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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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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的实权派人物,绝不会只是为了祝寿,必定还负有其它不便张扬的秘密使命。
凭我的经验判断,萧代此行的真正目的,十之八九是为了代表萧俨与北燕私下缔结利益协约。
十四年前的临清一战,使东齐的国力大受损耗,元气恢复得十分缓慢。为了避免再遭强国入侵,
东齐一改过去闭关自守的孤立政策,积极与别国结盟缔约。更不惜以纳贡、和亲、送出人质等种
种手段,向军力最强的北燕大献殷勤,以保住自身的一时平安。
如今东齐王新丧,储君萧冉又羁留在北燕无法脱身。摄政王萧俨想改嗣另立,借机独揽朝政大权
,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东齐国内的其他势力集团不甘心权力旁落,一定会出头大力反对
。在国中无主,政局混乱的情况下,萧俨若想在斗争中取得胜利,非向北燕积极示好,并达成一
定协议不可。否则,若北燕有意左右东齐的政局,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储君萧冉做为筹码,派兵
扶持他坐上王位,再透过他间接控制东齐的朝政,萧俨的一番功夫就白费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代这次前来,一定会提出更加优厚的条件,以换取北燕对萧俨的支持。北
燕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军队的实力在诸国之中当居首位。东齐因为曾是它手下败将,对北燕更
加心存畏惧。只要北燕王与萧俨结成盟约,东齐的其他势力必无胜算。只是,萧俨想得到北燕的
支持,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如愿。
如果他们真的能达成协议,小晋想要接父亲回国,只怕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跟着拓拔弘来到萧代的行馆。
萧代笑容满面地在门外相候,以最隆重的礼节将拓拔弘迎进大堂,态度尊敬客气之极。
萧代的年纪并不算大,看去不过三十许人,身材高瘦,风度潇洒,相貌清癯俊朗,作东齐最为时
尚的文士装束,高冠博带,广袖长襟,颇具两晋名士的林下风范。
他正是当时东齐贵族的典型代表。学识丰富,见闻广博,谈吐风趣而文雅,善于滔滔不绝地放言
高论,正适于充任外交的使节。如果换一个粗心疏爽的对手,也许会给他斯文端正的外表骗了,
误以为他是个只懂空谈的书呆子。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细长的眼睛里隐藏的光芒极为
锐利,显示他必然心机深沉,善作决断,决非寻常的文人名士可比。
萧代的面子可说是不小,除出北燕的三位皇子外,居然还请到了晴公主与璇玑才女君未言。这两
位美女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一个清丽素雅,幽娴恬静,一个美艳娇俏,爽朗明快,可说是春兰
秋菊,各擅胜场,立时抢尽了全场的风头。满堂宾客大半都围绕在二人旁边,不是争着与君才女
谈文论道、酬唱应和,便是与晴公主讨教武技、讲究兵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当然不会忘记
拚命表现自己的风度才学,仪容姿态,顺便向二位佳人大献殷勤,以求博得佳人的青睐。
拓拔弘一进大堂,众人纷纷起立行礼招呼,对这位手握大权的皇子不敢有丝毫怠慢。但对于跟在
拓拔弘身边的我,态度却明显大有不同,不再象前些时那样客气地招呼,大多是视而不见地对我
的存在忽略过去。眼睛偶尔瞟到我,目光也颇多不屑,神色间显得十分轻慢。
只有君未言一人对我的态度丝毫未变。虽然给众人围着没有过来,却远远地向我微笑颔首,目光
柔和亲切,完全没有受今日一战的影响。
我自知今日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那还是沾了拓拔弘的光。如果不是看他的面子,只怕当场便有人
对我冷嘲热讽,出言奚落了。
拓拔晴对于这个大哥倒还尊敬,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见到我站在旁边,俏目中流露出鄙视的神
情,自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故意眼尾也不扫我一下,自顾与拓拔弘说话。脸色却好似见到只蟑螂
般,带着隐隐的厌恶之色。
我淡然一笑,很识时务地走到一旁,以免打扰了公主殿下说话的兴致。
至于这些人怎么看我,随便他尊敬也好,轻蔑也好,于我全都是无关痛痒,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我无意扬名,无心富贵,世人的褒贬毁誉与我何尤哉?他们喜欢怎么想,便由得他们去好了。
“看不出你的涵养功夫倒很够火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闲闲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收回流连在壁间书画上的目光,转头回望。
“二皇子见笑了。江逸平凡庸碌,哪里来的那么好涵养?”
