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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HE-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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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含章莫名有些心酸,被那青年一逗,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忽地心里一动,低声问道:“你可是曾在大殿下府里跑腿的小猴儿?”
  
  方脸青年一愣,吞吞吐吐道:“我不认得什么小猴儿……”
  
  “那你可认得我的丫头翠儿?”顾含章牢牢盯着他,果然见他面色大变,眼中倏地起了狠意:“原来你就是那心狠手辣的顾家小姐!”顾含章一怔,他死命挣脱钳制他的两人,愤然哽咽道:“翠儿一直不忍心给你下药,结果你不念着主仆之情,将她害了,至今我仍旧不知她葬在何处!”
  
  顾含章如坠云雾里,惊讶道:“翠儿不是已被你们带走了么?”
  


碧血祭忠魂

  方脸青年一怔,震惊地瞪着顾含章,面上露出不知是喜还是悲的神色,薛老六从他背后踹了他膝弯一脚,笑骂道:“这污水都泼到王妃头上来了!”小猴儿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头撞得生疼,他倒也不在意,直冲着顾含章瞪眼嚷嚷道:“你说的可是当真?”顾含章点点头,小猴儿忽地狂喜,却又不敢置信地喃喃道:“王爷说是秦王府的人害了翠儿,秦王妃又说不是她害的,究竟翠儿去了哪儿?”
  
  顾含章隐约听见他提起“王爷”二字,疑心顿起,吩咐薛老六将他扶起了,慢慢走到他身前轻声问道:“你替襄王爷办事,襄王爷可是允了你什么好处?”
  
  小猴儿大惊,闭紧了嘴不吭声,顾含章沉吟片刻,试探道:“大殿下出事后,府中下人尽数遣散回乡,你还能留在京中,想必投奔了襄王爷替他办事。我猜,王爷怕是答应了你与翠儿的婚事?”
  
  平王府下人被遣散,小猴儿重得自由身却仍旧留在京中,原因不作他想。顾含章见他面色发白,知道已猜中大半,她再往前走一步道:“或许王爷还允了事后将翠儿赎出来嫁与你,是也不是?”小猴儿见她逼到了身前,蓦地咬了咬牙扭头不做声,顾含章缓缓道:“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若非前番你们二人做了恶事,如今翠儿也不会下落不明!”
  
  她原只打算吓唬吓唬小猴儿,好套出些实情,小猴儿却面色灰败,双目空洞地望着地下看了一会,忽地便疯狂地以头抢地,嚎啕大哭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殿下的事与翠儿无关,老天爷你要罚就罚我一人,千万莫要怪翠儿!”
  
  薛恶虎两条浓黑的粗眉狠狠一皱,猿臂一伸拉起他,暴喝道:“哭什么!还想活命的话赶紧老老实实交代!”
  
  被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吼,小猴儿倒是被立即吓住了,沾了尘土的手胡乱抹去眼泪鼻涕,怔怔盯着面前三步处面色雪白的顾含章,粗声粗气道:“襄王爷曾让我把个戴官帽的泥娃娃埋在了王府后园子里……”“还有个黄布包袱,王爷没让瞧,只吩咐我带回了府中。”小猴儿心虚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那些玩意儿会害殿下被逐出京城……”
  
  诸事水落石出。薛恶虎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按住小猴儿的头颈就要暴打,还是顾含章冷静,喝住了他道:“将他关起来,等殿下发落。”薛老六这才停了手,吩咐手下几人照旧捆了他,押着关到了秦王府柴房内去。
  
  忽地宫城方向一声尖利清啸,三百神武军将士齐齐面容一整,忽地收敛了散漫的神色,握紧了大刀,顾含章不知其意,转头问薛恶虎,薛老六打着哈哈只道:“王妃但请安心在府中等候殿下归来便是。”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啸声来处望去,忽地咦一声喃喃道:“这时辰,宫中怎还会有人出得来?”
  
  不远处行来一乘软呢小轿,轿夫四人个个身高马大,足下生风一般抬了轿子过来,到了近前,不等薛恶虎上去拦阻,四人稳稳当当停轿,轿中人匆匆掀了轿帘出来,顾含章抬眼一看,惊讶道:“琴姑姑!”
  
