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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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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不见得安全,宫外不见得危险。”
穆瑾宁依旧笑着对她,只是眼底的笑,越来越淡,很快就消失不见。
……
已经过了二更天,宫里的每一处宫殿,几乎都已经灭了烛火,唯独长廊上还有宫灯摇曳,铺成淡淡的微光。
王谢正站在门口值夜,今日兄弟王镭出去为秦昊尧办事,正因为连连捷报,以秦昊尧的性子,更不会胡来,葬送最好的时机。秦昊尧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步步为营,如今接二连三除掉了皇帝重用的臣子,收服人心,这条路就决不能心软仁慈。
否则,后患无穷。
正因为烦忧谋划这些事,秦昊尧也连着两日不曾好好歇息一回,王谢眼看着另一名侍卫走近,他压低嗓音,一手拦阻:“胡进,爷刚睡下,有什么事,再过几个时辰来吧。”
“主子昨夜也没睡?”胡进风尘仆仆,他正是当下就从北国赶回来的高大侍卫,唇边有疤,黝黑魁梧。连夜赶入宫内,他望向殿内,已经熄灭了烛火,没有一丝光亮,不禁蹙眉问道。
王谢叹了口气,侧过脸去,顺着胡进的目光一道望向殿内,低声说:“你我不是跟随爷多年,这也是老毛病了。”
人人都说秦王聪颖睿智,却也无人看到私底下,将大圣王朝许多大事担负在他肩膀上,他也并非神祗,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也会累,也会恼,甚至也会痛苦生病,疲倦不堪。
唯独跟随秦昊尧五六年的人,才知道秦王当年在军营征东讨西的两年,过早犯上了头痛病,一旦身体太过疲惫,就会复发。若不是秦王太过能忍,善于谋略,也绝非可能。
“是谁在外面?”里面,却传来低低的咳嗽,秦昊尧的嗓音,听来不只是往日的低沉,更有些低哑破碎。
王谢不无内疚:“是胡进,爷,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
“让胡进进来。”
秦昊尧短暂沉默过后,丢下这一句话,王谢跟胡进相视一眼,原本不想打扰主子歇息,但他们更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
屋内,升起一道淡淡的光。
秦昊尧坐在床沿,只着白色宽大里衣,屋内生着暖炉,冬日原本冷冷的空气,也透露出微微的暖意。
圆桌之上的金色烛台上,红色蜡烛已经被点亮,他的俊脸之上,还有些许的疲惫倦意,他躺下才刚刚半个时辰,睡得很浅,屋外的动静,仿佛就在他的耳畔。
“事情进展如何?”
秦昊尧冷着脸询问,胡进是王氏兄弟培养出来得力手下,王镭王谢都在宫里宫外办事,他最终选择了胡进派遣去北国。
他问出这一句,心中的确也有期盼,胡进连夜赶回,必当是有事禀告。
“回主子,卑职已经见过槿妃娘娘了。”胡进单膝跪地,行了礼数,虽然外人看来他长了一张嚣张跋扈的面孔,但在秦王的面前,他也是顺从听话的属下而已。
闻言,秦昊尧的黑眸一亮,心中无穷无尽的起伏惊喜,俊颜上的倦意被笑容遮挡的干干净净:“真的是她?!”
