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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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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系舟只觉心跳加速,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他心中仍存疑惑,夏国元帅是好色无能之辈,若是被刺杀对夏国军队而言损失并不大,可是足以造成一个借口让夏国对昭国动武。既然昭国看出夏国意图不轨想要先下手为强,还不如烧掉夏国隐藏在芦苇丛中的船只更有用一些。同样是渗透奸细过来,烧船可比刺杀更容易,还能阻止夏国大军渡江。到底是昭国的耿大人老糊涂呢,还是夏国有什么高人早在暗中运作?他来不及细想这些,眼下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帐那边,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李系舟和春生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因他们年幼又是卑微的小倌,士兵们对他们的看管本来就不上心。如今大帐出了事,营里到处喊着抓刺客,一片混乱,空场这里暂时没人指挥,士兵们都向着大帐涌去,李系舟和春生偷偷开溜竟是无人阻拦。

李系舟早就趁着天亮观察好了地形,夏军整座大营都是依靠江边连绵的丘陵地势而建,向南越接近江边地势越平坦,遮拦越少,如果想要躲藏逃跑,向北面进入丘陵之中的密林相对会安全一些。

两人二话不说,向着大营北面一片看似茂盛的树林跑去。幸好他们所在的那片空场就在大营边缘,他们早就有逃跑的打算所以纷乱一起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没等大营的守卫增强巡查封锁营盘的时候,就趁乱趁黑逃出了大营的范围躲进密林。

这一路狂奔躲入密林,两人上气不接下气,体力顿感不支。尤其李系舟身上的伤还没好,瘫坐在地上痛苦喘息。他虽然知道现在应该跑得越远越好,可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春生恢复得差不多,他扶着李系舟站起想要继续前行。李系舟却在此时回头向南望去。只见夏国军营内火把通明照如白昼,喊杀震天,楚江之上旗帜翻扬,应该是夏国的快船渡江了吧。

看来两国这一战在所难免,他们必须逃得再远一些。李系舟咬紧牙关,在春生的搀扶下两人继续向北逃去。直到喊杀声渐小,江边的火光浓缩成一个小点,二人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才彻底停下来。此时二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不见人烟。

东方微白,两人竟是逃了一夜,如今稍感安全,再顾不上许多,幕天席地相依而眠。

两人年幼力微,在荒山野岭里不辨路径,饿了采摘野果充饥,累了相依而眠,许是上天保佑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如此乱走了好几日,终于出了荒山。向北远远望见一片城池,两人激动不已。沿着土路走了一阵,汇入大道,没想到这大道之上竟然有不少普通百姓。

在山林中行走多日,李系舟和春生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看看旁人都是状如乞丐一幅逃难的模样,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扎眼很快融入人群。

从这些人不经意的交谈中,李系舟和春生渐渐明白他们在山中这短短数日,夏昭两国已经正式开战,桐城被夏国大军紧紧包围,耿大人坚守不降。桐城附近百姓四散逃逸。原本在桐城附近的夏国人,无论经商还是探亲访友遭逢此变故,都想方设法渡江逃回夏国避祸。夏国此次出兵的理由很简单,指责昭国借贺寿之名派刺客刺杀夏国元帅,那个刺客已经被擒供认不讳,现在夏国元帅重伤昏迷,军中指挥由副帅魏克接掌,挥军南下誓为元帅报仇。究竟是哪一国玩的阴谋谁也说不清,只可惜了当日为贺寿而去的那么多桐城头牌,至今仍被羁押在夏国大营,倘若夏国元帅不治身亡,那些头牌都要为他陪葬。

春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跟着游儿哥逃了出来,他知道那些头牌就算不陪葬,两国开战,他们留在敌国军营也绝对不好过,说不定就被那些夏国士兵欺凌蹂躏而死。

李系舟和春生随着人流北行,日暮时分已经到达城下,抬头看城门牌匾,是三个古篆字,这三个字可比银票上的那些繁体数字复杂许多,李系舟那点墨水根本认不出来。听人说这是高家渡北面的一座要塞大城,叫云轩城。

大家满心欢喜走到城门口,以为可以进城安顿,却见城门紧闭,重兵把守。走在前面想要入城的人都被士兵赶了回来。有个守卫头领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高声呼喝,说是守城督统早已接到前线飞马快报,逃难的流民中混有昭国奸细,意图不轨,边塞大城自今日起一律紧闭城门外人不得入内,有强行入城者格杀勿论。

