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惑世姣莲-第2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司马昭颜驻足,远远朝她问:“见朕来了,反而不惶恐了?”
  夕莲狡黠一笑,声音清悦道:“臣妾受宠若此,当然惶恐。”
  他走近,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夕莲微微发愣,他特意洗尽其他的香味方来见她。他明明疲惫不堪,却装得这样精神奕奕。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瘦了。听说你制定了什么新规矩,不宿在妃嫔寝殿,这样你累不累?”
  司马昭颜捏起她的下颌,“我宁愿一个人睡,也不要和其他人同床共枕。”
  夕莲引他进了殿,呈上甜品,“你不嫌累?”
  昭颜轻轻搅动着冻明的莲子羹,“如果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是你,我有多害怕?倒不如空的……你说呢?”
  夕莲不语,她不敢想太多,不然心里跟针扎一样疼。颈上一阵□,他细细吻着她的血脉和筋络,轻巧褪开了她的外衫。夕莲心底无由碎裂,懵懵说:“你熟练了。”
  他浑身僵住,目光复杂在她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最终放开她。“睡吧,不早了。”
  她窝在他怀里,却闻不到他的气息,只有一阵陌生的清香。他为了洗去别人的香气,同时也洗去了自己的。
  眼看要过七夕,是立后的日子了。宫里忙碌了许久,就为了这一日。虽然仓促了些,但是皇后为后宫之主,不宜空悬。
  夕莲领了宫里的赏赐,是立后那日所要穿戴的宫装。她摸着衣料笑了笑,现时国库空虚,册封大典一切从俭。她暗自庆幸自己的那次大婚隆重得多,还有点幸灾乐祸。
  玉茗替夕莲打着伞,捧着东西,有些倦态。“娘娘,我们从御花园走罢?近多了!”
  夕莲见日头正毒,玉茗满头大汗,便应了。
  夕莲不想走人多的地方,便绕道走小路。卵石地面不太平整,玉茗没走稳,晃了一下,几颗珠子从托盘里滑了出来,骨碌碌滚进了草丛。玉茗忙蹲了下去,放下托盘趴在草地里寻。夕莲本无所谓,但怎么也是册封大典要佩戴的首饰,便也趴在草地里找了起来。
  她爬来爬去好一会,也没见珠子,不耐烦道:“罢了,不找了!”起身清了清衣裙上的杂草,蓦然瞥见不远处的凉亭外,明黄的步辇。还有凉亭内,熟悉的容颜。
  他们谈笑风生,女子翘起兰花指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然后,他吻了她。
  夕莲就站在那里,如历风霜。
  直到他结束了那个深情而缠绵的吻,目光不经意扫来,脸色顿时如乌云遮天,嘴角抽动。
  她匆匆转身离开,不敢回头。
  今年好像没有雨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直是这样的干涸。
  桌上摊着他写的《姣莲》,笔笔柔情蜜意,字字悱恻缠绵。她还是难以平静,尤其是对着这样熟悉的屋子,过往的一切好像从来不曾远离,他们的爱情一直在这里发生、凝固、沉淀。可是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夕莲紧紧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语气沉沉问玉茗:“好几日没去看太子了,他好吗?”
  “娘娘放心,奴婢去看过了,很好。”
  想到曦儿,她脑里又闪过陈司瑶那双恳切的眼睛。卢予淳和陈司瑶的女儿,应该和曦儿一样大、一样可爱。一时思维混沌,她喃喃自语:“马上七月了,卢夫人不知怎样了呢?她是不是还有两个月要生产了?”
  玉茗在整理针线篓,随口答了句:“还生什么呀?娘娘你忘了皇上……”玉茗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趁机打翻篓子叫唤,“哎哟,奴婢笨手笨脚的,真该死!”
  夕莲冷厉的眸子盯着她喝道:“玉茗!”她才意识到,自己问过昭颜、问过锦秋、问过福公公,却从没问过一向没心机的玉茗!夕莲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玉茗问:“你说的什么意思?皇上如何处置她了?不是送乌镜台了么?”
  玉茗慌张无措,结结巴巴说:“没有,奴婢什么也没说!”
  夕莲胸腔窜出一团怒火,嘶声喝道:“你们骗我!卢予淳和陈司瑶究竟怎么了!?”
