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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贵妻荣只是传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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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时候情真意切之态,桃姑也是看的出的,忙道:“那日只不过吃了几口海水,旁的就没有,只是不知夫人吕宋家里?”刘夫人微微皱眉,只是叹了口气:“逃的命来也就够了,别的也就不能想。”

桃姑低头默然,王家在吕宋二十来年,商行里货物银两只怕也有数十万,就算能收的一些细软,只怕不过十之一二,数十年积累,一朝灰飞烟灭,还不知怎么心疼?

刘夫人反笑道:“这有什么,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既能赚的来,就该想着有一日会散了去,只当是时运,人安乐就好。”桃姑迟疑一会才道:“没想到夫人这般豁达,倒是在下的不是。”

刘夫人微微一笑,林大爷已经道:“刘夫人生来豁达,却是让我们这些须眉男子有些惭愧。”

陈知隆似乎也想说话,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敲着茶杯,刘夫人一笑:“这种事,说来却是官府出面抢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去,若是遇到盗贼,自然不肯。”说着刘夫人不觉掩口:“瞧我这句,倒是当了矮子说短话了。”

林大爷却没有生气,只是叹道:“若是太平时节,谁会走了这条路?生在这种乱世,也只得如此。”乱世?桃姑想起当日陈知隆所说的话,看起来一派太平景象,谁知道却是病入膏肓?

厅内气氛冷了下来,林大爷呵呵一笑:“不是说了有醇酒美人,谁知道竟说起这些?来人,请陈爷和楚爷先下去歇息。”立即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俏生生的丫鬟,陈知隆和桃姑起身随她们而去。

黑龙帮的房屋比海龙寨好的多,里面的摆设自然也要精致,架子床,水墨帐,竹编的席垫摸上去光滑清凉,床边还有梳妆台,上面镶了一面玻璃镜,打开螺钿镶的抽屉,梳篦齐全。

衣架上挂着一套男子的衣衫,床后挂着的帘子后似乎雾气腾腾,那是什么?丫鬟已掀起帘子走了进去,随即又出来笑道:“楚爷还请先沐浴。”

说着就要上前来替桃姑解衣,这个动作吓到了桃姑,她忙退后一步,解着带子道:“不劳烦姐姐了,由我自己来。”丫鬟见她害羞,也不强求,还是没有离开,桃姑见她不走,反道:“在下既要沐浴,还请姐姐出去。”

丫鬟眨着眼道:“大爷既让奴婢伺候楚爷,自然也要伺候楚爷沐浴,怎好就出去。”桃姑一时只觉得说不出话来,丫鬟更加大方:“楚爷还请快些解衣,不然水就凉了。”桃姑这时方憋出一句:“在下洗澡之时,并不喜有人在旁,还请姐姐出去。”

丫鬟抿嘴一笑:“楚爷,大爷既让奴婢来伺候,若就这样走了,大爷定会责怪奴婢,还请楚爷由奴婢伺候罢。”说着就要上前来替桃姑解衣,桃姑一张脸犹如红布,口里道:“男女授受不清,还请姐姐出去。”

手已经推那丫鬟出去,接着把房门紧紧闭了,那丫鬟初还敲门:“楚爷,楚爷。”桃姑只当听不见,接着就听见丫鬟大笑,桃姑把窗户纸戳开一个洞,见那丫鬟坐于檐下,心这才放下。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有个半人多高的浴桶,水已经放满,伸手进去摸摸,水温真好,见了这水,桃姑顿觉身上痒的不行,龌龊不堪,忙把衣衫脱掉进到水里,这一进去这才觉得舒服极了,难怪说温泉水滑洗凝脂,这热水洗浴可是比当日在乡下时候趁着天黑烧了热水擦身来的舒服。

桃姑在里面浸了一会,拿起搭在浴桶旁的手巾搓着身上的汗泥,这几月没有洗过,微微一搓,水面已经浮起一层污物,桃姑不由皱眉,走出桶外,看见旁边有个小木桶,索性用这木桶舀了水往身上冲,正冲的爽快之时,听到外面又响起嫩生生的声音:“楚爷,还是由奴婢进来伺候吧。”

