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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都市 no.6-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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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再度呢喃。
你会以王的身分,君临此地。
市长点头,挺起胸膛。很好,我们走吧,白衣男催促。
那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叫做第一实验室。房间四周的墙壁是有光泽的特殊合金,没有窗户。家具只有一张椅子。男人就被固定在椅子上,眼底尽是恐惧与混乱。
从墙壁的这一头,可以清楚观察到房间里的情况。
白衣男用手指轻敲着有几个灯与操纵钮的桌子。细长白皙的手指如同演奏键盘乐器一般,有规律地敲打出旋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什么曲子呢?不过,这装置怎么看都很糟糕,简直就像失败的玩具,就不能做得好看些吗……
手指停下来了。白衣男微笑着说:
「你有什么打算,大耳狐?」
「什么打算?」
「要以市长的身分,对他下判决吗?」
「不用了,不需要吧?」
「这个可悲的罪人,完全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你看他害怕成这样,不是很可怜吗?你不想救他吗?」
「救?你是什么意思?」
「给他一个承认自己的罪恶,向神祈求原谅的机会啊!」
市长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真是的,这家伙又开始讲些唐突又莫名其妙的话了。
他以前就有这种怪癖吗?
「你信神吗?」
「怎么可能!但是,应该有人会希望能在死前得到神明的原谅,安心地踏上旅程吧。」
「也许有,但是,至少在NO。6内不存在。」
「说得也是,我真是无聊。」
「真不像你会开的玩笑。」
「抱歉。那么,开始吧。」
刚才敲打着轻快旋律的手指,以不经意的动作按下按钮。墙壁的一部分变成白色的萤幕,上面有各种数据、曲线。
「这是罪人现在健康状态的资料。记录着心跳数,脑波、肌肉组织的僵硬、身体各部分测量到的数据。」
「嗯嗯……」
「现在,那个房间里,有人类的听觉捕捉不到的频率音。声音来自空气的振动,这些振动,会经由人类的鼓膜、鎚骨、砧骨、钟骨,传达到耳蜗。人类的听觉反应,这你应该知道吧。」
「没什么变化啊。」
市长往前踏了一步,凝视着隔壁房间的情况。
完全没有变化。
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男人,只是不安地低着头,看着脚尖而已。
「不需要着急。才剐开始,需要花点时间。你要坐下吗?」
「不用。」
「那我再请你喝杯咖啡?我有最高级的咖啡豆。」
「在这里暍咖啡?」
「还是你想喝葡萄酒?」
「不……不用了。」
「你似乎对我的演说没有兴趣。」
「很抱歉,我对听觉器官没什么兴趣。」
男人耸耸肩,沉默了。什么也没发生。
「是不是失败了?」
市长小声问。
「失败?我吗?大耳狐,你这才是不好笑的笑话哦。」
「但是……」
白衣男的表情僵硬,毫无血色的脸庞更加铁青,太阳穴微微痉挛。
对了,这家伙最讨厌「失败」这两个字了。彷佛这两个字具有危害自己的力量,非常忌讳、厌恶。
换个话题。
「上次那件事,目前好像稳定下来了,没再发现新的案例。」
「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你敢肯定吗?」
「当然。」
「就交给你罗。如果那些家伙再继续在都市内部活动,那可不妙。」
「那只是例外。」
「为什么会出现例外?而且,全都是没有登记在样本资料里的人。」
「计划的前期在某个地方出现疏忽,但是,没什么好紧张的,例外毕竟只是例外……咦?」
「怎么了?」
「开始了。」
白衣男指着说。
椅子上,被叫做罪人的男人往后仰,脖子左右摇晃,在叫着些什么。
「想听声音吗?」
白衣男指着绿色按钮问。
「不,算了。」
他慌张地说,但随即又摇着头,小心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狼狈。
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看这种东西。我想离开这间无趣的房间,回到我的办公室,回到我在「月亮的露珠」最上层的房间。里面有高级的家具、优美的风景,那才是适合我的地方。
「仔细看,那家伙要出来了。」
白衣男的声音颤抖着,一脸陶醉。
