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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眼儿媚-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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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要一穿再穿?”我问他。“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为什么还要去拼命?”
“为什么?因为他一根筋,想不开,不开窍!”胖叔叔瞥一眼妈妈,“私穿有什么好处?风险大还吃官司!”(海棠父亲穿越前情见《海棠纹身》http://。qidian。/book/1431326。aspx)
“风险有多大?”我又问。
“风险?讲不清,女人不要玩穿越,时间长了危险大。”他不肯再讲了,他不讲,我就不问了。我抱了一堆啤酒回自己房间喝,留他一个人自斟自饮的等爸爸。
我知道我逃不开。看电视的时候要避开那些古装剧,无论什么朝代只要看到那些梳髻长衫的形象就烦躁,偏偏现在的电视台古装剧泛滥。我逼着自己不去查看历史典籍,我不想再去了解关于那端历史的一点一滴。但越怕什么,什么越找上你,我表弟来玩,他的历史试卷上,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已赫然成为考题。
新闻里又在说自从穿越机器问世,越来越多的无管制穿越事件发生,政府提醒市民,最新穿越法即将生成,严谨未组织未签约者私自穿越。
一瓶啤酒被我狠狠砸向墙上,在纷飞的瓶渣与哗然而下的啤酒沫中我想,死就死吧。
我开始着手做准备。我把记满了那段历史事件的记录本寄给边城,我谢谢他对我的心意,并祝他成功完成论文。我随身带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一些药品和常用品。我偷偷把微波仪拿去检修,以防中途出现故障。
呵呵,晴初,你看,我就是这么个固执的傻丫头。命运生我如此固执,我除了追随无法可想。我只想再看看他,再与他过上那么一段日子,为他分点忧,做点事,让他多看我一眼,让他叫我麝奴,让他光彩流溢的笑,也偶尔会为我绽开。
但你不知道,这次的穿越仍然困难重重,我为无故失踪找的借口蒙过了警察,却瞒不了我妈妈。她怀疑是我私自动了穿越仪器。我是那样一个天马行空的人,她早知道我会自行其是。因此我无法再进入实验室。
“海棠,你不要学你爸爸。”妈妈彻夜不眠的眼,烧的通红的颧骨。“你不能去那里,你会受的伤害,比你预想的要大得多。”
我跟妈妈争了一星期,这一星期里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向她保证会很快回来,并且让她知道,如果我不能去,我会余生都生不如死。
妈妈最后相信了我。或者说,她是相信了爸爸那一份执拗狂放在我的身上复活了。像她当年曾屈服一样,她再一次屈服。她看到我整日的观望一株花树,那花树从楼下的小花园一直长到我窗口,在风里飘飞叹息般的花瓣。我妈妈看到我不言不动,石像一样凝固的望着它。
“拿去吧,”妈妈把密码匙抛给我。“拿去吧。趁我没后悔,趁你爸爸没发现。”妈妈长年哀伤的脸上出奇的泛着红潮,有什么事梗在她心里作痛,她看起来浑身都在跟那件事抵抗。
“你真的再去熙宁七年的话,那么,如果方便,帮我找一个人。”妈妈一向沉静的眼里竟也闪出一丝狂野。“那个人是那个时候,京都里的头牌名妓。你替我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我只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如果我不是心脏有病,早已自己亲自去。”
第十七章、重回相府
站在山岗上远远眺望绵延成岭的半日园,地球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处地方。那一片久违的,逐浪起伏的花海,依然像我离去时一样壮丽,从容。我忽然明白了公子为什么爱花,为什么要垦出这一片半日园。在他被动的,风云诡谲的政治生涯里,他必然要求得这一片宁静。植物们俯仰,开落,生灭自如,从不跟任何人商量,也不受任何事影响,它们只遵从自然,顺应本性。
初夏的阳光金纱一样幼细,湿润的覆着我,毛孔微微出了细汗。我深深呼吸,只有对比过,才知道古代的空气有多好。如果计算的时间不错,距离我走,正好两月。
两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们有没有找过我?这时候我又庆幸现代知识的好处,至少不会跑冤枉路。历史书记载,王安石在熙宁七年因变法屡被诟病,又被卷入谋反案,愤而辞相。但很快澄清,风波过去,重又复相。
站在后边的角门外,能看到相府各处都结了红绸,藤架上也挂着花符。这么喜庆,为了什么?难道公子和晴初已经……?