不好,看来这丫鬟还要进来,桃姑忙把衣衫胡乱穿好,走到外面道:“不必了,我已洗好。”说着开门把丫鬟放了进来,丫鬟见桃姑穿的还是旧衣,把衣架上的那套衣衫拿下来抖开:“楚爷,这是大爷特意备的,还是换上吧。”

桃姑见她还要继续替自己换衣,忙抢下她手里的衣衫:“我自己换就好,不必劳烦你,还请你出去。”丫鬟还要说话,桃姑已经板起脸来,丫鬟是个机灵的,想来是她脾气古怪,忙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先出去。”

桃姑还不放心,重又把门紧紧拴好,想想又不好,还是进去帘子里面换掉了那些衣衫,洗了澡,换好新做的衣衫,桃姑顿时觉得人都精神很多,这才开门放丫鬟进来,丫鬟这时老实很多,见桃姑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那里,忙拿过一块干手巾替她擦着头发,觉得没那么湿了,这才拿出梳篦替桃姑通起头来。

丫鬟的力道极其恰好,桃姑觉得十分享受,鼻中闻着丫鬟身上的幽香,难怪那些男子有钱后要买几个丫鬟回来伺候自己,原来果然不一样,再看着屋中精致的摆设,当日在乡间时候,去过庄里地主家的女儿闺房也没这么齐整。

一时丫鬟已把头通好,又挽好一个髻,这丫鬟看来是惯于伺候人的,那髻挽的极好,刚收拾停当,就又有丫鬟进来道:“楚爷,酒席已经齐备,大爷请你往前面去。”桃姑照镜子瞧瞧,着着一身新衣的自己果然和原先不一样,看起来精神好很多,这才起身点头随后来的丫鬟前去。

刚走出房门,就见陈知隆也走了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的,竟把胡子剃了,只剩唇上的一小簇胡子,唇周边全是青青的胡茬,瞧起年轻许多,若不是那神情没变,桃姑一时还忍不出来。

伺候陈知隆的那个丫鬟此时粉腮含春,站在门口,一副恭敬送他出门模样,桃姑心思一转,这丫鬟既是林大爷送来伺候的,定也伺候陈知隆洗澡换衣梳头,说不定那伺候之外,还有点别的事做下去,不然这丫鬟此时也不会钗横鬓松,粉面含春。

虽说这事也是常事,但桃姑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却又有了几丝庆幸,当日若应了他的婚事,日后还不是要容着他纳妾讨婢?毕竟他不过为名节所关,才要娶自己。

陈知隆却丝毫不知,拱手笑道:“楚爷换了这身打扮,看起来精神许多。”桃姑回礼道:“陈爷也是如此。”说着桃姑不由回头看一眼门口,那丫鬟已经走了进去,桃姑又转头道:“陈爷方才定是极乐。”

这个?陈知隆没料到桃姑竟会这样问,若是男子,问这话也没什么,但桃姑身为女子,问这个就有些?桃姑那话说出来才觉不妥,低头看见自己的男装,强笑道:“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陈知隆微点一点头,宴席所在之处已经到了,摆在一个小小花厅之中,虽是十一月天,这花厅周围还是花团锦簇,看起来像是春日而不是冬日,林大爷身边,坐着一个美人,却不是林大奶奶,而是那个佛朗机女人。

一看她打扮,桃姑就奇怪了,她穿的是裙子,却又不是两截,一双玉臂露在外面,大半个胸也露在那里,脖子上像数珠样的挂了几串珍珠链子,手上金镯金戒一个不差,下面的裙子却有宽大的能藏住几个人,看来这就是刘夫人所说的佛朗机女子穿的奇怪衣饰。

惊吓

林大爷起身招呼他们各自坐下,陈知隆坐了主位,桃姑次座,林大爷下面相陪,佛朗机女子还是坐于林大爷身边,恰好和桃姑相对,桃姑虽知道不该盯着人家女眷看,那眼还是忍不住向她身上瞄去。

那女子虽高鼻深目,又穿了一身的奇怪衣饰,一头金发也没挽成髻,而是用根绸带束在脑后披散开来,但睫毛极长极翘,就似一把小扇子样,眼睛很灵动,面上时时有笑意,竟是个绝色佳人。

见桃姑往自己身上看也不着恼,反而露出笑容,桃姑倒觉得有些脸红,忙低头下去……刚饮了几杯就有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年轻女子上来深深行礼。

那几个年轻女子生的都很出色,有几个手里还抱了琵琶等物,听的有大户人家会在家里养小班子以供赏乐,难道说这里也有小班子不成?