消息一传开,逃难的人群中立刻炸了锅。有的人在云轩城有亲戚叫嚷着要进城,可以让亲戚证明自己不是奸细,有的则发泄牢骚不满跟着起哄,怂恿众人逼迫守卫开城门放大家进去。究竟这些人里有没有昭国奸细,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

李系舟和春生原本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举目无亲哪里都是一样,所以退在后面不参与争执,远远观望,只存了侥幸心理,或许守卫能大发慈悲开了城门,到时他们能跟着进去。毕竟大城市里面更容易生存,也好兑换银钱。

李系舟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叫嚷着向前挤去,可惜身材瘦弱,落在后面。那少年一身文士打扮,眉清目秀,比其他难民显得斯文许多。李系舟仔细一听,那少年喊自己是夏国天佑十年秀才,进城寻找同窗,他有夏国专门颁发给秀才及以上士子的通关文书,可以随意出入夏国各大城镇,守卫无权阻止他入城。

李系舟苦笑,天佑十年就是两年前,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就中了秀才,应该是个神童了,可惜碰上这兵慌马乱的时候,和那些粗莽的士兵有理也说不清。

毕竟都是夏国人,守卫们虽然与难民争执但没有动刀枪,双方纠缠不清的时候,难民中忽然有个人亮出兵器,刀光乍现,血花飞溅,一个守卫应声倒地。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个难民模样的人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加入攻击守卫的战团。

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挥砍相迎,双方分不清敌友夹杂着大量无辜的百姓,乱打一通,场面越来越混乱。

百姓们纷纷逃逸,李系舟和春生见事态有些失控,拉起手来也随着人潮奔逃,可惜他们势单力薄,不一会竟是被慌乱的百姓冲散,李系舟身不由己被人群夹带向东而去,离春生越来越远。守卫们挥舞着兵刃追击,百姓们不敢回头,生怕下一刻刀就落在自己身上。

守卫们追了一会儿驱散了人群,就退回城下,不过此时谁要敢靠近城边,等同于找死。

李系舟身上有伤,体力完全透支,没有了春生扶助,他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但是他在穿越前有过春节挤火车的经历,除了没有刀光剑影,与刚才的情形也差不了许多了,他心中并不慌乱。他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折返回去,说不定能碰上春生,他想春生体力比他好,又是重情义之人,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定会回来找他。

不过等李系舟恢复了力气,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火折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挤丢了,他摸着黑凭着感觉向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仍然不见人声,仿佛荒凉的原野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他莫名的感到害怕,云轩城似乎只是远方黑洞洞的一团影子,遥不可及,而春生更是不见踪影。

正在此时,李系舟突然感觉左脚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浑身一激灵,背后凉气直窜,吓得动也不敢动。

第一卷 似梦里,醒来骗吃混喝 第003章 桃花运

“救救我……”虚弱的男子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来。

幸亏李系舟有深夜独自看鬼片的胆量,听出是个男子声音,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他心中的恐惧之情也就淡了下来。他回过头借着星月之光定睛一看,地上果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因刚才的动作和喊叫耗光了力气,还没等李系舟问话就又昏迷了过去,原本抓住李系舟脚腕的手也松开了。

李系舟探了探那人鼻息,虽然气息微弱,却是活人,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系舟没有高尚到普度众生的境界,但是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李系舟不懂医术,他唯一能做的是先看看这人到底怎样了,是受伤还是病患。他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火石火镰。有了火光照亮,李系舟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那个神童秀才,只是头发散乱,背上的长衫破了一道口子,凝着暗红的血水。恐怕这位仁兄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地倒在荒野。

李系舟掌握的急救之法只停留在用止血带和纱布包扎小伤口的层次,还好他身上带有自己用的外敷金创药,于是慌手笨脚地给那神童秀才处理了一下伤口。等折腾完了,李系舟也累得不行,躺在那人身旁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那神童秀才仍然昏迷不醒额头滚烫。李系舟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云轩城进不去,这附近也看不到村落,只好先将那神童秀才扶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面。他想自己力气小,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肯定走不远,倒不如自己先到附近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别人,一起搭救那神童秀才。