我心思杂乱,决定先去市集弄套衣服换上,数月不来,街市又拥堵了很多,除了原来的店铺商肆,临街又搭出许多临时摊位,出售一些手工艺品和吃食,摊主大多是外地口音,见人来便满脸堆笑的弯腰,将价格降到贱得不能再贱。
一个小孩忽然从我身边窜过,我被撞得退了一步,接着就有几人跟着赶来,一起叫着,抓那小贼!
我立刻往前去,一排卖香烛的摊子挡住了路,那孩子正猫腰往摊下钻,我伸手抓住他脖领,拖了出来。
“放开我!”他使劲挣扎,帽子挣脱了,一张稀脏小脸,鸟窝般纠结的乱发,两颗宝石般的大眼睛熠熠华彩,倒是看得人一怔。
“放开我!”他也是外地口音,又使力将我一推,竟推得我一趔趄,力气倒是不小。这时后头追赶的人也到了,一起喘吁吁的说,“偷了这么多天,总算拿到你了!别以为是个小贼,就送不了开封府!”
我心里一动,拦住那帮人开始交涉,他偷了什么,价值多少?几人合计一下,报出一个数字。我在这里住过几月,知道一些行情,也会还价了,我说那几样东西值不了这许多。那几人怨声载道,说姑娘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市价,现在钱都不值钱,春天白米4文钱一升,现在已经涨到12文。
这么贵?我也吃了一惊,我在包袱里掏着,也没什么值钱的,只有公子送我那只玉碗,我心一横,“拿去。”
那帮人吃了一惊,有识货的,看到上面的铭文,开始呐呐不敢收,最后一溜烟走了。我还追着人家背影叫,“别当了!我还要再拿钱来赎的!”
人散之后我再看那孩子,他大瞪着眼,还在发呆,我向旁边的食铺要了一碗水,蘸着手巾给他擦脸,一块手巾擦得黑乌乌的,下面露出白玉般的肌肤来。
“果然是个丫头。”我说。“好了,你从此跟着我了。你叫什么?”
“小果儿!”她仰着脸,虎生生的。
小果儿是山东来的灾民,有一个自古苦儿都大同小异的身世。父母被税利所逼,不得已卖了她,买她的那家不久也破了产,又将她卖给第三家做媳妇。她跟着第三家人家辗转来到京都寻亲戚做生意,那京都的亲戚却也光景不济。小果儿在那家虽算媳妇,其实是丫头,不堪虐待逃出来,便在街上四处浪荡。
我给小果儿也买了一套新衣,我仍换了男装,青布短衣和靴子,头发在顶上结出利落的髻子,一丝一缕都不落下。我在靴子里别着小柄匕首。自从被桂杨他们夜袭过一次之后,我便随身带兵器了。
我带着小果儿去相国府,我不清楚为什么带着她,大概她的犟性子像我,又或者我忽然觉得,我需要一个同伴,伴我再次踏进那欢喜悲愁聚集之地。哪怕只是个12岁的孩子。
悄悄的去我的屋子,它靠近角门,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我的行踪仍是暴露的很快——
小麦和大麦跟我拼了命的亲热,当真要把两条小命拼在我身上。用力的拱着我,直到把我拱在地上,兀自拿脖子在我腰里蹭来蹭去。现在可知道到哪儿决不能拉下动物,它们才是最记得你的人。唉,要不是它们不能去现代,我绝不会丢下它们独自回家。
好容易安抚下来,小麦的大眼里还涌着泪珠儿。我发现它们俩养得挺好,毛色光润,膘也出得不错。最近伙食挺好啊,是谁在替我喂着它们?
推开屋门,又是一怔,屋里一应家设都在原处,一丝也没有改动,但各处都没有蒙灰。谁在细心照料,等我回来?