“真的是娘娘。”胡进点头,再度应了一声。
秦昊尧沉默着,心中有欣喜,有宽慰,也有莫名的复杂,这一刻,明明前往北国打探消息的属下就在自己面前,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追问,追问什么。
胡进见主子默然不语,不禁又开了口。“卑职在北国等待了几日,恰逢娘娘出宫,卑职与手下一道跟随,没想到有人要加害娘娘,卑职当下在北国了结了这些人才回来的。”
秦昊尧浓眉紧蹙,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知道她被人盯上加害,更觉得心中纠结,心中巨石始终无法放下。
眼底满是阴郁,他俊美宛若神祗的面容,每一道棱角细纹,都更像是上天的恩赐,哪怕他阴沉霸道,残酷决绝,也让人无法忽略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
“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斩草除根。”
“遵命。”胡进领命,这才起身,继续交代清楚。“不过爷请放心,卑职当下救下了娘娘,她并无大碍。”
秦昊尧敛眉,唯独眼底的阴鹜幽暗,宛若天生的砚石,浓重的黑色,无法化开,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情绪和喜怒。
“上回我已经跟你说过,一旦确定是她,事情如何处理。”
“卑职记得。”胡进如是说,秦王做事井井有条,鲜少会乱了阵脚,正因为他早已将布局谋划的清清楚楚,才能先下手为强。
秦昊尧大手一挥,淡淡睇着他,平心静气地嘱咐道。“今夜时候不早了,你出去休息几个时辰,明天赶早出发前往北国。”
“胡进一定在一月之内将此事办妥,请主子等候卑职的好消息。”
手下已经离开了秦昊尧的视线,只是他心口的汹涌,却还不曾彻底平息。烛光在那一双仿佛注定无情的黑眸之中跃动,也不知是秦昊尧知晓了那人的消息,还是因为烛光太过暖耀,最终才会让他的面容看来有些动容,有些暖化。
仿佛是他做过的一场梦而已。
她,在千里迢迢的远方过活,过着——没有他的生活。
“王谢。”朝着门口喊出手下的名字,秦昊尧起身,走到白玉圆桌旁,径自从茶壶倒了一杯暖茶。
王谢推门而入,他站在离秦昊尧五步之外的距离,跟每一日一般循规蹈矩,毕恭毕敬。
“他们如今生活的怎么样?”
秦昊尧看似问的轻描淡写,但王谢清楚,若不是真心在意,秦王绝不会多费口舌,哪怕询问一个字。
王谢跟随秦王多年,总算也能猜得透主子一半心思,对“他们”这一个模棱两可的字眼,也不曾困惑不解。
“前天派去了沈太医,如今隔三差五给穆老爷诊治看病,也顺势捎去了宫里头很多珍贵药材。如今小少爷有老管家和赵嬷嬷照看,衣食无忧——”
秦昊尧若有所思,迟迟不曾再度追问,他以前的确无法接纳穆槿宁,包括她的亲人,他也无法觉得亲近。
而如今,他却足够包容她的亲人了,或许他终究不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但他也清楚,这便是爱屋及乌。
哪怕他过去觉得无法接受无法容忍的,如今,也不再是让他退步犹豫的阻碍了。
要接纳一个人,便要接纳她的所有,她的善恶,她的喜怒,她的好坏,她的温暖,她的漠然,她的美好,她的不足。
“前些天下了一场雨,王爷交待的,将穆家墓园整个休憩好了,倒下的墓碑,也全部换了新的,周遭的野草碎石,也让人打扫干净。中央的石路重新铺好了,如今看上去,非常齐整。”
王谢的视线落在秦昊尧的脸上,心中莫名复杂。人人都说秦王无情,但这一回,王谢也看到了另一面的秦王。他身为秦王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也从未见过秦昊尧对一个女人的亲人,如此上心细心,甚至连她家祖坟,也派人休整。
“做得好。”秦昊尧淡然一笑,欣慰点头赞赏,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要为穆槿宁做那么多事。
或许,正是在天牢见到穆槿宁的时候,她的坦然平静,才让他心痛不已。
他直到那时候,才清楚,到底对她欠下了多少债。
前几日,下了一场连连绵绵的冬雨,他正站在窗前,眼前浮现出来他过去途经穆家墓园的场景,墓园已经破败不堪,穆槿宁生母跟紫烟的墓碑,破损的让人看了就心疼。他至今还不曾彻底了解穆槿宁身上发生的过去,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穆槿宁跟杨紫烟情同手足,哪怕并非亲姐妹,感情却胜似同胞姐妹。