云轩城的守卫李系舟不敢招惹,他朝着来时走的那条大道方向而去,看样子那条路应该是城镇间的主干道,他想着大白天的怎么也能遇到个人。也许是李系舟运气太差,他沿着大道走了半天非但没遇到人,天公还不作美下起雨来。这雨虽然不大,却恼人的很。李系舟身上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但淋了雨也不好受,更何况那个伤重昏迷的神童秀才。李系舟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折返回去,他费了很大力气找了个废弃的草棚子,把那神童秀才连拖带拽地弄进去避雨。

两人满身泥水窝在草棚里,李系舟的心情有些沮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等雨停了他必须在附近找到人烟,即使不是为了救人,也要为自己打算。李系舟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和卫星定位,就算春生有心来找他估计一时半刻也遇不上,如今又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神童秀才,李系舟除了叹气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到底过了多久,李系舟没有概念,就在他闲得无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旁的神童秀才忽然有了声息。

“……水……好渴……”

李系舟赶紧接了些雨水喂进神童秀才的嘴里。看他样子高烧未退,忽然清醒过来不会是回光反照了吧?李系舟心中打鼓,轻柔道:“这位兄台,你感觉好一些了么?在下不会医术,只是简单帮你包扎,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神童秀才喝了几口水似乎清醒不少,他虚弱道:“多谢这位仁兄救命之恩,可惜,可惜我恐怕是撑不住了。”

李系舟道:“别这么说,我刚才虽然没找到人,但是估计这附近应该有人家,要不我再出去找郎中来。”

神童秀才叹了一口气:“云轩城进不去,最近的村子在城东边,步行来回至少要三个时辰,更何况外边下雨,道路泥泞不好走啊。”

“那等雨停,我背你一起走。”李系舟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多少诚意,他又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实在是能力有限普通人一个。

神童秀才却感激道:“你我非亲非故,你肯把我救起,帮我包扎,这等恩情,我李溪定会铭记。”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喘息了一阵继续道,“我出生的时候有高人批过命,说我十五岁前定能中秀才,但是随后会遭遇大劫,失亲离友我自己也多半应劫而去,倘若劫后余生,必是富贵荣华。自从天佑十年我中了秀才,村子里就开始闹瘟疫,一年多下来,村人们没死的也都外迁,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村子里没有依靠,原想着去投奔在昭国桐城经商的远房表舅,谁知遇到战事,没到桐城又跟着难民逃回夏国,依稀记得在云轩城有位同窗,可惜进不去城还落得如此下场。这都是命啊,恐怕我要应劫而去了。”

李系舟赶紧劝道:“李兄千万别这么想,就算眼前是劫,守得云开见月明,挺过这一劫日子不就好过了么?”李系舟边劝边暗暗感叹,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初中还没毕业凡事都不用操心,而李溪就已经经历人生大起大落,难怪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李溪幽幽道:“在下观恩公心地善良谈吐文雅,想必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在下冒昧还想麻烦恩公一件事情。”

李系舟感觉李溪说话的口气明显像交待后事了,他手足无措道:“李兄但说无妨,你福大命大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说不定雨停了就有了转机。”

李溪没有反驳,他只是继续道:“我孑然一人,走到今天盘缠也几乎用尽,身无长物,死了原本是无牵无挂。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未婚妻,我们是指腹为婚,我中了秀才以后两家又正式定了亲,倘若我客死异乡,她还苦苦等候我来迎娶,岂不耽误终身。所以在下想托恩公帮忙,如果我熬不过此劫,就替我捎个信给她家人……”

在李溪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李系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原来李溪的母亲与他的未婚妻杜氏的母亲是同乡,自小亲如姐妹,出嫁前两人约定,两人头胎所生子女如果同为男子或女子就结金兰之义,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这本是闺中戏言,两人又远嫁异乡,出嫁后往来少了双方都没当真。没曾想李溪十二岁中了秀才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另一家又恰好有个如花似玉贤良淑德年岁相当的女儿,双方父母一商量就凭当初指腹为婚定了亲事。李溪的父母还特意去女方家里送聘礼,双方交换了信物,两家约定等女方及笄(古时女子年满十五岁成年,行笄礼),男方便来迎娶。李溪再有两个月才满十五岁,比未婚妻小一个月。虽说李溪与未婚妻杜氏并未见过面,但听父母讲杜氏温婉柔顺容颜秀美,他如今生死难料,心中自然牵挂她。李溪一直将婚约信物以及杜氏的闺名生辰和自己的秀才凭证通关文书贴身收藏,视如珍宝。他想等自己有了落脚的地方,再风风光光去迎娶杜氏。

