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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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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如了太后皇后的意,独自走入秦王府去!

    一手隔着单薄衣袍触碰背脊上的旧伤,她蓦地眼底覆上幽深的颜色,回忆就在心口深处翻腾叫嚣,在胸口爪出无数道裂痕来,让她不得不费尽全力去压抑内心那一个……。魔鬼。

    十日之后。

    念儿痊愈了,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活泼乖巧。她怀抱着孩子坐在庭院内,吹着微风,眸光清浅,温柔覆着眉眼,呼吸之间,平和许多。

    一切都在好转。

    随同郡主封号的下来,一些房产良田,也都归入了穆家名下。那些银两至少可以保证爹的饮食起居,不必过的太辛苦狼狈。随下,她为爹花重金请了一位亲自照料他的大夫,精心疗养,爹爹的头痛病,也有了减轻的迹象。

    婚期渐渐近了,不过除了那一回,他再也不曾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自然也是清楚的,他并不喜爱她,她也不过找一个靠山,她不会像是怀春少女期盼心上人的热切探视。

    她从如今开始,必须学会承受孤独。

    雪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她的思绪。

    “郡主,宫里送来了嫁衣首饰和其他的嫁娶物什。”她带着一个约莫五旬的妇人前来,穆槿宁转身,朝着妇人微笑。

    “劳烦荣澜姑姑专程走一趟了。”

    荣澜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位公公将红色漆盘,放置在石桌上。

    穆槿宁笑容浅淡,姣好容颜上不存一分憔悴,她望向站在一旁的雪儿,下了口令。“雪儿,斟茶。”

    “这些日子不见郡主,跟那日却是判若两人。”荣澜姑姑坐了下来,淡淡说道。“身子养好了,血色也多了,三天之后自然是个美丽的新娘子。”

    再美丽,也无法夺去沈樱的半分光耀吧,毕竟最美的新娘子,非沈樱莫属。穆槿宁绽唇一笑,眼神闪过女子的羞赧。“姑姑再夸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郡主想开了,那便是最大的好事。”荣澜默默望着眼前纤美清醇的女子,语重心长。

    “姑姑在宫里许多年,人世都看遍了,依姑姑看,我做的也是最周全的选择么?”穆槿宁的笑容瞬间敛去了,这一番话,问的格外认真心诚。

    荣澜望入那一双墨黑的眸子之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宫里很多人,选择的路不尽相同,但若想出人头地,总要抛弃一些东西。”

    姑姑虽然说得晦涩,她却也听懂了。穆槿宁轻点螓首,唇角扬起,显得轻松许多。“姑姑一句话,醍醐灌顶,让我心里更清楚了。”

    “希望荣澜姑姑替崇宁转达一句,那日在润央宫里我太过冲动,怕是恼了老祖宗,让老祖宗动了气。这些日子崇宁反省了,老祖宗一番好意,我是不知好歹了。”将孩子送到雪儿的手边,穆槿宁朝着荣澜微微欠了个身,垂下眉眼,恭恭敬敬地说道。

    荣澜听了,眼神沉敛,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太后近日来,也总是提起你,觉得你实在可怜。毕竟你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帮衬的人,临了都要出嫁了,都没有娘亲教导必须遵守的妇德——”她倒是同情崇宁,她被命运捉弄,不看屈服,骨子里还有血性,才更像是一个人。她在宫里……。这几十年,看过太多太多行尸走肉,见过太多太多鬼魂了。

    “我将妇德看了许多遍,早已牢记于心,不会辜负太后与皇后。”穆槿宁噙着微笑说道,平和的眼底,是一派淡然从容。

    “东西你也点点看,若是有什么遗漏了的,也别忘了跟我说。太后嘱咐过,你也是嫁给王爷,礼数都要点到,绝不会委屈你的。”荣澜从漆盘上抽出一张礼单,递到穆槿宁的手边。这前郡王异于常人,她必须为自己点礼单,也是无奈至极。

