概会被杀掉,若不反抗,大概会自杀也说不定。我虽然三度思考要辞职,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The Nuremberg Interviews① Leon N.Goldensohn )
①译注:《The Nuremberg Interviews》,战后首次仲裁纳粹主要战争罪犯的法庭,开在纽伦堡。这是一本集结驻监狱的美籍精神分析师Leon Goldensohn,针对纳粹党罪犯进行的访谈的纪录。里面出现了奥许维次集中营( Konzentrationslager Auschwitz…Birkenau )营长鲁道夫赫斯( Rudolf Franz Ferdinand H?β)、国防军最高司令部长官威廉凯特尔( Wilhelm Bodewin Johann Gustav Keitel)、空军总司令海尔曼盖林格( Hermann Wilhelm Goring )等人的名字。
黑暗化成锐利的针刺过来。刺进视网膜、耳膜、皮肤。
紫苑深深地将空气,不,是将黑暗吸进胸腔深处,藉由这样的举动,压抑痛的感觉及身体的颤抖。他不想害怕,不想发出恐惧的呐喊声,更不想让身旁的老鼠听到。
怎么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哀嚎呢?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模样。连这个时候,自己的体内还有如此激烈、发疼的自尊心。
为此,紫苑又吞了一口口水。
嗤!
老鼠在耳朵旁窃笑。在同时,放在腰上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身体。
你的逞强实在太可笑了。
彷佛听见他这么说。然而,实际在耳边响起的却是:
「要掉下去了。」
完全排除感情的平坦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变成冰冷的风,包裹住紫苑全身。疼痛、害怕、自尊心,全都被吹走,紫苑在一瞬间全被掏空。彷佛蝉蜕一样,只剩下空壳,成为一个空洞。有时候听到老鼠的声音,会有这样的感觉。紫苑并不排斥,甚至觉得清凉,全身被掏空的清凉。
正打算吸第三口气时,脚底的地板消失了。它发出沉重的声音,从中间开了。彷佛绞刑台,差别只在脖子没被绳子勒住、没有听见颈椎骨折断的声音,以及身体并没有被吊在半空中而已。
掉下去。笔直地往下掉。应该是那样,然而,却无法掌握现在的状况。分不清究竟是掉落、是飘浮,还是往上升。无法区别掉落、飘浮与上升的差别,感觉被四周的漆黑吞噬。
一阵冲击。身体强烈撞击。无法呼吸。掉落的地方有些微弹力,没有让肉体扭伤、骨头破碎的硬度,有一种缓和冲击的柔软。
掉在什么上面……
没有时间确认。身体被用力拉过去。
「滚!」
紫苑被老鼠推着滚了出去。什么也没想,甚至没有感到恐惧,就这么滚了出去。肩膀撞到坚硬的东西,传来一阵麻痹的疼痛,大概是撞到了墙壁。撑着地板的手心感觉摇晃,这震动彷佛一种诡异的呻吟。
「站起来,贴着墙壁。」
紫苑站起来,将身体贴在类似水泥的粗糙墙壁上。意志、思考、感觉都麻痹了一半,光是遵照老鼠的指示动作,紫苑已经费尽全力。老鼠的整个人叠了上来,他的身体比平常烫,然而从紫苑背后传来的心跳,却丝毫没有混乱。老鼠压得很用力,让紫苑不自觉发出声音。
「好痛苦。」
然而,几近呢喃的那个声音,被背后激烈的声音抹灭,甚至没有清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老鼠。」
他微微扭动着。
「这是……」
他从未听过这种声响、这种声音。
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叹息?呻吟?呐喊?