  “奴婢不敢!他们确实在乌镜台啊!娘娘亲眼看见明公公将他们押去的!”
  夕莲愤然举手打翻了茶杯,司马昭颜一定有什么瞒着她!难道他们都被处死了?那个孩子呢?他们的小女儿呢?在脑里搜索半晌,她猛地想起林太后,林太后一定知道!
  “来人,去太后殿通传!”夕莲风风火火冲出内殿,迎面却撞上表情阴郁的司马昭颜。
  他猛地抱起她按到床上,目光悲恸问:“你跑御花园去干什么?”
  夕莲想起方才一幕,闭着眼笑了两声,“皇上没说要臣妾禁足。”
  “你可以装作没看见……”他的唇冰凉,贴在了她唇上。
  夕莲闻到一阵樱桃的清香,想起那颗朱红光润的樱桃,顿觉反胃,推开他厉声道:“不要!”
  “你这是做什么?”昭颜蹙紧眉,“几次三番,你都拒绝我?这是为什么?!”
  夕莲狂妄迎着他愠怒的目光,一字一句说:“臣妾想知道,卢予淳一家怎么样了?”
  昭颜凝思半晌:“你又问他们做什么?”
  夕莲坐起身,不依不饶问:“他们究竟怎样了?卢夫人还怀有身孕!”
  司马昭颜厉色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林太后!”夕莲的性子一上来,愤怒得像一头小野兽。司马昭颜紧紧箍住她,任她挣扎叫嚷,直到她再使不出力气,他才喘着粗气在她耳旁说:“你担心是担心卢夫人?还是担心你的予淳哥哥?嗯?”
  夕莲苦笑,原来他还藏着这份疑心……原来她怎么也擦不掉那段过去!
  他的吻密密匝匝落了下来,用力撕扯她的衣物,负气般狠狠说:“没孩子了!早就没孩子了!当初他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陈司瑶!他杀了你腹中孩儿,害得你这样,你竟然还关心他么?我现在告诉你,他疯了,在陈司瑶小产之后,他就疯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昭颜么?这还是她的昭颜么?!绝望之花在她心里怒放,她紧闭双目用尽力气吼了声:“滚——!”
  殿外所有听见的人都惊呆了。
  司马昭颜唇上还沾着她的泪,那般苦咸。他声音颤抖着问她:“你说什么?”
  她疯了般从旁边的针线篓里抓起一把剪子挥舞着朝他咆哮:“你一定要这样来玷污我吗?!带着满身的脂粉和满手鲜血……你太脏了、太脏了!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剪子清脆落地,她呆呆望着他的脸颊,一道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狰狞横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福公公在殿门边大喊:“来人!皇上受伤了!”
  殿外顿时乱作一团,夕莲落寞望着他,周围人来人往,她只是那样望着他,直到他被人拥走,她还站在那里望着他。原来她的美梦做得太不真实,现实就是这样、这样而已。她瘫倒地上,静静等待属于自己的结局。
  肃穆的御书房,灯烛明亮,司马昭颜表情阴沉,脸上伤处敷了药膏。
  她狠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他来不及消化,几位元老连夜拟了奏章,请求重处欧夕莲。
  “如此小事,几位大人何需大张旗鼓。”
  “臣等认为,此事关乎皇上安危!乃重中之重!”
  “这样的处罚未免也太重了些!”昭颜将折子甩在桌上,“她现在只是小小昭仪,朕也极少去延欢殿,你们……逼人太甚!”
  “此女太过嚣张,肆无忌惮,皇上一再容忍,只会让她愈加猖狂!”
  “臣等断不敢犯上,皇上喜欢她,自有皇上的道理。可是,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做太子的榜样?请皇上再三斟酌!”
  “这次是不小心伤了皇上的皮肉,下次便会是筋骨乃至性命!”
  “请皇上三思!”
  司马昭颜大怒,拍案而起。“你们!朕一向尊重各位大人!可是,此项提议,太过荒谬!”
  元老们顿时跪倒在地,异口同声:“臣等冒死进谏!要保江山社稷,先除狐媚妖女!”