    太后自然不会委屈了她,但也不会全部为了她,而是更在乎秦家的脸面罢了。哪怕是迎娶一位卑微的妾,也绝不会让她穷困潦倒,给皇族丢人。

    “听说老祖宗夜晚常常难眠,我为老祖宗做了几封花茶,用的百合和其他一些静气去热安神助眠的药材,用热水冲泡,味道就全部出来了。三日一次,辗转反侧就会有所改善。”穆槿宁端静起了身,从长廊石凳之上,捧了一个白玉碟子过来。

    “你的手可真巧。”荣澜提起其中一个小绣包,她用纯白色的绸缎包裹药材,缝制成豆干般大小的四四方方,光是悬在半空,即可嗅到清淡的药香气。

    这般的巧思,可不是一般女子想得到的。

    这五封花茶包,看似微不足道,但缝制的针脚平实,选用的柔软澄净的布料,光是看着,便觉得优雅别致。

    下一刻的功夫,穆槿宁从一旁的绣盒里,取了三块帕子,呈给荣澜。她的嗓音平静清澈,听来叫人愉悦舒适。“如今的天越来越热了,在院子里闲来无事,我亲自绣了几件手帕,帕子用的是蚕丝,吸汗凉爽。就是怕绣工不好,请姑姑千万别嫌弃。”

    “多谢郡主了。”荣澜不动声色收了帕子,这崇宁的确变了不少,以前总是被她活泼天真爽朗个性吸引,而长大后的崇宁,却有着异常细腻的心和滴水不漏的手段。

    “我该谢的人,是姑姑你,从宫里到我这儿,耗费姑姑许多时间。”穆槿宁见荣澜站了起身,也随行走了两步,笑意不减一分,眼底满是温柔动容。

    “郡主不必再送,我还要回宫复命呢。”荣澜的面容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说了句,便掉头走了。“这些手帕,会好好用的。”

    “姑姑慢走。”

    穆槿宁温柔笑语,双手交握,平放在腰际,端丽站在原处,目送着宫里来的人最终走出了院子大门。

    马蹄踩踏在泥土上的声响,渐渐远去,她缓缓回过身子,却蓦地再度转过脸去。

    是他。





第27章你还记得

    院门外的巷子口,李煊就站在她的视线内,仿佛像是梦境中才会出现那般,不言不语,平静地凝视着她。

    他着一袭灰色蓝边的常服,披着黄昏晚霞,俊朗面容上并无笑容,只是眼神比起往日还要复杂晦深。

    穆槿宁缓步走出去,她离他越来越近,踏着夕阳余晖,只是手脚冰冷。仿佛,她早已猜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李煊的心愈发沉重,她走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双手,想要拥抱住这一名女子。这一月来对他的打击不小,他鲜少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却是真心怜惜她,思念她,可惜他身为臣子,无法扳回结局。更别提他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自己,决不让穆槿宁跟李家扯上半点干系。

    他听说过穆槿宁的过去,更明白她要嫁的人,便是年少心仪之人,或许是她的夙愿达成。他对她,多多少少是亏欠的,但他更为自己的无能自责。身为臣子,他无法抗旨不尊。身为长子,他无法不孝不义。

    如今秦王与崇宁郡主的喜事就在眼前,李家总算恢复了平静。

    李煊望着她娇美容颜,那双眸子依旧有说不清的动人风情,仿佛只需她轻轻一瞥,冰山都能融化成河。

    他将李家的事都压在心底,言简意赅,说明来意。“前几日下臣收到了调往南骆的遣令,为皇上办事,明早就要出发。”

    这般的刻意安排,幕后推手是谁?让李煊再度离京,只因皇帝器重他吗?她静静听着,心中的疑惑,却也只能压抑在最深处。

    有时候,糊涂一些,才不会难过。

    他紧紧盯着她微蹙的眉头,他总想抚平她内心的愁绪,但如今只是咫尺天涯。他苦苦一笑:“这一去,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在离别之前,他只想再看她一眼。