从地面涌上来的吗?从头顶传下来的吗?扭曲、交缠的重低音从四面八方涌进,绑住紫苑。混杂着尖声悲鸣,那个声音沙哑、中断、短暂消失,然后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宁静造访。接着又涌上、降落的东西……
这不是人世问的声音、声响。
「老鼠!」
紫苑受不了,扭动身体。压在身上的力量减弱了,老鼠的体温瞬间抽离。紫苑的头发被抓住,转了过来,背被压在墙壁上,头发被粗鲁地拉扯着。
他的下巴上扬,暴露在外的耳朵里,传来像老鼠硬塞进来似的低沉声音。
「你想看就看、想听就听,但是……」
放开头发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紫苑的脖子,沿着红色带状痕迹。
「这一辈子你都会被恶梦缠身。你自己先想清楚!」
呵呵。如同吐气一般的笑声,流进紫苑体内。是冷笑,也许是嘲笑。老鼠可以自由地操控多种笑声。如果是平常的话,他应该会真的生气吧?会出现那样的笑,应该是逼急了吧……
对于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轻蔑自己的人,要从心底发出愤怒。这不是别人,正是老鼠教的。
不光是愤怒,哭、笑、畏惧、抗拒、寻求、爱人等,所有的感性都要练得敏锐。这也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不要让感性迟钝、不要让感性萎缩。要对亵渎你的众人,露出獠牙。
这的确是他教的。然而,现在他没有气紫苑的余力,情感渐渐从他身上剥离。
「老鼠,这是……什么?」
「现实。」
老鼠的声音里已经不再有丝毫的笑意。
「想看的话,就看到最后吧。想听的话,就绝对不要捣住耳朵。」
看到最后……看眼前的情景吗?
紫苑张着嘴喘息着。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底下有人蠕动着……应该是在蠕动。黑暗也有浓淡,习惯黑暗的眼睛,捕捉住浓的部分。是重叠在一起的人类肉块,被塞进电梯里的人群,被丢到地面,重叠在一起,蠕动着。
尖叫声传来。一个黑影跌了下来。拚命抓住电梯某个地方的人,筋疲力尽了。分不清是男是女,如同野兽咆哮的声音,回荡在被涂满漆黑的空间里。
啪!
人的肉体与肉体撞在一起。那个声音并没有震动鼓膜,而是震动了全身的皮肤。
紫苑试图回想,试图回想跟自己一起被塞进电梯里的每一个人的样子。
有男人、有女人、有一头斑白乱发的老婆婆、有褐色皮肤的年轻女孩、有眼睛凹陷的瘦弱商人、有脸色苍白、残存下来的「善后者」……
没有抱着襁褓婴儿的母亲吗?没有被母亲怀抱着的婴儿吗?有,确实有。
包裹在肮脏的白布里,在母亲胸前哭闹的小婴儿,就在这团肉块的某处……
臭味蜂拥而至。彷佛过去几乎快要麻痹、封闭起来的感觉,一口气向外界开放。
冒出汗来了。牙齿无法咬合,发出喀喀的颤抖声音。血腥的、污秽物的臭味、体臭,比组合屋里弥漫的,还要浓上好几倍的浓度,袭向鼻腔。传来人被压扁的声音。人因为人的重量,而被压扁。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却明白那是人被压扁的声音。
「地狱。」
紫苑嘟囔着。
「是现实。」
嘟囔声传了回来。
「这不是地狱,这是你生存世界的现实,紫苑。」
反胃。紫苑靠着墙壁,用手捣住嘴巴。紧紧咬住的牙齿之间,漏出胃液。汗水滴进眼里,紧闭的眼帘里,浮现在NO。6度过的每一天。
「克洛诺斯」的住宅区绽放各式各样的蔷薇:挂着晚霞的天空;淡蓝色的教室墙壁:挥手的沙布:下城的早晨—家中飘着的面包香—火蓝的背影—少女的脚步声;「早安,哥哥」、「早安,莉莉」三二坊笨手笨脚的圆圆身体;一坊没抓好,不小心弄烂的淑女帽,上面有桃色的花环。「啊!这下糟了,一坊。」山势大叫的声音;跟沙布一起去过的咖啡厅的咖啡香味;风吹拂过的树枝,啊啊,绿意是如此鲜明。
我想要回去。
非常渴望。
想要回去NO。6。
想要回到墙壁的内侧。想要回到稳定、富足、宁静的世界,即使那是充满虚幻之地,也想要活在美丽的虚构中。
