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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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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卖冰糕的男子操着山东口音,大抵京师百姓是不大会干这等营生的,虽然卖绿豆冰其实也挺赚钱,不过京师百姓谁能拉得下那张脸面,大家都是四九城的,至于走街串巷干这个么?岂不是要被人笑话,这就跟后世都市百姓一边唾骂农民工抢了他们的工作一边又不肯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一般。
冰糕汉子结结巴巴道:“二哥,俺每实实不晓得恁是个甚银……”
山东人见面,忌讳别人叫大哥,据说就是因为武大郎,叫人大哥,那就是讽刺人乌龟王八绿头巾的意思,叫人二哥,这便是好的,武二爷的意思,故此山东逢人都叫二哥的。
“泥妹。”那闲汉啪一声把碗往他挑子上头一扔,里头冰沙都凝成冰块儿了,顿时跳落在地上,那闲汉指着地上的冰块就道:“这泥马,是冰沙么?怎么着?少放绿豆多加冰?以为三爷我是穷逼孩子?没吃过冰沙?还敢跟三爷要钱?钱是没有,瞧见没……”
他说着,竖起一个巴掌,瞪大了眼珠子就嚷道:“大嘴巴子赏你两个,正好十文钱。”
这卖冰沙的,有好有孬,那些上好的冰沙,真个碎如冰雪,都是现刮出来的,里头添料也正宗,譬如穆家老店的冰沙,整个北京城都有名,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去吃,不过像是这等走街串巷的卖冰沙,若要现刮,未免勉强人家了,这大热天头,普通人也就吃了凉爽,哪里还能仔细咀嚼冰沙够不够细腻,何况价钱也天差地别啊!
不曾想,这卖冰糕的男子却果然有些山东武二爷的脾性,京师闲汉的做派根本吓不住他,居然结结巴巴继续跟对方要钱,“二哥,俺每做的小本买卖,真真不好不给钱的……”
旁边有人就劝他,“你这里头冰块未免太大了……”说着,压低声音就道:“这人名唤唐三,是出了名的泼皮,休要惹他,若不然……”
唐三洋洋得意,哼了一声,就不去搭理这卖冰糕的,踮着脚就往城门口那边张望。
这劝架的也是好心,若被人掀翻了挑子,何止十文钱?不曾想,这卖冰糕的还真就有武二爷的脾气,腾腾几步上去,一把就扯住了唐三,“恁不给钱,那揍是不行。”
被卖冰糕的一扯,唐三顿时高声叫嚷起来,“卧槽泥马勒戈壁,晓得三爷是谁么?三爷跟国舅大都督那是一条街上的街坊,我们祖上三代都是街坊,就你这里头全是冰块的冰沙,平时给三爷吃三爷也看不上一眼,吃你一碗,是给你脸了,你倒还上脸了……”
那卖冰糕的嘟嘟囔囔,“俺每管你甚舅子,不给钱,揍是不行。”两条胳膊就紧紧攥住唐三的衣裳领子,唐三自小就是个顽劣子弟,也学红拳的,这红拳是戚继光练兵的基础,相当于后世兵哥哥的擒拿拳,自从戚继光做了蓟镇总兵官,这红拳在京师就颇盛行,当初唐三也以为,自己练了红拳,定然也能无敌天下,大杀四方,几年苦练下来,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就是对两三个普通汉子的本事,若对方拿刀,自己也要掉头就跑,不由颓然,这才晓得,为何别人要花重金,请名师,若自练红拳便能无敌天下,这无敌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从那以后,也就不大再练。
不过即便如此,他人高马大,又是愣脾气,再有几年功夫在身上,果然在街面上就有些了名气。
不曾想那卖冰糕小名大傻,虽然不是真的傻子,却有些认死理,若不然怎么又会为了十文钱连挑子都不要了就死死扯住唐三,而且他自小祖传的螳螂拳,功夫全在手上,那一把拽的实实在在,任唐三翻了数下,居然没挣脱对方,这时候街面上全是人,周围围观者甚重,他顿时脸色一红,当下呔一声喝,使'铁胳膊'一挤,硬生生就把对方给挤出怀中去,等对方跌出,这才发现,自己衣裳居然被对方硬生生撕掉了一块。