    即便这早已逾矩。

    再过三日,她便会成为秦王的女人。

    他们之间的邂逅,也早已沦为一出闹剧。

    她的心里,也只剩下酸楚游走。穆槿宁的眼波闪动之间,仿佛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但最后她却只能道出这一句寒暄。“大人一路顺风,事事珍重。”

    “可惜这回留京,等不到六月,否则也能看到木槿花开。南骆太过炎热,那里是种不了木槿的。”李煊环顾四周,佯作说笑,不让自己的目光,永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的叹息心事,藏在一言一语中,藏在观望天际的眼神之内。

    她的眼前,仿佛还残留那些画面,皇宫内初次见他的背影,狩猎场不自觉为他的率性姿态鼓掌喝彩,站着任由他为自己系上披风御寒,长夜趴在马背上望着他牵引行走的温暖……。

    李煊,他跟他的名字一样,让她体味到人世间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暖意。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两月,却必须分别更长的时间。

    “李大人,请稍等片刻。”穆槿宁微微垂眸,示意他在此地等候,她旋身走入庭院,消失在李煊的面前。

    君子知礼,他亦不曾跟随她走入院子,不久后,她匆匆走到李煊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手边的宣纸,缓缓接过来。

    穆槿宁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眸光闪烁,愈发温柔从容。“不知大人如此喜爱花草,若大人去了南骆,想念家乡之物时,可以拿来解乡愁。”

    他将这一张宣纸轻轻抽出铺展在眼下,那是夏日最绚烂的美景——清澈水池边,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绿叶之中,粉色花朵绽放明艳,花开繁茂,幽然却又荼荼,热情却又矜持,清纯却又冶魅……。

    仿佛这幅画中,能够看到她的美丽身影,一颦一笑,浅笑倩兮,甚至黯然落泪的酸楚——他的手紧了紧,目光触到那未干的墨迹,眼底的笑容更加沉痛了。

    “郡主的画功深厚,木槿花栩栩如生,入目深刻。”

    “大人赞誉了。”穆槿宁轻摇螓首,顺着他的目光,一道望着画中的木槿花,回应地谦逊自然。“匆忙之间画的,望大人不嫌画法拙劣。”

    李煊目光灼热,执意坚持:“是我此生看过最好看的木槿花。”谁说崇宁光有一副好相貌?在他眼底,她玲珑绝伦,冰雪聪明。光是一刻间内画出的一幅画,已经虏获了他的心。

    她淡淡睇着他,扬起唇角,微弱的笑意,闪烁在她的酒窝内,清绝更甚。“大人在遥远的南骆,百花之内找寻不到木槿的时候,若是以此画带给大人些许安慰怀念,便足矣。”

    她的意思,他自然懂。

    在局势之下,他们都无能为力,受人摆弄。

    她是无法跟着他远走高飞的,跟他离开的,只能是这木槿花的画卷。

    穆槿宁噙着淡笑,嗓音清澈,字字清晰:“木槿花朝开暮落,虽然繁花似锦,绚烂不过一日,但这画中的木槿,却能永久盛开。大人哪怕在万物枯寂的冬日,也能看到鲜艳花容。”

    “木槿朝开暮落,每一日却又会开出全新的花,如火如荼,坚毅持久。”李煊专注凝视着她,缓缓道出的,却是另一番见解。

    仿佛更深的涵义,藏匿在这一句之中。穆槿宁的心底,渐渐划开一层涟漪。

    “天色已晚,郡主请回。”

    他仔细收起这一张宣纸,将腰际的腰佩覆于画卷之上,小心翼翼系住。

    她抿唇微笑,眼底的微光闪耀,宛若水面波澜,很快又平静下去了。她想保留在李煊眼底原初的模样,离别并非永别,她展开笑靥,不愿惆怅满怀。

    望着她独自远去的背影,李煊将收好的画纸,送到自己鼻端,墨香淡淡雅雅,隐隐约约钻入他的呼吸,汇入他的心扉。

    “郡主,方才去见了谁?”

