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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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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李一心,在他父亲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特异的孩子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从小就十分喜欢沉思,神情经常严肃而充满了自信。可是这时,他在一听到他父亲的问题之后,却罕见地现出了迷茫的神情来。
他想了一想:“我有十分模糊的感觉,我要找的那地方,和庙宇有关。”
李天范苦笑:“孩子,你不满一岁,就已经对庙宇有兴趣了,难道你那么年幼时已经要去找一个你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李一心的神情更茫然:“我不知道,爸,太年幼时的事,我记不得了。”
李天范叹了一声,李一心接著道:“爸,其实我深爱著妈,可是每当我要向她说甚么,说不到两句,她就以为我是神经病。我来到这世上,有一个十分特别的目的,我只知道这一点,至于是甚么目的,我要找到那地方,才能知道。”
李天范听得又是骇然,又是莫名其妙,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他有目的来到世上?这种口气,听来像是救世主对世人所说一样,一定是有关宗教的书籍看得太多了,所以才使他有这种古怪的念头!
李天范想要开导他几句,但是李一心已经先说道:“爸,你不会懂,我一定要找到那地方,这是我生在世上的目的。”
李天范心中疑惑,是不是有甚么邪教,使得年少的李一心受到了迷惑,但是他立时否定,因为李一心除了上学之外,其余所有的时间,全在家中,不可能和任何邪教有接触。
李一心又道:“我要去旅行,到东方去,有一座庙,是我要找的,那一定是一座庙,我一定要找到它。”
李天范的声音之中,几乎带著哭意:“孩子,世上的庙宇,万万千千,你没有一个目标,怎么能找得到?”
李一心却充满了自信,他那种茫然的神情消失了:“我知道,一定找得到。”
李天范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因为李一心讲的话,他全然不懂。而且他看出,李一心所说的话,不是一个小孩子的胡说八道,而是极其认真。
在那一霎间,他作了一个决定,李一心既然表示了那么奇异的一个愿望,要去看他所能看得到的庙宇,那么,为了进一步了解李一心这种有异于常的行动,他就应该和李一心在一起。
所以,李天范道:“孩子,你的话,我不是很懂,但是你要去旅行,去造访你可能到达的庙宇,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李一心听了之后,皱起了眉,过了好一会,才道:“好的,爸,我年纪还小,你可以陪我,但是我的搜寻,可能要持续极长的时间,正如你所说,世上的庙宇太多了,穷我一生,只怕也看不了十分之一,所以,到我年纪大了之后,请你允许我独立行动。”
作为一个父亲,李天范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发现自己和儿子之间,有著显著的距离,尽管他的学问、他在学术上的地位,得到举世公认,但是他不能不承认,他真的不了解李一心:他自己的儿子。
李天范望著我、白素和布平说:“这孩子的那番话,是甚么意思,各位能明白吗?”
布平立时道:“我不明白。”'网罗电子书:。WRbook。'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在白素的神情中,我知道她有了和我相同的想法,而且,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由我来发表意见。
我先轻轻咳嗽了一下:“李博士,情形,我想,只能从玄学的角度来解释。”
李天范扬了扬眉,神情并不是十分讶异,显然曾经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他叹了一声:“玄学?有人这样对我说过,可是那难以令人相信。”
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有事实放在那里,你非接受不可。”
李天范用十分软弱的语气抗议:“甚么事实?一心这孩子,不过……怪了一点。”
我摇著头:“不必从世俗的角度去维护他,你也知道他不是怪,我们的看法是,他一出生不久,他前生的记忆,就开始干扰他的思想。”
李天范直站了起来,刹那之间,像是遭到了电殛,然后,又重重坐了下来:“从来也没有人……说得那样直接!”
我摊了摊手:“没有必要吞吞吐吐,是不是?”
李天范苦笑了一下:“我也曾这样设想,那么……首先得肯定,人有前生?”