哪怕面对昔日念念不忘的秦王,穆槿宁也无法容忍他刻薄伤害杨念,在这几年,穆槿宁已经抛弃了他的位置,而杨念,或许也曾经让她痛苦不堪,但却又是死去紫烟生命的延续,她日日夜夜面对着这个孩子,又从未停止过怀念眷恋和遗憾悲伤,这几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秦昊尧只要想想,更无法介意她当下对他所有的隐瞒。
哪怕她早已不再想念留恋,当年她能够因为杨念而嫁给他,如今也能够为了杨念而重回他的身边。
他不必拘泥纠缠,到底杨念和他,谁的分量更重,谁的地位更高。
他只要,她能够回来就好,她愿意回来就好。
翌日天刚亮,秦昊尧起身,跟几个同一战线的军机大臣商量了几件事,已经快到午膳时辰,他还未用过早膳。
比起前阵子,如今宫外已经平息了局势,秦昊尧手下大将,接二连三除掉几个手握大权别有用心的臣子,其他的虾兵蟹将小鱼小虾,自然无力撼动整场局势,无法掀波逐浪。
门外传来微弱的叩门声,秦昊尧依旧专注于国事之中,不曾开口,半响之后,有人推开了门,轻微的步伐声,听上去不算沉稳,仿佛还有些东倒西歪的踉踉跄跄。
他有些疑惑,毕竟能够近他身的人,都是有过历练的宫里的老人,有一套服侍人的好本事,哪怕走路,都是小声的,踮着脚尖走路是他们当下人的习惯,绝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打搅主子。
秦昊尧抬起俊颜的那一刻,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沉郁的眼神,却陡然间变得柔软三分。
来者并非平素服侍他的宫人,而是杨念,他身上套着一袭紫红色的褂子,上身罩着一件银色的小袄,几月不见,他的个头涨了约莫一寸,脸色红润,五官端正,眉目之间依旧俊俏,那一双黑亮通透的眼眸,满是天真,惹人疼爱。
让秦昊尧更为之心头一热的,是幼小的杨念手中端着一个红色漆盘,上面盛放着四五个精致的白玉碟子,饭菜都在其中,对于一个刚满三岁的孩童而言,自然是沉重的,他走一步晃一晃,那一碗羹汤,已经泼出来一半了。
杨念一副认真吃苦的模样,这一路上来,几乎是咬紧牙关,鼓着圆圆的腮帮子,紧皱着眉头,无比艰辛。
他目视前方,走到秦昊尧的面前,只是桌子对于他而言太过高大,他踮起脚尖,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
眼神一沉,眼尖手快,秦昊尧就在此刻一手端住了红色漆盘,将漆盘稳稳当当放在圆桌的空余地方,杨念见状,这才喘了一口气,卸下重负。
秦昊尧眯起黑眸,唇畔不自觉扬起淡淡的笑容,观望着身边这一个稚嫩男童,都说杨念懂事,懂得心疼人,这般的柔软攻势,哪怕对方是万里长城,怕是也会为之动摇。
杨念微怔了怔,他已经约莫半年没见过秦昊尧了,但他对于眼前这一个俊美冷漠的男人,却也并不陌生,或许,自从他懂事以来,认识的唯一一个在娘亲身边的男人,便是秦昊尧。
他似乎记起自己未尽的礼数,他朝着秦昊尧弯下双膝,跪在他的脚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义父。”
秦昊尧闻言,黑眸之中的光耀,一闪而逝,更显幽沉深邃,无法窥探他的心思。
第167章你娘会回家的
秦昊尧闻言,黑眸之中的光耀,一闪而逝,更显幽沉深邃,无法窥探他的心思。
穆槿宁的话,对杨念还有残存的影响,当年在秦王府内的画面,顿时就在秦昊尧的脑海旋转飞逝,穆槿宁要杨念对他抱有感恩之心,只因秦昊尧看在她的脸面上,答应收杨念为义子,是破天荒的恩德。
只是“义父”这两个字,来势汹汹,让秦昊尧的心中一沉,说不出是欢喜,还是不快。但他并不喜欢,杨念对他这样的称呼。
仿佛,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
仿佛他们之间,就只有恩情。
在杨念这么小的孩子口中,如此称谓,更显世故。
他挑眉,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不冷不热地问道。“谁让你这么叫本王的?”
杨念回过头去,瞥视了一眼,门外应该还有一人等候,太小的孩子不懂如何说谎,自然据实以告。“是嬷嬷。”
“以前你娘亲如何教你的,你也忘了?”秦昊尧耐下性子,收拾了手边的文书,站起身来,他不得不承认,杨念跪着久了,他也不忍再看。将念儿抱起来,稳稳当当坐在圆凳上,秦昊尧沉声道,肃然黑眸对着那一双圆亮的眼瞳,他俯下俊挺身子,跟杨念靠的很近。
“叫您王爷——”
杨念皱着眉头,细细回想了一段时间,这才悄声说着。
“杨念,你不是最听你娘亲的话?”