  琴姑姑双目微肿,对着顾含章便要下拜,她慌忙扶起她道:“琴姑姑为何行此大礼?”琴姑姑低头叹道:“皇上卧病,皇后娘娘衣不解带亲自服侍病榻旁,累得晕过去,却又强要再往昭阳宫去,谁也拦不住,倒是将宫女煎的药倒了好几回。”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恳求道:“奴婢斗胆来请王妃进宫去劝一劝皇后娘娘……”
  
  薛恶虎在一旁听着,粗声接口道:“殿下吩咐属下看守王府,一并看着王妃不得随意出行。”话虽是有些糙,萧桓却也是叮嘱过她不要随意走动,顾含章稍一迟疑,琴姑姑又朝她跪下了哽咽道:“恳求王妃看在两位小郡主与皇后娘娘的面上,进宫劝一劝娘娘罢!”她一惊,连忙再去扶琴姑姑,忽见琴姑姑鬓发微乱,云鬓间一支凤尾珠钗也断了一尾珠串,琴姑姑平素最是齐整干净,今日这狼狈模样立时让她心中起了疑心。
  
  “两位小郡主也还在宫中,奴婢恳请王妃往宫中走一趟,救救皇后娘娘。”琴姑姑哑声道,顾含章心中微微一沉,扶着琴姑姑手肘定定看着她:“两位郡主可安好?”琴姑姑点点头,丰腴慈祥的面容上再无往日镇定,掩不住的慌乱尽数落入了顾含章眼底。
  
  她暗暗捏了下琴姑姑的手心,有意扬声道:“既然如此,烦劳姑姑稍等片刻,含章换件衣裳便跟姑姑进宫。”薛老六皱了浓眉再要阻拦,顾含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傲然道:“皇后娘娘是殿下母后,若是有个闪失,薛将军可是承担不起。”薛老六火爆性子,一听这话便要发作,顾含章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愕然片刻,倒也低了头不作声了。
  
  她匆匆回房换了件衣裳,又从梳妆台下摸了柄短刀藏在袖中,正要转身出去,颐儿拦在门前低声道:“颐儿同小姐一道去。”顾含章深深看她一眼,反手将她推入屋内,扣了门低声道:“颐儿,若是午时三刻后无人回府报信,你就骑马往城东竹屋去寻卫先生。”说罢,她不顾颐儿在屋内连声呼唤,昂首出了门跟着上了琴姑姑来时坐的小轿。
  
  薛老六还要说什么,顾含章掀了轿帘淡淡朝他一点头,他原先放在腰间大刀刀柄上的手便缓缓地松开了。
  
  小轿一路往东行,未到玉华门便忽地一拐,往西面的崇庆门走,顾含章抬手拨开珠帘看了看外面,心中暗暗盘算起来。平日入宫须得从朝南玉华门出入,西崇庆门、东永安门、北定礼门只有在元旦之日迎接诸国使臣与边疆小国国主等远来贵客时才会开启,若非特殊节日,三门紧闭,谁也不敢擅自打开。她心中有数,放下珠帘垂眼想对策,坐在一旁的琴姑姑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揪紧了袖口红了双目低声叹气,偶尔悄悄地看她一眼,面上总是忧戚之色。
  
  进了崇庆门,轿夫走得更是快,琴姑姑忽地垂泪道:“奴婢对不住王妃,实在是皇后娘娘与两位郡主都在他们手中,奴婢不得不将王妃骗进宫中来。”顾含章安抚她道:“姑姑出马来见我,也好过四殿下与襄王爷的人马来硬请。”
  
  如今形势紧张混乱,宫中不知已乱成什么模样,萧桓留她在府中等候,又命薛恶虎领兵守卫,分明已是到了最后关头,她岂能安坐府内?恰巧琴姑姑引她进宫,她便索性将计就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顾含章悄悄摸了摸袖中短刀,压下狂跳的心,强自镇定下来,不一会便到了含元宫前,软轿竟一直往殿前去,一直到了石阶下才停了。琴姑姑先下了轿,扶着帘子等她出来,那四个轿夫便立在轿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像是生怕她插翅飞走。顾含章略略打量轿夫数眼,见他们高大威武、手臂粗壮有力,腰间鼓鼓囊囊似是藏了短刀,想必也是好手。
  