椅子上的男人已经不动了。才不过没多久的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不只变成白色,还精疲力尽一般地掉落。看起来半透明的皮肤上,出现点点老人斑,从这里都能看得出来。
「放大来看,你看。」
白衣男用下巴指着萤幕。萤幕上放大着男人低垂的脸庞,瞪大双眼,歪着嘴巴的脸上,带着无法理解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就这么断气的表情。褐色的斑点布满整张脸,还有着深深的皱纹。半开的嘴里,牙齿摇摇欲坠。怎么看也像近百岁的老人。脖子上还隆起一块特别醒目的黑色斑点,蠕动着。明明隔绝了声音,但是耳里却似乎响起晈破人肉的声音。
出来了。
挥舞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翅膀与触角,脚还动个不停。
一只蜂从人体内诞生了。
「要捉罗。」
白衣男喃喃自语,脸上还是出了神的表情。
椅子下方出现一颗透明的球,是一个直径十公分的捕捉用球型机器。它就像肥皂泡泡一般,轻轻飘起,瞬间就抓住蜂,将它关在球内。
「成功!」
白衣男大叫,高兴得红了眼眶。
「终于成功了。不,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不过,我们确实前进了,大耳狐。」
「是啊,恭喜!」
「虽然还不算完美……还不够完美,然而,成功就是成功。再过不久、再过不久,我就能完全控制它们。孵化、生长、羽化、产卵,全都能够控制,我就能随心所欲操控它们。太美妙了,总算、总算走到这一步来了。」白衣男握紧拳头,以缓慢的脚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兴奋得双颊红润,嘴唇失去了颜色。
「之前的样本都还无法控制羽化。指标个案的雄蜂跟公园管理员的雄蜂,都只能预测到羽化的时期。从那时候起,又过了几个月?不过才几个月,就做到这个地步。啊啊,过去那么漫长的岁月彷佛一点也不真实,简直就像作梦嘛。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就快完成了。只差一点点……」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吗?说得一点也没错。
市长的视线从独自喃喃自语,在房间内踱步的男人身上,转到墙壁的另一侧,第一实验室。他觉得叫死刑室还比较适合。
尸体已经不在了,被运往解剖室去了。椅子也自动收纳,房间内变成一片空荡的空间,完全看不到死的痕迹。这里又变得空无一物。
「不行不行,不能光顾着高兴。虽然已经能成功控制羽化,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当然不是。唉呀,不是还有一个大问题还没解决吗?那个问题该怎么办……大耳狐!」
白衣男兴奋地叫着市长的绰号。厌恶感变成小小的刺激,刺进市长的肌肤。
「什么事?」
「我要人。」
「当作样本吗?」
「那个也需要。」
「种类呢?数量呢?」
「这次我不选种类,我要大量。」
「不是都市内部的人也可以吗?」
「无所谓,重量不重质。数量比较重要,大耳狐。」
「那正好,最近预定进行清扫作业。」
「太棒了!尽快。还有,我要人才。」
「人才?」
「优秀的工作人员呀!我想要可以成为我的助手,又有最高等级头脑的工作人员。」
「现在的人员不够吗?」
「完全不够,我需要更优秀的人才。」
「这个嘛……有点困难。菁英人数本身就很缺乏,如果再调来给你,人手就更不足了。」
「把我的需求摆在最优先!」
在白衣男喊叫的同时,墙壁上的灯闪烁了。
「解剖室好像准备好了,我得走了。你呢?」
「我要回去,回『月亮的露珠』。」
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地方。
「是吗?那就拜托罗,样本跟人才我都要。」
墙壁的一部分无声地敞开,白衣男走了出去。
真的有必要吗?
突然浮现疑问。由于太过唐突,呼吸混乱,他不自主地压住胸膛。
对我而言,他是必要的吗?这个计划本身是必要的吗?不需要依赖他,也不需要依赖他的计划,我不也一样能统治这块土地吗?
为了调整气息,他多次反覆深呼吸,凝视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
该如何处理死刑犯的后事呢?
得好好想想。
如果不像往常一样当作病死处理,而是公布他被处死的话,会怎样呢?让大众知道违反神圣都市NO。6规定的人、企图欺骗的人、不乖乖服从的人、叛逆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杀鸡儆猴,不容许丝毫的违背。正式公布那样的态度,并且强化取缔、彻底执行。只要怀疑,就全部逮捕。看情况,关闭议会也无妨。
如果这么做,会怎样呢?市民会抵抗吗?长久以来过着跟抵挡、抗议无缘的生活,他们有办法、有精力做这种事吗?那些跟狗一样忠实、比小猫还脆弱的可爱市民,会质疑我吗?