现在李溪觉得命不长久,与杜氏的婚期渺茫,唯有将这些物件交托给李系舟。他心中明白,倘若李系舟是邪恶之徒,要图财害命早就动手了,既然肯出手相救,他还不如坦诚相托,了却牵挂。所以他毫无隐瞒据实相告,无论自己的身世还是亲家的住址,事无巨细都告知了李系舟。

李系舟见李溪如此认真,他也主动说与身份,当然是经过修饰。穿越而来这种事情他若真照实说一时半刻难以取信他人,出身男娼馆又怕被人看低,只好称自己是昭国桐城人士,叫李游,家中经商,父母故去,有些积蓄,打算四处游学增长见识,他日搏取功名。他这样编造的身世,果然赢得了李溪的信任。李系舟自认没做过亏心事,这谎言不过是让对方安心而已,所以他并无惭愧之想,神情真挚。

李溪嘱托完这件事,喝了些水,勉强吃了两口干粮,又昏睡过去。

雨一直没有停,李系舟觉得浑身乏力,吃喝一阵便也睡去。

李系舟没有照顾伤患的经验,看李溪清醒了那么久又吃了东西,以为李溪的伤情应该有所好转,谁知一觉醒来再一看,李溪竟然身体冰冷,已经断气多时。

天光放亮,雨终于停了,泥土的芬芳夹杂着荒野的凄凉久久不肯散去。

李系舟反复确认李溪是活不过来了,心中悲凉一片。他无力回天,只能用树棍掘一处墓地,将李溪的尸体埋葬。

这一切来得突然,又仿佛早已注定,李系舟神情恍惚地从李溪身上取出那些紧要的信物文书,为李溪整理遗容,埋入土坑,堆土砌坟,插树为记。而后才渐渐回过心神,他想到古人最重诚信,他既然已经答应李溪办的事情,他不能不做。

于是李系舟不再多想,拜别李溪的坟墓,向东而去。据李溪说,他未婚妻杜氏一家住在云轩城东二百里外的青田县杜家庄,步行估计要走上两日才能到。

其实李系舟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激动和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出逃的计划再没有什么目标,如今成功摆脱醉香留的小倌身份,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没想好。和春生走散,他曾经感到彷徨迷茫,现在终于有点事情做,有个前行的目标和方向,心中的忧虑和焦躁少了许多。

李系舟不太担心春生,至少春生身上也带着一部分钱财,以春生的聪明和相对成熟的心智应该能独立生存。李系舟也不担心自己,虽然这个身体是十四岁的少年,可他穿越之前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独自在社会打拼了快十年,虽说没有大建树,到底也能混个温饱小康,保持平稳乐观的心态,如今行走在异世界多少有点信心。

李系舟一边赶路,一边计划着今后的生活,种田他五谷不分暂时不考虑;云轩城三个字都认不全,毛笔字一塌糊涂的他当然也不会考虑短期内读书科举;幸好还有点小钱,或许做个小买卖能养活自己。至于做哪行,他想先考察一下再决定。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世界了解还不多,不敢贸然行事,所以省吃节用,打算完成了李溪的遗愿,再做下一步安排。

李系舟绕过云轩城,沿着大道向东走,一路上倒也顺利,两日后抵达青田县城。青田县城的城墙不如云轩城高大,估计并非重点关口要塞城镇,进出城门时,守卫盘查不严。李系舟借用李溪的秀才通关文书,进入县城时并无阻碍。

此时天色尚早,如果稍作停留再出城折向北走,傍晚前就能抵达杜家庄。但李系舟想着县城应属繁华地区,有利于考察生意行情,就决定留宿一晚,除了四处逛逛,还要买一身得体的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整一番。他自从那一日逃离夏国军营,一路风尘仆仆,大部分时间露宿野外,身体疲惫,他可不想过劳死,大吃一顿找个单间美美睡一觉是必须的。

穿越之前的李系舟毕竟是个女子,在衣食住行上对自身的保养和爱护比男人要精细许多,也舍得花本钱。他用散碎银两买了一套中档的文士衣衫,选了县城里最干净整洁的客栈投宿,洗热水澡,吃大餐,睡上房,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自然醒来。