紫苑更用力晈紧牙关,暍下嘴里的胃液。他用手撑着墙壁,缓慢地抬起脸,那张被汗水弄得湿淋淋的脸庞。
「老鼠……」
双脚用力,努力保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的平衡,因为一旦跪下,就再也站不起来。就算喘息困难,也要奋力站着。老鼠绝对不会伸出援手,不会帮助我。如果在这里蹲下了,如果在这里发狂了,如果不能用自己的脚站着,那么一切就在这里结束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沙哑,但还是发出声音来了。似乎听到吸入简短气息的声音。
「能动吗?」
「我会动。」
不动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死。我不是找死,才来这里。我在这里是为了拯救、为了活下去。千万别忘了。我要在这个现实里活下去。
眼里浮现的NO。6的片段出现龟裂,全都粉碎了。伴随着想要逃回去的念头,一起粉碎、消失了。
紫苑带着会被拨掉的觉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坚硬的手腕,用力握紧。
老鼠。
我并不是要向你求救,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没问题,可以动,我不会就这样蹲着无法前进。
老鼠没有拨掉紫苑的手,他冰冷干燥的手腕只是轻轻扭动而已。紫苑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得到了回答。
「好。」
几乎在同时,老鼠的背后有橘色的灯光闪烁。紫苑瞪大了眼睛,小小的、如同豆子一样的光线,让他的心颤抖,突然很想哭。老鼠抓住紫苑的手腕。
「沿着那个光线走,点灯时间约一分半。」
等间距排列的电灯泡,装设在墙壁上。那是相当细微、真的是很微弱的灯光,稀释黑暗的效果几乎是零吧……但这确实是一道光,这里终于有了黑暗以外的东西。
「走了。」
老鼠转身开始跑。打算追随的脚步滑了一跤。脚边积了一摊血迹。
「该死!」
不自觉低吼。虽然心里满是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惊讶的感情,发出声音,波涛汹涌着,然而,最深处又点起了一把火。是愤怒。愤怒之火如同螺旋状漩涡,极远攀升。
这就是现实!现实!现实!
「可恶!」
不可原谅。我绝对无法原谅这样的现实。
前进,彷佛踩着血迹前进。为了不让背影被黑暗吞噬,拚命追随。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着破坏这个现实。
愤怒变成了热量,在紫苑体内流窜,连指尖都充满力量。老鼠回头。太暗了,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轻轻转身,放慢步伐。连这个时候,他的动作都很优雅。
电灯泡闪烁。变成仅能让一个人勉强通过的走道,两旁是光秃秃的水泥墙。
「沿着墙壁前进。」
「老鼠,这个通往哪里?」
「刑场。」
「什么?」
「你的前面、后面,都同样是刑场。只是行刑的时间早或晚而已。」
后面传来马达声,是吱吱作响的旧式马达。
「老鼠,等等。电梯又动了。」
「别停下脚步。」
老鼠咋舌。
「往前走,不准停。」
「可是,电梯……」
紫苑双唇颤抖,冷汗沿着背脊流下。老鼠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口吻说:
「当然啊,他们打算把抓来的人,全都丢进地下。」
「又有人会掉下来吗?」
「是被丢下来。就跟绞刑台的原理一样,脚下的踏板一开,就掉进地狱里。如果当场能折断颈椎骨,也许能死得轻松点。」
「要告诉他们这条通道才行。」
「告诉谁?」
「大家啊。还有一些人可以动,要快点通知他们,让他们逃到这里来。」
「那会怎样?你想想看吧。」
「呃……」
「的确还有些家伙可以动,而且不少。若是那些家伙全冲进这条狭窄的通道,会怎样?」
「会……」
拚命想逃的人会冲进这里,争先恐后地冲进这条仅能让一个人勉强通过的通道。
会怎样?