  稍一愣神工夫,琴姑姑扶了她大声道:“皇后娘娘便在殿中,请王妃随奴婢来。”琴姑姑的手有些颤抖,她跟在皇后身旁数十年,何曾遇见过这样凶险的事情,反倒是顾含章比她还镇定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母后不会有事,姑姑莫要害怕。”
  
  含元殿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敞开,迎了两人进去,随后又慢慢地关上,殿内窗门紧闭,点起了八支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微微晃动的烛火落在王皇后死灰般惨白的脸上,分外悲凉。容儿宛儿睁大了眼缩在皇后怀中,一声也不敢出。
  
  顾含章蓦地喉头哽住,低声唤道:“母后,含章来了。”王皇后枯槁灰败的面容上有一星光亮闪过,随即又黯淡了:“你这般聪明的孩子,怎么还会蠢到自投罗网?”她缓缓地望向顾含章身后的琴姑姑,厉声道:“琴儿,你怎么如此愚蠢!你领了含章进来,便是又为他们添了个威胁桓儿的筹码,你可知错!”
  
  琴姑姑泪流满面跪倒在地:“襄王爷将皇后娘娘自昭阳宫带走后便对奴婢说,若是不能将王妃引进宫中来,他即刻便会杀了娘娘与两位小郡主……”
  
  皇后哼了一声冷笑道:“萧烨恨我多年,我若是落到他手里,迟早是死,索性他一剑了结了我,同皇上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容宛两位郡主忽地揽着皇后脖颈哇一声啼哭,皇后听着心酸,抱着两个雪玉一般的娃娃咬牙切齿低声道:“就是不知此刻那畜生将他父亲抬去了何处!”
  
  这畜生所指便是萧瑧,顾含章脊背倏地窜起一阵凉意,帝后被囚,内宫城四处均是萧瑧与萧烨的人马,萧桓孤身陷阵,生死未卜。她想起清早窗外那一声凄厉的鸟鸣,那时起笼罩她心头的不祥预感此时已成了真。
  
  殿中一角的雕花石柱后转过一个人来对着顾含章恭敬道:“属下屠二,奉襄王爷之名在此等候顾小姐。”顾含章借着殿内明亮烛火稍稍一打量他,极眼熟的黑衣皂靴、绣翠竹腰带,面貌也是不陌生,却是她曾在御史府书房外匆匆与之擦肩而过的襄王府下人。
  
  她冷冷地望着屠二,清丽端庄的面容上依旧不减一分从容之色,屠二被她镇定又傲然的气势迫得悄悄退后了一步,讪笑道:“顾小姐无需担心,令尊御史中丞顾大人与我家王爷早有盟约,王爷自是不会伤害顾小姐。”顾含章当着屠二的面松了口气,重又换回了温婉含笑的面孔拍着胸口柔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忽起惊变,琴姑姑骇然,张口结舌连道了几个“你”字,终究还是颓然地垂下眼去叹了口气。王皇后坐在上座,淡淡点头道:“谁都道良禽择木而栖,这木究竟是凤凰木,还是病木,谁能知晓?”
  
  屠二也不去理会皇后,拱手对顾含章道:“烦劳顾小姐跟属下往昭阳宫一行,事成后小姐便可随顾大人安然离去。”顾含章温顺地点了点头:“好,那便请这位大人前方带路。”屠二不知底细,领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未到大殿门前,顾含章忽地唉哟一声低呼,他回头去看,顾含章屈身抚着足踝勉强笑道:“走得急,扭了脚骨,借大人手臂一扶,待稍稍歇会便好。”他不知有诈,当真走了过去伸了手臂要借她助力一把,顾含章纤手一扬,闪电般自袖中抽出短刀架在他颈间,低声喝令道:“让殿内看守的人退出大殿去!”
  
