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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商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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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经历后的此时此刻,这种默默无语的宁静使她有了这样安全、平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经验过的,也许,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里,会有这种感觉罢。

人声狗吠隐隐约约传来,两人抬头向声源来处看去。

半里外的山梁上,三儿牵着三头狗走来。

林强云和凤儿站了起来,三儿看到两人,丢了手中牵狗的绳子,连蹦带跳的奔了过来。

三头狗脱了束缚,吠叫着越过三儿,朝林强云和凤儿方向冲过来,奔到近前丈多远处时,打了个圈儿,掉头朝另一边十多丈外的死熊处狂吠而去。

在三儿身后不远,十二三个或扛着标枪、或手提大刀的男人,正匆匆地急步走过来。

三儿跑到小溪边,憨憨地笑着对林强云道:“林大哥,我回来了。”

林强云拍拍三儿的肩膀:“辛苦你了!”朝随在三儿后面的人群迎了过去。

这些人年纪最大的不过四五十岁,有六七个是十多二十几岁的青年。年长的都留着长短不一的胡须,年轻的嘴上也有茸毛胡子,看来都有留胡须的习惯。

来人都是两截衣衫脚穿稻草鞋的山民打扮,衣裤上多是补钉。只有一个中年人虽然也是穿草鞋,但却身着长衫,显得与众不同。

身着长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领先而行,这人的个子比林强云还高出半个头。长条脸上留着二寸多长的山羊胡子,走路时显得慢条斯理,一副学究模样。他每步跨出去都近三尺,行进的速度并不比别人慢。

凤儿抢上前去,一把拉着长衫学究的手,摇晃着撒娇:“爹啊!你怎么才来呀!刚才可吓死我了。好在有林大哥和我们的在一起……”

“原来这高个男人是凤儿的父亲,难怪凤儿长得这么高了。“林强云心中暗想。

长衫学究一面听一面注视着林强云,待凤儿略停顿时,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松开手暂停一下。走到林强云面前双手一拱,说着一种听来很别扭的普通话问道:“这位兄弟请了,在下先谢过救护本村子弟和小女的恩德。敢问贵姓大名,何方人氏,尊架到此地来有何贵干?”

林强云学着样儿将手一拱,这样的行礼方式,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扭捏地用普通话回答说:“不敢当大叔道谢。免贵姓林,名强云。连城县林坊村人。因为上山打猎走到这一带山林中迷路了。请问大叔尊姓大名,这是什么地方?能否在贵地借住几天?”

那长衫男子喜道:“原来你姓林,是本州莲城人,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林兄弟了。既然都是本地人,那就好说了,就凭你救护了本村人,但请到我们村中无碍,可在我家先行住下。小姓沈,名念宗;(指着身后的大汉)这位姓陈名归永,是三儿的爹。本村属汀州(现福建省长汀县)庵杰村,名唤横坑,与莲城县同属一州。你既然迷了路,稍后请随我们来就是。眼下且先把你打的猎物运回去罢。”

林强云又惊又喜,心想:“哎哟,怎么在赖源的石燕洞一下子弄到长汀县来了?这里离老家连城县城关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吧?在他们这儿住几天,搞清楚具体情况后再说。”

心神晃忽之间,沈念宗为林强云逐一介绍了同来的各人。林强云心有所思地唯唯喏喏,只是不断对他所介绍的人点着头,人名那是基本上没有记住,就是能记得几个名字的,也都与人对不上号。

沈念宗回头对同伴说:“大家一起过去动手,先将林兄弟的猎物抬回村去。他要在我们村住几天呢。”

众人同声应喏,随着林强云来到棕熊倒毙之处。

三只狗儿此时已停止了狂吠,只蹲坐在距棕熊四、五尺远,分成三个方向警惕地注视着地上的熊尸,有一声没一声地吠叫。

看到棕熊庞大的身躯,跟随而来的人们不由发出数声惊呼,七嘴八舌地议论。人们看看地上的熊尸,又看看林强云。似是非常奇怪这位个子平常的年轻人,凭什么能把这么巨大的一头熊给打死了?他们的眼神由开始的疑惑变为好奇,然后由好奇又转变为佩服,再后来眼中全成了敬畏的神色。