市长的嘴角上扬,笑出声音来。
不可能。
怎么可能。他们只会畏惧我的力量,臣服于我。
「市长,议会的时间快到了。」
市徽章内建的麦克风,传来秘书官的声音。
「我知道了。」
「车子已经在等您。」
「我马上过去。」
不能焦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没必要焦急,要巧妙地秘密进行。
市长朝着墙壁走去。门开了,前方是微亮的走廊。走廊也是一片银色。
4 灾难的舞台
我亲爱的妇人们,在我们之间,怜悯就如同赞赏一般,因为神圣的正义,残酷已遭到严厉报复了。我想跟各位谈这件事,驱赶各位心中的残酷,因此我想告诉各位一个愉快,但是又值得同情的故事。
(《十日谈》??薄伽丘??野上素一编译??社会思想社)
走在闷热的草丛,看着自己的脚,非常小。草很高,高到肩膀附近。
我发现自己非常渺小,几乎快被可怕的茂密草丛淹没。抬头望见的天空,蔚蓝又遥远。风停了,非常炎热。
有人叫我。
叫的是真正的名字,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空气在振动。风摇曳着头顶上的树枝,绿的味道更浓了。
是谁在叫我呢?谁知道这个名字呢?
我听见歌声,还有昆虫振翅声。眼前有黑色影子掠过。
一个,一个,又一个。以蔚蓝为背景,无数的昆虫飞舞着,描绘着圆形。
靠近就分散到四方,然后又集中在同一处。
是舞蹈。
配合歌声舞动着。
过来。
是个温柔的声音。
我来教你唱歌。教你为了生存的歌。过来我这边。
我的名字被呼喊着,再三呼唤。好怀念的声音。但是我动不了。
振翅声愈来愈大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振动空气。黑色影子乱舞。
啊啊,这片风景……
「老鼠!」
被叫回来了,被一股强大、真实的力量拉回来了。
歌声、呼喊声、振翅声、浓郁的绿色味道,全都消失了。
「回答我,老鼠!」
眼里映着淡淡的光。冰冷的布压着我的脖子,好舒服。
「紫苑……」
「你醒了吗?看得到我吗?」
「还可以。」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床上……你抱我过来的吗?」
「一加七呢?」
「啥?」
「加法,三加七等于多少?」
「干什么?猜谜吗?」
「认真回答我!三加七?」
「十……」
「嗯,正确。再来,三的七倍呢?」
「紫苑,我说你啊……」
「三的七倍,认真回答我。」
「二十一。」
「正确。那今天晚餐吃了什么?」
「我吃过晚餐这种东西吗?噢,我吃了两块番薯乾,喝了一点羊乳。我还从借狗人那里敲了一袋软掉的饼干,差点就被他咬了。」
「觉得头晕吗?」
「完全不会。」
「想吐吗?」
「还好。」
「头痛呢?」
「也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你晕倒的时候,有什么感觉?说得出来吗?」
紫苑的眼睛凝视着我。他的眼底一片光亮,让人联想到冰冻的湖面。
「风……有风在吹。」
「风?」
「吹着风,带走我的魂魄。」
风带走魂魄,人掠夺心灵。
大地呀,风雨呀,天呀,光呀。
将所有都留在这里。
那个声音似乎是这么唱着。
不太记得了。倒是喉咙好渴,渴得好痛。
紫苑递来一个白色杯子,里面装满清澈的水。一口喝光。紫苑递来的水,如同慈悲的雨水,滋润乾枯的大地,流进我的体内,慢慢渗透。难以形容地好喝。我松了一口气,开口问:
「紫苑,你该不会担心我的脑部出现障碍吧?」
「你突然昏倒耶,我当然会怀疑啊!」
摸摸脖子。顺着下来,摸摸从敞开的衬衫看得到的胸膛。似乎没有异常,至少没有肉眼看得到的异常。
「不是寄生蜂。」
紫苑松了一口气。
「头发跟皮肤都没有变化,跟它们没关系。」
「好可惜。有像你一样的头发也很不错啊!」
「别讲那种难笑的笑话,你一下子就不醒人事,一点都不好笑。」
「只是单纯的贫血啦。」
「贫血?你只是贫血?」
「你干嘛那么激动啊!」
「老鼠。」
紫苑坐在床上,再度叹了口气,说:
「不要太有自信了。」
「什么意思?」
「别太相信自己了。你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会生病,也会受伤,这点你别忘了。我不是医生,也没有医学知识。但是,刚才你那种昏倒的方式,应该不是单纯的贫血。」
「谢谢你的关心。我明天会去医院接受精密检查。如果需要住院的话,我会住最顶楼的贵宾室,你一定要来探病喔。」
「老鼠,我不是在开玩笑。」
「罗嗦!」
怒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并不是慌乱到无法控制情绪,也不是憎恨眼前的人。然而,语调却激昂了起来。
没有人这么真诚地在乎我,我不想有人真心担心我,不想有人关心我。在乎、担忧、关心,都很容易就被纳入名为爱的范畴里。我不认为那些东西是必要的,没有也能活下去,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所以我不需要。
紫苑不明白这件事。在这个地方生活,他怀抱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也许我是对他的那份无知、那份愚蠢憨直感到烦躁吧。