我和白素一起点头。
由于有过相当多次的经验,关于人的前生、灵魂的存在,等等,这些玄学上的事,我持肯定的态度。这时,我根据李一心自小以来的怪异行为,提出了我的看法。
当时,我对自己的说法,充满了信心。虽然以后由于事态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证明了我看法的不正确,但是,那和我坚信灵魂存在的态度无关,虽然李一心的事和我的推测不同,但是那并不是说灵魂、前生等等玄学上的现象不存在,这一点,不可混淆,请大家留意。
当时,李天范又苦笑了一下:“那么,我的孩子,他的前生是甚么?一个僧人?”
我点头:“极可能是僧人,也有可能,是和庙宇有关的人。”
李天范的神情更加疲倦,长叹了一声:“他是我的儿子,我不理会他的前生是甚么,他的前生是皇帝,也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他的今生,是我的儿子。”
李天范的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激动,作为一个行为怪异孩子的父亲,这许多年来,他一定忍受了不知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事,直到此际,才发泄了出来。
我和白素,都只是用同情的眼光望著他。他神情显得更激动:“他目的是甚么?如果地想回到前生去,那我绝不容许,他是我的儿子!”
他说到后来,声音嘶哑,涨红了脸,不住地喘著气。白素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问:“这一番话,你对他说过没有?”
李天范十分哀伤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一番话,在我心中,不知藏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对他说,可是……却一直没有……说。”
布平瞪著眼问:“为甚么不说?”
李天范苦笑了一下:“布平先生,你没有孩子?你没有孩子,就很难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当我发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就又焦急,又难过,想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父子间的感情不协调,发生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十分怪异,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说到后来,声音发颤,手也在发抖,我忙道:“是的,你的心情很容易理解,你怕这番话说了,他离你更远。”
李天范又叹了几声:“是啊,万一他听了我的话,说前生比今生更重要,那我就等于失去他了。唉,这种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的心理,只有父母才能明白。”
布平没有再说甚么,我和白素也沉默著,过了好一会,我才道:“李先生,你放心,我曾答应帮助你,我想,索性帮他弄清楚前生的事,情形反倒会明朗化,我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李天范仍然叹息著,我道:“以后的情形怎么样?你真的一直和他在各处旅行,寻找庙宇?”
李天范道:“是的,丧礼过后,他就天天催我,恰好我有一个相当长的假期,在那一年中,我们在亚洲各地旅行,第一站是泰国,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一座真正佛教的庙宇,狂叫著奔进去。后来,又到过日本、中国、印度、缅甸。在这次旅行之后,他显得闷闷不乐,因为他并没有找到心目中要找的庙宇。”
我“嗯”地一声:“本来,这就像是大海捞针。他要找的庙宇是甚么样的,难道他一点印象都说不上来?”
李天范道:“是啊,我也用这个问题问过他,因为如果知道了那庙宇的外形,要去寻找这座庙宇,总比较容易。他一听得我问这个问题,就怔了半晌,接下来的三天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论日夜,只是发呆。我看到他的这种情形,真是担心之极,我和他讲话,他总是挥手叫我走开,别去打扰他。”
布平插了一句口:“啊,他一定竭力想记起那座庙宇是甚么样子的,如果卫斯理料得不错,这庙宇和他的前生,有极大的关系。”
当时,我听得布平说“如果卫斯理料得不错”,还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怎么会料错,后来,证明我料错了,发生在李一心身上的事,和前生并没有关连。
(如果李一心的事,和前生有关连,我不会记述出来,因为我已经在《寻梦》中,记述了有关前生的事。同样的事,我只记述一次,不会重复。)
李天范苦涩地道:“当时我也这样想……过了三天,他开始画画,我也不知道他在画些甚么,他不给我看,我也不敢向他要。又过了一个月,他才告诉我,他只知道他要找的那座庙宇内部的情形,他说,只要让他走进那座庙去,他就可以知道,立即知道那是不是他要找的。”
我“嘿”地一声:“这不是废话吗?还是得一间一间庙去看。”
李天范吸了一口气:“也不尽然,多少有点用处,这时候,世上所有的、有关庙宇的书籍和画册,几乎全被他买来了,里面有很多图片,有的也有庙宇内部的情形,至少,不必浪费时间再到那些庙宇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可以剔除多少?”