谁说不是呢?这头倒在地上死去的巨熊,那样大的一头恶畜怕有这位年轻人十来倍的重量吧。是三儿和凤儿俩亲眼看着这位姓林的年轻人,用他背着的两根并在一起的铁棍给打死了的。三儿和凤儿都异口同声信誓旦旦地说,千真万确地,它连铁棍的边都没挨到,听到轰然大响后从铁棍中喷出青烟,棕熊就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神仙啊!只有神仙才能在眨眼之间杀死害人的巨熊。试问,凡人有这样的可能么?谁要是说有这样的可能,那就请他来试试给大家看。

陈归永看着这庞然大物,皱了皱眉头,走近林强云,说:“林兄弟,这畜牲实在是太大了些。若是要将它弄回村去,定要将它宰剥了,分解开才能挑回去。”

林强云从来没有处理猎物的经验,过去虽然有过打猎的经历,但打着的猎物大都不过是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最大的猎物也就是二十多斤重的黄麂而已。他实话实说:“大叔做主好了,我从来没有宰杀过这样大的猎物。”

陈归永得了林强云这话,转身过去和沈念宗说了几句。沈念宗便指手划地指挥着众人忙碌起来。

林强云自知帮不上手,便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家宰剥棕熊。

才一会儿功夫,林强云就发现几个正切剥棕熊的人,手上拿的虽然是铁制的刀具,但看他们使用起来很吃力,连割带锯的,显然是刀子不利所致。

林强云从后腰上取出匕首,送到陈归永的面前,说:“归永叔,你试试这把小刀。”

陈归永正埋头要切下熊掌,毫不经意地接过匕首,像用自己的皮刀(一种刀刃成圆弧形的菜刀,除了作为菜刀外,多用于开剥动物的皮革)一样,用力切了下去。

不料,这一刀下去,一下子就将大碗粗的熊掌切下一半,连那坚韧的掌筋都有近半被切断。

这一下,陈归永大感惊讶,他想不到这柄小刀竟是如此锋利。将匕首举到眼前,仔细地察看起来。口中说着:“咦!?这是什么刀?竟然这般锋利?”

正在一同切剥棕熊的人听得陈归永的话,都停手直起身看着陈归永。一人问道:“归永,什么事?”

陈归永举起手中的匕首,对众人说:“你们看,这把刀有什么不同?”

众人都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有人随即说道:“除了小而长,样子有些特别外,看不出什么不同啊,怎么了?”

陈归永一只手把着熊臂,另一手把匕首比在断了一半的熊掌上,说:“你们看清了,看看这刀有何不同!”说着用力一刀顺着骨缝朝下切去。

众人眼见这一刀下去,那只粗大的熊掌应刀而下,直落在地,切口整齐光滑。

这一下看得众人悚然动容,都没有想到这样一把不起眼的小刀,竟然是如此锋利。其中一人问道:“二哥,这刀是哪里来的?”

陈归永答道:“这是林兄弟的,他刚才拿给我用时,我还没有在意,等一刀就切下近半个熊掌,我才知道这是一把宝刀。”

众人听了,一齐围了过来观看。

外表上,这刀子与其他的匕首没有什么不同,单刃的匕首全长尺三,刀身宽约一寸二分,背厚一分余。硬木镶制的刀柄占了六寸左右,一块细长的铁片做成护手。刀身略弯成微小的弧形,刀尖朝刀背方向挠起三分。

沈念宗伸手接过匕首,翻动着仔细察看。只见整条弧形刀刃的近一分左右,有一条隐约可见的细纹,刀身打磨得光亮如镜,刃口部分闪闪发着青光。口中说道:“果然好刀、果然宝刀!”

沈念宗将匕首交给身边的另一个人,说:“你们都拿去见识一下,看完了大家赶紧做事,我们要早点回去呢。”

众人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将棕熊剥了皮,切割成数十块。沈念宗连那熊下水也不肯放过,叫人拿去小溪里洗净带上。

大家用山藤绑扎好熊肉,挂到刚做成的竹扁担上准备动身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山头上。

天黑后不久,他们回到横坑村。这一路回来,十多个人就着昏暗的天光,最后一段路又是摸黑挑着担子走在山林间的小径上,全都累得够呛。连林强云在内,每个人都挑有百余斤的熊肉,就连三儿都挑上七、八十斤。只有凤儿的担子轻一些,但也挑了五十多近六十斤重。