李系舟投宿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离开时换上新装,经过一夜休整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加之他容貌绝世,就算衣饰普通,仍然引人注目。见过他的人都禁不住赞叹,好一个俊美的小公子!幸好这青田镇上的百姓相对纯朴,淫邪之辈较少,否则李系舟这种男女通杀的容貌免不了要被骚扰。

远远能望见杜家庄的时候,日已近中午,李系舟感觉有些饥渴,看到路边有个茶棚,就走进去打算休息一会儿,喝碗茶吃些干粮。茶棚里生意还不错,每桌都坐着客人,看穿着以普通百姓居多。

李系舟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同桌是两个中年男子,像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其中一人说道:“李老三,你说杜家闺女可不可怜?”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那闺女年前死了爹娘,带着年幼的弟弟寄住在叔叔家里,没想到她叔叔婶婶吝啬无情,平时牛马一样地使唤她也就罢了,还贪图钱财想把她送给王家庄那个年过半百的土财主做妾。这世道啊……”

“李老三,我记得杜家闺女早就定了亲了,听说夫家不是济州李家寨的秀才么?双方门当户对,已经交换了信物,就等着夫家来迎娶了啊。定亲摆酒的时候咱们两家还去吃过呢,我家婆娘直羡慕人家闺女嫁了个读书人。”

“唉……可惜她爹娘去得早,她夫家这两年又没了音讯,无人为她作主。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听从叔婶的安排守节自尽,又恐怕幼弟无人照顾,日日以泪洗面,哀求叔婶等她过了十五岁生辰倘若夫家还没有来迎娶再将她嫁与旁人为妾,真是可怜啊。”

“那土财主知道这杜家闺女许过人,怕逼得紧了她寻短见闹出人命,只好同意。这不到了月末,她夫家再不来人,她就没什么指望了。”

李系舟知道在这个世界男尊女卑,女子的命运很少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十分同情那个女子的遭遇,而且越听越觉得那女子身世与李溪的未婚妻杜氏十分相像,于是冒昧问道:“请问二位大叔,你们说的女子是杜家庄人氏么?”

两人没想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又突然问这个,更何况问话的是一位斯文俊美的陌生少年,一看就像是读书人,他们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是啊,那杜家闺女正是我们杜家庄人。”

李系舟喜道:“原来二位是杜家庄人,太好了,在下正想去杜家庄寻人。不知二位是否认识杜柏一家?”

李老三惊道:“杜柏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闺女的爹,可惜年前杜柏夫妇就去世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情?”

另一人一拍大腿道:“莫非你是济州李家的人?”

李系舟一想自己确实姓李,又是受李溪之托,说是李家人也不为过,就点点头:“没错,如果二位方便,可否带我去见见杜柏的家人?”

“我们正是要回村子,一起走吧。”

李系舟在李老三他们的带领下一路行至杜家庄,边走他边想是不是该报丧。如果李老三他们所言属实,杜氏的叔叔婶婶一旦获知杜氏的未婚夫已经死去,定然会逼迫杜氏嫁给那个土财主做妾,那杜氏就太凄惨了。李系舟认为李溪的本意是希望杜氏能幸福,可照现在的情形倘若他如实说出李溪的死讯,那岂不是害了杜氏?

李系舟左右权衡,终于想出一个大胆的解决办法。只要证实杜氏在叔婶那里过的不开心,他就冒李溪之名,接杜氏离开杜家庄。再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杜氏,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打定主意,准备见机行事。

李系舟还没有走进杜家大门,就听见院子里一个尖利的女声呵斥道:“你个没良心的懒丫头,就知道喂你弟弟,老娘到中午还饿着肚子,快去做饭!”接着就是难听的辱骂和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婶婶求您别打了!我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弟弟一直饿着,他才不到两岁,我怕他饿坏了就先热了昨天的剩粥喂他吃。我马上做饭,求您别打我了。”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一边哭泣着一边求饶。

李系舟听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里,李老三他们也跟着进来。

李老三嚷道:“杜家婶子,你家来客人了。”

杜家婶子三角眼一翻看到除了本村的两个人,竟然还有一位俊美的陌生公子,原本张口要骂的话吞了回去,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李老三,这位公子是?”