  司马昭颜大惊,狐媚妖女?他怎么可以任人说他的夕莲是狐媚妖女?!可是几位元老为司马皇室鞠躬尽瘁,他又能怎样反驳?
  胸腔好似长满了藤蔓,将心脏缠得紧紧的就要窒息!他想起八岁溺水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胸腔闷闷的、沉沉的,心脏渐渐地停止跳动。那时候有夕莲救他,可是现在谁来救夕莲!
  “皇上还记得对右相大人的允诺吗?裴家满门忠义,裴由芝是最适合担任太子母职的人选,又恰好是皇后!皇上若真为太子好,应当想到子凭母贵,将来子嗣渐多,太子毫无背景,如何在宫中立足?过继给皇后,不是保障了太子的地位么?”
  司马昭颜倒吸口冷气,郑重对几位老臣说:“众卿起来说话罢。”
  他们却无比坚决:“皇上若不批奏,臣等长跪不起。”
  司马昭颜无助看向福公公,他怎么办?把曦儿从夕莲身边夺走,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她?他怎么能把夕莲唯一的孩子转手送人?他猛地背过身,两行热泪淌下,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仅仅是相爱,有错吗?她一再退让一再隐忍,他一再庇护一再包容,到最后都不能如意?如果他不是司马昭颜,她也不是欧夕莲,是否会有幸福快乐的结局?
  “皇上,再过几日便是七夕,皇后册封大典,就用那日作为过继的日子罢。”
  司马昭颜长长吐口气,挥挥手,哽咽道:“一切,就依……各位大人!”

  等待

  蝉鸣喧嚣的夏夜,越发衬出庭院的寂寞。
  一片漆黑,一盏灯都不留。他每踏出一步,心就被切碎一块。他不知道,手里的圣旨要如何交给她才能让自己不流泪。
  她依然站在桂树下,白衣胜雪,裙袂飞扬。就像夜里的精灵,悄无声息摇曳走来,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看着她的嘴唇,知道她在说:“对不起……”
  她的纱衣透明,敞露着锁骨、肩胛。他俯身去吻她,干净、纯洁,就像他们第一次懵懂的亲吻,将身外的一切都掷入虚无的夜空,在幽秘的芳华中下沉,沉入□的海底。
  她顺着他的胸膛抚下去,触到腰间的圣旨,猛地抽出来,昭颜夺之不及,她已经借着月光匆匆扫了一遍,手上一松,明黄的圣旨一面闪着熠熠光辉一面在阴暗中坠落。她表情僵冷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夕莲!”他抑制不住内心极度的恐惧,紧紧拥有着她逐渐冰凉的身躯,双手用力在她身上揉搓,希望她不要冷去。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支支吾吾解释,“只是过继而已……夕莲,新皇后是个很好的人,曦儿不会受委屈。”
  夕莲阴森笑起来,是啊,她是很好的人,所有人都是好人,只有她自己是坏人……
  原来,从始至终,她一直是个坏人。
  原来,她的戏早已结束,该落幕了。
  她乖顺服从他,服从他沾染了别人气味的身体,服从他不再专属于她的欲望,服从他那颗坐拥江山美人的心。她努力让自己不哭泣,低声央求:“明天,再让我和他呆一天,好吗?”
  “好……我陪你们。”他吻过她半透明肌肤下细弱的血脉。
  “谢皇上。”
  他捏住她的嘴,命道:“不要叫皇上!昭颜,叫我昭颜……除了你,天底下没有人可以这样叫我……”
  她淡淡笑着,窝在他怀里不停唤:“昭颜、昭颜、昭颜……”
  不停地唤,不停地唤……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要唤多少声,才能偿还这一世的情债。
  金色的阳光铺满莲池,恍然看去,竟觉得如仙境一般。
  这边的风总是清凉的,带着淡泊的花香和水雾。
  夕莲妆容精致,华裙及地。她怀里抱着曦儿凭栏而立,斜挑的眼角却睨着对面的司马昭颜。她的眼神狡黠如故,却头一次深幽得让人看不懂。
  “夕莲,累了么?”
  她轻轻摇头,浅笑不变。
  司马昭颜侧头嘱咐老画师:“快些罢,还要多久?”