这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是他挤出去的,而是自己衣裳太烂,对方这才被自己挤出去,唐三脸色顿时就愈发红了数分,却是涨紫起来,转身就从沿街的一家铺子里头拽了一张板凳在手,便要扑过去拿板凳砸那卖冰糕的,一边扑过去一边还嚷嚷:“居然把你家三爷的衣裳给撕坏了,不揍你个满脸开花,你便不知道,这花儿为何开的这般红……”
这时候,旁边扑哧一笑,接着便有个娇脆悦耳的声音道:“额吉格台,这个人,真是你的街坊么?说话倒是有趣。”
旁边就有一个无奈的声音道:“唐三爷,不是听说你要跟高夫子读书的呢?怎么还这般厮混?”说着,街边一个五尺略不到些,脸上带着面纱的年轻男子便从手上抛出去一块银饼子,正好落在那卖冰糕的汉子怀中,“他的钱我给你,不过,你这冰沙也不能太大,总不能如斯蒂芬周那般,冰块越大越好,吸管越粗越好……”
这'冰块越大越好,吸管越粗越好'乃是后世《食神》的台词,这时候自然是没人懂的,不过那卖冰糕的汉子倒是憨厚鲁直,接了一枚银饼子,就如火炭一般烫手,在手上抛来抛去,终究没敢收下,讷讷道:“这位小老爷,俺每做的小本买卖,实实不敢受小老爷这般大的银饼子。”说着,就拿衣裳一角把那银饼子擦了擦干净,走过来双手奉上,随即看了唐三一眼,瓮声就道:“那一碗,就当俺吴义请恁吃了,俺每山东人都是好汉,俺螳螂拳练得不到家,不过恁的大红拳,若不是最后一下子,有'关中红'的味道,也不值一哂。”说话间,转身就去蹲下,挑了挑子来,举起写着'止渴冰沙'的幡,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市井间果真有如许好汉子。”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忍不住就赞叹,她身上穿着轻绸裙子,帛纱背子,脸上罩着面罩,那叫一个精致,却是用金丝编织成人脸模样,四周再用许多半颗大东珠固定,覆在脸上,用丝缎绑在脑后,一瞧就是富贵之极人家才用得起的,这款式,京师的百姓有认识的,乃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铺子,叫做白驼山商号,专一经营各类奢侈物品。
这个铺子虽然是新开的,可里头卖的东西,都会在不经意的地方有小小的精致标志,不是万历就是德妃,京师人都是神通广大的,眼眉通挑的,如何还不知道,这定然就是那位国舅爷才敢如此,也才会如此,即便不是那位国舅爷经营的,也是那位国舅爷参了股子的,说不准,连万岁爷都有股子在里头。
这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上下,无一不是白驼山商号出来的精品,说个难听的,光是这一身行头,就贵不可言,故此,即便有那不长眼的,瞧着这一身打扮,也不敢上去如何,做泼皮闲汉,也要讲究个眼力见儿,这等人物,谁敢去惹?说不好,便是哪家公侯家里头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啊!”乖官也随口说了一句,那卖冰沙的,手上功夫还行罢!市井间总有些人物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郑国舅非得把任何有些本事的都弄到麾下来,当初在扶桑,宫本武藏他老爹新免无二西,他也弃之如敝屣,要知道,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有点功夫就能傲公侯笑王孙的时代,他家单叔,那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是在戚少保帐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前程,真说发达,还是他郑国蕃上位以后,才把赤霞老爷抬协起来。
世事便是如此,有本事,不代表你就能出头,有本事就能出头的,叫做玄幻小说,有本事却不一定出头的,叫做世情小说,大明朝,就是如此,任何朝代,也都是如此,若真以为有点本事就会出头,勿论这人读了多少书,也只好叫做书呆子。才情如徐文长,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况且他人乎?