「手指头没有麻痹的感觉吧?也没有肿起来……」
紫苑的手触摸着放在床上的手,轻压着。他很认真、冷静地查看是否有麻痹、浮肿的情形。似乎完全无视于老鼠的怒斥。
无知、愚蠢,而且迟钝。
老鼠挥掉紫苑的手,从床上跳了下来。
「老鼠,不行啦,不能急着下床。」
「我教你。」
「什么?」
「我教你跳舞。」
「你在说什么啊,你需要安静休养。」
「来啊,快点!」
老鼠拉着紫苑的手臂,强迫他站起来。用手握住他的腰。
「看,果然如此。」
「什么?」
「我果然比你高。」
「那有!我们差不多吧。」
「呵呵。王子,你跳过舞吗?」
「没有。」
「我想也是。那么,首先从初步的舞步开始。喂,挺胸,抬头,别看下面。」
老鼠哼起旋律。
「不要啦,我不会跳舞啦,而且,在这里跳太危险了,地方这么狭窄,我们
在这里转来转去,书会倒下来。」
「我不会跳得那么粗鲁。好,在这里转身。后退。再一次,转身。唷,跳得不错啊。」
「我只是被你拉着而已。」
「那也很厉害啊,你的动作很轻盈。前进,转身。很好,跟上旋律罗。重复一开始的舞步。跳啊,跳吧,紫苑。」
紫苑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作罢,随着老鼠的脚步舞动。他聆听着从老鼠的嘴里哼出来的轻松旋律,踩着舞步。暖炉的火焰,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小老鼠们全都挤在一起,从堆积如山的书堆上低头盯着他们看。
「哎哟!」
脚打结,紫苑跌坐在床上,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珠。
「还真累,原来舞蹈是全身运动。」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好像又变聪明一点了。然后呢?」
「嗯?」
「我喘得这么厉害,你却一点也没事。你想说的是这个?」
「算吧。」
「不论是体力、运动能力、身体的强壮,你都远远胜过我,不需要多余的担心。你想这么说吧?」
「我不会讲得那么露骨。」
紫苑站起来。站在老鼠面前,伸出手来。那只是一瞬间的动作。
啊?
脖子被抓住了。说是被抓住,其实只是指尖轻轻碰触而已。然而,老鼠却全身不寒而栗。彷佛被陷阱抓住的野兽一般,颤栗贯穿全身。
「我以为……那家伙会从这里出来。」
紫苑轻声说着。声音似乎卡在喉咙,传来的是低沉沙哑的喃喃声。
「你晕倒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这个。我以为你……会死。老鼠,我不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
「我不是为了你才担心你的身体,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逃避恐惧,所以关心你的。」
紫苑拿开手。老鼠这才发现直到紫苑的手离开,自己都不敢呼吸。
「老鼠,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是我很清楚知道……失去你,对我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你,害怕到无法忍受。我只是想确定,你绝不会从我的面前消失而已。也许你会嘲笑我、轻视我,不过,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是坦率、单纯的爱的告白。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多么直截了当、多么赤裸裸、多么愚蠢的告白啊!紫苑现在犯下将自己的愚蠢、懦弱、脆弱公诸于世的错误。然而,老鼠却无法嘲笑他,也无法瞧不起他。并不是因为被他的坦率打动,也不是因为甜蜜的告白而心动。
这家伙……究竟……是谁?
「晚安。」
紫苑低着头,从老鼠身边走过。
「我睡地上。总之,今晚你好好睡。你出了很多汗,消耗的体力应该超乎你的想像。」
「……好。」
老鼠好不容易挤出回应。当紫苑的背影消失在书堆里时,他忍不住捣着脖子,深呼吸。
无法逃避。
我无法逃避紫苑的手。脖子是人类的弱点之一,些微的小伤或冲击,就可能要命。我居然无法拨开伸过来摸脖子的手。紫苑没有杀气,然而我并不是因此大意,也没有主动接受他伸过来的手。
我只是无法避开,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抓住了。
我无法看穿紫苑的行动,无法逃避,也无法拒绝,才会轻而易举就被他抓住。如果紫苑是敌人,如果紫苑有杀意,如果那只手握着刀子,我绝对会被杀。一声都来不及喊、来不及叫,就平躺在地板上,被杀掉了。
一刀毙命。
当脖子被紫苑的手抓住的瞬间,自己心底潜藏的感情,并没有丝毫纵容。只有恐惧,只有害怕。自己曾经多次经历过危险,也曾多次认为自已就到此结束。然而,对眼前的对手觉得恐惧、惊怕、身体僵硬不能动的事情,一次也没发生过。
那双眼睛、那个动作、那种压迫。
这究竟是什么!