林大爷已经放下酒杯笑着对陈知隆道:“这几个女子都学了一些新曲,还要你这个知音人赏鉴赏鉴。”陈知隆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向这几个女子,桃姑此时只觉得眼都被这些女子的容色晃花了,只觉得一个个都是那画上的仙女走下来的,不过那画上的仙女不会说话很是死板,而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眼波流转时候都带有情意。

桃姑就算是个女子此时也觉心神摇曳,若是个男子的话,她不由看向陈知隆,陈知隆不过往那些女子身上扫了一眼就对林大爷笑道:“我不过一个走海路的粗人,算什么知音人,就让她们随便唱起来。”

说完陈知隆觉得有人看向自己,转头又对桃姑一笑:“楚爷要不要点几曲?”桃姑的眼正对上陈知隆的眼,听了他这问话不由一呆,难道说是为了报复方才自己的问话吗?

不过随即桃姑笑道:“陈爷都不敢称知音人,在下就更不敢了,况且今日这席是为陈爷所设,在下不过沾陈爷的光罢了,唱的如何自然还是陈爷赏鉴。”林大爷听了他们的对话,眼里有光闪过,不过只一霎就端起手中的酒杯递于那个领头的:“先说好,唱的好了这酒就赏了,唱的不好,我可是要罚的。”

领头的接过林大爷的酒一口饮尽:“自然是不会罚的。”说着微一点头,已有仆人放了凳子下去,抱着乐器的女子坐下,还剩的三个少女站在中央,对上面齐齐行个礼,起身时候琵琶已经弹了起来,三女同时开口。

这声音似乳燕出谷一般娇嫩,又似金石裂开一样清脆,那弹琵琶的真的就想珍珠落入玉盘一般,还有桃姑不知道名字的乐器声音浑厚和琵琶声相得宜彰……桃姑当日在乡间不过听过走乡窜户的草台班子唱的粗戏,那听过这样的,顿觉得再生几只耳朵都不够用。

猛然只听见琵琶声高高往上抛,那歌着的女子声音也随着往下落,琵琶声越来越高,歌者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却声声清晰可闻,猛然琵琶声当的一声停住,歌者似蕴含了许久一样把最后一声唱出来。

桃姑只觉得那声极高,高的好像要上了天,随即就只剩下一丝抛下来,接着周围安静下来,就见三个少女闭了口,那几个女子也把乐器放下,站成一排给他们行礼。

陈知隆已经轻轻拍了下桌子,笑着对林大爷道:“好,我虽不是知音人,却也听出着实不凡。”林大爷此时眉眼皆笑,显见的十分得意,又倒了杯酒给那个领头的:“好,不妄你方才的那番话。”

领头的面有得色,接过杯子笑道:“大爷,这就一杯酒,可怎么分?”林大爷手一挥:“昨日新得的几匹料子,你去支七匹,给她们一人做身新衣衫穿。”这话一出口,那些女子齐齐又行礼:“谢过大爷。”

那声音娇滴滴的,听的桃姑都身上一麻,外面已经有笑声传来:“怎么,林大爷这里有好曲子听,倒藏着不让我们听?”这说话的一听就是刘夫人的声音,果然她和林大奶奶站在那里,想是一开始唱曲就在那听了。

林大爷急忙起身:“王大嫂可别笑话,你当日在故乡时,也不知听了多少好戏,今日倒打趣起我来了。”刘夫人已经和林大奶奶走上前,桃姑和陈知隆也站起身,那佛朗机女子也站了起来,她行的礼却和众人有点不一样,身子虽然弯了下去,那手却没放在腰间,而是扯着裙子。

