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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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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她有关的亲人,任何一个,他都看不惯。痴傻的父亲,不明来历的儿子,只要想想,他都觉得头疼,更觉得厌恶。

    秦昊尧这么说的时候,穆瑾宁的眼底激起淡淡微光,他的指责,那么透彻,那么直接,也那么——现实。他从以前就这样看她了吧,只可惜啊,她像是木头人,察觉不到,没有自知之明。

    为了要化解内心的颤动,她只能咬牙,双手暗暗扣住锦被,宛若野兽,恨不得在坚硬的石头上,磨光自己所有锋利的爪牙。

    “为何要娶我?”她笑,那种表情,却更像是无法言语的悲伤哀痛。三五年前的崇宁若是听到这句话,只怕要整整三夜无法安睡,会闹得郡王府鸡犬不宁,但……。她此刻却只是心里涩涩,那全然不似喜悦,惆怅难以自拔。

    他伸出手掌,轻轻抚上那月亮般明亮耀眼的眉眼,他的俊颜上还残留方才的笑容,却也叫人无法欢喜雀跃。“你在我府里过了一夜,就这么放任你出去,这辈子你都会被指指点点过活,你不是最讨厌那样的日子吗?”

    他是微笑着说着这一句话,却已然像是一把磨的锋利的利剑,狠狠刺入她内心最柔软最措不及防的角落。

    因为傻爹爹被人指点议论,曾经是她最无法容忍的。为了那些难听的话,她甚至跟儿时玩伴都拼了命,扭打一团。

    秦昊尧在威胁她。

    用她的底限,用她的弱点,在甜言蜜语的威胁她。

    但可惜,以往的那些底限那些弱点,早已无法胁迫如今的她了。

    正如她已然承认爹爹的痴傻,却依然觉得爹爹比很多人还要活得正直,活得光明正大。

    她沉默了片刻,内心也平静下来,她渐渐展露出从容的笑容,不疾不徐,吐出四个字,坚决如铁:“我不稀罕。”

    不给他暴怒的机会,她的眼神愈发闪亮灼热:“你没听错,我不想再活在虚伪的谎言之中。”

    他闻到此处,仿佛觉得新奇,却也没有被轻易触怒,不动声色,更让人难以揣摩猜透。

    她的眼神倔强,不卑不亢,正义盎然:“我没做出过违背祖宗教训,伦理妇德的丑事,自然就无愧于心,怎怕被冠上不实之罪?”她被流言害了那许多年,如今绝不无知低头,当那无辜的替罪羔羊!

    他以前忽略了,崇宁居然有这般刚烈性情,他只当她圆滑媚俗,难道也有清正之气?!

    “你是真的不怕,还是——”秦昊尧猝然按住她的双手,又逼近一步,宛若饿虎豺狼不怀好意打量口边新鲜猎物。“费力辩解,只怕坏了你的如意算盘?!”

    黑眸一闪,冷光乍现,他噙着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森然又邪恶:“就怕你无法安安稳稳嫁给李煊?”

    穆瑾宁重新望入那双眼,不惧怕其中无边无际的漩涡,将她要卷进去:“王爷你错了,无法嫁给李大人,或许就是我命中注定,但我不会因为害怕被世人误解而嫁给你。”

    “女人的感情,何时变得如此廉价轻贱?”他观望着她眼眸的坚决,微薄的怒意,惹上他飞扬的眉梢。他追问,不屑一顾。

    她挽唇一笑,眸光更显毅然:“小时候的迷恋,哪里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呢?又如何称得上是刻骨铭心的感情呢?”

    他的冷唇之内,逼出三个字,仿佛要将她要成碎片。“穆瑾宁。”她是刻意激怒他,当年的纠缠无谓,对他自然毫无影响,但只能让他一人来肆意践踏!