不过呢!这闲汉唐三,倒是跟他有些渊源的,当初这具皮囊在县学读书,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大兴县,唐三也算得上是奢遮的闲汉,何况后来'郑家小官勇割双头'唱本故事中,这唐三也是有浓墨重彩的,乖官从大兴县衙出来,当时一眼就看到过这厮,故此,如今这厮既然就在眼前,他却是不介意提携一下对方的。
这时候唐三却是如遭雷殛,眼前这人……是……是……是……是郑家小官?不不不不,是郑国舅,国舅大都督?
他抖着嘴皮子,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乖官伸指抬了抬脸上的面纱,似笑非笑就道:“唐三爷,来来来,自家人,到我身边来,咱们看看这国舅大都督进城的排场……”
唐三虽然读书不多,而且脾气有些愣,可这并不代表他是笨蛋,事实上,能做到他这个地步的大泼皮,又如何会简单呢?就好像《水浒传》里头的泼皮牛二,若不是碰着了真敢杀人的杨志,还不一样平日耀武扬威。
一时间,他福至心灵,翻身拜倒在地,嘭嘭嘭就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毕恭毕敬呵腰走到乖官跟前,“茂才老爷有甚使唤的,小三我无有不尊。”
乖官瞧他这模样,忍不住就笑起来,不错,算得有眼力见儿,当下伸手,唐三赶紧低下腰杆子好让他顺利地拍到自己的肩膀。
在唐三肩膀上拍了两下,乖官就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别厮混了,先领个锦衣卫副百户,在我跟前做事罢!”他说着,就微微叹气,看着城外,缓缓道:“京师居,大不易啊!”
这时候,城外喧哗声四起,接着就瞧人群开始高低起伏地张望,都在喊,“车仗来了……瞧,好威严的车仗……咦!那三搭头的蒙古人,莫不就是漠北小王子布延么……”
军队无召,自然是不能入城的,进城的不过百来骑,即便如此,也是看得百姓们如痴如醉,欢呼声四起,唯一遗憾的是,没瞧见国舅大都督和漠南第一美人顺义夫人三娘子,只在车厢里头不肯出来。
这,倒是让那些原本期望郑国舅会在城门口演一出什么亚圣孟子曰'民为贵'的戏,并且自家正好来呵斥对方的一些人失望了,这郑国舅,这个年纪,不应该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么?小小年纪,居然做事如此老练,晓得低调,真真滑不溜手……
而乖官身边的唐三,已经欢喜得痴了,真真是一跤捡一个金元宝,自己这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哇!
第403章 敢不为大都督效死
这国舅爷进京的戏码儿,原本在某些人眼中,应该是轰轰烈烈的,甚至在一些有心人眼中,郑国舅必然是要在城门口大喊几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类的话,然后躬身拜谢百姓,说一番'我郑国蕃何德何能'之类的话,这才像是一个睥睨一时的大都督嘛!
如此一个十五岁就拳打南山虎,脚踢北海龙的奢遮人物,居然默默然就进了京师,这叫那些想抓他把柄的人如何心甘?
东厂的密探把当时境况给上报督公张鲸,张鲸不敢怠慢,赶紧就去寻了自己干爹张宏,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白团团的脸上就流露出一丝忌惮来,忍不住吟道:“西母酒将阑,东王饭已干。君王若燕去,谁为拽车辕(这是一首咏马诗,意思说君王之马当非凡马,怎么会甘心做一个拽拉车辕的小角色呢!)?”