“宠辱不惊,得失无意,这样的胸襟也算少有了。”
是吗?拓拔明几时这么看得起我了?我怀疑地睨他一眼。他正含笑地打量着我,眼中带着浓厚的
兴趣与研究意味。
“不如过来跟着我吧,我保你可以得到那个统领的位子。”
“是么?”我嘴上淡淡应付,心中却在迅速地估量他此言的用意。无端端的,他提出这个邀请干
什么?我虽然并不妄自菲薄,可也没自大到以为自己才华盖世到人人争抢的地步。
“看得出你和大哥并不是一心,他也没打算重用你,何必还留在他手下混日子?我保证,他给你
的一切我都可以给,而且只会比他给得更多。”
“谢谢。”我勉强忍住笑,很想告诉拓拔明,这个承诺实在算不上什么很有吸引力的条件。因为
到现在为止,拓拔弘根本什么都没给过我……只除了那顿鞭子以外。
这样东西,好象不是越多越让人高兴吧?
“我是认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拓拔明看出我敷衍的态度,笑容一敛,神情竟是前所未
有的正经。
“为什么这么看得起我?”我怀疑地看着拓拔明,想探测出他热情背后的真实想法。以我目前的
身价和条件,有什么理由被人当成宝贝一样的争相挖角?如果换成是以前的我还差不多……
拓拔明心机深沉,计谋多端,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算盘?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胡涂?”拓拔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笑地没再说下去。
“我最讨厌和藏头露尾的人打交道。”我板起脸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另一侧角落。我当然没有
那么爱生气,之所以会这样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如果拓拔明是真的想招揽我,就会主动
让步地做出解释;如果不是,那我又何必陪他玩下去呢?
“生气了?”拓拔明果然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他凑得那么近,嘴里的热气都喷到我耳后了。我皱
皱眉,向旁边略略让开半步。
“利锥处于囊中,不掩锋芒;西子乱头粗服,不掩国色。你这么聪明,该不会以为象现在这样故
意贬低自己,就能掩藏住你的光芒和出众吧?”
我一呆。拓拔明不依不饶地继续凑过来,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象瞄准了一件中意的猎物,紧紧
盯在我身上。
“怎么样?我可不会象大哥那么委屈你,天天让你跟前跟后的,与一个奴才有什么分别?大丈夫
生于天地间,岂可碌碌无为度此一生?又怎能不建立一番功业?只要跟着我,保证你可以尽情施
展一身的才华,胸中的抱负。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你可相信么?”
我不动声色地静静听着,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凭心而论,拓拔明这番言辞倒也颇有些诱惑力,很
能打动人心,只可惜……他选错了下手的对象。说什么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对那些初出茅庐的
热血青年还能管用。我连国君都做过了,他再来许给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难道我还会动心吗
?
“怎么,不相信我?”
……
我不置可否地对他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虽然对他的条件兴趣全无,但我也不会一口回绝他的提议。以我的观察,拓拔明心机深沉、善用
手段,是个不容轻视的厉害角色。他拉拢人心的时候固然诚恳热情,但铲除异己的时候想来也决
不会心慈手软。我只是暂时托身信王府内,又不是拓拔弘的忠诚死士,何必要急于表明立场呢?
象拓拔明这样的对手,还是不要把他树成敌人比较好。
“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随时可以给我答复。”拓拔明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未死缠烂打地
继续游说,而是主动退开一步,转身与人寒喧去了。
第三章
“江先生,二皇子对你的兴趣好似不小呢。”
我望着拓拔明离开的背影正在出神,君未言不知何时摆脱了身边的大队人马,悄悄走到了我身后
。
“是吗?”我耸肩笑道,“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的事。”
“听说江先生今天的表现很是惊人,连大王都大大的意外了一回?”