村子里一阵纷扰,沈念宗高声吩咐,要各人挑回的熊肉等都先放到各自的家里。然后带着林强云回到自己家中,匆匆地安排他洗浴进食后,安顿在一间空房内睡下,便也自去休息了。

这是一个稍为宽大的山谷,坐北朝南,纵深四里左右,横向最宽处有五里多,到谷口收窄至宽约五十丈左右。

一条二丈多宽的山溪,通过山谷正中蜿蜒曲折流向谷外,将山谷切成两半,还另有三条更小些的溪流汇入山溪中。

清澈的溪水深仅二尺,水中一群群二三寸长的小鱼悠闲地上下游动,不时还有一两条跃出水面。

一条小路沿山溪西岸,从谷外通到小村。

沿小溪两岸从谷口一直到后部的山下,是一片宽约三里,深二里余平坦的缓坡地。

东边山上是间有杂木的竹林,西山全是杂木,后山则大部分长着马尾松。数条小径弯弯曲曲地通向后山和东、西山下坡度不大的草坡。

距谷口一里左右,沿着谷中央的小溪两岸,零散的建了十多座坐北朝南的泥墙瓦房,形成一个百多米长的小村。

村中只有两姓,隔溪为邻。溪东住着的七户姓陈,溪西十户则是沈氏家族。

沈念宗的家位于村子最靠近谷口处,小路从门前通过,架了一座三丈余长的木桥连接小溪两岸。

到谷口的一片及村的左、右,围绕着小村开垦了三、四百亩稻田,只占谷中的平地的小部分。看得出来,谷中还有八、九成的土地没开垦,大半长着灌木,一部分长着各种野草,山谷里开垦出三四千亩的稻田是不成问题的。假如把谷中的平地都开垦了,大约能养活千把人吧。田里的秧苗已经有三寸左右高,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插秧了。

后山和两边的草坡上,长着一些白色的小花朵,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草丛中。

各家各户的炊烟袅袅升起,人声夹杂着鸡鸣、鸭叫、狗吠,牛哞、猪号声混成一片。不时有人挑着木桶,互相打着招呼到溪中挑水。

整个小村一派平和安详。

沈、陈两族的先人,于唐僖宗光启年间(公元885~888年)躲避黄巢之乱,从当时的虔州(今江西赣州)逃到这个山谷藏身。经过三百多年的生息繁衍,逐渐发展成这个有十七户,七十多口人丁的小村庄。

总的说来,村民们还算活得下去。除日用品较为缺少外,种出来的稻谷完粮纳税后,只要精打细算地省着点吃,还能够养家活口。

这期间官府的赋税多得惊人,横坑村人丁七十六口,田三百一十三亩。每年官府收取的两季赋税及‘和买’、‘和籴’、‘支移’、‘折变’和‘经总制钱’等等,一共应缴纳‘会子’一千二百八十贯上下,折银三百六十五两七钱多,占横坑全村全年总收入的五成多六成。

幸好这里距汀州数十里地,四下里有重山阻隔,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派来主政的地方官大多不算太过分,官府收的税也还能承受得了。只要乖乖伏法,按时缴纳官府的赋税、摊捐,就没有太大的麻烦。

若是村中遇上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早年出外经商的亲友们,也还能支持接济一些,不至于死太多的人,让村子得以保全下来。

至于村民们日常生活用品,如:盐、布、针线,等等的。那就只有靠山吃山,用打到的猎物和挖取的药材来换了。

当然,这期间也有走投无路的人,扮成盗贼来村里骚扰一番。除去年的江南西路陈三枪的手下的一小股绿林好汉,流窜到汀州境内,不知如何来到这横坑抢劫,被村民们击退,村民也死了三个人外。其他的几次仅损失了少量粮食,倒也没有给村子造成太大的伤害。

要说村中人们的生活不错,那只是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仅是一日两餐都有吃的,农忙时甚至还可以改成三餐,中午吃上一碗半碗的米饭而已。

所谓有吃的,也不过是用糙米煮的,加进了大量芋头瓜菜的粥。至于干饭,那是将糙米放入锅里煮至半熟,将半熟的米粒捞起来,拌了一半以上的干萝卜丝或是其他晒干的瓜菜果丝,再放到木饭甑里蒸熟。余下的饭汤留下少量米粒,再加入瓜菜煮成稀粥。

这横坑村耕地有三百多亩水田,全村却只养了两头老得已经拉不动犁的黄牛,种田的人对耕牛又十分爱惜,何况在多年来的饲养下,人与牛又产生了感情,所以等闲不肯再让老牛下田,故而纯靠人力的耕作十分辛苦。

纯朴的村民们除了下田耕种,上山打猎、采药外,别无其他的收入。生活也还是保持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