我将小果儿交给安妈妈登记,让她仍跟着我做事。就去半日园找公子。
傍晚时分,天空铺满暮紫苍红,天边燃烧的暮意已经很暖了,色泽不停变幻,正在渐渐熄灭。公子冉冉自花间站起,长草没膝及腰,暮色中他背影孤独清瘦如一只鹤。云团低垂,如沉重锦被压在他双肩。我眼中涨满了泪水。
这就是我一生再也出不去的梦境,我如盲眼蝙蝠一样亡命跟随,不顾身前身后一意孤行扑火的,就是这个背影啊,就是这一片无休止的花田。
“麝奴,你回来了?”他不回身,忽地问。
“是。我回来了。”
我说我回家了一趟,看过了父母,又再回来。我急着把编好的话说出,似乎是怕他过多询问。他转过身,深深看了我一眼,神色恬淡从容,似乎我们昨天还站在这里。
可不可以有一点想念呢?如果你有喜悦,可不可以透露一点让我看到?
“你不在,这里无人侍弄。连草也长野了。”他说。
我眼睛又痛了,似乎风声突然尖厉,剜着我的眼。他的袍子上垂着一块白玉鱼佩,那玉佩我曾见过,是晴初腰上的。
“晴初姑娘好么?”我冲口而出,
他微微一愕,随即笑了,“是晴初少夫人。”
是的,是的。他们果然已经成婚。我的公子雱,和他的新娘。
我瞧着自己的足尖,似乎该讲一句恭喜的话?脚边的草尖上有只小甲虫爬过去,另一根小草儿被石块压弯了腰,我蹲下去拣开。就是不吭声。
这时小幺儿来了,看到我,登时挤眉弄眼,眼睛里有一千句话,然后对公子说,邓琯大人来见。
公子冷冷的笑了一声,邓琯那弯虾一般的身子已经出现在紫藤长廊外。
邓琯这官儿还是那样,耸着肩,堆着笑,八字眉灵活的挑上挑下,藏着偌大秘密似的。这时候的公子也换了一副面孔,又陌生,又亲切。他这以这幅陌生亲切的面孔与邓琯轻声交谈,不时的互相会心笑一笑,甚至还拍着他的肩膀,万分投契似的。我迷惑的站在一边,公子以前不是这样,他提到邓琯,总是不屑的从牙缝里啐出这两个字。
我在一边听他们讲话,果然跟史书上一样,相国卷入的谋反案很快澄清,几乎是火速复官。这时吕惠卿仍在任副相,相国仍与他共事。相国这个脑壳硬一根筋的老先生,始终不信旁人所言,始终认为吕惠卿是生平最大知己。但老大人经过这一场,也清醒了不少,变法的手腕更厉害,节奏更急迫。摆明了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一众保守派的反对之人清除干净,要无阻碍的实施新法。
公子又和邓琯细谈目前要清理的名单,其中吕惠卿的名字仍时时出现。吕惠卿在谋反案中的反目,其中就有邓琯的出力,现在相国复官,邓琯又来向公子示好出卖吕惠卿。这人果然是个骑墙派的小人。
好容易等到他们谈完,邓琯告辞。公子才对我说,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完就自己向着内府去,还是那样笃定,脚步不快不慢,拿定了我会一如既往的跟随。我咬牙切齿,老天,你不是存心要我命么。
后头新起了一座院子,静悄悄三四间房,耸起飞翘的楼檐,格局精巧。大片芭蕉高出墙头,正是阳光最丰裕的时候,波浪型的粉墙被阳光照得通透如玻璃。绿叶锃亮,光斑一地。墙格内可见枝叶间悬着晾衣绳,粉蓝粉紫的裙子晾着。
公子和我站在那院门外的石桥彼端,一两声琴音从那深深的小院内飘出来,悠悠两个旋,降落了。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小片柳叶,在风里转着,忽然就跌到了脚下。公子弯腰,捡起那片柳叶凝视了一会。
“这是……晴初住的院子。”他说。
什么意思,晴初的院子,不是他的院子?他们明明新婚,却分楼居住。为什么?
我一不留神就将疑问送出了口,塞也塞不回去了。公子苦笑一下。麝奴,你看这片紫藤,不是更好了么?
