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何处金屋可藏娇 全集-第4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时,聂胜和马何罗已经将所有刺客全部拿下,他们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傻在当场,尤其是聂胜,他看到下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手下,脸色更是难看得很。
陈娇在杨得意的拉扯下,终于回神了,感觉着怀中那还有着些许温度的身体,看到自己眼前的一片混乱,刘彻昏迷前的话语又一次飘进了她的脑袋。
“等一下,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离开,朕受伤的消息,绝对不可以外泄,连宫里也不能……否则,你和葭儿就危险……了……”
陈娇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哭泣的刘葭,惊慌的杨得意,还有边上那些手足无措的侍卫们。她不由得捏紧刚才刘彻亲手交给她的信玺,开口说道:“聂胜,去把马车上的木板卸下来,做成担架,找四个人把陛下抬回行宫。”聂胜虽然不知道担架为何物,但是听到抬这个字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东西,立刻给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
“马何罗,你现在回行宫去,把所有不能信任的侍卫调开,要确保陛下回宫的时候,这个受伤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不能信任?”马何罗一愣。
“对!”陈娇很干脆地答道,眼神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稍远处的聂胜几人,说道,“今日陛下受伤,在场的所有人都负有保护不力之罪,此事若传到长安,朝廷公卿一定不会放过你等,就连陛下醒来之后,怕也会追究你们的罪责吧。”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像蔫了的花儿似的。
“但是,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本宫,瞒住陛下受伤的这件事情,来日必有所报。”陈娇继续说道,刚才刘彻说的话,她相信许多人都听到了,但是她还是必须给出这样的一个诱饵,确定不会有人去长安报信。
能够留在刘彻身边做贴身侍卫的人,都不仅仅是武功高强,而且还有着一定的头脑,所以虽然陈娇没有说出为什么必须对长安方面的人隐瞒,但是在场的人还是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一国之君被人刺杀,这件事情自然非同小可,如今大汉并无太后,在皇帝无法理政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最高实权人物就变成了皇后,以昭阳殿和椒房殿的关系,一旦追究罪责,陈娇和广玉公主刘葭一定会被有心人弹劾,只要皇后运筹得当,相信能够在皇帝清醒之前,拔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吧。侍卫们心中也明白,无论是皇帝醒来,还是让皇后来处理此事,他们所有人都罪责难逃,倒不如帮这位娘娘渡过这次的难关,来日还可以得到报偿。
“娘娘请吩咐!”
淮南王府。
“也不知道他们得手了没有。”刘迁在自己的府邸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自从前些日子被刘陵发现他策划了这次对刘彻的刺杀之后,他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父王不满意他办事不利,王姐怨恨他不念姐弟之情,最糟的是,派出去的那些人自此失了消息,而朝中也没有皇帝受伤的消息传来,真是糟透了。
“太子,”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对刘迁说道,“不害公子来了,是否请他进来?”
“不见!不见!没看到本太子正烦吗?”刘迁不耐烦地挥手道,忽然又停下来,说道,“等下,你说谁来了?”
“是不害公子,建公子的爹啊。”婢女应道。
“他?这个窝囊废来找本太子做什么?”刘迁皱眉道,虽然他和刘建处得不错,但是从本质上,他还是很看不起那些庶出的兄长,“宣他进来!”
“不害见过太子!”刘不害的年纪仅比刘迁大三岁,但是由于多年来担惊受怕的生活,使他看来比刘迁苍老很多。
“嗯。找本太子什么事情啊?”刘迁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
“听说近来太子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害特地来为太子解闷。”刘不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按照他懦弱的性子,本来是不会主动亲近刘迁,但是近日被自己的妻子不断催促,也寻思着希望能够为儿子寻个好些的出路,才勉强自己来讨好刘迁。
“解闷?”
“是啊。”刘不害说道,“不害花重金从商旅手中买到一个西域来的美貌胡姬,送给太子,想必太子会喜欢的。”
“美貌胡姬?”刘迁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在我们淮南地方,居然还有人不把最好的送到府里来,给了你这个废物?”