这诗本是比兴体,以咏马、赞马或慨叹马的命运,来表现志士的奇才异质、远大抱负及不遇于时的感慨与愤懑,不过,张宏自然不是为乖官抱不平,而是忌惮他能屈能伸。
张宏,说实话,这个人是个老实人,也是有明一朝比较有名气有本事但又不弄权的大太监,他的偶像是谁呢!他的本家,正德年间的大太监张永,这位奢遮的、庇护过新建伯王阳明的、扳倒了立皇帝刘瑾刘公公的张永公公是一位大牛人,别的不说,就看他死后给他写墓志铭的人罢:
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少保、太师太保、华盖殿大学士、知制诰、经筵官、石淙杨一清
荣禄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侍经筵、奉敕提督十二团营军务、嘉鱼李承勋
奉敕提督神机营兼督十二团营诸军事总兵官、掌左军都督府印、前节制陕西等处地方兵马、太子大傅、惠安伯永城张伟
张宏便是以这位'大明义阉'为自己目标,平日里头,都是面团团的好好先生,朝野无不赞叹,皆称之为活菩萨。
按说,这么一个人,不应当和乖官唱对台戏啊!可是,张宏如今却愈发容不得乖官,甚至,起了杀心,要杀之而后快。
为何?
因为万历皇帝有皇长子,朱常洛,这位皇长子一直被皇后王喜姐儿养在身边,也得慈圣皇太后的喜欢,但是,郑妃如今诞下一位皇子,朱常泂。
虽然说,万历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青春正盛的年纪,还没有后继的忧虑,但是,张宏通过郑国舅一系列的为人做事的手段,深觉此人不可留。
这个天下,那是嫡长子继承制,至于后世什么'立贤不立长',那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朝数千年宗法天下,定然是有其利弊的,而且一定是利大于弊,至于所谓立贤,好罢!瞧瞧后世鞑清所谓九龙夺嫡,这个贤不贤德,还真就不太靠谱。
大明太祖洪武皇帝,是把嫡长子继承制度写进文献的,历数大明皇帝,实际上便会发现,大明施行的,实际上就是顺位制,就如后世五百年英联邦第一顺位继承人查尔斯王子,然后便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威廉王子,第三顺位继承人哈里王子……事实上,大明朝除了特殊情况下,皇室也的确就是如此继承的,若要说对大明顺位皇帝继承制度的破坏,罪魁祸首实际上是——东林党,在国本之争中,用'祖制'和'伦序'这两大杀器,东林党获得最终胜利,让皇长子朱常洛身登大宝,但是,到了崇祯死后,按理,也就是按照东林党所谓的'祖制'和'伦序',福王才是应该上位的人,可是东林党更喜欢潞王,因为他们怕福王上位就要跟他们清算旧账。
最后史可法用'贪、银、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不可驳了福王继位,潞王真就比福王贤?你们不是说你们讲究祖制和伦序么?为何福王不能做天子?偏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所谓忠奸善恶且不去说,说白了,还不就是两个字,利益,其余种种,不过是婊子身上的衣裳,遮掩罢了。
这些历史上的事情,张宏自然是不晓得的,但是他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大太监,被无数的翰林们熏陶过,胸中自有一本账本子,若郑国舅权势越来越大,在他看来,日后便保不齐就会成为朝廷心中的一根针,皇子朱常泂被封什么王,这还不好说,但不管封到哪儿去,有这么一个权势的舅舅,会不会又是一个'靖难之役'?会不会又是一个'宸濠之乱'?
依他想来,这郑国舅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必然就要往下继续走下去……为大明天下计,为陛下计,为百姓计,郑国蕃,非死不可。
张宏眼瞳收缩,细若针芒,若乖官在,保管会发现张宏张公公眼神中的'我代表月亮惩罚你'的意思,保不齐会上去给老太监一个大嘴巴子,然后狠狠骂道:你以为你是爱和正义的使者啊!
“这两天,他有什么动静没?”张宏缓缓就问张鲸。
“这几天,郑国舅似乎都在走亲访友,还提拔了几个人。”张鲸就把打探来的消息又细细说了一遍,“收了大兴县一个知名的泼皮唤做唐三的,简拔进了锦衣卫,副百户,这唐三又领了一批平日厮混的闲汉,通通进了他麾下做校尉力士……”这唐三虽然是泼皮,可泼皮也有泼皮的用处啊!何况街头闲汉泼皮这种,就如水中的葫芦,你按捺下一头,一松手,它又起来的,不管哪朝哪代,古今中外,哪儿有不涉及灰色游离地带势力的呢!最终还瞧你管辖得不得法,若是把这些人紧紧拴在手上,那便是十分好用的狗狗。
权势到了如乖官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用好和坏来评价人的,而是这个人有没有能力,能不能用,用在什么地方方才妥当。
张宏就哼了一声,“他把你们东厂的那一套学的很不错啊!”