大束紫藤哗然涌下,如帘落,如垂瀑,被阳光照出迷幻的紫,蒸腾出温热的香味,使人仰头便眩晕。连缀成幕的紫藤,连着墙衣般的爬墙虎,那静悄悄的小楼,便像一枚悬垂的果子。
晴初就在那深暗一片里吧,像一枚白色的果核。
喜姐儿出现在身后,手上一只大花盘,公子,请过目。
喜姐儿还是那么娇娇媚媚的样子,穿着杏色八副裙,挽着双环高髻。怎么看,她都是个小姐的气派。喜姐儿吃惊的看着我,接着将嘴角翘成月牙儿,眼中却是殊无笑意。我去而复返,这小妞必然心里打突。
我笑嘻嘻对她招呼,密斯喜,你好呀。我是真的挺高兴,再见到她,我对她的反感消了大半,我吃惊的发现我竟然也想念她,几乎想去抱一抱。
这种想念在见到琳铛儿时就完全不掩饰了,我大笑大跳着奔过去,一把抱住琳铛儿纤细的身子原地转了几圈。
“达令琳,想死你啦!”
达令琳穿着合身窄袖的衫子,窄窄的纱袖口直长到掌心。她啐一声,“麝奴,你去哪里转了一圈,公子急得亲卫队全派出去找了,各地官衙都贴了告示,悬赏千金之为找你一人。”
公子不耐的吁了一声,看一眼花盘中的各色花枝,伸手指拨拉一下。
“合huan的叶子太重,去掉一半,芍药去掉,只留丁香。”他一贯的态度,简洁而精细。喜姐儿答应着,他又说,“还有,麝奴已经回来,以后这事交给她。”
喜姐儿应一声,这回连一个勉强的笑也懒怠装了。我也绷着脸,我他妈难道想做这事?每天别别扭扭的给一个娘们挑花,还是个跟我犯冲的娘们?但我心里又转上另一个念头,公子欲晴初成婚应该是在相国病假之时,两个老头看看没什么好再斗的,不再挡着儿女的亲事,不料造化弄人,又复了官,公子与晴初的关系,登时又成了摆在桌面上的牺牲品。二人分居,应是为此。
我陪公子去更衣见相国。我给他披上素色外褂,又蹲下给他掖着鞋。这套功夫我不常做,这是贴身侍女的活,贴身,侍女,这两个词让我同时感受着酸楚和甜蜜,在这自觉的伏低下,竟是一片骄傲。
我一丝不乱的做着这些事,心里翻来覆去只是琳铛儿刚才的话:公子派了所有亲卫队全去找你,各地官衙都贴了告示,悬赏千金只为找你一人。
第十八章、思你所思
相国看到一身朴素的公子,果然和颜悦色。老大人还是那样,事事煞有介事,眼中很重的忧虑。公子说什么,他都重重顿一下头,问了水利,又问军需。
“本朝自太祖以来,重文轻武,致使兵力不举,”公子缓缓的应答,“当年太祖试图以二十匹绢换契丹人头,可有能实行?我朝物质丰厚但后遗症严重,若不及早改善,只怕难以为继。”
“改善这一茬,吕惠卿已在着手。”相国从桌上拾起一个单子,“惠卿昨天呈给我一个单子,是新近可用的人员,你也拿去看看,大家理个最后的名额出来。”
公子眉心一紧,相国经过这一场事,仍是执迷不悟,连我都觉得好笑。但公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与相国正面冲突了,他略略颔首,躬身接过那一张单子,扫了一眼,
“有一项正要与父亲斟酌。”公子说,“目前官员太多,真正办事的却少。如今财政负担已太大,若是开源而不节流,朝廷内耗必然增加。当此情形,急需精兵简政、压缩开支。父亲不宜多提新人。”
唔,唔,相国又重重点头,显然认为公子说的有道理,接着就问当前可用谁?