闻到此处,杨念满目泪光,却记得穆槿宁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他哪怕心酸想念,也不再流泪哭泣。
“王爷能帮念儿找到娘亲吗?娘说过,完成她的心愿她就会回来看念儿,再也不走了,但念儿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娘怎么还没回来?”
他如今跟随着赵嬷嬷生活,赵嬷嬷看似严厉,但照料杨念却并不敷衍,他一天一天等待了很久,但如今他都急不得多久了,最终央求赵嬷嬷为他想办法,嬷嬷沉默了很久,最终说出的,只是这一句——有办法的人,只有王爷一个。
他在半个月前就缠着赵嬷嬷带他来见王爷,赵嬷嬷说如今王爷忙碌,没时间见他,他熬着许久,昨日在梦中又见到了娘亲,他才按耐不住又跟嬷嬷倾诉,嬷嬷实在拿他没办法,才愿意在今天带他入宫。
念儿软嫩的小手,抓住了秦昊尧的手臂,他对秦昊尧是有所惧怕的,但因为嬷嬷的一句话,他愿意见这个让他惧怕的男人。
“你娘很快就会回来,杨念。”他伸出手掌,握住杨念的小手,沉着脸说。成熟男人的手掌,厚实宽大,稚嫩男童的手掌,幼小柔软,仿佛其中的指节还未长好,他几乎不能加大一分力道,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毫不费力地折断这一只跟豆腐一般娇嫩的小手一般。
一抹异样的暖意,从他的体内缓缓溢出,黑眸对着孩子的面孔,他说话的坚决,却宛若面对另一个成长中的男人。
“王爷,你真好……”杨念闻言,以为秦昊尧可以让娘亲马上就回来,顿时眼底再无委屈的神色,笑的灿烂可爱。这一句话,无心的脱口而出、
好人?孩子气的话,也让秦昊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从未被任何工于心计的恭维话打破过坚实的心防过,或许世人对他也有众多评断,但秦昊尧的名字,从来没有跟善良沾上边。
而他自负孤独的二十六年来,也从未期盼过“善良”这一个头衔,善良对于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言,都更像是一种轻蔑的侮辱。
敛眉,俊美的男人自嘲一笑,仿佛被稚嫩孩童夸赞的感觉,并不太坏。
“王爷,您快吃饭吧。”念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他的眼底突然闪烁一抹懊恼,汤碗之中的热汤,都只剩下半碗了。
秦昊尧扯唇一笑,不禁莞尔,拾起筷子,空腹处理了半日国务,的确也觉得饥肠辘辘。饭菜已经凉了,但吃在他口腹之中,却仿佛又夹杂了淡淡的暖意。
杨念,一个那么小那么弱的孩子,一条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陨灭在世间的性命,居然也能给他带来如此浩大的触动。
他空了许久的心扉,仿佛被填补注入些许慰藉,让他几乎可以忘记连日来的疲惫倦意。
穆槿宁从未求过他什么。
哪怕在天牢,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她同样不曾请求他出手帮她一把,救她一命。其实她比任何人清楚,秦昊尧是天底下唯一有办法的人,但她也不曾开口。
她最后的心愿,只是要秦昊尧饶恕她的亲人,让痴傻虚弱的穆峯,跟年幼无知的杨念,不会跟随她走入黄泉之路。
他当下就拒绝了,不只是因为绝情,而是不想让她毫无牵挂,至少留一点念想,留一点想活下去的**和盼头,哪怕——并不是因为他。
当时的穆槿宁只是淡淡一笑,她说他会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或许这个世上,没有人比穆槿宁更了解他,如今,他保全了她的亲人,他们活的远比之前还要宽裕惬意,秦昊尧所做的,也远比穆槿宁期盼的更多。
她如今才十八岁而已。
年轻的灵魂,却在外漂泊多年,她的眼神苍茫无力,苍白的唇,笑着说不愿当蒲公英。
最近,秦昊尧时时刻刻想到她曾经说的话来,当下觉得平淡无奇,如今越是深想,却越是心中苦涩难当。
穆槿宁要的并不奢侈,她不过要一片宁静的生活,不过要一个安稳美满的家。
而如今,秦昊尧觉得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她,也是时候回家了。
“我为你找了个教你读书的师傅,你乖乖听话了没有?”秦昊尧吃完了,命人来撤了桌子,宫女为他斟茶,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杨念的身上,淡淡问了句。