“……江逸惭愧,只怕是要让君小姐失望了。”
君未言明眸流转,不以为意地夷然笑道:“恰恰相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荣辱毁誉何足道
哉?江先生心胸开阔,宠辱不惊,这才是难得的修养气度,未言要说声佩服呢。”
“……”我苦笑着摸摸鼻子,再度觉得头痛起来。这位美丽的才女当真固执得很,不论我怎样解
释,如何表现,坚持认定了我就是她心目中的救世之星,说什么也不肯改变分毫。上一次她未能
说服我振作精神挺身入世,这次大概是又要来继续游说了。
“君小姐,你上次的研究可有结果了么?”我实在是不想与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抢先一步转开
了方向。
君未言歉然一笑。“抱歉得很,你身上的毒伤太过怪异。既非单纯的中毒,又非单纯的伤病。你
在中毒之后运功过度,元气大伤,又在冰寒的江水里泡得太久,体内的毒性在内伤与寒气的作用
下,起了超出预料的变化,不再是一味蚀骨销魂散那么简单。寒毒交迫,沉于内腑,与你的经脉
胶结在一处,已不是光靠施针用药就能解决,要配合着高深的内功修为才可能奏效。未言只懂医
药,不会武功,只怕是无力为你清除。”
“那就算了。”我嘴上说得平淡,心里终究觉得不是滋味。苦苦练了二十几年的武功,几乎已成
了我整个人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就算再豁达的人也无法一笑置之。我已经在努力接受这个现实
了,君未言却给了我一线希望,然后又亲口摧毁了它……
“江先生,你也不要过于失望。”君未言柔声道,“我的医术虽然不够,天下的名医却不止一个
。当世之中,要属南楚的无名医仙的医术最为高明。听说他精研药理,医术通神,已经到了生死
人而肉白骨的传奇境界。他又是世间少有的武功高手,一定有办法为你解毒的。千万不可就此心
灰意冷,放弃努力啊。”
“谢谢。”我对她勉强一笑,态度并不十分起劲。
无名医仙的名字我也曾听过,若单纯以医术和药理而论,他的造诣称得上天下第一。传言中世上
没有他看不了的病,没有他不认识的药,更没有他出手救不回的人。只是这人生性孤僻,行踪飘
忽,神秘莫测,一向不喜出头露面,就连名字都不肯让人知道。这世上见过他的人或许很多,但
知道他是谁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近几年来他几乎从未在外面走动,不知道又躲到哪一处深山大泽
炼丹采药去了,我又如何能找得到?说是希望未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看到我惘然若失的神情,君未言欲言又止,出尘脱俗的秀颜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垂眸踌躇片刻
,取出一只精巧玲珑的小小玉瓶交到我手中。
“这里有三粒青阳丹,是未言专门为你的毒伤炼制的。服下一粒,可以暂时抑制你体内的毒性,
令真气恢复正常流转。但是此药过于霸道,对身体的损伤极大,药性过后,体力比正常人还要不
如。只要不是生死关头,切切不可轻易服用。”
“谢谢!”我眼睛一亮,接过那只宝贵的玉瓶。青阳丹的药性虽然霸道,但对我却是十分有用。
到了关键时刻,只要能让我使得出一身功夫就好,谁还顾得了以后那么多?
君未言秀眉微蹙,还想再说什么,萧代突然走过来,谈笑风生地插口说起东齐的风物,有意无意
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萧代仪表出众,口才又好,再加上刻意要讨君未言欢心,把东齐的名山胜
景、风土人情讲得妙趣横生。君未言虽然见识广博,也被他说得兴味盎然,不时发问,与他谈得
大为投机。
我笑了一笑,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离开了他们的谈话圈子。我知道自己刚才与君未言低声私语
,形迹亲密,多半已经犯了众怒。果然,现在落到我身上的眼光要比前一阵多了许多,而且不再
是轻视和不屑,而是换成了飞刀和冷箭……
其中两道最凌厉的,好象正是来自不远处的拓拔弘……
唉,看他这么个气度恢宏的堂堂皇子,怎么会这么爱吃醋的?先是清宁公主,后是璇玑才女,也
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哪一个。可不管他在乎的人是谁,我这个尴尬的情敌身份算是别想甩得掉啦。
事已至此,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无人理睬,我闲在一边随意打量着满堂的宾客,目光扫过,竟在人群当中看到了萧冉。这位文弱
秀美的东齐储君穿一身素淡雅致的月白礼服,乌黑的长发以一只玉冠高高束起,容颜清俊,风采
动人,看上去宛如临风玉树,与上次我见到他时的狼狈情形判若两人。
也许是难得见到故国的使者,萧冉今天的心情仿佛很好,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却清亮
有神,光华灿然,唇边隐隐含着一抹笑意,整个人的气韵都明显的生动了许多。
同样是斯文儒雅,萧代就带上了几分玉堂金马的富贵之气,略微显得有些世故;而萧冉却是出尘
脱俗的清华绝世,不带半分人间烟火气,望之有如神仙中人。这样的萧冉,光芒实在是耀眼得很