    “我回来,对王爷绝无非分之想,这些是真话,即便王爷不信。”她克制内心的颤抖,即便心酸苦痛,也无妨。

    她说话间的浅淡笑容,像是开在悬崖边的一朵,即便觉得遥不可及,却又偏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秦昊尧面无表情,薄唇凑上她小巧的耳垂,他用极其暧昧的姿势,告诉他未来的计划。“如果本王说,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如何?”

    “没用的。”

    她低声呢喃,她苦苦一笑,蜜糖做的陷阱,她也不愿闭眼生生跳下去。只剩下回忆没用,只剩下一具没感情没爱意的空壳没用,只剩下单纯的懵懂的夙愿也没用了……。

    她的心,早已死了。

    在何时死的,在何地死的,她都说不清了。

    “穆瑾宁,当年你做那么多令人憎恶的事,为何不说服自己,一切都没用?如今就算彻悟,也晚了!”

    他恶狠狠抽开双手,背转过身去,带着一身浓烈的怒意,拂袖而去。

    她的眼神一黯,茫然坐在原地,白皙的后背,刚结痂的伤口再度涌出血丝。只是她那一刻,察觉不到任何一分疼痛。

    她的伤口,藏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绝不会是因为可怜她。

    她默默闭上眼眸,身体内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仿佛也可以预见,她未来走得路,会越来越艰辛,也越来越难堪。

    “送她走!”不远处,清冷空气传来他对下人的指示,只有愤怒,别无其他。

    三天后,雪儿扶着穆瑾宁,上了庭院门口的马车。临上车,雪儿还是忍不住劝阻:“郡主,你这是何必呢?大夫说过,这几日最为要紧,千万不能走动,否则要落下病根的呀——”

    穆瑾宁披着一件翠绿色的披风,一套素雅白玉色的宫装,全身上下毫无坠饰。她扶着马车坐在软垫上,还轻声问了句:“我是不是看起来病怏怏的,早知如此,该涂点胭脂多好,也显得有气色。”

    “郡主……。”雪儿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那日将穆瑾宁送回庭院的时候,看到那道惨不忍睹的鞭伤,她几乎要大叫起来。

    这几日她不敢问,郡主是在何处受了这般的苦难煎熬,即便在京城,也是要有王法的不是吗?这样的酷刑,施加在郡主身上,更显得残酷毫无人性。

    “不要哭,我还没试呢,说不定有一线机会。”穆瑾宁的唇上,毫无血色,这几日病痛难忍,让她愈发疲惫,灵动多情的眼眸之下,覆盖一层浅淡黑晕。拉着雪儿的手,她挤出笑容,宛若调笑口吻:“还没输,就要哭,多没用……”

    身在王室,谁都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沦为任何人的傀儡。

    包括,秦王。




第21章绿帽子

    “娘娘,她来了。”服侍皇后二十年之久的海嬷嬷端着一杯精心熬制的雪蛤燕窝粥,俯身轻放在端坐在外室的皇后身前的桌案上,在皇后的耳边低语一句。

    “去带她进来。”皇后眼都不抬,依旧观赏着下人刚刚送来的一套翠玉首饰,清瘦的脸庞上即使施了胭脂,也无法掩饰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更显高高在上的刻薄。

    紧跟着海嬷嬷走入殿堂的年轻女子,却是穆瑾宁,雪儿想跟进宫来,她婉拒了。

    这个难关,她只能只身去闯。

    以前小时候,皇后都会赏给她一顶坐轿,她那些年来,从宫门到景福宫,是被人抬着出入的,她是不曾受过苦。

    今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累,有好几回她都险些要昏厥,休息了片刻,扶着宫墙缓缓前行的。

    迈过景福宫的门槛,穆瑾宁险些眼前一黑,第一回,她觉得这门槛,设的这么高。

    “你来帮本宫瞧瞧,后天宫里要来锦绣戏班,所有嫔妃都要出席,这套首饰如何?”皇后朝着穆瑾宁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只是话还未曾说完,已然听到下跪的声音。