    雪儿将热汤热饭送去了穆峯屋内,走出来的时候,正见着倚靠在门旁出神的穆槿宁,好奇地开了口。

    穆槿宁扶了扶自己耳际垂落的发丝,笑而不语,眼底的黯然神伤转瞬即逝,宛若无事一般走入自己的房内。

    将门轻轻掩上,她独自坐在屋内,沉默不语。

    秦昊尧在三日后,便成为她的丈夫。整个京城到处流传的都是秦王与沈樱的喜事,人人都期盼着当天观望沈家的浩大排场,看看难得的热闹。

    李煊要退,而她要进,他们从此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穆槿宁缓缓推开窗子,不知不觉天黑了,仰头望着星空中的明月,紧绷的肩膀默默垮下,眉眼之处一派清冷。

    如此她在宗室的位置,还是最低,要想摆脱被人控制,除非她改变现状。

    “都准备好了?”

    低沉的嗓音,从夜色之中传出,她猝然转身,只看到雪儿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慌乱地说道:“是王爷,郡主,所以奴婢不敢拦着……”

    秦王想进来,谁拦得住?

    她的目光掠过雪儿,落在秦昊尧的身上,他问的,不止是礼单,或许是她的心吧。但无论她的心准备好了,还是毫无准备,婚事都不会拖延。

    安静点头,她示意雪儿退出去,她走到圆桌旁,亲自斟茶与他。

    “王爷喜欢龙井,只是家中不曾备着上等茶叶,只能将就了。”她垂着眼眸,淡淡说道,将温热茶杯,送到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握住茶杯的同时,也触碰到她的手。

    她猝然一晃,虽然最终接住了茶杯,却泼出了大半的茶水,他的衣袍上一滩水迹明显,脏污了华贵的衣料。

    穆槿宁眼底一热,急着俯下身去,小手急于抹去他膝盖上的茶渍。

    他坐着不动,面无表情端望着她的动作,黑眸猝然转沉,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恭顺,但这样的恭顺,却没来由地点燃他心头的怒火。

    双手骤然握住她的肩膀,他猛地将纤弱的她扶起来,拉到自己胸口,让她不得不正对他的脸。

    “你还记得本王的喜好——”他眯起眸子,审视那双过分美丽的翦水眼瞳,言语中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面色一白,穆槿宁也被自己吓着了。她居然还记得他最喜欢的是龙井!当初他爱喝的,爱吃的,喜好的颜色,技艺,曾让她耗费心力。她以为自己早忘了!统统都忘了!

    她蓦地身子一颤,手中的茶杯,险些再度滑落下去。





第28章好自为之

    “如今本王喜好的,还是西湖龙井吗?一样的味道喝了二十多年,早该腻了。”他的眼神,夹杂无声冷笑,一刻间,让她恨不得遁入洞内。

    他在提醒她,她根本就不了解他?自以为是的了解,揣测心意,也仅仅遭来厌恶?

    “我为王爷重新泡一壶。”

    她捧起茶壶,眼眸黯然,柔声说道。她三年不曾接触他的人生,即便想要周全服侍,她都很难投其所好。

    “算了,本王来,也不是特意喝茶的。”他大手一挥,更显不耐。

    “坐。”见她依旧站在一旁,他睨着她,吐出一个字,宛若发令。

    “城北有处院子,比这里宽敞许多,造物风景都不差,郡王府封了三年,也是时候找个合适的房子安置。你们归置了,哪天搬过去都行。”他的俊颜上,褪去了几分冷漠,将手中的信封放置在桌上,