公子闲闲报出几个人,他随口说出人名,并不往手中那张吕惠卿拟的单子看上一眼,可见心里早有人选。相国细细的听着,不时问一句,这人可信否?可见相国也警惕了不少,现在除了公子为他综理庶务,以及他蒙了眼去相信的吕惠卿,他所能放心的也只有亲家谢景温,女婿蔡卞这样的自家人。
两人又围着这张单子议论良久,相国说一个名字,公子就提笔亲自记录。我在旁研着墨,看着公子那一笔流畅的字,从他修长执管的指下流出,轻微的勾,点,提,捺,让他手腕轻舒,细微动作,给他做得那么好看,有时候连笔写得流畅,有时候微微犹豫,墨迹便会稍顿一顿……我心中只是满溢着欢喜,欢喜……
公子的笔忽然不动了,我从梦一般的陶醉里醒来,听到相国正说到晴初,问这几日晴初如何?
墨笔在玉版纸上顿成了一个小小墨团,公子提起笔,轻轻搁到笔托上。又将那一张新拟的名单,拿了镇纸压了,才说,“父亲不用挂怀,我与晴初相敬如宾。庞家那边,也无丝毫遗漏。”
相国脸一窘,欲言又止,公子语调恭敬,却明明是有一堵墙的。相国踱了几个圈,想想,又说,“可笑世间人,但有纤毫即是尘。此事说出来,实在是不通人情,但你既是我儿子,也不得不委屈了。”
“父亲错了,”公子朗朗的说,“父亲变法为苍生,大善大业,元泽虽万力不及一指,何来委屈。”
相国叹口气,不说了。对于儿子与儿媳分居,他心里明白而放任不管。纵有一万种大道理在前,于情理上也到底是违了人伦。
后来我听说晴初嫁过来不到一月就搬去了霁月楼。这一月内她陪嫁过来的一小队侍从日日与相府侍卫发生争执,陪过来的二十名丫头婆子也难以融入内府,弄得几个管事的媳妇叫苦不迭。
这矛盾在公子随差去野围的那几日更加的爆发。据说晴初某个夜里忽然自己开了房门,门外来不及回避的值夜媳妇被她正碰个照面。晴初手上拿了一把剪刀,冷笑,各位嫂子姐姐们是嫌这帘子太厚看不分明,我今日铰了它,让大家瞧个仔细。
晴初真的动手开始剪帘子,唬的几个婆娘在门外磕头不止,连老太太也赶来劝说无用。最后到底惊动了相国,老公公不能亲自进媳妇房间,只托人带话,请她“大局为重”。晴初第二天一早自己带了人去相国书房外长跪,说,媳妇自知性情乖戾,难以相容,致使府内失和。兼之旧疾复发,愿搬出清养,闭门静省。
公子从围场回来,晴初已去了霁月楼。据说公子去楼外站了一夜,晴初只是不开门。公子也不再勉强,只每日亲自挑选半日园中初放鲜花着人送去,晴初的药方他也亲自监督调药。一应生活用具,料理玩物,愈加贵重。晴初也一一笑纳,只是始终规避不见。
他们到底有没有再见过?这是最隐秘之处,任谁都缄口,我也问不出来了。
琳铛儿停下针线,朝我叹口气,意思似乎是,你何苦?大家都不问,你问来有何用?
我很想问一问琳铛儿,你喜欢公子么?当然我不会问。她也是公子的女人,怎会不喜欢?只是我不常看到她去公子内室。一切真正贴身的事,都是喜姐儿一人包了。同为侍妾,喜姐儿总有点欺负她。喜姐儿对一切亲近公子的女人都有敌意。
但琳铛儿似乎认命。
铃铛儿缝完最后一针,笑一笑举起手中的衣服,我忙扬着声音叫,小果儿,果儿!来试新衣服!