  屠二不吱声,顾含章手腕稍一用力,短刀在他颈间划开寸余长的口子,他忙朝门后柱后的下属挥了挥手,数十人犹犹豫豫退出了含元殿,琴姑姑四处查看一番,确认再无人在殿内藏身,既感激又愧疚地朝顾含章点了点头。
  
  “顾小姐这又何必,出了这含元宫,门外守卫也俱是王爷与四殿下的人,逆之不如顺之……”屠二讪笑着小心翼翼道。顾含章握紧短刀押着他往大殿门前走,只淡淡笑道:“好口才,难怪襄王爷会委你来说服我父亲,只是侍身于贼,倒是可惜了你这能耐。”
  
  屠二被她奚落一阵,面上又青又白,却仍旧不放弃游说她:“顾小姐切莫执迷,如今天下三分,二分已归襄王爷与四殿下,若是他日四殿下称帝,依着旧日情分,顾家必然也能……”
  
  顾含章不理睬他,谨慎地押着他出了大殿。遥遥望去,石阶下的血泊中赫然躺倒了一大片黑衣翠竹腰带的人,薛老六得了她的暗示已领着数百神武军齐整地立于阶前,见顾含章出来,均是大喜。薛老六暴躁性子,几步抢上石阶去,扭了屠二往阶下一推,手起刀落便将屠二脑袋砍了下来,顿时血溅三尺染红白玉石阶。
  
  这是顾含章头一回亲眼见到杀人,屠二颈间的鲜血汩汩地沿着阶下石板的缝隙流淌开来,猩红妖冶,惊得她掩口低呼一声。这场景她不是头一回见,十一年前的元夕夜,她的父母也像屠二一般悄无声息地便没了气息卧倒血泊中,惊骇的回忆随着满地猩红一道窜入她脑海,她蓦地胸腹间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一旁白玉栏杆干呕起来。
  
  琴姑姑追到门外,也是惊呼一声,哆嗦着掩面过来扶起顾含章,递了块干净帕子给她,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忽地朝着她跪下郑重地叩了三个头,顾含章颤抖着双手扶起她来,自坐上小轿往宫中来时便强压下的恐惧此时全然迸发,她一张口,声音更是微微发颤:“姑姑不必如此,往殿内去照顾母后罢。”
  
  她勉强扶着白玉栏杆缓了会才好了些,低声问道:“老六,其余几座城门情况如何?”薛老六对顾含章颇有些敬佩,拱手恭敬道:“永安门与定礼门都是襄王的人马把守,属下按王妃所示一路跟着小轿往崇庆门来,领着兄弟们杀了守门的三百余人,此时崇庆门也是咱们的人马。”
  
  神武军素以骁勇闻名,一番厮杀下来,重伤崇庆门三百人,几方受伤的却只十数人。顾含章望着阶下众人身上沾了殷殷血迹的银甲,忽地便热泪盈眶道:“感谢诸位能与殿下同生共死!”她说罢,向着阶下数百余人盈盈一拜,数百神武军将士慌忙跪地,薛老六大声吼道:“为大将军战,死亦何妨!”
  


劲风展旌旗

  含元宫附近的值守禁军听得响动,迅速赶到殿前来,两边一交锋,神武军个个如出柙猛虎,将两百余禁军杀得节节败退,薛老六抡圆了大刀暴喝一声:“兄弟们,杀他个片甲不留!”话音犹在含元殿前空旷上空回荡,凌厉刀光过处,亡魂又多了数个。剩余的禁军一看势头不妙,忙纷纷丢了刀枪跪伏在地请降,顾含章命人押到偏殿看守,又吩咐琴姑姑照看好皇后与容儿宛儿,琴姑姑一惊,死死捉住她的衣袖惶然道:“王妃往哪里去?”
  
  “昭阳宫。”顾含章将短刀重又纳入袖中,低头望向琴姑姑憔悴又惊惧的面庞,坚毅决然地低声道,“殿下在哪里,我就往哪里去!”
  
  皇后怔怔盯着她看着,灰败面容上逐渐有了光彩,她喃喃低声道:“曾几何时我也曾对皇上说过这样的话,可惜,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没法跟着他一道去。”
  
  顾含章立在她身前心酸地听着,张了张口要宽慰几句,皇后却蓦地抬起头来从容且威严道:“去罢,孩子,桓儿素来英武聪慧,必不会令你我失望!”言之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片刻之间的灰败颓然骤然褪去,顾含章为止一振,应一声便出了大殿去。
  
  薛老六奉萧桓之命保护顾含章,自然是拦着她,顾含章往昭阳宫方向远远眺望着,镇定道:“殿下不是早有安排?宫内宫外多是咱们的人马,若是老六你不放心,尽可分一半人马随我一道往昭阳宫去。”那一阵原神武军前锋十八骑的三四人时常出没秦王府,萧桓虽不曾刻意瞒着她,她也从不去过问,只是当作不甚在意罢了。
  