沈念宗的小儿子叫沈南松,今年已经十岁了,是个聪明机灵的小男孩。

今天一早起来,就想去看昨天夜里来自己家借住的林大哥。但姐姐叫他不要太早去吵醒别人,他只好在院子里无聊地呆着。

昨天他就一直想看清楚这个林大哥,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能耐,竟然一个人就能打死千多斤重的大棕熊。这令小小年纪的他佩服极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汉,是大英雄呢。村里的这些人么,哼!除了会讲口之外,还能干出什么大事来,他不屑地撇撇嘴。

但是在昨晚那朦胧的油灯光下,就是走近了也看不大清楚,何况他根本挤不到和林大哥面对面。他只能走到林大哥的身后,伸手摸了一下林大哥背着的铁棍。同时这林大哥身上散发出一般极重的汗臭味,呛得他直皱眉,连忙退了开去。

小南松等了好久都不见林大哥出来,忍不住悄悄走到那间房前,轻轻推开一条缝偷看,里面早没人了。

屋角摊着的稻草上铺了一张草席,草席上靠墙的一边,放着那根姐姐讲过,会冒烟喷火,还会发出极大声响,打死大棕熊的铁管子,以及包儿、袋儿等物品。

南松悄悄地走进去,想仔细地看一看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铁棍,母亲就在外面吼他了。

他连忙高声答应着出去,一路小跑来到饭厅。

父亲吩咐:“去那间屋,叫昨夜睡在那屋的客人来吃饭。”

南松应声跑出厅,心想:“他不在屋内,会去哪儿呢?会不会到溪边去了?先去溪边看看。”

跑出院门,果然看到一个人站在桥边,穿着一身肮脏的古怪衣服。

他走到那人背后,对他叫道:“喂,这位林大哥,我爹爹叫你回去吃饭。”

林强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他红着脸用手比划着吃饭的样子,有些结巴地又说一遍:“我爹爹叫你回去吃饭。”心里直骂自己:真是没用,连句话也结结巴巴地说不好。

林强云笑了起来,一面跟着他走,一面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沈南松觉得很没面子,拼命压下害羞的心情,极力装出副大人的模样,挺起胸膛说:“不要叫我小弟弟,我叫沈南松,已经十岁了。爹爹说,从今年开始我就要下田帮着做田事了呢。”

林强云奇怪地问道:“你才十岁就要你下田做田事?那你不用上学读书么?”

这话才一出口,林强云暗骂自己是个笨蛋,既然已经不是很肯定的知道了这是宋朝,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学校,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吗。

沈南松说过几句话后逐渐流利起来,奇怪地问道:“什么上学读书?”

虽然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厉害,但还是耐心地向小男孩解释:“就是看书认字,学语文、算术啊!”

又是一个错误,宋代只有私塾,据自己所知的在私塾里读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和“人家日用”什么的,还有就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古书。哪来的什么语文、算术呀。

沈南松有点丧气地回答:“学语文、算术?我没有听过,爹爹说我还看不懂书,只是教我认字。”

两人走进大门,只见沈念宗站在饭厅门口。他看到林强云走进来,伸手肃客,说道:“林兄弟,你昨夜睡得还好么?”

林强云笑着说:“睡得可香了,一躺下去就到天亮。在山上我可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安稳觉。”

厅内摆着一张泛黑且粗糙的白坯木桌,四张条凳放在桌旁。山墙上贴一张写着“天地君亲师”五个三寸大字的红纸。靠墙一张人高的神案上,除了几个祖宗的灵牌外,还摆放了铜香炉、瓷酒杯、锡灯盏等物,香炉中插着三根燃了一半的棒香,灯盏上有一根灯芯还在点着。

木桌上放着一碗黄麂肉、一碗熊肉和一碗炒芥菜,还有一碗咸腌笋。

桌上只放了三双筷子,沈念宗让客人坐到客位,自己坐在主位,沈南松则坐在下首。

凤儿走了过来,为每人盛了一碗赤红色的糙米粥,粥里多是萝卜丝而少见米粒,然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沈念宗对林强云道:“山野陋居,只有粗粝稀薄之食,林兄弟请莫见怪。”

林强云连称不敢,心中却在想:“吃完饭一定要向沈大叔打听清楚,现在到底是那一个朝代,具体是那一年。”