他向来独来独往,对任何人都不曾流露柔情的一面,对杨念这个三岁大的孩子有如此的耐性,便已经是很难得了。
在秦王府的时候,穆槿宁曾经提及,她不曾奢望杨念有一番作为,只要他享受平凡人的生活,等他长大,要教他读书写字,平和温雅,而并非打打杀杀,勾心斗角。
他从不以为有任何人的话,对他那么重要。
但自从穆槿宁离开这么些日子,他独自待着的时候,在四处无人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常常会有他们相处的画面,他的耳畔常常会听到她曾经说过的话。
她,是迄今为止,最能左右他的女人。
他无法否认。
更无法自欺欺人。
她对他的影响,深入骨髓,她就像是一团活着的空气,如影随形,就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秦昊尧不知,这是否便是世人所说的,怀念。
如果是,他对她的怀念,太猛烈太凶悍,太来势汹汹,太措不及防。
“这几天在学着认自己的名字,还在学写别的字,师傅说再过几个月,就教我三字经。”杨念软嫩清澈的嗓音,打破了秦昊尧的回想,把他的所有情绪,都从记忆之中拉回到如今的现实。
他淡淡一笑,大手落在杨念的脑袋上,刻意地放软了力道,轻柔抚摸。
他或许应该称赞杨念,刚满三岁就已经开始认字,若换做别的父母,一定觉得是一件值得骄傲夸耀的好事。但这世上比杨念聪慧的孩子也不是没有,但正如穆槿宁的期盼,她要一切顺其自然,不期盼杨念成为最聪慧的,更不惧怕杨念成为最愚钝的。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杨念绝不会是一段不可雕塑的朽木。
“这儿有笔墨,写给我瞧瞧。”
他依旧居高自傲,一副傲慢的态度,将桌上的纸笔,推向杨念的手边。
杨念应了一声,乖巧顺从,惹人怜爱,捉住毛笔,沾了沾墨水,在宣纸之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了两个字,虽然称不上好看,却也勉强称得上是工整。
秦昊尧看着杨念写字的认真表情,一丝不苟,杨念做事很有耐性,虽然也有顽皮淘气贪玩的时候,但他分得清时机,或许这便是上苍赐予他的良好秉性。对于一个男人而言,隐忍和专注,或许比与生俱来的聪颖,更有分量。
“我还想写娘亲的名字,只是师傅说,娘亲的名字很难写,让我以后再学……。”杨念低声呢喃,仿佛觉得刚才写的不满意,又重新写了一遍,也不知是方才一路走来端着比他脑袋还大的装有饭菜的漆盘太过沉重,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这般说着,眉头不曾舒展开来,小小的人儿也学会了跟大人一般叹气。
秦昊尧听着杨念的话,笑而不语。穆槿宁三个字,比划太多,对于三岁的孩子而言,的确是一门太难的功课。仿佛是跟她的人生一样,太过复杂,太艰难了。
杨念写完了自己的名字,看秦昊尧不曾阻止,又自顾自写起了这两日刚学的字,都是一些简单的字体,看他越来越轻松自如,应该是在家练习了许久。
秦昊尧清楚他的时间很宝贵,有源源不断的事等待他处理判断,但就这么端着茶杯,凝视着杨念这个男娃在写一些歪歪扭扭毫无关联的字。
茶杯在秦昊尧的手掌,缓缓转动,他的眼神愈发深沉,俊长身子微微侧着,黑眸落在杨念的手上,他看着杨念写字的时候,不小心将墨汁抹上白嫩嫩的小脸,宛若打破砚石的笨猫儿一般无所察觉。
那双常年宛若被寒冰封存的黑眸,许久没有半分情绪,却在面对杨念的时候,渐渐有了波动,仿佛春日暖阳照在冰川上,融化了一条细流,渐渐淌过,无声无息。
匪夷所思。
他居然花费了整整半天的时间,看着杨念练字,直到杨念写累了,又换成秦昊尧翻阅文书,杨念则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宛若小小的守护者。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鲜少交谈,见秦昊尧专注做事,哪怕有些困了,杨念也始终端端正正坐着,不敢成为秦昊尧的麻烦。
杨念隐隐约约觉得这位王爷很忙碌,格外忙碌,哪怕想破了他的脑袋,也不知秦昊尧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但他清楚的是,自从娘亲离开之后,这位王爷就更忙了,忙的没有半点功夫。
秦昊尧将桌上的文册翻了一遍,再度抬起头来,窗外已经是一片夜色,他默默望向软榻的方向,杨念已经斜斜趴在上面,粉嫩嫩的唇微启,晶莹的口水宛若龙涎挂在嘴边,睡得正相。
眼波一闪,他默不作声,举高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几口,便低声道。