果然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不过她穿这样裙子的话,那手放在腰间也很怪异。此时行礼已毕又各自坐下,刘夫人和林大奶奶坐在佛朗机女子上手,那些唱曲的女子也下去了。

林大爷笑道:“怎么方才请王大嫂过来时候,下人们说你在忙?竟还要拙荆亲自相请?”林大奶奶此时已站起身亲自执壶给他们各自斟酒,刘夫人摇头:“不是我拿架子,只是静儿这调皮丫头,竟跑去海边说要瞧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结果衣衫尽湿,我在训她呢。”

林大奶奶斟了一轮酒走回座位坐下笑道:“并不是静儿调皮,却是致儿顽皮的紧,竟是他带着静儿到了海边的。”

林大爷的手往唇边的胡子上捋一捋:“致儿以后是要继承我衣钵的,常去海里也是好事,只是不知王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提到王老爷,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刘夫人抿了抿唇,手无意识的紧了紧本来就插的很紧的簪子:“也没什么,他在爪哇和令弟在一起,只要令弟好好的,他也就会好好的。”

说着刘夫人转而对林大爷笑道:“难道说我信的令弟,大爷反而不信吗?”林大爷嗦了一嗦哈哈笑道:“这话是我说的不是,该罚该罚。”

说着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桃姑见刘夫人说话双眼放光,整个人都和平时不一样,虽说她的年纪比林大奶奶和那佛朗机女子都大了许多,但却觉刘夫人气度自如,林大奶奶和那佛朗机女子都显得暗淡,不知自己要几时才能像她一样。

桃姑不由瞧瞧看了下自己手,还有自己这张面皮,想起那日陈知隆所说的话,看来容貌无法改变,也只有似刘夫人一样,早日把这浑身的气度修出来。

推杯换盏,直饮到月上西天这才散席,桃姑回到房里,那丫鬟已俯在梳妆台上打着瞌睡,桃姑刚想叫醒她让她往别处睡去,谁知猛的打个酒嗝,丫鬟就揉着眼睛惊醒,见她有些摇晃,忙一把把她扶到床沿边坐下。

接着就从壶里倒了杯茶递过来,桃姑连饮三杯,才觉得口里的干渴解了些许,那丫鬟已经蹲下身子替自己脱鞋,桃姑不惯人伺候,急忙跳起来道:“不必,我自己来。”那丫鬟已把桃姑的两只靴脱掉,听到桃姑这样说,抿嘴一笑就站起身来替她解衣:“楚爷,你喝多了,解了衣衫睡也才松快。”

松快是松快,但让你发现我是女子这就不成,桃姑心里这样说,已经拿开那女子的手:“你去给我倒一盆热水来洗把脸。”

丫鬟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门,桃姑本想等她走出去时把门关上,可是谁知她只一会就走了进来,原来那热水就放在门边,丫鬟见桃姑还穿着整齐站在那里,把手巾打湿了递过来:“楚爷,你一个男子难道还怕吃了你不成?”

这丫鬟可真大胆,桃姑胡乱擦了把脸见丫鬟又要来替自己解衣,忙把手巾递给她道:“我不惯与人同睡,你把这水泼了就自回房去睡,休要来扰我。”这丫鬟听的眉头一皱,世间还有不吃腥的猫?

桃姑说完这句,见丫鬟还站在那里,打了数个哈欠道:“还不快去,不然明日我对你大奶奶说,你服侍的不好。”这倒奇了怪了,丫鬟端着水盆出去,见她走了,桃姑这才放心,刚要关门就听到有人说话:“春花,陈爷楚爷都歇下了吗?大爷命我带两个人过来服侍。”

怎么又来两个?桃姑顿时觉得自己额头上有汗要滴下来,那□花的丫鬟道:“陈爷屋里还亮着灯,只是楚爷那里,他虽没睡,却说不惯和人睡。”

那声音还透着些哀怨,此时不关门,还待何时,桃姑顾不得许多,把门扑通关上,后来的人口里道着奇怪,刚要走到门前就见门被关上,敲了几下并不见开,连灯都被吹灭了,这才转身而去。

桃姑在房里见她们往陈知隆那里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黑暗里把衣服解了,摸索着爬上床,原本还担心那丫鬟会不会回转,但敌不过浓浓困意,刚翻个身就沉入梦乡。