这路数的确是东厂的路数,张鲸当下尴尬一笑,他在乖官手上吃了几次闷亏,更是直接被贵妃娘娘削了几次面子,如今宫里头谁不晓得?虽然都知道,'张鲸是万岁爷跟前一条忠犬',但是,再忠心的狗,能和万岁爷最心爱的女人比么?
“干爹。”张鲸这时候就低声道:“既然郑国舅喜欢锦衣卫的差事,那何不就把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给他?”
张宏当下就呵斥道:“混账话,那岂不是如虎添翼……”说到此处,突然就一愣,却是明白了干儿子张鲸的意思了。
历史上,大抵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能有好下场的极少,即便如'三孤冠盖三公'的陆炳,虽得善终,死后都不免被清算,何况,锦衣卫系统和官场格格不入,一旦入了锦衣卫,几乎就是绝足于其他官职了。
故此张宏略一沉吟,不过随即便摇头,“终究不是稳妥的法子,是老虎,终究会吃人的,这小子越养越大,我怕……再过个十年,到时候,郑贵妃所生小皇子愈发大了,到时候他会坏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张鲸也是聪明人,自然就晓得干爹张宏在说什么,当下内心一喜,这时候才发觉,眼前这满脸老人斑的老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不由就有些愧疚,“干爹,儿子当初不听您的话,把冯公(冯保)扳倒,如今细想起来,似乎当真鲁莽了,都是干爹在后面默默给儿子揩屁股……”
张宏六十多了,张鲸四十多岁,当初张鲸入宫,拜在张宏门下,从此两人就成了干父子,宫里头规矩历来是如此的,张宏甚至犹记得张鲸初入宫的模样,这时候不禁就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我失之于过度谨慎,你却失之于太冲动,这些事情,磨一磨你也好,等干爹我老得伺候不动万岁爷了,到时候干爹我去给穆宗皇帝守陵去,你才能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坐得牢靠……”
这话,就是贴心肺腑之言了,张鲸一时间忍不住,泪水顿时就下来了,哽咽道:“干爹,儿子……儿子不孝,都不能体会干爹的良苦用心……”
伸手拍了拍张鲸,张宏就要从炕上起身,他年纪不小,虽然是盛夏,也要烧起炕来,若不然,关节便要隐隐做疼,张鲸赶紧伸手去扶他起身。
这一对干父子在屋子里头站了一会儿,张宏便道:“朝鲜那边,是不是朝鲜国王的奏章已经到了内阁?”
“昨儿便到了,这会子,想必内阁诸位阁老们也正头疼得紧,毕竟国朝还无此先例。”张鲸说的是朝鲜国王希望把贞慎翁主嫁给郑国蕃的事儿,这种事情,开国两百多年来,还不曾有过,内阁那些阁老们也都是伤透脑筋,其实这里面的猫腻,大家都是晓得的,关键就是,实在找不出两全其美或者说三全其美的法子。
“你去慈宁宫一趟,就对皇太后说,这事儿,她那边还是先开一个口,允了罢!这样万岁爷也好下来台,阁老们也轻松,朝鲜子民也是我朝子民,日日嗷嗷待哺,如此不作为,未免失却天朝仁义……”张宏缓缓就开口了。
“干爹,皇太后……能允了么?”张鲸可有些不自信,李太后的脾气,他可是太清楚了,别忘记了,他也是穆宗隆庆朝的老人儿了,如何不知道,这李氏是如何一步步爬到皇太后的位置上头来的?要剥她的面子,那就是要她的命啊!
“你就对皇太后说,干爹我说的,我观那郑国舅虽有才华,似非寿者相……”张宏眼神一眯。
张鲸一怔,“干爹,您的意思是?”