    单是用耳朵听,都觉得那是重重的,生生的痛。

    皇后抬了抬眉眼,眼底却波澜不惊,仔细看着跪在远处的人儿。弱弱的阳光披在她的身上,翠绿的披风上泛着光,仿佛她清淡遥远的像是一枚月亮,她安安静静跪着,眼神惨淡的宛若大病初愈。

    “求娘娘为我做主——”她的眼底,只剩下空洞,嗓音宛若清风,漂浮在空中,气若游丝。

    她以为自己变得不同,但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她也只能跟爹爹一样,来找皇后,卑微低贱地跪着求饶。

    求……不成为皇族的玩物。

    眸子一闪,皇后突地笑了,说的轻松:“你跟昊尧唱的是哪一出戏呀?一个到太后面前不顾一切要娶你,而你……。到本宫身边来苦苦哀求,为了不嫁他。”

    轻轻合上那大红色的首饰锦盒,皇后起身,走到穆瑾宁的面前,伸出单手搀扶面色死白的穆瑾宁,问了句:“这是两个人约好的么?”

    不见她不过数日,居然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属于这女子青春年华的鲜活,居然一分不见。

    “娘娘,除了您,谁也阻拦不住他。”穆瑾宁怔怔地说道,不曾起身搭上皇后的手,依旧跪在原地,迟迟不起。

    秦昊尧是皇太后带大的,皇太后对他总有宽让,更指望秦王为皇帝安定江山,成为左膀右臂,他的要求,皇太后也绝不会拒绝。而皇后,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辱没了皇族的尊贵,绝不可能赞成她嫁给秦昊尧的。

    “那你就错了!”皇后猝然收起手掌,笑容一敛,面若冰霜。

    穆瑾宁身子一震,不敢置信撑大眸子,一片寒意,无声无息侵袭了她。

    “昊尧的王妃可是沈樱,这是天大的喜事,而你——”皇后别开眼去,冷声道:“只是一名妾。”

    见穆瑾宁迟迟不开口,皇后敛去了眼底的冷漠,淡淡说下去。“皇孙贵族常常找一些不入流的女子服侍,谁还没一两个宠妾的?别人早就见怪不怪。你也别再担心,这些风波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她并非畏惧流言,从年幼时候开始,流言就从未离开过她。她只是想走一条跟平常人一样的路,即便不幸福,也是平淡的。

    眼眸一暗再暗,抿了抿苍白的唇,一抹无畏的笑,在穆瑾宁的脸颊旁,缓缓流逝了。她只听得皇后喟叹一声,算是所有交代。“秦王这么做,已经顾全了大局,本宫如何去扫他的兴致?你虽然不匹配王妃的位置,但只要服侍好了王爷,你在王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明知秦昊尧跟自己还有心结,但眼前的那个冰洞,任何人都要推她下去。穆瑾宁闭上眼眸,身体的痛苦早已察觉不到,心里的痛,像是一刀刀割着,虽不一刀致命,却也刀刀见血。

    皇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神色一柔,缓缓开口,动容询问:“你小时候就跟着本宫,你以为本宫对你没有半点感情?”

    是啊,即便养了三年的猫儿死了,这位仁慈善心的皇后,也会流一回眼泪。

    何况是她?!

    皇后这回,怕只是袖手旁观了。

    稳固了沈樱的正妃地位,又可以在秦王府安插一名知根知底的人,一举两全,皇后哪里还愿意为她说话?!

    即便她不甘心再度成为皇后手掌中赏玩的那颗棋子,又能如何?!