  薛老六一愣,嘿嘿笑了几声,便也不再拦着她,亲自挑了一队精壮汉子护送顾含章往昭阳宫去,其余两百余人留守含元宫保护皇后与两位郡主。顾含章简略交代几句,在马上翘首望了望远处的几重宫门,挥鞭策马往含元宫外急奔;秋风飒飒迎面扑来,吹拂起她的衣裙,如红云一般,迫得道旁火红的枫叶也黯淡了光彩。骏马如游龙,丽人如惊鸿,遍地金黄满目赤红之间只见那一抹白马红衣的矫健英姿,便如萧条秋色中的一道虹,振奋了跟随在她身后的百余名将士。
  
  刚过了金璧桥,自定礼门攻进内宫城的楚城率两百神武军迎面行来,在距顾含章还有四五丈远处停下了,矫捷地跃下马背单膝跪地抱拳道:“神武军弓箭营楚城见过王妃!”顾含章还不及欣喜,弓箭营将士忽地勒马向两边分开,中间飞出一团红云,到了近前才停下,马上的娇小身影不顾小红马未站稳,几乎是滚落马背,跌跌撞撞跑到顾含章跟前抱住她垂下的手臂便嚎啕大哭。
  
  顾含章忙下马扶起她,在她耳旁低声道:“颐儿,这许多将士们看着呢。”颐儿俏脸红了红,胡乱抹去眼泪埋怨道:“小姐莫要丢下颐儿!”她又嘟囔了几声,卸下背后背着的革囊递过来,顾含章伸手一摸,顿时惊喜地抱住颐儿笑道:“好姑娘,谢谢了。”她翻身上了小红马,将白马让给颐儿,原想催颐儿回府去,颐儿却捉紧了马缰不肯掉头回去,楚城在一旁看着,黝黑的脸爽朗地笑开道:“王妃不必担心,崇庆门、定礼门此刻都是我们的人马,老七已带人往永安门去,押后的秦三哥过不多久也将会从玉华门进宫城,城内城外尽是殿下布下的天罗地网,颐儿姑娘便是跟着,也无甚危险。”她稍一迟疑,永安门方向一声尖啸,楚城大喜道:“老七得手了!”顾含章顾不得想太多,匆忙点了点头,低声道:“去昭阳宫。”
  
  小红马一马当先,颐儿骑白马紧跟其后,楚城不放心,一挥手,数百将士分为两翼拥着两人直往昭阳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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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宫前,箭簇如急雨,骑兵营用的又是连弩弓,禁军远远不敌,几轮盾甲替换不及,中箭倒地已死伤数十人。冷箭无眼,卫丕却铁青了脸立在殿前廊柱下不肯走,不知谁失了准头,嗖嗖几箭破空而来,钉入廊柱,用力之劲箭头之锋锐,入木寸有余;卓青难得的有了同僚之义,与顾弘范一左一右将这倔老头儿强行拖进偏殿内躲着,才避过了凌乱箭雨。
  
  形势逐渐分明,萧桓立在铁盾后眯眼看着负手立在骑兵营阵前的萧瑧,神色却丝毫未动,沉声道:“四弟,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若是你现在收手,父皇面前我会替你求情。”
  
  萧瑧英俊年轻的面容微微一僵,蓦地哈哈笑道:“二皇兄,时至今日,你还将我当成孩童?父皇面前谁更能说上话,不是早已天下尽知,我又何须你来替我求情?”他面色一整,星眸中尽是傲然之色:“父皇病重昏迷,我已将他安置静养,如今圣旨在我手中,太子冠服由我接下,待父皇百年后,我便是这大齐的新皇!”
  
  襄王原是负手立在一旁听着,萧瑧语气越发狂傲,他皱了皱眉低叱一声:“臻儿!”萧瑧微微偏首看了他一眼,收敛了些气焰,稍稍沉默了片刻,望着萧桓的明亮双眸中隐隐可见自嘲:“二哥,你我同为父皇的儿子,父皇眼中却一直只有你一人,时至今日,我萧瑧终于也能昂首挺胸立在这昭阳宫前。”他顿了顿,忽地便哈哈大笑道:“如今天下人尽赞陈王骁勇睿智,谁还能记起秦王?”萧瑧霍地抬眼望向萧桓:“二哥,天下三分,二分已归我,这金龙座终究是我的!”
  