老鼠紧咬着牙齿。
传来小老鼠在地板上窜动的脚步声。
「克拉巴特、月夜,你们都安静点。好了,过来。」
紫苑叫着小老鼠们。当毛毯翻动的声音、小老鼠们的鸣叫声都静止后,书柜的那一头,完全没有了声响,也没有人活动的感觉了。一切都包围在寂静里。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天真、但是真诚的告白,与轻而易举抓住老鼠的动作。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情感消失在紫苑的眼里。
那并不是吐露爱意者的眼神,那的确是抓住他人弱点,捕获者的眼神。我猜他本人应该没有发现吧。
什么都不懂的,其实是我吧?
一个拥有优秀的头脑与温柔的心,在温室长大的少年,完全不懂憎恨、抵抗、战斗。懂得包容他人,却无法伤害他人。也许能守护他人,却无法攻击他人。跟破坏、残虐、冷血都搭不上边的人,只能成为太阳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吗?如果不是的话……
来历不明的人。
救他、被救、共同生活、度过每一天。两人的关系比谁都还要亲密。虽然厌倦那样的关系,觉得担忧,却无法斩断: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是需要他,甚至把他当作依归也说不定。
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你。
紫苑所说的话,也是自己的想法。虽然觉得懊恼,但如果是事实,也只能承认。只是,话虽如此,今天第一次,从认识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失去了这名叫紫苑的少年。
老鼠再一次用力紧咬牙齿。生锈齿轮转动般的低哑声音,在心底深处回荡着。
我想我并不是失去他,而是一开始就没拥有。
我只看到了灯光照耀下,明亮的部分。我看过泥土中的树根多过地面上的花朵,看过沉静在黑暗中的部分多过阳光照耀的部分,一直以为自己的视力很好,也总是很有自信。
没想到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不了解。
天真烂漫的笑容、毫无防备的动作、真诚的眼神让我目眩,什么也没看见。
并不是迷失了,而是一开始就没看见。
老鼠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紫苑,你,究竟是何许人?
老鼠在心底对着裹在毛毯里和小老鼠睡在一起的少年问。
你,究竟是谁?
那是突然发生的事情。
一大早就雪云密布,马路全都结冰,过了午后仍没有融化的迹象。天空飘着雪,寒风吹过西区的市场。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
借狗人那里,有一只老狗断气了。
「他是我妈妈的兄弟。」
借狗人在冰冻的地上挖着洞,突然这么说。
「那么,不就等于是你舅舅?」
「也许吧。这下子,能讲我妈妈的事情的对象,又少了一个了。」
「不过……它应该年纪很大了吧?」
「嗯。如果是人类的话,应该已经近百岁了。所以,我想它走时应该没什么痛苦。直到昨天,我还要小狗仔们舔它呢。早上起来时,天气变冷了,谁也没注意到它。直到睡在一起的小狗仔们发现它全身冰冷,吓一大跳,呜呜呜地叫着,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它往生了。」
「它很厉害。」
「是啊!」
地面冰冻、坚硬,用粗糙的铲子、木板块挖,进展很慢。
「老鼠。」
紫苑抬头看着坐在废墟墙壁上的老鼠,出声叫他。
「你有空也下来帮忙吧。」
「我?为什么我要挖狗墓?愚蠢。」
借狗人哼着说:
「紫苑,算了吧,我不要那种家伙来挖我的狗墓。」
「可是要他唱歌啊!」
「送葬的歌吗……?」
「是啊,让他引导魂魄。老鼠,可以吧?」
「送葬歌很贵哦,要银币三枚。」
借狗人扔掉铲子,张牙咧嘴地咒骂:
「你给我下来!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千,我要咬断你的喉咙!」
「你咬得断的只有发霉的面包吧。对了,你房间的橱柜里,好像还有饼干吧?我去拿来当午餐。」
「开、开什么玩笑!站住!不准你碰我的饼干,老鼠!」
借狗人一脚弹跳上瓦砾堆,追了上去。老鼠早就不见踪影了。
「唉,你们两个都回来啊!老鼠,你不是说要我待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吗?借狗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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