  “昭仪先坐下歇会,老生开始上色了。”
  夕莲终于松了口气,锦秋接过曦儿,笑道:“娘娘可真是不马虎,一动不动的!”
  玉茗上前替她捏胳膊,有些埋怨道:“早知道画像这么辛苦,咱就不画了!”
  夕莲仍然睨着司马昭颜,视线丝毫未曾移开。
  昭颜朝她走去,贴近她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她眉梢一挑。
  他的手指拂过她脸颊,“夕莲,曦儿被过继给皇后,才是名副其实的东宫。不然,他今后在宫中何以立足?”
  夕莲抿唇,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她想知道,那双漆黑的眼珠里是不是永远只会倒映出她这个炫丽的影子?
  福公公在旁低声提醒,“皇上,左相大人在御书房等候多时。”
  昭颜蹙眉,夕莲忽然从座上弹起来拉着他:“你帮我提个字再走!画像还未完成,就提在空白处罢!”
  昭颜颔首凝思,大笔一挥写了四字:惑世姣莲。
  夕莲急忙挽着他唤:“还要盖上你的印!”
  “为何?”
  她娇蛮一笑:“盖上印才是御赐的嘛!快点……盖在这个空处!”
  昭颜便吩咐福公公取大印来,宠溺看着她:“你自己盖,想盖几个都行。”
  夕莲眯眯笑起来,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当他明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她笑得流泪了。
  锦秋怀里的曦儿忽然大哭不已,夕莲定定看了他好一会,从腰间取下那枚白玉扳指,上面多了根乌黑的发绳。她悉心替他挂上,口里轻轻念叨:“你母后是坏人,可你将来的母后是个很好的人。曦儿……”
  司马曦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不哭了,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抓住扳指。嘴里含糊不清嘟喃着婴儿特殊的语言,然后咯咯笑起来,欢快悦耳。那双丹凤眼眯起来,像只小狐狸。
  眼前的风景被泪水湿透,她渐渐收起那幅画卷,郑重对锦秋道:“太子,托付给你了。”
  司马曦止住了笑,傻傻望着夕莲,望着她头上鲜艳的花,望着她耳上摇晃的明珠,望着她脸颊满满都是泪,然后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午后宁夏。他拼命挥着小手,使劲蹬腿,声嘶力竭,脸涨的通红,直到哭到咳喘不止还不知疲惫。其实幼小的他已经能看懂母亲的眼神,他当然能看懂,因为他被抛弃了。
  七夕,册封大典,举国庆贺。
  宫中欢宴通宵,一夜不绝。金陵城烟花灿烂,万民狂欢。
  司马昭颜听着远处烟花冲上夜空爆裂的声音,心砰砰直跳。他侧头看枕边的女子,光润的肌肤被大红帐子浸泡得红润而娇羞。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是他方才明明没听见她哭,一点声响也没有。这大概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今天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闭目想起观星台,想起她身上青涩幽秘的莲香,想起她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想起她的锁骨和肩胛。还有她清明悦耳的声音:“牛郎在哪里?”
  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晚宴没看见她,她一定是想躲起来,她一定很伤心,她一定在哭。他猛地跳下床,对新皇后说:“朕出去走走!”
  甚至没得到她的回应,司马昭颜已经和衣冲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福公公惊叫:“皇上,大喜日子这是要去哪儿?”
  他压低声音急忙吩咐:“备辇车,延欢殿!”
  “这!恐怕不妥……”
  司马昭颜狠狠撂下一句话:“朕自己也能走过去!”
  福公公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延欢殿只有一角闪着微弱的烛光,琉璃瓦在各色烟花下姹紫嫣红,不断闪烁、变幻。
  他紧紧盯着路旁的桂树,害怕她就站在那里如幽灵一样冷魅。一簇一簇的烟花冲上夜空,交织着各种绝美的图案,却像闪电般惊心动魄。他大步冲进来,如入无人之境,宫人们都去热闹了,难道就没人留下来伺候她么?!
  他的脚步夹杂着怒火在殿里咚咚直响,一路响到寝殿。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她睡下了吗?可睡得着?