  话音犹在昭阳宫前回荡,萧桓默不作声地往远处淡淡瞥了一眼,再回身道:“四弟,骑兵营箭筒已空,如何再战?”
  
  箭雨已慢慢缓下,两边的箭已逐渐告罄,再战也不过是多添几具尸首,禁军索性已架起盾墙抵挡箭雨,偶尔有利箭擦过盾牌掠到萧桓身前,他只伸长手臂轻轻一捞便将那长箭抄入掌中。蓦地永安门方向一声长啸,林青面上肌肉动了动,上前一步抱拳道:“禀殿下,钱根生永安门得手,已往昭阳宫方向来!”
  
  萧桓面上并无喜色,只淡淡点了点头,身后不远处马蹄声声声如雷,如震动大地一般席卷而来,四百骑精兵个个威猛剽悍,胯 下战马昂首阔步,气势如虹。当先一人是前锋十八骑的钱老七钱根生,他一手按缰,另一手紧紧握着黑底金字的旌旗,一身战甲在秋日正午的日光下分外灼目。那旌旗被拂过昭阳宫前的劲风展开,猎猎作响,当中“秦王”二字苍劲有力,气魄慑人!
  
  “大将军!左营钱根生破永安门,斩杀百余麒麟卫!”钱根生跃下马鞍跪地高声道。麒麟卫是襄王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兵将,今日分布各门,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三门便已被攻破,在偏殿躲着的卓青与顾弘范都是面色大变,唯有卫丕镇定自若,既不惊也不喜。
  
  襄王萧烨负手立在石阶上看着,神情颇为漠然,仿佛他只是个看客,只是当钱根生提及麒麟卫时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五百余禁军、四百左营神武军,与四百骑兵营弓箭手相较,优劣顿显,萧瑧低喝道:“停!”萧桓几乎是同时也挥手喝止,两边人马迅速退了下去。
  
  “四弟,不曾想这么快便要与你兵戎相见。”萧桓沉沉道,他的面容如常冷峻,只在虎目中微微露出些惋惜之意,“我不愿在这宫中大开杀戒,就你我比试一场定输赢,如何?”萧瑧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置信,英俊的面容上神色变了数变,沉声应道:“好!”
  
  兄弟二人自小在一处学武,时常在艳阳下比剑,早已有了默契,萧瑧一挥臂膀,一柄短剑自袖中弹出,他闪电般扣在手中一推剑鞘,那短剑的两尺锋芒便脱了束缚,在日光下隐隐透着寒意。
  
  “二哥,若是你不曾带剑,便要赤手空拳与我比试。”萧瑧淡淡地望着萧桓,“幼时王叔定下的规定你该不会忘了罢。”
  
  幼时习木剑,忘记带剑便要以拳脚与木剑缠斗,萧桓模模糊糊想起年幼时的时光,微微一笑道:“怎会忘记?那时四弟时常忘记带剑,王叔问起时我也便说不曾带,倒是数回被罚着一道在竹林里跪了两个时辰。”他望向面有微怒的萧瑧,虎目中闪过一丝感慨,随即便沉沉一笑,单手自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雪亮锋利的软剑。萧瑧面色骤然沉下,低声道:“蛟腾?”蛟腾剑柔软轻薄,是昔日镇国将军梁照河之物,在场众人但凡认得这柄剑的,都露出惊讶之色。卫丕在偏殿内看着,古怪地捋着白须笑了笑。
  
  “秋水我未带在身旁。”萧桓眼中有着淡淡的嘲讽,“进昭阳宫不得带剑,只怕是王叔之命罢。”萧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开口道:“臻儿、桓儿,速战速决!”