刘不害本就是个拙于言论的人,被刘迁这么一说,顿时噎住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子,迁弟,不是,你知道……”
“闭嘴,谁是你的迁弟!”刘迁站起身,一拳打在刘不害的脸上,这一拳出去,他感觉自己多日来的郁闷似乎也随之发泄了出去。他看了看拳头,和跌坐在地上的刘不害,嘿嘿一笑,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得我。”说完,扑上去就是一阵狂打。对自小就备受宠溺的刘迁来说,欺负这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本就是家常便饭,现在他心情正不好,自然就拿刘不害出气了。
……
“爹,怎么回事?”刘建回到自家院中,看到母亲正给父亲擦药酒,待看清楚刘不害脸上的青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没……”刘不害连忙摆手说道。
“没什么没啊,”见刘不害这副懦弱的样子,擦药的女子不由得抹泪道,“就算他是王太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竟然,竟然将你打成这样……”
“王太子?”刘建皱眉道,“是迁王叔?”
“就是他。亏你平日迁王叔前、迁王叔后的讨好他们姐弟,结果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把你爹打成这样……”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啜泣。
刘建见母亲这个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欺人太甚!”
“没事,没事!建儿,你别生气。我们就是玩儿,玩儿。”刘不害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忙说道。
“哪里有玩成这样的?”刘建一面心疼父亲这般受人虐待,一面又对他这般懦弱的行径感到气愤。
“……唉,不然还能怎样?他是王太子,我们惹不起,也只能躲了。”刘不害惨然道。
“他只是王太子,又不是皇太子,更不是皇帝!”刘建说道,“欺人太甚了。难道真的以为天下就没有人可以治得住他们了吗?”
刘建终究还是年轻,他气愤难当,想了想,便闯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个包袱,走出来说道:“爹,我出去一趟!”
“去,去哪里?”
“长安!”
……
“伍兄,你也要离开了吗?”
“不错,苏兄,淮南乃不宜久留之地,为身家性命着想,我等还是应该速速离开啊。刘迁小儿,实在不是成大事之人。”伍被对前来送行的苏非说道。
“只是……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被会先去长安同雷兄会合。”伍被沉吟了一下说道,“若陛下无事,则直入北阙告发淮南王府欲行大不敬之事。到时也可以此功保我八人性命。”
“那……若陛下已经……”
“那便是命数如此,怨不得他人。”
长安,椒房殿。
年节方过,整个宫殿在经过年末的扫尘之后焕然一新,只是少了刘彻这个主心骨,整个宫廷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李美人免礼了,你说的这事,本宫记下了。”卫子夫神色淡然地对李茜说道,居体养气,做了这六年的皇后,她也隐约有了些华贵气度。
“谢皇后娘娘!”李茜顺势站了起来,她的容貌倒和从前一样,美丽动人,只是人显得更加沉静了。
“那也没什么,终究都是大汉的皇子,如今年纪到了,本来就该就学了。”卫子夫说道,“说起来,还是我这个皇后疏忽了。倒要你来提醒我。待陛下回宫,我就去向他请示。”
“要娘娘多费心了!”李茜再次行礼道。
卫子夫不再说话,只盯着李茜的眼睛,忽而有些感叹地说:“李美人是元光年间进宫的吧?”
李茜朱唇微启,似乎有些惊讶卫子夫会忽然提起这事,便回道:“劳娘娘惦记,茜正是元光元年入宫的。”
“元光元年……十二年,一纪了啊。”卫子夫撩了撩袖子,低着头说道。李茜因为没看清她的表情倒不敢回话了。
“你下去吧。”卫子夫忽然说道。
“是,娘娘。”李茜亦不敢多问,忙退下。
待李茜走后,崔依依立刻走到卫子夫身边,为她披上披风,说道:“娘娘,天凉了,披件衣衫吧。”
“嗯!”卫子夫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依依,你看李茜此人如何?”
“李美人?她自诞下三皇子和盖长公主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的,陛下也没见得多宠爱她。娘娘担心她?”崔依依有些不解。
“可是……”卫子夫缓缓站起身,整了整披风,说道,“陛下却将二皇子交给了她。不是交给本宫,也不是交给昭阳殿,而是给她。”
崔依依没有回话,她知道,这个时候卫子夫并不需要人来说什么,她的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许,比起本宫和昭阳殿,陛下更相信她吧。”
“这怎么可能呢?”崔依依听到这句话,倒抽了一口冷气。
卫子夫转过头,看着她这个样子,笑道:“待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是一惊一乍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当然会更信任自己掌控得住的东西。”她随即向外走去,问道:“卫长公主回来了?”