次早又怕自己没穿好衣服那丫鬟就来服侍,天不过蒙蒙亮就起身穿好衣服,在房里侯了一会不见有人,这才开门,见陈知隆的门还关的紧紧,只怕自己是起早了,早知道就该在床上合衣再睡一会。

桃姑慢慢踱出院子,走上数步才见昨日那个春花打着哈欠从前面过来,看见桃姑,春花忙把打了一半的哈欠逼回去上前行礼道:“楚爷起的好早,奴婢这才说要去瞧楚爷醒了没有?”

桃姑微点点头:“我四处走走。”说着又加上一句:“你不必跟来。”丫鬟那步子都踏了一步又深深转了回去。

桃姑想起昨日那个园子好像也有可观,遂按昨日走的一步步行去,虽在转弯处颇费了些时候,不过一刻也就到了,果然有可观,只见小桥流水,处处有鲜花盛开,谁也料不到这竟是在海岛之中。

桃姑赏玩一会,也认不出那些花是什么话,转过一座假山,就听到有人在叫她:“楚爷何不上来赏景?”这声音竟是高处发出的,桃姑看了圈四周,抬头望去,见假山之上竟有座亭子,刘夫人坐在那里正招呼自己。

第 40 章

桃姑这才见草丛掩映背后隐隐有石阶露出,拾阶而上,就到了亭中,这亭挂了个匾,望海亭,进到亭中,海边情形尽收眼底。

刘夫人座前茶果俱全,桃姑坐下看了一圈笑道:“夫人居高临下,好生自在。”她拿了壶给桃姑倒茶,倒好茶才微微一笑:“有什么自在不自在?不过是寻些事做好排解罢了。”

桃姑一凛,见她眉间似有忧虑之色,这里又能看到海边,难道说她是在这里等王老爷回来吗?见刘夫人的眼一直盯着海上,只是除了浪花翻滚,海鸥飞翔之外,就看不到远处有帆影出现,桃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去打扰她,拿了一颗蜜饯入口,这蜜饯本是甜的,桃姑却尝出一丝苦涩来,世间之人,有几个是真的能逍遥自在?

过了许久刘夫人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接着转头看向桃姑,方才的忧虑之色已全然不见,脸上神色又和往常一样:“我却是想问你一句,你是想继续走这海路,还是等林大爷把海龙寨那边收拾好了,拿到货物回乡变卖报了仇后就依旧在乡?”

桃姑细细听了,这才笑道:“原本只是想报仇,报仇之后要做什么还真是半点不知,不过现时已经知道,既走了这一遭,又怎会再安心在乡间做个普通妇人?索性就此着了男装,天南地北的游去。”

刘夫人含笑听完,点头道:“士别三日,刮目想看,果然和原先不同。”有海风吹起桃姑的衣衫,她看着远处的海:“我又不是木石,难道说经过一次海上风雨还是原先一般。”

两人又谈了几句,想起昨日林大爷席上所说,桃姑迟疑一会还是问道:“不知王老爷在爪哇可安好?”刘夫人正端着杯茶,似乎在慢慢的品茶里的芳香,听到这话把茶放下,那茶可是一点没动:“他在林二爷那边,按说一切都好,只是我不知怎的,总有些放心不下。”

桃姑见她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手却不自觉的抓住胸前衣襟,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王老爷他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刘夫人抬头一笑,手不着痕迹的从桃姑手里松开:“日后你要真要着男装在这里行走,这样事情可是不能做的。”

桃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不由哑然失笑:“是,夫人教训的是,在下冒犯了。”说着就起身唱个大喏,刘夫人不由有点忍俊不禁:“其实你要成了婚,女装行走也没什么,可惜的是哪里找合适的人呢?”