  轻轻推开门,淡淡轻风寻着空隙侵入,烟霞锦在黑暗中翩然起舞。缤纷的烟花透过窗棂闪进来,让人觉得帘幔煞白,没有色彩。
  床上没动静,她原来睡得这样熟。他放心了,却有些醋意,无奈自嘲笑笑,转身就要离开。可是,闪电般的烟花却照出桌案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心底一窒,扑过去抱起她来,高声唤道:“来人!点灯点灯!”
  这才惊动了在后园玩乐的宫女,慌张失措掌了灯来。司马昭颜惊讶发现,自己抱着的是玉茗!转瞬间,一屋子人都愣了,簇拥的灯盏照着室内一片狼藉,遭劫了一般。
  司马昭颜整张脸都在抽搐,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床大吼:“昭仪呢?!”
  宫女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只有他的回音在殿内绕梁不绝。
  福公公低声下令,将所有人都驱出殿去在外罚跪,昏厥的玉茗也被抬走。
  这里只剩下司马昭颜,和一心保护他的福公公。
  他颤颤巍巍走到书案前,前日的画像安然瘫在那里,缺了方方正正的一角。画像下方,一首《卜算子》玲珑飘逸。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笑得那样明媚,却狡黠无比!
  夕莲,你不守信!你怎么可以抛弃自己的夫君和孩儿!
  他歇斯底里高呼:“你不守誓言——!”
  他面容扭曲,眼泪淌满脸颊,在烟花下流光溢彩。
  他终是留不住她,一点点也留不住……无力退了几步,靠着墙角慢慢滑下,紧紧蜷缩成一团。他畏寒,他怕黑,他喜欢晶亮的东西,好比星星、好比夕莲。可是生命中唯一的光彩也要弃他而去,剩下是永远无奈的寂寞。
  如果他还是白痴,该多好。如果他永远是她的司马昭颜,该有多好。
  福公公痛心疾首,抹了抹眼角问:“皇上,追么?走不远的。”
  他微微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只有纷纷飘曳的帘幔,就像一条条水蛇,缠住他的心。她走不远的,追吗?像上次一样把她追回来。可是那又怎样,他们还可能像夫妻一样日日依偎、同食共寝么?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紧闭双目,哭着嘶吼出一句他宁死也不愿说的话:“不追!让她走——!”
  然后他听见自己心底有种血脉迸裂的声音,或许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疾驰的马车一路向南,喧嚣和热闹逐渐隐去,繁华旖旎不过是一场旧梦。
  夕莲怀抱着娇俏可爱的女婴,笑靥如花。
  陈司瑶回望满天灿烂的烟火,热泪盈眶。
  “娘子……好饿,我好饿……”
  “官人,嘘……别吵,我们使劲赶路,到了江南就可以休息了!”
  夕莲也哄他:“哥哥,你乖乖睡觉好不好?你看婉儿都睡了呢!她比你乖!”
  卢予淳拍着手疯笑:“好乖好乖!我也要睡觉!”
  陈司瑶揽着他,温柔道:“睡吧,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卢予淳温顺窝在陈司瑶怀里,俊秀的面容从未如此憨详。
  陈司瑶松了口气,感激望着夕莲:“没想到你还会救他。”
  “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人,是傻子和疯子。他都不忧虑了,那我们还计较什么?”
  “可是你为何……宁愿搭上自己救我们走?司马昭颜一定会四处寻你……”
  夕莲轻松一笑。“他的江山,我还给他了。我不再欠他什么,他不会找我。”
  “你舍得吗?”陈司瑶伸手轻抚她红肿的眼睛,“你哭了很久才下的决心吧?你们俩走到现在可不容易。”
  夕莲垂目,凝视包袱里露出一截的牌位,低声说:“现在的他,不是我的司马昭颜了。韦娘、和母亲一定会懂我,帝王给不了的,是爱情里最重要的唯一。”
  她含泪微笑,眉毛一挑说:“我舍不得他,更舍不得我自己。我曾发誓说离开他就折寿十年,可我呆在宫里恐怕要折寿二十年,姐姐说,十年与二十年,哪个更划算?”
  陈司瑶掩口而笑,却深深明白这话中的苦涩。如今的她们,只能苦中作乐。
  “对了,你是怎么拿到那道密旨的呢?”