    她接过来,不露声色地拆开,居然是一张地契。她心底一沉,只听他继续说下去:“本王给杨念找了位经验丰富的嬷嬷,是以前在宫里照应皇子公主的,一道搬入城北——”

    从秦昊尧口中听到念儿的名字,居然让她百转千回,缓缓仰起脸,微微蹙眉,她显得忧心忡忡。“王爷,我想将念儿带在自己身边生活。”她听懂了秦昊尧的话,他买了一座屋院,安置爹与念儿,她嫁入王府跟寄人篱下是一样的,不再自由。

    不悦染上他的阴沉眸子,他丢下这一句,毫不拖泥带水。“本王能够保证杨念在王府之外,吃的用的,什么都少不了他。”

    “我还活着——”穆槿宁忍下内心的酸楚,眼底一片濡湿,骤然紧紧覆住他的手臂,宛若求情:“念儿还小,身为他的娘亲如何抛弃他?”

    秦昊尧一触到她期盼的目光,猝然移开视线,俊颜紧绷,再不说话。

    她以为他至少可以感同身受,昊尧的生母只是卑微的美人,年幼时候就寄养在皇后身边,没娘的苦……。她以为他会懂。

    “念儿没有爹,已经够可怜的了,绝对不能没有娘了。”她的面容之上,满是动容悲戚,双手抓的更紧了。

    她眼前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左手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喝了一口茶,碧螺春的淡淡幽香,沁入心脾,缓解了他内心的阴郁。

    “要他进王府也可以,但必须住在偏院。”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多谢王爷体谅。”她轻点螓首,笑的勉强。昊尧对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感情,她亦不想知晓他娶她的真正目的,他无法对念儿视如己出,她却也没资格讨要更多。

    覆在他手臂上的双手,渐渐滑落,她转身,暗暗探出一口气。

    穆槿宁将茶壶送去暖炉上温热,再为秦昊尧重新斟了一杯茶,只是他起身,早已不愿多留一刻。

    “当日为了忤逆本王,甚至在皇后宫里长跪一整天。本王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心甘情愿嫁入王府?”他突地握住她的柔荑,黑眸肃然,全然没有任何情绪。

    心甘情愿。

    她不知是否该如此承诺,既然已经走到这步,她不愿回头。垂下眼眸,她淡淡一笑,说的笃定。“我愿意全心服侍王爷。”

    “很好。”

    他骤然松开了手掌,冷冰冰的语调,却全然不像是称赞,更像是责难。

    她扶着桌缘,缓缓坐下,望着他远走的身影,双手捧着那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唇中溢出无声喟叹。

    长台之上,堆放着皇后前两日派人送来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唯独少了那一顶凤冠,更显得空落落的。本朝向来如此,唯有出嫁为正室,才可以戴着凤冠入门,身为卑微的小妾,只能蒙着喜帕而已……。

    那一顶精美华丽的凤冠,也曾经是她的梦想。

    嫁给一个喜爱的男子,顶着凤冠,坐在新房之内,等待那人俯身,拨开那珠帘,那时她必会朝着他抿唇微笑……。

    人人都说她心愿达成。

    只因她蒙受恩德,居然还能枯木逢春。

    只是她戴不了一顶哪怕最轻盈的凤冠,只是她也不确定,她嫁的人,还是她喜爱的吗?姻缘牵拉撕扯,她早已拼补不全。

    他对她而言,仿佛是陌生的全新的男人。

    她甚至不清楚,他喜爱的,是否还是西湖龙井。

    她在王府之内,必当更多陷阱,更多泥淖,更多难关,她稍不小心,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而她,对于秦昊尧而言,更是陌生的全新的女子。

    崇宁的贪恋,绝不会成为如今自己的坚持。崇宁无法忍耐的,她却要每日用笑容掩盖生活。

    她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希望秦昊尧知晓她经历的事,所有的事。

    但如今,她宁愿那些,全部埋葬在千尺之下的海底,永远——不见天日,成为永恒的秘密。

    她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的心都像是被瞬间掏空了。

    笑着笑着,湿润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那茶杯之内,溅起细小水花,水纹一圈圈波荡开去。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了,宛若被浓重的色彩,将世上所有的丑恶,瞬间吞噬干净。

    翌日。

    “客人?”