饭后,沈念宗对林强云说:“林兄弟,你昨日打到的棕熊,除去血水及肠内洗掉的脏物不算,连皮带骨足有一千六百余斤,恐怕这头熊未死时有不下一千八九百斤重。除了熊皮、熊掌、熊胆、熊筋、骨头外,还有六百多斤肉、二三百斤油和一些下水。熊掌送到府城可卖得些钱,这七百多斤肉如何处置?你发个话,我好安排人帮你办妥。”

林强云说:“我想将熊肉全都分给村中的人,大叔看着办好了。我上山打猎只是为了兴趣,没想到却猎获了这么个大家伙。”

沈念宗沉吟了一会,说:“这样好了,将熊肉留着一部分腌着,另外的分给村中的各户。熊油则煎出来,各家都分一点留着治病,风湿、刀伤、摔伤都可以用,还能用来煮菜食用。骨头也不能丢,可以熬出膏来留着。至于熊胆、熊掌、熊筋和熊皮等,这几样能值些钱的,能留的暂时先制好留着。不能久留的,明后天我们带到州城卖了。你看如何?”

林强云道:“全凭大叔做主就是,我没有什么意见。”

沈念宗说:“那好,我就替你做主了。另外,那熊胆可大了,足有饭碗大小,我想晒干后也比拳头大,你要不要看看?”

林强云说:“不必看了,请大叔帮着打理好了。”

沈念宗见林强云这样说了,也没有什么话好讲,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

林强云急忙叫道:“大叔,请先待一会,我还要请教几个问题。”

沈念宗有点疑惑地坐下:“有什么事,林兄弟尽管问就是,我是知无不言。”

林强云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纷乱的思绪,缓缓说道:“沈大叔,实不相瞒,我在山中的时间久了,多年来与世隔绝。我想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代,皇帝是那一位?请大叔指点。”

沈念宗笑了起来,说:“看你刚才紧张的样儿,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来告诉你,眼下是大宋绍定元年,距建炎南渡至今,已经一百零一年了。今天是三月初五日,当今圣上亲政才只有四年,如今在朝庭中当政的却还是宰相史弥远。我朝与金国前些年一场大战,金狗被我宋军挡在秦岭、淮水以北。天下也太平了四五年,虽说官府赋税日重,我们也还能活得下去。最坏的就是天下各地盗贼如毛,出行极为不便。比如我们汀州,许多人耐不住极重的赋税,只好将所种之田卖与他人。偏偏购置田产的又大多是恶霸之流,他们勾结官府,令得其田产虽去而赋税尚存,其人被栏头(宋时收税的衙役)追扰,有那性子暴躁的,往往杀了栏头差役造反求生呢。”

“从我识事开始,就经常有广贼、赣盗前来抢掠,各村寨造反的也不时出现,还是不大太平啊。怎么样,还有什么事,你只管问来。”

林强云尽管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大约的年代,对今天的答案早有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震动不已。强扮笑脸说:“谢谢大叔告诉我这些事,其他没有什么事了。昨天要不是碰到你们,我又要在山里露宿。真是谢谢你们,收留我在这儿住下!”

沈念宗连忙说:“这个不用谢,出门人那个顶着屋子走路,哪里不会碰到难处?我们都是外来的客(家)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林强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沈大叔,我这几年都是在山里帮人做工,对汀州府现在的情况不了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现在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沈念宗笑着说:“呵呵,这也难怪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离城这么远,就只有我才会去州治长汀县。一年中也仅去两、三次。还是问到了我才能告诉你,若是问到村中的其他人,大多是和你一样不知道的。”

“如今,汀州眼见得可以兴旺起来了。数年前赵崇模知本州时奏请,至今年朝庭核准我们汀州可以运销‘潮盐’,水路已可直通广东潮州。广货由鄞江(现福建省西部的汀江)溯流而上,至本县转道赣州(江西赣州),从赣州走水路可运达吉州(江西吉安市)、隆兴府(江西南昌市)、江州(江西九江市)等地。我们汀州的纸、竹木、及内地由赣州运来的绵、麻、布、瓷器等各色货物,从汀州顺江而下运到广东。一年来,汀州境内的人,生活已经好多了,县城内各色货物都能买到。只是我们这些客(家)人,在田里找食还勉强,想赚些钱却是难。近江边的还好些,离江稍远些的,就比如我们村中的人,想赚些钱帮衬度日就太难了。唉!难啊!可日子还得要过,你说是不是。”

沈念宗说到后来,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林强云被沈念宗的一番话说得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马上跑到没人的地方,狠狠地发泄一番。只是碍于眼前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不能过分显露自己暴躁的性情,只好跟着摇头叹息了几声,抬头看看沈念宗父子说:“大叔,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忙你的事去吧。”