  “密旨么?那还不简单!前日我骗司马昭颜给我在画的空白处盖了个大大的印章,恰好他先前下了道圣旨给我,于是,我就偷龙转凤,把圣旨上的内容换掉了!”
  “那你也不简单,让那些侍卫轻易就相信了!”
  “哄过一个人,其他人就好办了!这种唬人的把戏,要靠气势才能混过去!小时候我去予淳哥哥家里玩,下人们都怕我小小丫头,不就是靠装假把式么?”
  陈司瑶也不掩口了,和夕莲一道放声笑起来。
  马车一路扬起灰尘,洒下银铃般的欢笑。
  寂寂红尘,浮云翩跹,飞过轻烟田垅,掠过陌上桑田,江南十万碧波、车水马龙,总有属于她的一方净土。
  二十年后。金陵皇宫。
  槐树飘香,细碎的白花无风自坠,悠然而寂寞。
  司马曦举眸望着金银镶嵌的匾额,是他父皇郑重其事提下的字:三千弱水。
  这是司马昭颜最常来的地方,形形□的传闻中,最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千美图。据说,司马昭颜每隔几日便会来此绘图,既然殿名为三千弱水,那当然是与女子有关。早有眼尖的奴才发现送进去的颜料是仕女图中常用的色彩。于是后宫佳丽们纷纷猜测,自己是否有此殊荣,得皇上御笔画像。不过,司马昭颜的后宫已经结束了。
  太皇太后银白的发线在阳光下微微颤动,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真就这么好奇?”
  司马曦执拗点头:“父皇总是神神秘秘的,反正他走了,太皇太后就让朕进去看看罢!”
  太皇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幽然的笑,轻声道:“其实,这里从前叫延欢殿。”
  司马曦迫不及待下令:“快去开门!”
  两名内侍暗自兴奋,他们将亲眼目睹隐藏在这所殿里多年的秘密!
  殿门并未关紧,轻轻一推便开了,空气流动中,震荡了原本寂静的尘埃。
  一室如霞似锦的帘幔微微撩动。
  司马曦惊观四壁,果然是满满的美人图!
  这些美人,有娇有嗔,有怒有喜,有哀有愁,有痴有怨。
  姿态万千,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更加令他吃惊的是,这些画像,画的是同一名女子!而正对着书案一副最大的画,是那名女子怀抱婴孩,笑靥如花。左侧提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惑世姣莲。
  “她……是谁?”司马曦瞠目结舌,细看之下,其实再明白不过,他长了一双和画中女子一样的眼睛。
  “你说呢?”
  司马曦有些生气:“真是我母后?可是……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抛弃我和父皇!”
  太皇太后气喘,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这么多年,她并没有真正离开。哀家一定没猜错,扬州郡鄱阳县每年进贡的莲子,便是她种的。”
  “我们现在吃的莲子么?”
  “是……这莲子,你也经常吃,并不是上上之品,甚至莲芯都挑不干净,经常叫人苦不堪言。但却能够被常年采用为贡品。若不是你父皇特意为之,这样的莲子连金陵也进不了。”
  司马曦凤目微眯,若有所思道:“难怪父皇最讨厌听见别人说莲子苦……”
  “唉……哀家老了,还在这陪你瞎折腾!皇上早些回御书房去罢,别忘了你父皇叮嘱你的话!”
  司马曦露出委屈的神情,满脸失望嚷道:“父皇是去找母后了么?那我怎么办?他为何不带我去?”
  太皇太后哭笑不得,瞪着他说:“你现在是皇帝!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任性胡来!”
  “朕知道了!”司马曦忿忿道。
  “真是和你母亲一样的性子。”太皇太后笑眯眯望了他一眼,被侍女们搀扶着离开。
  院里桂树繁茂,还不到花开的季节,却隐隐能闻见香气。但是反复再嗅几次,才发现这香气不是桂花,是莲花。她缓缓回头瞥了一眼,书案上的香炉默默焚烧了二十年,连树木砖瓦都沾染上了莲香。想起方才画上的词,她嘴唇微动,念了一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其实她早知道,司马昭颜的三千弱水,全都是欧夕莲。
  (全文终)


您好!您下载的小说来自 。27txt。 欢迎常去光顾哦!
本站所有资源部分转载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