“回来了。”崔依依应道,“正在偏殿和阳石公主还有诸邑公主说话呢。”
“哦。那据儿呢?”
“太子殿下今日去了博望苑,今日是少傅授课的日子。”崔依依说道,“殿下一早就动身了,只是看您还在睡,便不敢来打扰,让奴婢和您说一声。”
卫子夫点了点头,说道:“尊师重道,本该如此。本就不该让少傅等着他的。”
打听清楚了这一切之后,卫子夫问道:“今日,大将军有没有入宫呢?”
“奴婢打听过了。”崔依依说道,“大将军今日会先到郎官公署和尚书令商议国事,然后再来娘娘处请安。”
“嗯!”卫子夫闭眼想了想,说道,“想来没别的事情了。你也先退下吧。本宫想先休息会儿。”
郎官公署。
“劳烦大将军来此,真是对不住了。”李希对卫青露出抱歉的笑容,然后让小宦官们快速收拾好案上的奏折,腾出一块清静之地来。
“哪里,李大人如今代平津侯理事,事务繁多也是当然的。”卫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公孙弘虽然老当益壮,并且受到刘彻的倚重,但毕竟是年过七十的老人了,也难免有些三灾两病的,这时,很多事务便被送到了李希处。这个不合规矩的做法,因为刘彻这个帝王的强势作风,得到朝中诸臣的默认。
在等候宦官清理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两人都在互相观察着对方,这一文一武虽然同朝为官这么些年,但是却从未有什么直接的交往,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前殿、宣室殿、桂宫等地方,匆匆来去时互相瞥过一眼。
卫青从一介马奴一路攀升到大汉军队中的最高职位,在朝中受到众人的瞩目,再加上他卫皇后亲弟的身份,李希早在彭城之时就开始注意他,但是连他亦未曾预料到,卫青竟然能够爬得这么快。想到之前儿子寄来的游记中写到的那个民谣——“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李希不由得一阵忧心,卫家的权势涨得比他预料中的快得多了。这样下去,阿娇还有机会重登后位吗?
卫青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人畜无害,但是卫青却从来不敢小视他。李希,訾官出身,却能够在短短几年间升至尚书令这个惟有皇帝的心腹才能担当的职位,并且拉拢了桑弘羊、冯遂、司马迁等一大批人,隐隐成为朝中的一股势力。很多人都认为,在公孙弘成为丞相后,河东太守番系能够成为御史大夫,只是托了李希资历不足且是訾官出身的福,番系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几年之后,李希升到御史大夫这个朝中仅次于丞相的高位是可以预见的。只是,到目前为止卫青还没看这个人会对卫家的将来有什么威胁,他应该是像公孙弘、张汤那种惟皇命是从的人。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希开口说道。
“是,大人。”
“卫将军,请坐。”李希摆手道。他说的坐自然是跪坐,虽然有了陈娇带来的桌子和椅子等物,但是对李希这些汉朝人来说,还是更习惯于用几案,行跪坐之礼。
“李大人请!”卫青笑了笑,说道。
李希自怀中取出一幅地图,放置在竹几之上,铺展开来,说道:“大将军请看。”
卫青低头看了一眼,双眼一跳,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说道:“这是……”
“淮南王的布兵图。”李希笑道,“陛下临走之前交与希的。”
卫青点了点头,淮南欲反之事对他来说倒也算不得秘密,之前雷被来京告发之时,刘彻就曾经将此事告知过他,只是当时朝廷的重心放在匈奴上,没来得及腾出手对付他。而上次的战役之后,匈奴人徙往漠北,边境暂时无忧,朝廷也终于可以好好解决淮南王这个内部的蛀虫了。他料得对淮南动兵也不过是这一二年间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在十一月时,突发奇兵,包围淮南王府。”李希说道,“这些是雷被交代的淮南王暗地里布置的兵力,绕过他们,就可以直破淮南了。这样,也不至于引起人心动荡。”
“原来如此。陛下既然早有安排,那我等自然从命。”卫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只是调兵,必须要有虎符和诏书、羽檄才行。不知道……”
在汉代,对于勒令军队长官发兵有严格的规定,右虎符和诏书同时到达,长官才可以接令,另外羽檄也一度是可以单独发兵的信物之一。此外还有非正式的发兵信物——节。由于节非常容易被伪造,所以当使者送来节令时,军队长官也可以选择不从。
“陛下临行前已经留了一道诏书与希,届时我们去符节令处请得右虎符,即可发兵。”李希说道,“陛下前往雍地祭天,正好可以麻痹淮南那边的人。只待他们稍稍松懈,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青知晓了。”卫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以青看,到时派数千骑兵,再着一大将领兵就可以了。”
“希也是这个意思。”李希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希身为文官对军中将领不熟,还需要请大将军指派一人担此重任。”
卫青以手叩着竹几,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李广、李敢、张次公、苏建、韩说、曹襄、霍去病、纪稹、邢天……这些人中,适合独自领兵远袭,并且能够很好地进行政治上的一些考量的……