李天范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继续说著:“自此之后,我拚命争取假期,在接下来的三年,陪他走了许多地方,三年之后,他说他已长大了,而且,他不肯再上学,要不断外出旅行,也不要我再和他一起,我只好答应了他。”
我大为不满地摇著头:“他这种行为,绝不能算是一个好孩子。”
李天范陡然提高了声音:“不!他是一个好孩子,他虽不在我的身边,但是经常 会飞来看我,而且,只要他去的地方,我有朋友、熟人在的话,他一定会住到他们家里去,免得我担心,每到一处,我都知道他的行踪,他是一个好孩子。”
我仍然表示不满:“好孩子?不念书,全世界各地乱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
李天范有点无可奈何:“他一再说他必须这样做,而且他虽然不在学校中,但是致力于语言的学习,他精通好多地方的语言,那些日子,也不是白白荒废了的。”
我还想说甚么,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我只好道:“我现在发现,最困难的事,莫过于在一个父亲面前,说他儿子的坏话。”
李天范给我的话,逗得笑了一下:“一心他真是个好孩子。”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所以向李天范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李天范神态疲倦:“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十年,一心今年二十五岁,他显然还没有找到他要找的庙宇,一直到现在……忽然接到他失踪的消息,我……怎能不著急?”
一听到这里,我、白素和布平三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桑伯奇喇嘛庙!”
李天范呆了一呆:“你们是说,一心他要找的庙宇,就是桑伯奇喇嘛庙?”
布平道:“太有可能了,李先生,你提到过,有一个时期,他曾不断地画著画,他画的是 ”
李天范道:“我曾去偷看过他画的画,那是一间庙宇的一些房间、殿,等等,全然无法看出是哪一座庙来,虽然他的画画得十分好。”
布平吸了一口气:“那些画在哪里?我只要一看就可以认得出来。”
李天范十分懊丧:“我没有带来,在美国,我的住所中,他的房间内。他虽然长年不在,但是我还是保留著他的房间。”
他这样讲了之后,侧头想了一想,又道:“不过我倒记得一些他画的情形,其中画得最多的是一个院子,庙中的一个小院子,看来,他印象中……他对那个小院子的印象是逐步建立起来的,开始的时候,小院子的中心部分,只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他讲得十分认真,我们也用心听著。他继续道:“后来,那不规则的圆圈,渐渐变成了一样东西,一幅比一幅详细,到后来,看得出,像是一只相当大的香炉。”
一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布平更是忍不住,直跳了起来,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布平为甚么会这样惊讶,事实上,我也相当震惊,李天范用十分讶异的神气看著我们,连白素也是莫名其妙。
因为白素和李天范,都不知道布平在桑伯奇庙中的遭遇,而我听过布平的叙述才知道那块神秘的大石头,出现在一个小院子,而那个小院子,有一只香炉放著!
我指著布平:“镇定些,几乎所有的庙,都有一个小院子,而大多数庙宇的小院子中,都放著香炉。”
布平说道:“不会……那么巧吧?”
李天范问道:“你们在说甚么啊?”
我挥著手:“你先别管,他的画中,关于那小院子,还有甚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请你尽力想一想。”
李天范又想了一会,才道:“他一共画了好几十幅,除了院子之外,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那间房间相当大,可是很黑暗,一定是很黑暗,因为他是用炭笔来画的,他把整间房间,都用炭笔涂黑了,来表示黑暗,在那房间的一角,有一张看来相当古怪的床 ”
李天范才讲到这里,布平已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一面喘著气,一面道:“那床 的床头上,有著一个轮子一样的东西?”
李天范陡然一怔,这时,轮到他惊讶,张大了口,望著布平,布平也望著他,两人都不说话。白素疑惑地向我望来,我握住了她的手:“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真是奇怪!”
李天范讶然半晌:“是的,看起来像是一只轮子,布先生,你……”
布平道:“那个院子,李先生,请你想一想,在有飞檐的墙角上,是不是挂著相当长的风铃?”