    “何时跪不动了,就回去歇着吧。”皇后拂了拂手,淡淡说了句。

    “熙贵妃到了偏殿,要找娘娘下棋。”海嬷嬷低着头,报了声。

    “人都来了,我们走。”

    皇后搭上海嬷嬷的手腕,一道缓步走出了外堂。

    她跪在皇后的景福宫内,已经整整一天了。外面走廊上偶尔经过的宫女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畔,明明轻盈,她听着却震耳欲聋。

    在塞外官府好几次她都生了厉害的病,觉得自己就要死去,最终却还是活了下来。她跟紫烟说,或许她天生命硬。

    后脊梁的伤痛,穆瑾宁察觉不到,只是跪在金色地毯上,她越来越冷,明明已经四月初的温暖,她却仿佛独自一人掉入了冰窖,瑟瑟发抖。

    临近黄昏,海嬷嬷才在门口停留片刻,望了一眼,便又走了。

    “这总是赢她的棋,下了一个时辰就觉得困了……。”皇后懒懒依靠在软榻上,瞥着那圆桌上还未扯下的棋局,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自然是娘娘的棋艺高超。”身边那位年长的宫女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笑着说道。好几回熙贵妃与皇后下棋,总是皇后更胜一筹。

    “也不知是她天生愚笨,还是故意让着。若是前者,这种棋不下也罢,棋逢对手才有兴致。若是后者——”皇后清瘦的面容上,因为没有表情,更显得冷淡。“这种讨好人的法子皇上喜欢,本宫可看不上。”

    宫女走到皇后面前,半跪在地上替她敲打双腿,笑语:“熙贵妃也就是凭着姿容而蒙受圣恩,若说才华,当然比不了娘娘。”

    “若说宫内的美人,绣花草包倒也见了无数个,这十多年,品貌双全的女人,本宫仔细回想,也就剩下一人而已。”皇后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不疾不徐开了口。

    “娘娘说的是当年的那淑雅?”老宫女揣摩着,问道。

    皇后不置可否,浅浅睇着门口的方向,海嬷嬷低着头,推开了门进来。

    “人还跪在殿堂?”

    “是,娘娘。”海嬷嬷点了点头。

    算了算,从清晨跪到如今,就要一天了。皇后盯着海嬷嬷,冷声问了句:“本宫可记得那淑雅,温和恭顺,怎么生养出这般性情倔强刚烈的女儿?”

    “给她送去些吃的。”皇后微微挑了挑描画的细眉,神色一软。

    “娘娘的意思是——”海嬷嬷面色不改,询问了句。

    “既然昊尧都跟太后开口要了她,本宫怎么好插手多管闲事?”皇后淡然一笑,挥了挥手,示意敲腿的宫女退下。

    海嬷嬷点头,附和道:“如今秦王势头正好,成立家室更是太后的心愿,我也觉得娘娘还是别开口的好。”

    “沈樱这般性子,进了秦王府,怎么会平静?再加上个崇宁,可就鸡犬不宁了。”

    皇后眼波一闪,再度闭上眼眸,如今还不是她插手的时候。

    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分辨不清是谁,脚步越来越近了。“还是起来吧,娘娘乏了,早睡下了。这是娘娘派我送来的晚膳,你吃些再走。”

    红色漆盘轻轻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海嬷嬷伸手,扶住她的肩部,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昏昏沉沉的穆瑾宁突地呼痛一声。

    “走吧。”海嬷嬷叹了口气,即便觉得眼前的年轻女子处境可怜,却也不再多言。

    眼前一黑,双膝疼痛,已然站不起来,穆瑾宁自小在宫内看过那么多人,也明白海嬷嬷赶她走是皇后的意思。她呆呆坐在一旁许久,直到漆盘内的菜肴都冷却了,才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踩踏着皎洁月光,她一步步穿过那些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庭院,也不知到底什么时辰,才走出了高高的宫门。

    “郡主。”

    刚从皇帝身边离开的李煊,默默观望着宫门之外那个身影,她正是狩猎大会见过不久的穆瑾宁。只是今夜的她,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神,更像是整个魂魄都不在身上,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上的轻飘飘。