“冠世侯,纪稹。”卫青说道,虽然他不愿意看到纪稹以废后之弟的身份不断地建功,但是在这个时候,凭公心而言,他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希听到此,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赞赏,对卫青的大度,无论这份大度是因为他畏惧于刘彻的权威还是来自他的真心。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宣冠世侯前来,商议出兵之事。”李希说道。
椒房殿。
“陛下出巡已经有一个月了。”卫子夫将饲料洒向水池,引得众多鱼儿争相跳起夺食。
“是啊。听说已经到雍好一段时间了。”卫青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应道,“只是,一直在行宫中修养。”
卫子夫嗤笑一声,说道:“仲卿,你觉得以陛下的个性,有可能这样老实地待在行宫中不出吗?”
“娘娘是说?”卫青从那笑容中感觉到了分明的冷意,卫子夫是一个太会掩饰自己的女人,永远温和的她其实也有着阴暗的一面,只有卫青等少数亲密之人才能从那细微的小动作中感受到。
“芯儿嫁给了襄儿,平阳侯和我们卫氏联姻,据儿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了。昭阳殿那人包括她的家族都开始辗转反侧,彻夜不眠了。他既要江山,又要美人,所以要开始安慰他的美人了。”卫子夫将最后的一点饲料全部撒出,冷冷地说道,“他根本就不在雍,当然也不能离开行宫了。杨得意那奴才,光是制造他们还在行宫的假象就费了不少心力呢。”
“娘娘!”卫青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跳,自从昭阳殿那人回宫之后,他每次入宫都会发现他的姐姐,曾经的平阳侯府那个甜美的歌女已经变了,变得雍容,变得华贵,却也变得不再熟悉了。
“算了。”卫子夫注意到卫青的表情,转过头去,说道,“我还计较那些做什么呢。只要据儿能够顺利继位,我就该心满意足了。”
还记得那一次的午夜梦回,看到他正半支着身子看着自己,神情之中竟然丝毫没有平日的柔情,反倒带着一股子杀意,一股让她彻底心寒的杀意。看到她醒来,他竟然也不掩饰,只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子夫,你真的会是最合适的吗?”
“最合适的?”
“朕最合适的皇后,一个乖巧守礼的皇后,一个知情识趣,永远不会添麻烦的皇后。”
从此这句话,成为一个魔咒,禁锢了她的心和她的情,太懂得揣摩人心,所以能够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他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看着他和陈皇后反目,看着他亲手废黜自己的最爱,她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她做不了他的最爱,却能成为他的最合适,千百年后,能够和他的血统融为一体的人,终究是她。
可是如今,却连着最后的期望,都显得有些渺茫了……
“姐姐……你还有我啊,还有我们一家人啊。”卫青不由得走上前,搭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卫子夫入宫后,他就再也不曾做出的亲昵行为。
“青儿……”卫子夫感觉眼眶一阵干涩,她微微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芯儿怨我,而我也不知道强迫她嫁给平阳侯,到底是对是错……”
“……无论如何,姐姐做的都是为了我们卫家,芯儿,她会了解的。”卫青拍了拍她的背,说道。
卫子夫将头深深埋在卫青的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的长大了,我记得不久以前才看到你哭着从郑大人家跑回来呢。”
卫青仰头望了望天际飞翔的大雁,心中亦是一阵怅然,从生父家跑回平阳侯府是哪一年的事情呢?那一年,他才十岁,当他在卫家的小床上醒来,照顾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三姐,是她温柔地为自己敷药,哄他吃饭。正是那种温柔,让他决定从此放弃郑姓,改姓卫,因为只有这个三姐,只有卫家人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值得他为之付出生命的至亲。
甘泉宫。
夜色如水,月华如玉。陈娇看了看天色,向云阳宫走去。她的神色显得很是憔悴。走到云阳宫内,就听到孩子哭闹不休的声音。陈娇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女儿正坐在地上,嘤嘤哭着。刘葭一看到陈娇,立刻扑到她的怀中,说道:“娘,你终于回来了。”
陈娇暗叹了口气,抱起她,说道:“乖。”然后对一边的飘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
“天黑了,葭儿怕。”刘葭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葭儿不怕。不是还有很多人陪着葭儿吗?娘也回来了。”陈娇边说着,边将女儿抱到床榻上,陪着她躺下,为她盖上被子。
“我怕。”刘葭没有别的话语,只是这样说道。
陈娇看她满脸泪痕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得到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又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呢?便好言好语地安慰道:“没事的,娘不是来了吗?”