。再加上高贵的举止,隽雅的谈吐,虽然他无意出什么风头,却仍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成了场
中的另一个焦点。
他实在不该生在皇家的……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听说萧冉自小便有神童之誉,长大后更是满腹诗
书,才气纵横,在未到北燕为质之前,一直是东齐公认的第一才子,就连后来的白天逸也未必能
及得上。以萧冉的人品才学,如果生在个普通的书香门第,一定会是个悠游自在的文人墨客,风
雅名士,处处受人尊敬礼遇,又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东齐王亡故之后,萧冉做为东齐的储君,地位顿时大有改观。场中宾客多的是趋炎附势之辈,见
萧远极有可能回国继位,对他的态度立刻不同,纷纷客气地上前与他寒喧应酬,一时倒也十分热
闹。萧冉白衣如雪,丰神如玉,在众人的围绕下更显得鹤立鸡群,虽然不同于拓拔兄弟的高贵不
凡,却另有一种清华气度,显示出极大的个人魅力,哪里还看得出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可怜质子。
看着在人群中含笑周旋的萧冉,我不由微微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北燕人一向对萧冉毫
不重视,态度可说是十分轻贱,从来没把他当作一国的皇子看待。现在东齐王大丧的消息一出,
便突然对萧冉如此客气,刻意地抬高他的地位,显然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北燕王已经决定扶持
萧冉回国继位,在东齐建立傀儡政权。另一个可能便是知道了萧代此行的目的,有意做出支持萧
冉继位的假象,借以在谈判中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糟糕!我的心陡然一沉,知道萧冉此时的处境看似风光,其实则是大大的不妙,可能正面临着极
大的危险——以萧俨心狠手辣的一贯作风,怎么可能留着这样一个麻烦的把柄在北燕手中?北燕
要是不把萧冉当一回事倒还罢了,象这样一来,萧俨非痛下决心杀掉萧冉以绝后患不可。
冷眼旁观一旁的萧代,果然,他虽是谈笑风生地在与君未言谈天说地,眼睛却总是时不时地瞟到
萧冉身上,目光在平静中透出阴沉,暗藏着难以察觉的隐隐杀气。看他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决心
已下,只是在等待机会动手了……
怎么办?我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已忧急如焚。且不说我本就对萧冉大有好感,就算是
为了小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萧代的手里啊。
心中第一次涌起极度的无力感觉——以我目前的能力和条件,想保护萧冉性命无忧,实实在在是
太难了……
****************************************************************
一轮寒喧应酬过后,萧代笑容满面地将众位宾客延入花厅。
这间足可容纳数百人的花厅十分气派,早已布置得花团锦簇,灯火辉煌,三人一席的几案在东西
两侧依次排开。两队美丽动人的侍女垂手侍立在门边,巧笑嫣然地将宾客一一迎入自己的席位,
招呼得周到之极。
三位皇子与晴公主身份尊贵,分别单独占据了东首上位的四席。君未言地位超然,广受尊敬,被
安排在西侧的首席。为了表示对她的敬意,萧代没有在君未言的席位上安排其他宾客。她身边的
两个位子空空如也,满场的目光倒有十之八九盯在那上面,恨不得能马上坐过去才好。
不知萧代是把我当做了普通的随从,还是因为今天的临阵认输令我声光大减,地位陡降,他并没
有安排我的座位。拓拔弘虽然带着我进了花厅,坐下后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我
的存在。
其他人带来的随从和护卫都没有跟进花厅。满堂的宾客都安坐在席上,而那两队侍女则跪坐在席
后垂头侍候,所有的人中,好象只有我一个人是站着的……
我并不介意自己得到什么待遇,可是这样的情形,真的是有点令人尴尬……
“江先生,未言席上还有空位,请过来这里坐吧。”君未言目光流转,看到我站在拓拔弘身后,
盈盈微笑着出言请邀请。
……
不用抬头,我都知道有多少嫉妒的目光射到了我身上。如果眼睛里能放冷箭,我现在一定已经被
射成刺猬了……
与美女同席固然是件快事,可是看这个情形……要我在这么多道杀人的眼光下坐在她身边一个晚
上,那还不如就这么站着比较好……
我苦笑一下,看着君未言眼中盈盈的笑意,确信她一定是存心的。这聪慧过人的美丽才女早就看
出我没把她的预言放在心上,甚至根本就无意出人头地,不想做什么经世治国的大事业,才会故
意使出小小手段,令我不得不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没办法不为人知地缩在后面躲懒了。
“呃……多谢君小姐,不过我还是……”我匆匆忙忙地游目四顾,想找一个其它的空位。
“我这儿有位子。”
“坐我这里吧。”
“来来来,我跟你换!”