成婚?桃姑不由想起那日陈知隆所说,面上不由红了下,幸好刘夫人只当她是女子常见的害羞之态,岔过话去,又谈些旁的,桃姑这才知道那日吕宋突变之后,刘夫人带了孩子们和小婉还有几个得力伙计乘船先行离开,王老爷和佛朗机总督也有些交情,冒险留在那里,试图保住家里的货物。

只是那些佛朗机人心极狠,竟下令凡有斩杀中国人者,都有赏格,更不提放纵那些土人抢夺店铺里的货物,王老爷一来仗着有些拳脚功夫,二来平常对商行里的土人伙计不错,被那几个伙计护住,这才得了性命,只是里面的货物早被抢掠一空,实在没有法子可想也只好离开吕宋,但此时往这里去的船已经没了,只得随着船往爪哇投靠林二爷。

刘夫人讲的很平淡,桃姑却听的心惊,那种时候还能如此处置,也算是处变不惊,她又想伸手去握住刘夫人的手,到一半时候想起刘夫人所说,讪讪的收了手道:“夫人平日为人宅心仁厚,自然会有天佑。”

只能如此,刘夫人唇边又现笑意,但这笑怎么看怎么想挤出来的,桃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想来她也不需人的安慰,只是陪着她静静坐着,面向大海,等待着远方可能出现的帆影。

“娘。”软软的女童声音打断了这种平静,静儿已经冲到刘夫人怀里,刘夫人伸手接住她,静儿在她怀里扭动撒娇的道:“娘,怎么我起来时又没见你,就知道你定是来这里了。”

刘夫人伸手替女儿擦一擦汗:“你这丫头,娘起来的时候你还在梦周公呢?见到你楚叔叔也不行礼,叫人笑话。”静儿嘻嘻一笑,站起身行礼下去,桃姑忙搀住她,此地暖和,虽十一月天,仍能着单衣,静儿穿的是鹅黄色的袄,下面穿了一条嫩绿的纱裤,没有系裙,脚上穿的也是大红色鞋,越发显得粉团一般。

难怪林家想要她做儿媳,这样乖巧聪明的姑娘,任谁看了都会喜欢,静儿已经转头去和刘夫人叽叽喳喳说话,童言童语,很是可爱,桃姑看着她,若当日进裘家门就有了孕,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也有四五岁大,有个孩子,想来裘家也不会休弃。

可是不行,桃姑猛的想到,裘家父母既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对他们动辄打骂,百般忤逆,那这个孩子到时轻轻说句不是裘家的种又不是不能?那不是害了这个孩子,桃姑不由轻声叹气。

静儿听到她叹气转身看向她,眼一眨一眨:“楚叔叔,你为什么叹气,是不是想家了?”刘夫人不由莞尔,把静儿拉到自己身边:“你楚叔叔不是想家,是你太调皮他才叹气?”

是吗?静儿皱眉看向桃姑,桃姑不由失笑:“静儿这么乖巧,叔叔是在想,可惜叔叔没有儿子,不然就把静儿求去做儿媳。”

静儿虽是小小姑娘,听了这话也是脸红,想跑这地方又不大,索性滚在刘夫人怀里撒娇,刘夫人摸着她的头发只是笑不说话。

一直在这亭里坐到丫鬟请他们去用午饭才离开,静儿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刘夫人和桃姑慢慢的跟在后面,桃姑笑道:“静儿这般聪明伶俐,难怪林大奶奶这样喜欢。”刘夫人微微点头:“也是有她,不然这日子更难熬。”

熬,只怕不是熬,而是在盼王老爷归来吧,虽说爪哇那边定是吃穿不愁,这里也是锦衣玉食,但什么都比不上一家子在一起那样开心。

已经到了吃午饭的地方,陈知隆已经坐在那里,静儿坐在他身边和他说个没完,陈知隆身后还有两个艳妆女子,难道说这就是昨日伺候他的,坐下时候,桃姑不由看了看那两个女子,她们年纪都不大,大些那个不过十七八,小那个十五六,虽说皮肤有些黑,但肌肤细腻,也是一对如花女子。

看来昨晚陈知隆的艳福一定不小,桃姑不由往陈知隆脸上看去,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桃姑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气闷,不过这事再怎样也轮不到自己气闷。

丫鬟送上饭,桃姑压下心头的气闷开始吃饭,就算他曾对自己说过想娶自己,但到了这岛上,收两个友人送的美人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别说他现时还是单身,就算成了亲,多纳几房妾在这样人家又算的了什么。