    甚至,身上的披风被风吹散开了系带,落在地面,她也不知,依旧缓步朝前走。

    她如何这般憔悴?!仿佛经历了他所不知的苦难。

    他大步走向前去,弯腰拾起那件翠色柔软的披风,见唤着她的名字她也不停留,不禁心头一急,赶到她的面前去。

    她的眼底不曾看到她,却是直直撞上他的胸膛,就在那一刻,她终于筋疲力尽,倒在他的怀里。

    李煊微微怔了怔,想要伸出手去推开她,毕竟男女有别。但最后,停留在半空的手,却只是替她重新系上披风,为她抵御风寒。

    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胸口,落下清泪。

    人人都说,崇宁郡主的愚昧,媚俗,贪婪,无知,自傲,不堪。

    为何他眼底的她,却是比冬日枝头的白梅还要清澈,还要动人?当真如母亲所言,他被迷了魂魄,失了心智?!

    宫门之内,一个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观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冷峻面容上只剩下阴沉表情。

    若不是给太后请安,他也不会瞧见这一幕。

    真是精彩。

    短短一个月,她居然对李煊如此眷恋?!抱着李煊的她,此刻到底是何等餍足温柔的表情,他看不清楚,更不想看清。

    若娶回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她迟早给自己戴绿帽子。

    冷眼看着李煊扶着她渐行渐远,秦昊尧负手而立,那双幽深的眼眸,愈发冷敛。

    ……。




第22章沈樱的陪嫁

    “郡主自小就在京城,也会骑马吗?”

    李煊扶着虚弱的穆瑾宁坐上了自己的骏马,自小就谨守礼仪,他不曾跃上马背与她同行,而只是牵着马,缓步走在无人的巷口。

    不曾询问她在宫内见了谁,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看来如此憔悴。他心甘情愿为她开辟道路,低声问道。

    她恢复了些许神智,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鬃毛,眼底突地红了。“曾经想学,但从马背上摔下来,就生了惧怕。”

    十岁那年,她羡慕骑马潇洒的皇子们,非要偷偷爬上秦昊尧的马,软磨硬泡自然也无法让昊尧耗费宝贵时间教会她骑马,而是生生从马上摔下,哭的跟个泪人儿一般。

    她的人生,全部围绕秦昊尧而转,鲜少真正为自己考虑过。

    骑马,也成了她害怕的事。

    见李煊不言不语,她轻笑一声,宛若自嘲。“如今想学,是不是太迟了?”

    李煊突地停下脚步,抬起俊脸,仰望着马背上的人儿,笑着说道。“只要郡主想,多晚都不算迟。”

    是吗?为何她觉得迟了,太迟了?!她已然觉得就要走到世界的尽头,已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短了!猝然一口腥甜弥漫在喉口,穆瑾宁眉头紧紧蹙成一团,内心百转千回,无力施展。

    “那日郡主为下臣端来的那一杯茶,很暖。”李煊迷恋地凝视着那姣好的面庞,即便她不用任何脂粉,他也觉得她出尘清丽,那残留泪痕泛着楚楚凄冷的光耀,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那眼睑下一颗红痣。

    其实更暖的,是他的双手。夜深风寒,她即便没有沈樱那么华丽的斗篷驱散寒气,有他牵引着,心里是暖烘烘的。即便身心不无痛苦,听到李煊的这一句话,她却还是绽放笑靥了。

    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的机会了。

    虽然她不舍,却最终要看着她跟李煊成为陌路。

    秦昊尧的个性,她比谁都清楚。她不嫁昊尧,昊尧也绝不会让她再嫁给李煊。

    心头一拧,她已然下了决定。

    她猝然别开眼去,轻声说道。“李大人。”

    李煊淡淡睇着她,不懂为何此刻,她不再凝视他的眼,不再看他的脸,态度陡然大变,仿佛将人推得千里之外一般。

    “你与他人问过我吗?你知道我是个何等样的女人吗?”她这般说着,将脸埋入马儿鬃毛之内,眼底苍茫无垠。

    “那只是你的一段过去。”李煊读着她的背影,虽然她说话的嗓音清冷孤寂,却偏偏更叫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安抚。他自然无法自欺欺人,她的过去,叫人望而却步。但让他动心的,却是如今的穆瑾宁啊。