唉,这府里,也只有铃铛儿有这样的细心,和这样的热心,不相干的一个丫头,她也愿意为其服务,施与善意。
“那是因为我和你们一样,是半路上捡来的。”琳铛儿说。
她和喜姐儿终究地位上还是有悬殊,喜姐儿几代家生,是自小从江宁老家带过来的,根红苗正,谁也比不了。琳铛却是老太太去烧香的《奇》路上救下来的,那天正要《书》积德做善事,可巧就遇见这《网》个正被人贩子卖的小丫头。老太太见她生的好口齿又伶俐,索性带回了府。饶是如此,琳铛儿有今天,固然凭她真正的脾气好,人缘好,凡事温和容让,又有一手的绝活,才一步步提上来。但真正到公子跟前,还是老太太专门算了八字的。
也许因为此,琳铛儿素来平静的眉尖,总是蹙着一缕忧愁。
叫了几声小果儿,始终无人应答。这时靴声囊囊的,一个男声在说,“哎哟,这可不是反了天了?”
我出去看,来的人是桂杨,正抱着手臂看得有趣,旁边小果儿正骑在小幺儿身上,挥着拳头要打呢!
我厉声叫,“小果儿!”
小果儿一震,下来了。兀自忿忿的瞪小幺儿一眼。
琳铛也出来了,对桂杨说,“果真是反了天了,当着你副队长的面周瑜打黄盖,你还当个曹操看好戏呢!”
桂杨看到琳铛,顿时好脾气起来,帮着拉起小幺儿,又说,“我想当曹操,也没那个白脸儿么!你借我两斤桃花粉?”
咦,想不到平时凶霸霸的桂杨也会赔笑,也会讲戏谑话儿。琳铛却不理他,只喊着小果儿试新衣。小幺儿灰头土脸的起来,平素的尖牙利齿全没了,哭兮兮的就对我抱怨,不过是讲了两句顽话,她就当真了。
“讲什么?”我问他。
小幺儿不吭气了,小果儿正在我背后攥着拳,凶着他。他慢慢往后退,忽然说,“说她太野没婆家!”转身就一溜烟儿跑了。
我和琳铛儿互相看看,也只有笑,这样的少年男女的乐趣,我们虽比他们大不得几岁,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我将豆蔻圃翻了泥,重新上肥,花架下发出一种极细碎的小花,单瓣,颤巍巍的举着碗状花盘,即使盛放时也像飘零,不知是从何处来的种子,我小心将它们连根铲除,装在小盆里,连盆放在公子案头。送去霁月楼。
公子果然很喜欢,让我再送一盆相同的去霁月楼,他说,霁月楼向南,有整面墙的湘妃帘,筛进的日光下配上这种花最是合适,放在晴初的案头,该是我见犹怜。
我什么话也不说,照送一盘去霁月楼。
公子每日在霁月楼外站上片刻,楼内悄无动静,廊下雀鸟啾鸣数声,愈显静谧,偶尔楼内铮铮拨弦,他便听上一会。
麝奴,你看白日越发长了。他对我说,午睡时可会睡不安宁?
我便去搬来窖藏的冰块,在冰壶里装了,每日几换,送去霁月楼。隔着一道竹帘,放在晴初的榻外,晴初该有清凉的睡眠了。
公子又说,晴初内热湿重,这天气容易上火。
我带人去塘里掏初生的莲子,摘了金银花,制成凉茶,又将冰水汲的果子每日送去,晴初该有沁润的脾肺了。
每回送东西,我都是放在霁月楼的院门外,嗵一声丢下,从不进去。但少夫人晴初总有赏赐,托在盘子里着人送出来,有时候是她手下那两个绝色的丫鬟,静生与墨烟,有时候是她随身的伍妈妈。公子让我只管收下那些赏钱,但他每月除了例钱之外,还会另拿了钱,命我悄悄再送去。霁月楼那边也照收不误。
唉,这确实是一幕剧,演给谁看?谁在费尽心机?我只叹息公子这样的人物,也有他不能顾全之事,也有顾虑,也有无奈,也会被人掣肘,也不得不克制,不得不做出一套他平生最厌的虚假工夫。
他每日修书信一封让我送往霁月楼,或借物抒情,或历数琐细,再忙也不间断。晴初也总有回应。有时候我送去一盆时新的果子,翌日晴初便会回赠一盘新鲜槐花;有次我送去一盆精致玛瑙葡萄盆景,晴初似乎喜欢,回了一对小小白玉瓶,公子在其中一只上题了诗,另一只空白的仍送回去。晴初也合作,题了另外一只。