趁杜家婶子说话分神停了手,刚才被她打骂的少女赶紧躲进厨房。

李系舟只看见那一抹纤瘦的身影,苍白的脸色和带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衫。她应该就是李溪的未婚妻杜氏了吧,真的好可怜。李系舟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被无限激发起来。

李系舟开门见山道:“在下济州李溪,特来拜会亲家,商讨婚事。”

第一卷 似梦里,醒来骗吃混喝 第004章 携美行

杜家婶子面色变了三变,终于赔笑道:“是济州李秀才来了,快进屋坐。”

这时候杜氏的叔叔满身酒气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只见过李溪的父母,没见过李溪本人,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但是李系舟风度翩翩,一脸淡定从容的神色,再加上同村那两个人引荐,杜氏的叔婶也不敢怠慢。

李老三他们客气几句,先告辞离去。

李系舟跟着杜氏的叔婶进入会客堂屋。

杜柏夫妇和弟弟杜松夫妇原本居住在一起,其实早该分院,但是杜松是个不务正业的酒鬼,媳妇又刻薄懒散,凡事都依赖杜柏夫妇。杜柏夫妇死后,杜松夫妇占了宅地田产,把杜氏姐弟赶到厢房。杜氏的婶婶借口刚刚生完孩子需要修养,地里的农活一股脑都推给杜氏做,就连做饭打扫等家务也不愿动手。可怜杜氏还不到十五岁,弱质女流无人作主只能咬牙忍受着叔婶的虐待,与幼弟相依为命。就算这样,杜松夫妇还因为刚生了个儿子而嫌弃她,总想着把她们姐弟赶出家门。

杜松夫妇一听李系舟是来商谈婚事的,反正他们正打算把杜氏嫁出去,卖给人伢子也好送给土财主做妾也罢无非是想多弄些银子。当初李溪家里来定亲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聘礼,李溪曾经交待如果李系舟去报丧,杜氏改嫁,可以委婉地向杜家讨回聘礼,这些钱就算是李溪给李系舟的酬谢。但是杜柏夫妇过世后,这些聘礼钱便被杜松以代为保管为由抢了过来,到现在早已挥霍一空。

杜松夫妇厚颜无耻地说是因为筹办杜柏夫妇的丧事不仅用掉了那笔钱,还亏空了许多,言语中暗示李系舟如果想迎娶杜氏还需再奉上礼钱。

杜家婶子假正经地说道:“这也不是我们难为姑爷,小芸她早去的爹娘交待过,要好好照顾她,倘若我们把她嫁给连礼钱都出不起的人,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她从李系舟的衣着上看不出能敲诈多少钱,自认为应该是不如那个土财主有钱,故意顿了一下叹气道,“我们看你家一直不来迎娶,怕耽误了小芸的终身,虽说她许过人,但是邻村王大户愿意出十五两银子的聘礼娶小芸做妾,小芸嫁过去一定不愁吃穿。”

李系舟心中冷笑,杜松夫妇真是薄情寡义的小人,把亲侄女做牛马使也就罢了,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当成买卖,谁出的钱多就嫁给谁,简直是无耻。李系舟手头有富余银钱,不差那十五两,可是给了杜松夫妇,他觉得不值,一定要想个办法教训一下他们才解气。所以他假作难色道:“小侄毕竟已与杜氏定亲,双方过礼,只差迎娶,倘若再让小侄出一份聘礼恐怕不妥。”

杜松不像他老婆那样刻薄,他知道十五两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不是小数目,在他们村里足以维持四口之家两年温饱,何况两家确实已经纳过礼定过亲,再次索要钱财怎么说也有点过分,可也舍不得一分不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趁机多捞点钱财,日后就没指望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确实不妥。既然双方已经定了亲,李贤侄也算是我大哥的半子,他们夫妇俩的治丧费用总该出一份吧?当初我们操办大哥那场丧事少说也亏空了十几两银子。”

李系舟存心作弄杜松夫妇,杜松这么一说,他灵光一现想到个办法,于是假装受教道:“叔叔说的有理,小侄这就去准备。”

杜松夫妇见李系舟答应给钱,又一番讨价还价定在十二两,只要李系舟奉上银钱,就可以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早已打定惩治杜松夫妇的主意,懒得再纠缠,让他们请来地保乡邻,当场交验两家婚姻文书,按好手印。从这一刻起,官府已经正式承认了李溪与杜小芸的婚姻合法。

双方还当众约定只有李系舟交出给杜柏夫妇的治丧费,才能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说自己需要一天的时间筹备银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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