沈念宗站了起来,说了声:“告辞。”领着沈南松走了。

卷一 第四章

林强云看着沈念宗父子走出,只是在饭厅里呆坐着。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思绪万千,真个是剪不断理还乱。心中大叫:“完了,完了!我走了什么背时运?怎么会来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他除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外,还担心接下来,在自己身上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茫无头绪地坐了许久,他铁青着脸走出沈家饭厅,走进昨夜寄宿的房间内,一头扎到地铺上。进房门之前,似乎听到沈南凤在叫,他也懒得理会,像没有听见似的不应不答。

沈念宗此时正好带着儿子回来,刚走到大门口,看见林强云的样子很可怕,料想林强云一定是有什么不幸的事。对还要呼叫的凤儿摇摇手,老于世故的交代家人:“不要去骚扰林兄弟,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幸的事。”

林强云在屋内一躲就是一整天,推托说身体不适,午餐、晚饭没有出来,小南松送入房内的饭也原封不动。

直到了第二天凌晨,林强云才走出房间门,脸上的肌肉强直僵硬。呆呆地站在门前,仰着头,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际。

天边才显露一点白色,四下里开始出现一片灰蒙蒙的光线,运足目力也仅能模糊地看见二三步内的东西。

凤儿正和母亲在灶前忙碌着,准备今天一天的饭食,这时走到院子里抱柴草。她看见了林强云,走近前去正要开口招呼,忽然又愣住了。

天色朦胧中,仅一天一夜的功夫,她心目中的大英雄,神勇无敌的林大哥,似乎变了一个人。原本丰润的脸瘦了一圈,脸色萎顿苍白,胡须似乎长了不少,眼神也暗淡了许多。整个人显得委靡不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儿。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走近林强云问道:“林大哥,昨天出了什么事?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有什么事说出来就会好受一点的,或者到没人的地方大声地叫出来。对了,不如你到村外走一走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吃饭,你说好么?”

林强云的神色渐渐地缓和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说:“谢谢你凤儿姑娘,我没事。到外面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林强云迷迷糊糊地走出沈念宗家的大门,过了桥便信步往后谷方向走去。

环视整个山谷,远处的山脚被一层灰白色的雾气笼罩,周边起伏的山峦也还是黝黑。

昏暗的天光刚刚能看清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视线不能及远。

铺在路上卵石缝隙中长出来的、由路边伸到路上的杂草,不时拂过林强云的脚上。才走了数十丈远露水就浸湿了裤脚、鞋子,每走一步都发出一下“叽咕”的响声,好像刚从水中走过一样。

吹来的晨风湿漉漉、粘糊糊的,似乎那风一吹到脸上,就变成了粘液沾在皮肤上,再也不肯离开。

就是空气也显得那么糟糕——潮湿而又沉重,吸入、呼出都让人觉得困难。

所有的这一切全让林强云感到极不舒服,所有的一切全都让林强云感到不满意。

走过了最后一所房子,路上已经没有卵石,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了狭窄得多的小泥路。四周的野草更多,打在脚上的露水,使鞋子和裤管也水淋淋的。

天,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雾,渐渐地稀薄了些。

东边的山头上,显现出淡淡的红色,渐渐地能看清十余丈处的景物。

脚下的小径岔开了三条,分别通向后谷左、中、右三个方向。

林强云漫无目的地向左边的小路走去,来到一个小山坑口。

一股涓涓细流,从坑口左边一堵直立的石壁下流出。十丈宽的谷口长满人高的灌木。山坑左边的石壁越往里越高,石壁顶上长的都是毛竹。

山坑右边是很陡的山坡,山坡上灌木杂草丛生。

山坑内是一片平坦的草地,间杂着数十棵马尾松。石壁到山坡脚下最宽处有近十丈,直到深入山坑中二十余丈,山坑中的平地才消失。

林强云停下脚步,站在小径上四下打量。这时若是有人,从他茫然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只是头在转动,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见。

从不远处陡峭山坡的灌木丛中,传出了一只斑鸠“咕谷——咕——咕,咕谷——咕——咕”的鸣叫声。

斑鸠充满活力的叫声,连续不断地由耳道直入心田,灌输到脑海深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强云的眼睛慢慢地明亮了起来。他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着。

斑鸠的叫声有规律地响着,虽然并不动听,却显得极富生气。

也不知呆呆地站了多久,林强云忽然觉得天地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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