李天范皱著眉:“好像是,在檐角上有点东西挂著,但是我不知道那是甚么。”
布平望向我,大声道:“我敢肯定,李一心画的,是桑伯奇喇嘛庙。那个有香炉的院子,就是发现那块神秘大石的地方,而那间黑暗的房间,就是贡云大师的禅房。”
我点头道:“听来有点像,不过你也不必因此向我大声叫嚷。”
布平又道:“他要找的那座庙宇,就是桑伯奇喇嘛庙,这座庙在山中,普通人难以到达。难怪十多年来,他一直未能找到。”
我气息急促:“你的意思是,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座庙,然后,就在那座庙中失踪?这其间,有著甚么关连?”
布平仍然在大声叫嚷:“别问我,我不知道,我甚么也不知道!”
李天范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在讲些甚么,白素也不知道,所以她道:“我们四个人一起在讨论,先告诉我们关于那座喇嘛庙中发生的事。”
我走向酒橱,打开一瓶酒,大口喝了一口,布平已准备开始叙述,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讲起来太啰唆,由我来讲。”
第五部:来到世上怀有目的
我讲,自然简洁得多,把发生在桑伯奇庙中的神秘事件,讲了一个梗概。然后下了一个结论:“布平对这座庙十分熟悉,他的说法是可信的。虽然其他的喇嘛庙中,也可能有同样的禅房。在禅床前的那个轮子,是佛教中的转轮,并不是桑伯奇庙所专有。”
布平瞪了我一眼:“谢谢你相信我的判断,我觉得,许多怪异的事情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在串连著。”
李天范显然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我和白素,却立时明白了。
所有怪异的事,可以这样串起来:
一个自小对庙宇有特殊兴趣的孩子 这孩子声称他来到世上,有某种目的 目的,是要找一座庙宇 这座庙宇,是桑伯奇喇嘛庙 在这座庙中,一块神秘的大石突然出现 许多智慧高、佛法深的喇嘛,都感到这块大石,在向他们传递某种信息 这种信息,被大师们形容为“来自灵界的信息” 所有的大师,对这种信息,无法作进一步的理解 那个孩子在这时候,到了桑伯奇庙
串连至此为止,因为那个孩子,李一心,到了桑伯奇庙中的情形如何,我们并不知道,只知道他第一次去,被拒庙门之外。
这种“串连”,有点牵强的是:几个月之前出现的一块神秘大石,在逻辑上来说,没有理由和李一心早有关连。
然而,凑巧的是,神秘的李一心所要寻找的庙宇,出现了神秘大石。
我把我的设想说了出来,布平显得很激动:“在那个小镇上,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表示一定要到桑伯奇庙去,是不是那块大石和他之间,有著某种神秘的联系?”
我立时道:“你的意思是,他能理解甚么叫来自灵界的信息?”
布平道:“是,他是那么怪异。”
李天范听到这里,双手乱摇,叫了起来:“别乱作设想,一心是个正常的孩子,他虽然有点怪,但绝不是魔鬼转世甚么的,你们可别乱猜想。”
白素吸了一口气:“李博士,你别紧张,绝没有人说他是魔鬼转世,但是……我看,我们在这里讨论下去,没有用。”
布平立时大声同意:“对,到尼泊尔,找他去。”
我暂时保持沉默,李天范点头:“对,那个庙,非去不可。”
我苦笑:“李博士,那个庙,在海拔七千公尺以上,你没有法子去得到!”
李天范张大了口,神情又焦急又懊丧,我道:“你把事情交给我们三个人,但这并不是表示你甚么也不必做,你立即回美国去,把李一心画的图,带到尼泊尔来。”
李天范用力点头,我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例如我们一到,自然就要攀山,到桑伯奇庙去,李天范到了之后,如何联络之类。
等到商量好了,天已经开始亮了,白素问到了有一班清晨飞出到美国的班机,就驾车直接送李天范到机场去。因为李一心所画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桑伯奇喇嘛庙,十分重要,非要及早弄清楚不可。如果根本不是,那么到桑伯奇庙中去,是没有意义的事。
白素和李天范走了,布平也要告辞离去,我们已约好了下午一起在机场见。我送他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布平,你曾问过我一个怪问题,说是一只瓶子,如果没有人看著它的时候,不知是甚么样子的?”