    “不,我的过去,远不止一段。”她幽幽回应,转过脸来,冷冰冰地望入他的眼里,那一眼,宛若毫无动心的逼视。

    是她太自私,想要完整自己残缺的人生。李煊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他有前途,有地位,有柔情,但这样的他……不能毁在她的手中。

    这一道难题,其实可以解开,只需要一个人的牺牲。

    优柔寡断,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强撑着身子从马背上下来,穆瑾宁站稳虚浮的脚跟,朝着李煊深深欠了个身,才疾步走向前去,隐没在黑夜之内,她不想他再跟来。

    依靠在巷子的墙壁上,穆瑾宁紧紧抓住披风的边缘,迟迟不肯松手,仿佛那上还残留着李煊手掌的温度。

    她眼眶一湿,居然就因此而感动,这辈子,从未有过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披上一件披风,生怕她着凉生病。

    就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让李煊,沦为这场战役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她也想逃,但九州大地,都是黄土,她如何逃得开去?!她若不领情,得罪太后皇后,她死活都不要紧,但怕的是一行人又要因此获罪牵累。

    “念儿——”

    迷迷蒙蒙的视线,全是庭院的一景一物,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家。雪儿替她送来热水洗漱,想要服侍无精打采的穆瑾宁歇息。谁晓得她刚躺上床沿,蓦地弹坐起来,面色苍白。

    “孩子呢?雪儿,孩子在哪?”她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住,仿佛陷入苦痛梦魇。

    “在这儿呢……。一个时辰前就睡了。”雪儿急急忙忙将摇篮中的孩子抱起,放在床边,这般回答。

    若违逆皇族,龙颜大怒,她死不要紧,但不能让年逾半百的爹爹,一岁有余的孩子,与自己一同陪葬。

    要她为妻也好,要她为妾也罢,她都只剩下一个选择。

    穆瑾宁紧紧怀抱着这个孩子,即便男孩从睡梦中惊醒大声啼哭,她也不愿松手,怔怔红着眼眶坐了半个时辰。

    接近半夜,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夜的梦境,不曾梦到任何人。

    清晨,懒懒散散的阳光,洒落在床前,抚着入睡的男孩,替他掖了掖棉被,穆瑾宁便想要起身。

    门突然被推开,穆峯连外袍都没穿齐整,靴子都不曾套上,光着脚就跑到房间,匆匆忙忙到她的床前。

    “宁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爹爹好怕你又跟上回一样,整宿不回家……。”目光紧紧锁住她清瘦憔悴的面容,满面尽是慌张。

    她微微笑着,主动握住他的手掌,压低嗓音安慰。“爹,我只是回来的晚了,听雪儿说你头痛病犯了早睡下了,才没叫人叫醒你。”

    爹爹虽然不曾在边外遭遇不幸,但如今的身子,却也总是不见好。

    穆峯却不愿被轻易说服,猛地摇头,宛若孩童一般单纯偏执。“以后不管多晚,一定要来叫醒我。”

    她但笑不语,其实内心愧对爹爹,若不是她年少无知纠缠迷恋那些根本不值得的事,也不会毫无察觉天子对穆家的厌恶,更不会让爹爹被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面临变故,三年前的苦难或许已经结束,但眼前呢?马上又会遇到何等的辛苦?