一个人摔倒,会有好几个人跌倒在摔倒的人身上。这样只会让通道上充斥着新的悲鸣声与呻吟声而已。
「没错,你终于明白了吗?你看看后面。」
紫苑仍旧扶着墙壁,回头看。
有几道影子甸匐着往这边靠近。
「只有发现这条通道,能够逃进来的人,才能得救,可以前进到下一关。」
「这些光线是为了……」
还没说完,电灯泡就消失了。再度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然后,有声音。空气震动,黑暗微晃。
那台电梯究竟塞了多少人?十人?十五人?二十人……更多吗?不过,那种旧式货运电梯,也许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有刺耳的杂音,驱动用的皮带大概也磨损得很严重吧……啊,下城好像有一台那样的电梯。是在哪里呢?有刺耳的杂音……
被甩了一个耳光,疼痛甚至渗透到嘴里。空转的思考与知觉回到正常,同时也等于意识被拉回如同地狱的现实。
「紫苑。」
「啊……嗯。」
「没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我就会把你留在这里。我可不是好人,会拉着发呆的你走。是你自己说可以动,那么就用你自己的脚逃命。
紫苑用手背擦去从下巴滴落的汗水。
「跟着我,别离开我。」
老鼠再度转身。四周如此黑暗,然而老鼠的背影却牢牢印在紫苑的眼眸里。
我才不会离开你。
紫苑压着发热、疼痛的脸颊。
谁要离开你!我会紧黏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牢牢盯着这个背影,就算用爬的也要跟上。现在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NO。6的事、母亲的事、沙布的事、寄生蜂的事,现在没空去想。这次自己拍打自己的脸颊,再一次亲身体验到,痛是活着的证明。脸颊的疼痛,传达出「你可以活着走下去」的讯息。
似乎只有通道的入口附近才有灯光。通道比较起来算是笔直,也有一定的路宽。一直不停地走着这个行为,似乎让思考回路慢慢启动了。
这条通道……是人工建造的。
想到这个,紫苑轻声笑了出来。虽然没想到自己还笑得出来,不过嘴角稍微歪曲了。那是对自己的苦笑。
紫苑试着扬起嘴角,心想这也难怪了。这里是监狱,收容NO。6认定是罪犯的建造物。不管是通道、墙壁,当然全都是人工建造的嘛……紫苑刚刚在黑暗中看到的光景,也是一样。那不是自然灾害造成的地狱景象,那是人类故意造成的现实,不是吗?这里全都是由人工造成的东西。
这是你生存世界的现实。
老鼠的这句话不断地在脑海的一角重播着。
这是我生存世界的现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造成的呢?
试着回想市长的面容。常常可以在街上的各个地方,看到带着敦厚笑容的照片。电视上也常看到。虽然母亲火蓝丢下一句:「我讨厌他的耳朵,很没品。」但在NO。6里,没有任何人批评现任市长,支持率将近百分之百。
那个人……是那个人吗?可是,光凭一个人,就能造成这样的惨状吗?这凄惨的现实,NO。6的居民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呢?为什么……脑筋如同旧式电梯一样,吱吱作响,发出不舒服的声音。然而,还是要继续思考下去。
为什么谁也不知道呢?
「因为没人试图了解。」
老鼠仍旧背对着,这么说。他的脚步暂停,转动上半身,回头看紫苑。大概是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了,抑或是老鼠的身影拨开了黑暗,紫苑清楚捕捉到老鼠的表情。
「老鼠,为什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紫苑坦率地表达出内心的惊讶。因为太惊讶,差点忘了自己在想的事情。老鼠耸耸肩。
「我之前也讲过,不是吗?你很容易懂……有些部分。虽然完全不懂的部分比较多。」
声调变了,带着淡淡的温柔。好美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美呢?紫苑说不上来。虽然难以雷喻,但却能感受到静静渗透进来的舒适感觉。彷佛躺在轻柔的草堆上睡觉的舒适,甚至彷佛窥探到清澈的蓝天。
「累了吗?」
「不,我还能走。」
「肚子呢?」
「啊?」
「我问你肚子饿不饿?」
「呃……嗯,不饿。」
上一回好好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试图回想,却想不起来。但是,并不觉得饿,丝毫没有想要进食的欲望,更别说刚经历过那样的经验,要是我还说饿肚子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完全不饿。」
「但是,你的能量用完了吧?」
「不……」
手伸长了过来。老鼠的指尖轻轻触摸紫苑的胸膛。只是一个安静、缓慢的动作而已,然而,身体却倾斜。
咦?
蹒跚,跌坐在地上。膝盖无法用力。
「你看,连站着都很勉强。你至少要好好掌握自己的状态!」
手臂被抓住,身体被拉了起来。胸口一阵疼痛:心跳好快、呼吸困难。汗又渗了出来。
「压力很大吧?注意别让心脏停止跳动了。我想大概没有医生如此慈悲,肯来这里出诊。」
「医生都该抓去喂狗!一点用处也没有。」
「啥,你说什么?」
「你找不到方法可以治疗心病。你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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