“郑国丈不是靖海侯么,海上风浪大,那些什么小勃泥国,真腊国什么的远在天边,难免会出个万一嘛!”张宏是决意要在自己老到无法动郑国舅之前,就要腾出手来把这颗大明朝不安定的钉子给拔了。
乖官自然不知道,宫里头那位绰号活菩萨的太监们的老祖宗已经对他起了杀心,正在和那位德艺坊赵浮沉说话。
这德艺坊靠着发卖乖官的《绣像足本倩女幽魂之聂小倩》却是发了财的,如今店铺愈发扩大,那赵老东主经过乖官的事儿,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就把上下一应事体都交给侄子赵浮沉掌管,自己就做个甩手掌柜,却也悠闲。
只是,如今乖官贵为国舅大都督,居然亲自登门,这,却是这叔侄两人决计不敢想的,赵浮沉瞧见乖官的当口,就赶紧跪下磕了头,要知道,如今这可不是当初那个写'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小茂才了,那当真是权势滔天,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乖官笑着把叔侄两人拽起来,赵老东主担心受怕,赵浮沉这两年因为掌管上下一应事体,倒是愈发历练出来了,一张削瘦的脸显得极为干练,小心翼翼奉了茶后,陪着乖官说了些子话,却也颇为得体,乖官心中暗赞,觉得自己的主意也不算不靠谱,当下缓缓放下茶盏来,就说:“赵老东主,少东主……”
赵老东主一激灵就站了起来,“草民……万万不敢当国舅爷这称呼……”
乖官就笑了起来,“草民?赵老东主,从今儿开始,你就不是草民了……”他说着,就对外头喊,“梨沙,把东西拿进来。”
菅谷梨沙捂着脑袋进来,把几分东西就给了乖官,随即站在乖官身边,乖官随手递过去,“老东主,您请瞧……”
这是大明吏部勘发的官照,上头甚至有朝廷的画师精细画成的人物头像,可谓细腻精致,赵老东主一瞧,浑身就颤抖起来,“从八品……照磨官?”
即便是进士出身,除却进翰林院的,大抵也就是一个七品或者八品的,像是赵老东主这般,给他一个从八品的照磨官,那还不是天上砸下一座金山来么!
一时间,老东主眼泪水都沁出来了,巍巍颤颤道:“大都督,莫不是……哄骗我么?”却是欢喜得痴了,他一辈子想求取功名,可福薄,不曾中过,如今老了老了,居然还能做一做朝廷命官,也算光宗耀祖了,如何不热泪盈眶呢!
还是赵浮沉心中有数,当下毕恭毕敬跪倒在地,“敢不为国舅大都督效死!”
乖官笑着就虚扶了扶他,“死多不吉利啊!我只是要你替我办一份报纸,名字么,就叫《京华时报》好了,这份报纸呢!便是当今陛下的喉舌,你只要不让那些士子们流言蜚语,到最后把所有屎盆子扣在万岁头上,你这个报,就算办的合格,日后做的好了,追封祖上三代,也不过等闲事耳!”他是深知这赵老东主的,作为追求一辈子功名没成功最后不得不办个小书坊为生的下层读书人,所谓追封三代,绝对是大杀器。
赵老东主脸上光芒四射,爆发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热情,虽然头上明明没有官帽子,可他却依然作势虚扶了扶头上那一顶看不见的帽子,缓缓就拜倒在地,“下官……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皇上和国舅爷把差事办好。”
第404章 春水玉壶
乖官寻赵浮沉办京华时报,这是要操控舆论与己手,当时清流舆论力量颇大,甚至能摇撼朝政,其中例子便不一一细举,但乖官若要办事,这一条,却是必须要跨过去的,故此才找自家姐夫弄了这从八品照磨官的位置,要知道,这虽然是从八品,可是,这是文官体系的官职,并非如锦衣卫那种皇帝说给谁就给谁的武官,更不是南京六部那种清水衙门,说实话,真不太好弄。
若是给赵东主一个什么锦衣卫的官儿,老头儿说不准瞧也不瞧一眼,哼!武职,不稀罕,他到底也是读书一辈子的,但是,从八品照磨,足以'一拳撂倒他了',故此他这才毕恭毕敬下拜。
有了舆论,乖官再要拨风弄雨,那便容易了,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写一副对联贴在门口。
上联:说你是泼皮流氓你便是泼皮流氓,不是也是。
下联:说不是泼皮流氓便不是泼皮流氓,是也不是。
横批:我说了算。
试看五百年后,传媒遥控政治,这还是新鲜事儿么?