……
看出我无意与君未言共席,有些反应快的人立刻抓住机会,纷纷起身给我让位,态度热情之极,
简直令人难以推拒。个别性子较急的干脆已过来拉我了。
“啊,是我疏忽了。”萧代见厅中乱成一团,只得笑着起身道,“来人,马上为江公子加一个位
子。”
“不用了。”
我眼光一转,恰好看到萧冉正孤伶伶地独自坐在角落里,身边的两个席位都空无一人。
“那边的角落还有空位,我坐在那里就好。”
萧代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见是萧冉身边的席位,眼中的光芒一闪,勉强笑道:
“那是本国储君的坐席,按道理……”
“太好了,江逸久慕萧皇子才学出众,文采风流,早就想向他请教一二呢。”
我不等萧代拒绝的言语出口,抢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也不再理会他还想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到
萧冉的旁边坐了下来。
萧冉显然很高兴见到我,眼睛闪亮地看着我坐下,小声说:
“江逸,我刚才就想招呼你的,只是隔得太远了,又怕争不过那些人。”
我笑了笑。萧冉这个单纯的皇子,大概对自己的险境还一无所知。看他与萧代说话的神情,说不
定还把他当成自己人呢。
“你今天的心情好象很好?”
“嗯。”萧冉兴高采烈地点点头,掩不住脸上的一团喜色。“安国侯带来了东齐的消息,说是家
里一切平安,芸娘和晋儿过得很好。尤其是晋儿,他今年已经足十三岁,长得快到我肩头那么高
了。”
晋儿?我一怔。马上知道萧代定然是编出了一套假话来骗萧冉,好令他不致生出防备之心,能够
乖乖地受他们摆布。
一切平安……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忍告诉萧冉他所牵记的芸娘已不在人世,而小晋也给萧
俨迫得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直到现在仍在躲避敌手的追杀。
“要是能看一眼晋儿就好了。自他出世以来,我还没机会见过他呢。”萧冉撑着头,遗憾地叹息
一声,无限向往地说,“听安国侯说,晋儿生得聪明伶俐,天资过人,读书学武都快得很。”
“嗯,是快得很……”象小晋那么聪明敏悟的孩子,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呢。
“他一定是个又懂事、又善良、又体贴、又老实听话、讨人喜欢的乖孩子,人见人爱。”
“呃……这个……”这个就很值得商榷了……
好吧,我不否认小晋是很懂事,甚至是成熟懂事得过分了一点。善良嘛……小晋当然是不坏啦,
可是把他和善良这个词连在一起,却总让我觉得怪怪的。至于体贴,唉,好象就只有极少时候我
才能享受得到。至于最后一项……要说小晋是个老实听话、讨人喜欢的乖孩子,我想,只要是领
教过他那条毒舌的人都不会同意吧?
“晋儿的相貌一定很漂亮吧?不知道长得象不象我,说不定更象他妈妈?”
“还是象你比较多……”不过没有你漂亮就是了。
当然,如果是跟别的孩子比,小晋的相貌已经算是少有的好看了。只要他不开口损人,我保证他
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玉娃娃。
“晋儿从来没见过我这个爹,将来见了面,也不知肯不肯认我呢。”
“放心,他一定肯的。”
听小晋说起父亲的口气,虽然不象别的孩子那样尊敬和崇拜,也不见得有多么亲密,可还是很有
感情的。正如萧冉在异国他乡时时刻刻地思念着芸娘和小晋,小晋在冷宫幽禁的悠长岁月里,想
必也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有着一份充满孺慕之情的期待吧?
“你怎么知道?”萧冉突然从做梦式的暇想中拉回神,有点疑惑地看着我,“听你的口气,好象
你认得晋儿?”
“啊?呃……不认得。”真是言多必失。虽然萧冉这个人毫无心机,我也未免太大意了一点。为
了小晋的安全,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否则以萧冉单纯的性子,说不定会给人看出破绽
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象不象我?聪明不聪明?”