    双门之外,突地传来一阵叩门声,她只当是雪儿,便应了声。“进来。”

    雪儿推开门来,门口的两位丫鬟,却是穆瑾宁所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小姐,是秦王府的人,我也不敢拦着……”雪儿面露难色。

    秦王如日中天,如今只需报上秦王的名字,谁敢拦着?!穆瑾宁眼底一闪,神色不变。这或许就是最现实的形势。

    两名宫女双手捧着大红色锦盒,缓步走进来,朝着半坐在床头的穆瑾宁行了礼。

    “什么事?”穆瑾宁扫了一眼,淡淡开了口,既然秦王的下人不请自来,她总也要探清来意。

    “这是秦王派人送来的珍贵药膳,每日服用的话,有助于康复。王爷还说了——”矮个儿宫女传了话:“宫里的日子早就下来了,郡主还是早些准备,将身子养好。王爷的意思是,不如操办在一日就好,免得麻烦,徒生枝节。”

    不想麻烦,就不该无事生非。穆瑾宁眼眸一沉,胸口一阵闷痛。只觉得秦昊尧欺人太甚,她不曾答应过要成为他的女人,他如何自以为是把日子都定了?他与沈樱的大喜之日,竟也要逼得她成为陪嫁一道进门不成?!

    穆峯已然糊涂了,一脸怅然:“什么日子?宁儿,她们在说些什么话?”

    沉默了片刻,穆瑾宁缓缓抬起眼眸,平静地说下去。“这些药膳,请退回王府。”

    两名丫鬟见状,猝然弯腰,异口同声请求:“郡主,请别让奴婢们为难,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跟你们王爷还没有任何关系,平白无故,决不能收下。”她生这么厉害的病,也是因他而起,做这些事,不过徒增她的反感罢了。

    “郡主——”丫鬟们还想说服穆瑾宁,毕竟鲜少有人敢退回王爷的礼物。

    穆瑾宁猝然抬高声音,字字决绝:“带回去,全都带回去!你们留下来,我只会把这些都丢出去洒了。”

    她转过身去,用背影面对她们,冷冷道:“雪儿,送客。”

    “你们先回,郡主还未养好病,该休息了。”

    雪儿费尽口舌才将两名秦王府的下人送了出去,周遭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穆瑾宁咽下满满当当的苦涩,即便没有任何跟人招架的元气,但最终她还是做了决定。

    “雪儿,来替我梳头。”

    她要进宫。

    皇后不管不问,隔岸观火,那么,她只能去找更高位的人了。

    “早知道你一定会来找哀家的。”

    对踏入润央宫的穆瑾宁,一身金色宫装的皇太后,神色不变,只是这般说道。

    ……。




第23章有缘无分

    “大胆!”

    坐在红木书桌前的秦昊尧,正在处理国事,门口传来声响,两名婢女怀抱着红色锦盒,甚至不敢再靠近。

    他不过打量一眼,早已摸清发生了何事。派人为她送去最昂贵有效的药材,她居然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不敢瞧他暴怒的面容,猝然跪下,她们低着头,早已顾不上还要带任何口信,唯唯诺诺道:“王爷饶命——”

    三年未见,她还真是翅膀硬了。

    “滚。”他从薄唇中逼出这一个字,大手一挥,黑眸阴沉逼人。

    “王爷,这些药膳——”其中一个丫鬟支支吾吾,手中捧着的锦盒,不知该放在何处。

    “倒了!”他扬眉,眼底犀利又冷峻,不悦已然是最令人心生寒意的武器。两名丫鬟哪里还敢停留,抱着锦盒仓皇退了出去。

    他早已无心再看手边的册子,冷着俊脸,没有她的这三年,他在朝廷施展拳脚,成就抱负,每一步,小心谨慎,走得顺心。虽然早知皇帝刻薄,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但近年来皇帝的确不得不将最重要的大事放手让他去做。

    但,情势有了很大的转变。她回来之后,几乎每一日,都让他心烦意乱。

    王镭从门口走进,报了声:“王爷,马车备好了,今明两日行宫便可竣工,何时出发?”

    “备马,进宫。”秦昊尧猝然起身,大步离开书桌,面色冷沉。

    润央宫。

    她缓缓坐上太后赏赐的座椅,垂着动人的眉眼,这几日来回奔波早已心力交瘁,她连说话,花的都是所剩不多的力气。

    “崇宁,你愿意放弃最初的心仪之人,说服自己当一个好妻子,好主母,为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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