距离那场梦一般的刺杀已经三天了,陈娇始终有些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个强势的刘彻竟然就这么倒下了,而且至今没有醒来过。过去的这六年里,从她和他重逢以来,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男人始终像大树一般将她所能到达的地方全部用他的树阴遮盖住,这固然是一种禁锢却也是一种保护,今天忽然间失去了他所给予的遮风挡雨的树阴,竟然忽然觉得不能适应,忽然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开始依赖这个男人了。
“娘……”女儿怯怯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将她的心神从那遥远的彼岸扯了回来,她低下头对她露出笑容,说道:“怎么了?葭儿。”
“爹,他会没事的吧?”刘葭红着眼眶问道,怯生生的,就像小兔子一般。
“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义侍医的医术啊。你不是看他救过很多人吗?”陈娇低下头安慰道,“可是,葭儿要记住,一定要乖乖地待在云阳宫不可以出去。不可以让人发现你其实没有生病哦。”
“嗯。”刘葭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葭儿会很乖,葭儿不要太子当皇帝,葭儿要父皇回来……”
陈娇看女儿的眼角带着泪光,陷入了沉思中。伸手为女儿拭去眼泪,陈娇悄悄离开床榻,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飘儿招了招手,说道:“你进来吧,好好照顾公主。”
“是,娘娘。”飘儿应道,随即有些担忧地问道,“娘娘,您不休息一会儿吗?你从昨天……”
“我没事。”陈娇摇了摇头,说道。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啊,高度的紧张之下,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疲劳,累的只有精神。
快速穿过那些回廊,走向竹宫,那个祭祀太一神的宫殿。雍地和甘泉宫距离非常近,那一日,进入行宫之后,行宫之中,自然有许多的侍医待命,但是考虑到保密等众多因素,她还是选择了淳于义,并且,假如生病的人是随行的广玉公主的话,召女侍医入宫也是比较正常的。
至于,移驾甘泉宫,则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当时的刘彻并不宜移动,但是对于陈娇来说,甘泉宫显然是个比行宫更安全的地方。当刘彻留在行宫的时候,他不能一直留在宫中,因为还有许多祭祀活动等待着他,之前在他自己的安排下,很多类似的活动已经被避过,若一直这样下去,难免让人起疑。但是来到甘泉宫就不同了。
甘泉宫,在此时的正确称谓应该是甘泉上林苑。它由众多的宫室组成,事实上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宫殿群,有汉以来一直拥有陪都的地位,汉武帝每年都会来此住上一段时间,类似后来清代帝王每年都去木兰围场围猎。最重要的是,在甘泉宫中,有一个竹宫乃是祭祀太一神的,刘彻以祭祀太一神为名进了甘泉宫之后,即使不再出现在外面,也不会有人起疑。再加上,陈娇被废之前,曾经有长达七八年的时间是在甘泉宫中居住的,虽然离开的时候诸多心腹都已经被斩首,但是,相对于雍地的行宫,她对甘泉宫的控制能力显然要更甚一筹。
“娘娘,你怎么回来了?”竹宫之中灯火通明,郭释之守在其中,边上是煎药的淳于义和杨得意。
陈娇走到刘彻躺着的床榻边上,跪坐下来,握住他露在外边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睛,还有下巴上因为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乱的胡子,不由得一阵难受,强行将即将涌出眼泪吞回去,开口说道:“释之,你出去唤聂胜大人过来。”
“是。”郭释之点了点头离开。
“义侍医,陛下的情况怎么样?”陈娇一边理着刘彻的乱发,一面问道。
“陛下的心脉为金刃所伤,三魂去了七魄,所以现如今一直昏迷不醒。虽然兵刃已经拔除,又加了不少止痛药。但是……”淳于义犹豫了一下。
“但是什么?”