布平点头:“是啊,不单是一只瓶子,任何东西,都可以套进这个问题去。”
我挥了挥手:“我不明白,你为甚么要问这样的一个怪问题。”
布平想也没有想:“因为我一直在想,出现在桑伯奇庙中的那块大石,在我看著它的时候,它是一块石头,但没有人看著它的时候,不知是甚么?”
我有点迷惑:“为甚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布平停了下来:“因为贡云大师看不见任何东西,而他最早知道大石的来临,他感觉到,这说明在看得到和看不到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我在布平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布平已经道:“别再问我了,我自己也只不过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说不上甚么具体的意见。”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不禁笑了起来:“难怪我不是十分听得懂,原来你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不过这个问题倒很有趣,那块大石,在没有人看它的时候,会是甚么样子?”
布平道:“贡云大师曾说过:人是形体,石头也是形体。照这样看来,形体纵使有所不同,也是一样。”
我只好苦笑:“越说越玄了。”
布平也苦笑,整件事,凭我们想像,串起来看也好,把它当成两件独立的事件来看也好,都还一点头绪都没有,非等到了桑伯奇庙,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布平又道:“无论如何,能把你请到桑伯奇庙去,总是好事。”
我闷哼了一声:“你想我去,庙里的大师,未必欢迎。”
布平不同意:“如果你能替他们解决疑难,他们一定竭诚欢迎。”
我只好又苦笑,我有甚么能力去解决这种疑难!别的疑难还容易,甚么“来自灵界的信息”,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我又不是甚么来自灵界的使者,如何向他们去解释?
我一个人回到屋中,又把事情的已知部分,略为整理了一下,但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白素在不多久以后回来,叹了一声:“一个可怜的父亲,唉。”
我道:“是啊,李一心一直受著他前生经历的困扰,这种情形,在普通人看来,简直就是一种严重的精神错乱。李天范口里不说,心中却著实担心。”
白素皱著眉,半晌不出声,我问:“你对我的推断不是很同意?”
白素又想了一会,才道:“如果只是李一心单独的事,我倒相信前生经历的干扰,是最可能的事。”
我一听,不禁呆了一呆:“甚么意思?”
白素缓缓地道:“你不觉得,事情远比前生经历干扰更复杂?”
我想了一想,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你是说,李一心和那块神秘的大石头有关?”
白素点头:“一定有著某种联系,大石出现,没有人知道它带来了甚么信息,而李一心恰好在那时,到了大石出现的庙中 ”
我不等她讲完,就叫道:“等一等,你不能肯定李一心到了那庙中。庙里的喇嘛说没有人去过,他们也没有理由撒谎。”
白素笑了一下:“是的,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坚信那块大石和李一心之间,有著某种联系。”
这是一种推测,没有任何事实可作支持。我哼了一声:“就算有,也和他受前生经历干扰这一点不发生冲突。”
白素轻叹了一声:“至少,复杂得多。”
我思绪一片紊乱,也无法反驳白素的话,因为事情的而且确,复杂得很。
我们略为休息了一下,一过了中午,就开始出发到机场,布平先来,取了机票,我们在旅途上,仍然在谈论著,飞机到了印度的新德里,已经有航空公司的职员在问:“布平先生?”
布平走向那职员,那职员递给了布平一只大信封:“这是美国来的传真图片,说是十分重要,你一到,就要立即交给你。”
布平打开信封,抽出了纸张,一看之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和白素一起看去,看到纸上画著的,是一个院子,院子中,有一只香炉,李天范所未曾提到的,是在香炉的旁边,还有著一团模糊的影子 画是炭笔画,那模糊的一团,看来是炭笔随便涂上去的。
布平指著那一团看不出是甚么的东西,他的手指甚至在发抖:“看,李一心早知道,在香炉旁边,会出现一些东西。”
我仔细看著,布平的说法,自然可以成立,但也未尝不可以说那团东西,是香炉的阴影,所以李天范未曾加以特别注意。
我盯著布平:“你肯定这是桑伯奇庙中的一个院子?”