峰回路陡转

  长天对蛟腾,在兵器上谁也讨不得半点便宜,萧瑧剑招轻灵奇巧,剑尖裹着寒光直指萧桓头胸,萧桓不慌不忙举剑格挡,招招沉稳镇定,若说长天剑两尺青锋如电,萧桓手中的蛟腾剑便是灵巧宛如游龙。两人的剑术虽然都是习自襄王萧烨,萧瑧却显是略逊萧桓一筹,最初他的两尺长天剑如疾风骤雨一般刺向萧桓门面,但拆了八九十招后便逐渐落了下风,萧桓慢慢地将他迫到昭阳宫石阶旁,身后是数十级白玉石阶,两丈远处立着萧烨,萧桓眼角瞟过去,萧烨只是负手立在原处镇定地看着,仿佛萧瑧死活不在他眼中。
  
  萧桓再进一步,手腕轻轻一抖,蛟腾剑柔软的剑身倏地弹起,如同灵蛇一般缠上萧瑧手中的长天剑,一瞬间,萧烨眸色微微一沉。骑兵营统领急于立功,弯弓搭箭直指萧桓脑后,禁军中林青、路春、刀九三人不及防备,抽刀怒吼一声扑上前去时,已是慢了,羽箭离了弦如同流星一般直奔萧桓,钱根生暴喝一声掷出手中大刀,可惜失了准头,只将羽箭稍稍撞偏了些。骑兵营那黑脸统领原也是有名的天生神力,羽箭在中途稍一滞,仍旧往前急射。
  
  那箭到了萧桓身后一丈远处,忽地被斜飞来的一枝小箭自旁打落,两支箭同时落地,叮一声脆响,惊动了萧桓与萧瑧。林青几人手起刀落,已将那统领拖下马来斩作数段,回头见萧桓脱险,俱是松了口气。
  
  顾含章人在马上稳稳坐着,心跳却急促得如同擂响了战鼓,她手中的弓弩尚未放下,另一支小箭犹扣在掌心,萧桓已松了蛟腾剑反身向她走来。楚城与钱根生带领的神武军高声欢呼,禁军数百人也被顾含章那马上挽弓搭箭的英姿震住了,齐齐高呼起来。顾含章耳中听不见四周的呼声,只有萧桓略带责怪的低沉嗓音入了耳:“你怎么来了,含章?不是让你等我回去?”
  
  她在他眼中依稀能瞧见掩不住的担忧,原先埋在心头的一点怨怼顿时消弭殆尽。楚城想开口替她说话,萧桓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倒是识相,立即翻身下马跪伏在地,肃然道:“末将失职!”萧桓摆摆手让他起身,又伸手扶着顾含章下马,吩咐楚城保护好她,楚城昂首应了一声,与钱根生一道立到顾含章身后去。
  
  “含章,等我回来。”萧桓低声说罢,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转身大步朝萧瑧走去。顾含章追着他高大英伟的身影往昭阳宫前走,石阶下手握短剑的萧瑧也傲然立着望向她,那双昔日里温润柔和的星眸中暗潮涌动,凌厉得如同刀剑一般,她心里忽然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萧烨遥遥地望过来,不知怎么竟朝她微微一笑,顾含章一惊,身后却已有了动静,钱根生与楚城同时闷哼一声倒地,腰后各被捅了一刀,淋漓又狰狞的黑血汩汩地自伤口往外流,那伤口极深,钱根生与楚城两人痛苦地呻吟一声,仍旧顽强地抬头嘶哑地低声道:“王妃小心!”
  
  一切突如其来,顾含章还不及惊呼,颈间一凉,一道寒光已架在她的喉头。那身着神武军灰衣银甲的人缓缓在她耳旁低声道:“刀口已喂了毒,顾小姐莫要乱动。”众目睽睽,那人押着顾含章转过身来,神武军与禁军谁也不敢出声,既怕惊动犹在与萧瑧游斗的萧桓,又怕此人一怒之下杀了顾含章,林青、路春与刀九牙咬得直响,望着倒在黑血中的两位结义兄弟,都恨得双目中熊熊燃起了怒火。
  
  日光照亮这人的脸,獐头鼠目、双颊瘦削如同骷髅,正是曾在亲王府后门密会翠鹂的精瘦汉子。电光石火之间,顾含章心中已明白七八分,翠鹂原就是七王府的人,襄王萧烨收买小猴儿设彀,假借顺钦帝之手除去了平王萧瓒,又在亲王府她的身旁埋了翠鹂这根刺,最初时她与萧桓京郊跑马遇刺,早已料到是府中有内奸,只不过她从未敢想那一头接应的细作却是神武军中之人。
  
  林青、路春、刀九显是不认得此人,顾含章心思陡转之间,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悄悄地朝左前方处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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