事实上,大明的清流们就是早早地尝到了这样的甜头,这才一个个掀起自己的官袍露出自己的屁股'求笞刑'而不得,露出屁股被打一顿算什么?露出屁股前面的尾巴,那也无所谓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何况屁股乎!
而依靠舆论上位风头最劲的,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林党了,他们捧起皇长子朱常洛登大宝,并且擅改神宗皇帝遗旨,两次发了内帑两百万两,共计四百万两的九边军需,加上光宗朱常洛给户部拨去的银子,神宗一辈子才辛苦积累下来的七百多万两白银,一个月内就被折腾光了,论败家,东林天下第一。
不过,乖官是决计不肯给那些人机会了。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乖官刚把京华时报的意思给赵苍靖、赵浮沉叔侄二人说了,却万没料到,第二天,京师就有了谣言。
这个谣言,其实就是一首七言:
五色龙文照碧天,谶书特地涌祥烟,定知郑生乘黄屋,愿献金钱寿御前。
京师之人闲来无事,便喜欢纵论天下大势,而且几乎都是能说得头头是道的主儿,若不然,何来京油子一说,这首诗是典型的谶纬诗,什么叫谶纬?不需细说,只说那赫赫有名的'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是元朝农民起义的口号,也是典型的谶纬。
这首诗,所谓'五色龙''照碧天',乖官在扶桑神号是甚?东照宫大权现,'谶书'云云,这是怕别人不懂什么叫谶纬,专门点出来,'郑生乘黄屋',黄屋者,大明皇家才能着黄,这是指姓郑的书生要做皇帝,'愿献金钱',如今给皇帝送银子的,除了郑国舅还有哪个?'寿御前',八月十八是万寿节,万历皇帝的诞辰。
这首谶纬诗,写的很直白,晓得些郑国舅的故事又读过书的,都能懂,而谶纬之言历来是朝廷厉禁的,这诗写的这么直白,剑锋直指郑国舅,所为何,一目了然。
一清早,乖官正搂着黎宝儿睡觉,他前些日子和赤兔哈屯、圣湖公主甚至毛利兰都时常亲近,却是有些冷落了黎宝儿,进了京师后,想着也有些愧疚,寻思着是不是要'治闺阁如治军',订下条例来,每逢什么日子睡到谁房里头去,也省得厚此薄彼,伤了情份。
只是黎宝儿见了他,先是一阵哭骂他,为何?你若是十五岁少女,眼瞧着自己十五岁的男人被一个生过三个娃的三十岁老女人给骗走了,你也会哭,也会骂。不过,宝儿只是略略哭骂了几句,还没等乖官尴尬难为情转变成气恼,就云收雨散,赶紧叫下面丫鬟,铺床叠被的铺床叠被,打水洗澡的打水洗澡,上了床,又不肯给他,乖官哄了她半晌,这才幽幽说:“老爷,可听过么,少年不知精珍贵……”
这句话一说,把乖官吓得一身白毛冷汗,难不成?下一句是老来望逼空落泪?宝儿,你生前常混哪个论坛?
“老来少活二十岁。老爷,奴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你撇下……奴也曾偷偷看过不少世情故事,那些不知道节制的,哪有个长生的?”宝儿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不像是吃醋,就如此劝谕乖官,其实隐藏的话就是:别到时候老爷你人去了天堂,丢下奴奴年纪轻轻守寡……
当然,这话并不能就说宝儿是在诅咒乖官,只能说,天下就没有不吃醋的女人。
乖官哭笑不得,尤其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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