布平道:“绝对肯定,你看这幅墙,恩吉喇嘛就是攀上了这幅墙,才看到了那块大石。墙的那边,是另一个院子,也就是贡云大师禅房外的空地。”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神情像是十分迷惑。我知道,那是她想到了甚么,但是却又捕捉不到问题中心。我没有去打扰她,她看了一会,才道:“奇怪,他为甚么不画上一块大石?”
布平和我都答不上来,我想了一想:“或许,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李一心和那块大石有联系,毫无疑问。我想……我想……当那个登山队的队员,在下山的时候,去庙里找李一心,庙里的喇嘛说了谎。”
白素这样说,令得布平在刹那之间,神色变得相当难看。他对于喇嘛,有一种宗教上的崇敬,我知道,如果是我这样说,他早已大声驳斥。这时,他只是很不高兴地说道:“等到了庙中再说吧。”
白素也没有再说甚么,我们转机飞往加德满都,那是布平的“地头”,我也没有对他说,若干年前,我在尼泊尔有过奇特之极的遭遇。由他安排,找到了一辆吉普车,直赴山下那个小镇。
李天范接到了李一心“失踪”的消息,就吩咐那个青年人,等在那个小镇上,一直等到他来为止,由他负责一切费用。所以,我们到了那小镇,没有费甚么功夫,就找到了那个叫马克的青年。那青年看到了布平,崇仰莫名。
我们说明了来意,马克道:“那天晚上,扎营的地点,离桑伯奇庙,不超过三百公尺,庙里传来的钟声,听得十分清楚。李说要偷进庙中去,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队员听到,我们还笑他,要他小心,说不定会有一个喜马拉雅山雪人扑出来把他攫走,因为他看来是这样瘦弱。”
布平问:“没有人跟他去?”
马克摇头:“没有,那条山路,他跟著我们一起走过来,再走回头,有甚么问题?”
布平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我问:“然后呢?”
马克道:“他去了,就没有再回来,我们以为他一定在庙中留下来了,也就完全没有在意。等到我们回程,想起了他,就到庙中去问,谁知道喇嘛说,根本没有外人去过。”
白素说:“你就相信了?”
马克看来是一个十分单纯的青年,他道:“我当时坚持了一下,并且把李的样子,形容给他们听,可是他们说没有人来过。”
我听出了一点,忙道:“你说‘他们’,你进庙去了?还是只在门口?”
马克道:“只在门口,开始是两个年纪较轻的喇嘛,不让我进去,后来又出来了一个地位看来相当高的喇嘛,那喇嘛的眼睛角上,有一个疤 ”
布平立时道:“恩吉。”
马克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甚么人,他出来,告诉我没有外人来过,叫我别再去骚扰他们,就把庙门关上了。”
我望向布平:“你不觉得事情有些怪?一个青年人去问一件普通的事,要劳动到大喇嘛出来应对?”
布平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那表示他无法反驳,总之庙中是有点不寻常的事发生。我又道:“如果李一心确实在庙中,为甚么他们不承认?”
布平道:“那我怎么知道?”
马克又道:“我想想情形不对,我和李比较熟,李曾把他父亲的电话留给我,说他发生意外,就打电话通知他父亲 真怪,他好像预感到自己会发生意外似的。”
白素忙问:“你和他在一起,可曾听他说过为甚么要到桑伯奇庙去?”
马克摇著头:“没有,李……是一个很怪的人,几乎不说话,他参加我们的队伍,由于他瘦弱,有几个人常取笑他,我替他打了几次不平,所以他和我比较接近,他……对了,有一次他对我说,找了十几年,原来目的地在桑伯奇庙,我问他找甚么,他又不说。”
我们三人互望一眼,我拍著马克的肩:“李博士快来了,你再等他一两天。”
马克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对布平的崇拜:“你们要去攀山,如果……如果我能有幸和伟大的攀山家布平先生一起攀山,那真是……太荣幸了。”
布平却对于这种热情的崇敬,毫不领情,冷冷地道:“我们不是去攀山,是要去把一个神秘失踪的人找出来。”
马克现出十分失望的神情,我问他道:“还有甚么要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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