    穆槿宁放下手边的绣花,抬了抬眼,瞥了一眼雪儿,她在京城的同伴不少,却也随着各自嫁人生子,渐渐疏远。仔细想想,绝无感情好的深交哪怕一个,既然如此,哪里会有客人专程登门造访?!

    她起了身,缓步走向大堂。

    娇兰郡主宛若一朵紫色浓郁的云彩,飘入她的视线之内,近年来的变故,让她原本的傲气,变成更重的多疑偏执。

    她冷着脸环顾周围的风景,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毫无温度的轻蔑,听到身后的步伐,她才转过去。

    她睇着一身素雅淡然的穆槿宁,冷冷淡淡说道:“恭喜你了,最后还是嫁了王爷。”

    “京城里的局势,就像是天上的风云,说变就变。”一朝一夕都能改变这世上的许多人,许多事,更别提她远离京城,活在偏僻隔绝的塞外。穆槿宁直直望入娇兰的眼底,抿唇微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的清淡。“若能预知后事,或许本不该开始。”

    她离开的那年,秦昊尧就已经是众人眼中的人物,与生俱来的孤傲疏离,也隔不开那么多宗室女子对他的热切期盼。如今她都已经过了豆蔻年华,宛若昨日黄花。

    年幼时候,不懂人人看她的笑,她总觉得笑,是喜欢她,更觉得骄傲,不可一世。

    其实是笑她,高攀。

    如果她早一点觉醒,早一点看透,早一点想通,也不可能错了这么多年,还一如既往错下去。

    结果也是如此,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那些美丽的云彩,也不过是她少女怀春假想出来的迷雾,她踩着云彩紧跟那个人,每走一步,越是觉得眼前的风景独特,心情澎湃又羞涩,但云彩来得快,去得更快。

    她已经站在围城之外,只是三年后看娇兰,却依稀觉得娇兰依旧身处围城,迟迟不曾走出来。

    娇兰眼波一闪,细眉蹙着,仿佛全然不信,猝然抬高语调。“你怎么竟跟从尼姑庵出来一般,是看破红尘不成?”

    “年少的时候,处处相逼,比来比去,不愿落人后。如今想来,只是可笑。”穆槿宁挽唇一笑,娇兰曾经是她最大的劲敌,眼看着自己嫁给昊尧,娇兰的尖锐来自何处,她都了解。

    那曾经都是她们精心埋下的种子,却必须看着无疾而终,无法开花结果的似水年华啊……

    换了谁,都不会甘心的。

    她的超脱从容,更让娇兰看不下去。当年的炽热,在她心里还未彻底熄灭,更让自己整个人变成悲剧,为何穆槿宁遭遇那么多,却还是如此平静?!

    她连心境,也比不上崇宁么?!娇兰猝然抓紧椅子扶手,紧紧闭着唇,更显刻薄。“你的命总是比我好些,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奉劝你。”

    “说吧。”

    “七出之罪,不孝最重。大门大户便是如此,更别提皇族。你既然嫁了秦王,还是动动心思如何为王爷早日生个子女,好在王府存活下来——”娇兰郡主的嗓音虽然尖细冷淡,也颇为难听,但穆槿宁却还是微笑回应。

    “娇兰……。谢谢你的忠告。”

    “不必谢我,只是不想你最后连话都不能说就被驱逐出去。”谈及至此,娇兰的丹凤眼之内,幽然覆上浓烈黯黑,涂着蔻丹的细长手指,恨不得将木椅都钻出一个洞来。

    穆槿宁蓦地眼波一闪,都说是娇兰善妒才会沦为下堂,难道是因为她的不孕?!她的眼光灼热,刚想追随,娇兰却撇开手,猝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是啊,好自为之。