“陛下的情况,臣亦不敢为娘娘保证些什么……一切,要看陛下自己。”淳于义略有些不忍地说道。
陈娇觉得自己心中的某根弦仿佛因为这一句话绷断了,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刺痛向心房袭来。刘彻,刘彻,你竟然也会如此脆弱。你不是那个有为于二十四朝的千古一帝吗?你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汉武帝吗?我一直以为,即使有一天我先离开了,你依然能够在你的未央宫中号令天下的。难道竟然是我错了不成?
想起他合眼前的那个眼神,那个带着无限担忧的眼神,陈娇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他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汉武帝呢?那个汉武帝会带着她出游吗?那个汉武帝会给予她这么多年的独宠吗?那个汉武帝……会这么轻易地将皇帝信玺交到她手中吗?那个会为了大汉天下立子杀母的汉武帝,怎么会将可以任命三公大臣的皇帝信玺交到她手中呢?
也许,错的是自己也不一定。那个汉武帝,没有遇到余明,那个汉武帝不会躲在猗兰殿的密道中哭泣,那个汉武帝……也没有遇到过自己。仅仅为了那史书之上的几行字而一直将他拒于心房之外,无视他这么些年来试图和好的努力的自己,也许比眼前昏睡的这个人更加残酷吧。
儿时拉着自己的手的彘儿,地道里红着眼眶的彻儿,茂陵邑那个故作镇定的王通,上林苑中,温柔陪伴自己的刘彻,这些年来一心做葭儿的好父亲的刘彻,那一晚安静地听着《大话西游》的刘彻,刺客来时将自己揽在身后的刘彻……一幕一幕都在此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最终穿透层层泪光,落在眼中的还有眼前这个憔悴得不成样子的刘彻……
原来不知不觉间,陈娇也和他有了这么多、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吗?不仅是阿娇和彻儿的回忆啊。
“刘彻,你不会有事的。这是你自己说的。”陈娇举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不要以为我会哭,我会活得好好的,等你醒来。这一次,我保证会比从前更有勇气。”
“……娘娘,你没事吧。”淳于义见她先是久久不说话,然后又小声喃喃了些什么,有些担忧地说道。
“义侍医,”淳于义感觉到这个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女子,仿佛在一瞬间有了改变,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陛下醒来,你要什么药材,什么条件,可以尽量开口。”
“……是。”淳于义一时被镇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答应道。
“娘娘,聂大人来了。”郭释之走到殿内说道。
陈娇站起身,说道:“请聂大人到偏殿去吧。”
……
陈娇观察着眼前的聂胜,这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从十多年前起,受到刘彻重用,他负责监察百官以及对匈奴的情报工作,虽然没有官位在身,却是大汉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之一。他的职位其实已经相当于明朝的东厂头子了,只是,刘彻一向是个理智的帝王,从来没有让聂胜的权力逾越应有的范围,所以,聂胜始终都是个忠诚的影子。
在此同时,聂胜也在观察着陈娇,这个出身高贵的女子,这个被废之后宠幸依旧的女子,这个让皇帝陛下决定微服出游的女子。在陛下受伤,她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效忠,去投靠呢?
“聂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本宫现在的处境吧?”陈娇很直接地说道。
聂胜一言不发地听着。
“所以,本宫也不和你绕什么圈子。只问你一句,你能不能帮我将陛下受伤的事情全部瞒下?而尽你所能可以隐瞒多久?”陈娇一步一步走近聂胜,看到他不发一言,不由得笑了,“聂大人,马何罗可以不跟本宫走,杨得意可以不跟本宫走,但是你却已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