“呃,我随口猜的……呵呵……咦,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突然指着刚走进大厅中央的一群人
,一脸惊奇地问。
“哦,杂耍啊。”萧冉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你不会没看过杂耍吧?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要不赶快转移开你的注意力,我就要给你问得没词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吹熄灯火?”这个我倒是真有点奇怪。以前看杂耍都是灯火通明,从来没有在
暗里看过。弄得四下里黑漆漆的,还怎么看得到表演啊?
“东齐的杂耍天下知名,其中最出名的一套叫‘天花藏’,是要熄了灯在暗里表演的。表演的时
候以烟火照明,动作花团锦簇,烟火五彩缤纷,配合得可说是精彩绝伦,是少数几个顶尖杂耍班
子才有的看家绝活,平常很少才能看到。没想到安国侯出使北燕,竟把他们也带了来。”
怪不得。北燕举国尚武,正式宴饮时总是以剑舞或较技助兴,从没有表演杂耍的时候。这么一套
顶尖的杂耍班子,当然是萧代从东齐带来的……咦?他千里迢迢地出使北燕,目的是谈判又不是
表演,还带上杂耍班子干什么?
我精神一凛,凝目打量场中的诸人。这个班子有二十几人,除了四名粗壮的大汉,其余的都是十
几岁的少男少女。男的全部是挺拔清秀的俊俏少年,女的则个个娇小玲珑,如花似玉,生得美丽
动人,穿着鲜艳夺目的紧身彩衣,身手轻盈灵活,动作矫健利落得很。
骤眼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怎么,你对杂耍的兴趣很浓吗?表演还没开始,就看得这么聚精会神?”
“哦,不,我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我勉强压下心里不对的感觉,若无其事地与萧冉随口说笑,眼睛不再紧盯着场中的众人,却仍然
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个杂耍班子表现得训练有素,以干净利落的动作迅速在场中树起了几个大小木架,上面分别安
设了五彩丝罗,烟花火筒等各式道具。厅中的灯火亦全数熄灭,整个大厅内只余下班主手中的一
支红烛,光线微弱之极,却衬托得场中气氛紧张刺激,带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满堂的宾客大多未见过这类新奇特出的杂耍表演,无不兴味盎然地注目场中,连说话都忘记了。
那班主高高举着手中的红烛,昂首向天,直至大厅中完全安静下来,把所有宾客的胃口都吊足了
,才‘噗’一声吹熄了烛火,宣告表演正式开始。
悠扬的丝竹声中,烟火开始次第燃放。那二十余名少年男女在五彩烟花的照耀下大显身手,以久
经训练的柔软身体做出种种赏心悦目的新奇表演。有些动作近乎不可能,却给他们做得轻松自如
,年轻动人的美丽躯体在光华灿烂的烟火中越发显得魅惑诱人。每一次烟火熄灭的短暂瞬间都会
迅速转换出另一套花式,配合得天衣无缝。观众只觉得眼前一暗,微淡的光芒中人影倏忽闪动,
烟火再亮时已换了一个新鲜的造型,看不出任何衔接的痕迹,果然是精彩之极。
也许是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我虽然也在欣赏着场中的表演,却始终无法忘情投入。心里隐隐不
安,总觉得在这个表演的当儿,光线忽明忽暗,音乐骤起骤落,人影乍分乍合,正是下手暗杀既
定目标的最佳时机。假若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的话,趁着满场的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欣赏杂耍,只
怕被杀的人尸体冷了还没人知道。
如果我是萧代的话,必定不会轻轻放过这个难得的大好时机。只是,还难以确定他会在哪个时刻
,派什么人,以何种方式下手罢了……
萧冉不知道我心里的忧虑,又难得见到睽违已久的家乡特色,一时心情大畅,看得津津有味,还
不住低声为我讲解。我嗯嗯地随口应着,一边留意着场中的表演,一边分出一只眼睛观察萧代的
动静。
萧代正安安稳稳地坐在主位上,脸上挂着悠闲的笑容,表面上仿佛在专心地观看杂耍,眼中的光
采却异常明亮,不时有精芒一闪,透出难以觉察的紧张与杀气。
他掩饰得已经算十分成功,如果我不是早有预感,肯定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异状。但是现在看了他
神情,我可以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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