    这便是最好的祝福,再大的靠山也会倒,只能相信自己。




第29章新婚之夜

    穆槿宁对着娇兰的背影,许久许久,仿佛两人还在十三四岁的年华时光,一回想,更觉遥远。

    “我会的。”

    “你我虽有郡主名号,可沈樱的身价不知要重多少倍,狩猎场上他们在帐篷内那么亲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看,沈樱有了王爷的宠爱,更会有恃无恐,在宫里看过太多,让人生不了子嗣,你小心为妙。”

    娇兰背对着穆槿宁,漠然丢下这一席话,随即离去。

    娇兰虽刻薄,她却有如此类似的不安。

    穆槿宁一手覆在窗台上,眼底沉入幽深逼人的颜色,这些日子忙碌非凡,她甚至很少想过那个名字。

    沈樱。

    也罢,沈樱是最适合他的女子吧。追随他那几年,她清楚他不是看重对方权势就愿意委屈自己感情的男子,也不乏贵族少女对他表白,他因为体内的血液跟自身的努力,已经足够得到太多太多权力。这样想也好,至少她可以为白费心机的那几年时光,找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虽然沈家的背景财富宛若巨山,但他愿意跟沈家结姻,是因为沈樱。

    是因为,他喜欢沈樱,他……爱沈樱。

    穆槿宁想到此处,胸口宛若被刀割,被一把小刀,尖锐却又缓慢地割破,一道一道,疼得厉害,她就快要不受控制地大哭一场,却又只能捂住口鼻默默流泪,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她没脸哭的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反正,她穆槿宁从未走入过他的眼底,更从未在他的心底停留片刻。

    她对秦昊尧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在那么个出色高傲的男人眼中,她会是追逐他最有耐心,最有自信,也最恬不知耻,最俗不可耐的那一个。

    十来岁的时候,娇兰郡主曾经嗤笑着说过这一句:“你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么?”

    她突然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双手抖得厉害。

    她更觉自己心虚,她嫁入王府,不正是跟秦昊尧一样目的不纯?!她非要梗在那一对彼此喜欢的男女之间,她的出现,不也坏了沈樱的美梦!

    是皇室逼她成为如此可怕可憎之人。

    她的五指一紧,深深陷入木台之上,长长的,细细的抓痕,遗留在窗边。

    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许多,不曾睡着。

    清晨下床,为爹爹亲自熬制药汤,她格外用心,往后她很难再有这般的机会。时间总是比一切都过的更快些,转眼间,明日便是她进王府的日子了。

    “念儿,今日爹爹有力气了,我们好久……。”穆峯由下人扶着,从房间走到大堂,笑望着穆瑾宁,缓缓说道。“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雪儿与另一个丫鬟一道将菜肴上齐了,穆瑾宁直到穆峯动了筷子,才动了手。

    “我给爹爹买了一叠上好的宣纸,文房四宝也换了,爹爹看到了吗?喜欢吗?”她给穆峯夹了几筷子他平时最爱的菜色,转过脸去,柔声问道。

    “看到了,太好了……。那砚石也是北江的,省着点用的话,可以用一两年呢。”穆峯吃的正香,连连点头。

    “往后爹爹身子养好了,就可以每日写字。”她噙着微笑看他胃口大开的模样,从容地说下去:“待会儿书斋的掌柜,会送来一些清真居士的书画,爹爹选一些喜欢的收藏着吧。”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念儿给我买这么多好东西?”穆峯抬起脸,一脸不解。

    她娇笑着询问,眼底也尽是暖意闪耀:“爹爹都不知道,明日我就要嫁人了吗?”

    “嫁人?嫁给谁?”穆峯蓦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迟疑着问了句,突地面露不安。

    “秦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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