晴初的琴声不是每日都有,似乎她也懒怠,只有兴之所至才会弹拨一回,调子也散,她没有兴趣弹完整首曲子,闲闲几个音便撂下。我找了乐师,隔着河细细吹起一只笛子,分花拂柳,就着水声,幽幽的进了她的房。不多时,果然又琴声应声而起,公子停下手中的书,朝着我笑了一笑。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基本不多话,公子说什么我便去做,公子愁什么我便替他想到。我除了照顾公子之外,又多照应了一个人。我到底是谁的奴?咳,我不过是爱情的奴。
也有卡壳的时候,公子一日劳累过度,神经紧张,空对着诗笺无法成行。眼看已落日将近,素柬上仍下不去一个字。
怎么办?他惶急,我竟愚钝如此,愚牛泥猪一般了。
我想了想,走去外间。小幺儿正和小果儿闹成一片,这俩孩子是对冤家每天见不得离不得。我交代他们说我出门有事,如果公子找我便随便找个借口。
我夜里没回相府。而那一夜后府中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天籁般的乐符。细细的,起伏的乐声,随风而来,明明微弱,却忽然就注满了整个夜。最高手的扫弦也抚不出那样的层次跌宕,萧笛也没有这样的转折,
公子在那个晚上披衣而起,沉默聆听,痴醉如狂。第二天所有人都在谈论昨夜的奇怪乐声。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没人听过那样的音乐。没有一本书籍有过记载,没有一首诗词曾经描述。有人烧黄符,以为有狐仙作祟,被公子大叱了一顿。公子传令,以后再有这样的琴声,所有人不得开门窗窥视,不得询问,不得惊扰,不得互相查看。——他认为这是天上降下的音乐,人间何曾听闻过那样的琴声?鬼怪哪里能发出,奏出,变出这样的曲子?
他亲自来告诉我这件事,问我,你听到没有?他对我形容那琴声,多么美而神秘,是错综,战栗,又急促,热烈,突然一折,又哀伤到莫可名状。最婉转的夜莺也啼不出这样的断肠,和箭岀弦一般的余震。
我只笑,然后给他摆好纸墨。
他灵感泉涌,一挥而就。
晴初似乎也被那乐声感染了,在回应的信里提到。这样的默契,令公子兴奋不已。他手持着晴初的信,抬眼寻找我,对我一笑。
隔着一圃花,我看到公子眼中的慰藉。他现在如此信任我,越来越需要我,极机密之事,他也不避我,已完全将我视作心腹,我的女儿身,他也不忌讳。
我的公子雱,我知道人生短暂,而历史不可变。你我相处之日已屈指可数。但我必会陪你到最后一日。我只愿在你身边,做一条现代人鱼,我日日将心口送上刀尖,但会终身守口如瓶。
第十九章、海棠花会
这两天朝廷上又出了件奇事。市易所官员吕嘉问,被人堵在家门口揍了一顿,连续几日不能出门,据说脸有破相。这人我见过一次,人很精明,在相国手下相当得力。被打的原因也很好笑,一群小煤商,状告官家,理由是官家公然与他们争夺地盘,也卖起煤来了。吕嘉问因为各地的商税收不齐,几日前刚被弹劾,现在又被打,雪上加霜,不免让人又恼又好笑。连皇帝也觉得荒唐,招相国去问了一次。因为现在朝廷居然开始公然卖酒,卖煤,做起官家生意来。年轻的神宗皇帝有点没面子。
“有什么奇怪?”相国回来对公子说,“朝廷本该事必躬亲。”
但公子对这事却不过一笑,他把这当个笑话讲给我听,“一个御史大臣,抵不过三个煤商,现在各地煤商都要堵着他门前要地盘,吕嘉问可不就成了个煤(霉)大人?”
他这几天心情都好,浑身像刚沐浴过一样清爽。我心里明白那是因为晴初少夫人这几天小病初愈,两人隔着几道楼阁,一汪浅湖,每天隔空交流,倒也和谐得很。
小幺儿进来,手上拿了一个帖子,边缘烫金,翠绿玫红,展开便一股香气。喜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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