桃姑心里是这样在想,脸上的神情也一直平静,不过还是觉得饭不合胃口,只吃了半碗饭,夹了点菜,喝了碗汤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丫鬟忙端过漱口水,桃姑漱过又接过她们端上的茶就起身离座。

刘夫人笑着问道:“楚爷怎么不吃了?”桃姑坐在一旁,恰好看见那女子夹一块鱼肉还剔掉了鱼刺放于陈知隆碗里,顿时觉得十分碍眼,顿了顿才道:“想是昨日多喝了几杯酒,此时有些头疼,我还是回去躺一躺。”

桃姑不胜酒力刘夫人也是知道的,微点一点头,桃姑又对他们行礼这才退了出去,往房里走时,桃姑却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那不过是陈知隆和林大爷之间的事,关自己一个外人何干?

况且男子家娶妾不是常事吗?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那么一点酸味弥上来?桃姑举手握拳想要敲自己的脑袋,不要去想这件事情,就听到前面传来笑声:“你们不知道,那海龙寨的秋大嫂可是个厉害人,秋老大那年掳的一个女子,见那女子生的好,就想纳了做妾,谁知秋大嫂不许,说他要纳妾撇下她,她就要纳十个面首。”

纳面首?桃姑不由往说话的地方望去,见是春花和几个丫鬟,手里还在做针线,嘴里就在讲闲话,想是有人问面首是什么?那讲话的人一瞥:“就知道你们不明白,面首就是男妾,秋老大听说妻子要纳男妾,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把那女子送回船上。”

没想到月娘竟有这样一着,桃姑原本还以为是秋老大宠爱月娘,才没有纳别的女子,原来是被妻子制住,不过世间男子,能不安心纳妾的有几个?

果然就听见春花问道:“那秋大嫂是这样,可是为什大奶奶还容得下大爷纳这许多妾?还有个佛朗机女子来乱种。”先头说话的那个啐她:“大爷大奶奶的事你管这么多,还不安心服侍你的楚爷去?”

春花叹气:“哎,就没见过楚爷这样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男人?”那群女子又发出大笑,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桃姑见她们又要说旁的,怕她们又要在背后讲自己的话,故意放重脚步,咳嗽一声,里面的说话声音顿时停下。

桃姑这才走到门里,春花忙上前迎着,也不知道方才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去,这议论男子是不是男人的话,听了去不晓得他会不会去大爷面前说,春花心里七上八下,桃姑进了屋歪到床上闭眼吩咐:“我今日有些病酒,你给我沏壶浓浓的茶来,再把门带上,不许人来扰。”

看她说话时候面色如常,春花这才放心,应了就往外走,桃姑这才睁开眼睛,原来做男人也很麻烦。

考校

又传来丝竹的声音,中间还夹着少女婉转的歌唱,桃姑把手里的笔放下,揉一揉眉心,春花已经端起一杯茶递给她,接着就给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看着她写出的一行行整齐的外国文字,春花笑道:“陈爷日日听曲娱心,楚爷成日关在房里学这些,倒比陈爷还耐的住性子。”

在这里十数日,除初来几日桃姑婉拒了春花的服侍,背后被她们说了几句闲话,其它时候,春花倒也规规矩矩,铺床叠被,端茶送水,磨墨铺纸,服侍的十分殷勤。

桃姑初还怕她依旧像刚来时那样胡缠,过了几日见她规矩也就放心下来,偶尔除了吩咐她做事之外,也和她说几句话,此时听她这样说,笑道:“这有什么,陈爷走海二十来年,什么不知道,难得闲暇,听曲娱心也常事,我初学走海,自然要时时学了才好。”

春花把东西收拾停当,坐在个杌子上做起针线,听到桃姑这样说,脸上的笑更甜了:“楚爷有心,自是和旁人不同。”

吹着凉风,喝着清茶,听着远处传来的曲子,桃姑真觉得这日子是给个神仙也不换,抬眼看到春花做的是个荷包,那上面绣的活计很鲜亮,带笑问道:“这东西是做了送给谁的?那么鲜亮的活计?”

春花把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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