“赵嬷嬷,在外面吧。”
赵嬷嬷随即推门而入,她恭恭敬敬行了个跪礼,视线落在软榻之上的男童身上,心领神会,便走过去,想要抱着念儿离开。
秦昊尧却突然改变了心意。
他,并不若以前那么厌恶杨念。
他的心软,仿佛也是毫无缘由的,秦昊尧清楚,杨念触动自己的,并非只有穆槿宁的关系,方才,就这一个下午,他看着杨念,仿佛多多少少看到幼年的他自己,身为皇子,他刻苦专注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眼神透露着淡漠,但话锋明显平静下来,不若这一个月内宫中人见到的秦昊尧,比以前更冷酷,更无情。
“外面天都黑了,让杨念明早再出宫,你先出去。”
赵嬷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精于世故,滴水不漏,当了几十年的奴才,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周到地又问了一句。“奴婢过半个时辰再将晚膳准备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慢着。”秦昊尧突地抬起俊脸,他直直锁住赵嬷嬷的身子,满目肃杀:“赵嬷嬷,当年穆槿宁跟她的婢女一道进入官府,都是由你教导的吧。”
闻言,赵嬷嬷不无诧异,以前秦王已经询问过崇宁郡主在官府的生活,她也将所有知晓的事,全部告知了。秦王不是健忘的人,为何又会旧事重提?她压下心中的疑惑不解,低声回答。“是,王爷。”
秦昊尧的视线从赵嬷嬷的身上移开,最终落在睡得憨态可掬的孩子身上,他的眸光一暗再暗,问的,却是让赵嬷嬷不曾料想的事。“那个叫做紫烟的姑娘,对她好吗?”
赵嬷嬷沉思了片刻,这才说的恳切动容:“无微不至,体贴入微,是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甘愿为郡主分担的人。若郡主是独自一人来到官府,说不准一年都挨不过去的。”
她并非没有看到年纪轻轻就在官府寻死觅活的人,她们以前过的生活太过优渥,太过富足,一旦从云端跌入地面,娇贵女子无法承受的巨大落差,那样的煎熬和折磨,才是致命的。她们忘不掉过去的锦衣玉食,忘不掉人人敬仰的目光,忘不掉这个忘不掉那个,而如今过得却是猪狗不如的卑贱日子,并非每一个人,都能笑着度日。
那需要不小的勇气。
但穆槿宁正因为有紫烟相伴,才没有过早葬送了自己的命运和生涯,至少在赵嬷嬷看来,官府的生活,宛若锯齿一般磨练了她的身体和心,让她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强大。
秦昊尧默认点头,大手一挥,赵嬷嬷便低头离开。
他的双手捧着茶杯,一直观望着睡在软榻上的孩子,直到手中的茶杯,再无一分暖意,他才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念儿的身边。
这一个男童,就在他的眼底。
他不禁想起,两年前,他也有过这样一个孩子,甚至,都快当爹了。
若是当年穆槿宁不曾小产,他们的孩子……是否也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他的唇畔,紧绷着阴沉,不愿承认他在这件事上,对穆槿宁并非没有埋怨,但他也有错。
或许当年的他们,都不能做最好的夫妻,当最好的父母。
上苍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夺走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念儿醒来了,秦昊尧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句,赵嬷嬷带着一个宫女,将晚膳端了上来,秦昊尧吩咐的,一切从简,如今并不是他享用山珍海味贪图富贵的时候。
这两日他正在患着头痛病,原本就没有太好的胃口,桌上盛放的是几道清淡却不失细致的菜肴,秦昊尧支开了她们,不要任何人留下来服侍。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稚嫩的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以前跟杨念一起用膳的时候,至少还有穆槿宁在,才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尴尬地步。
他没有动筷子,杨念哪怕饿极了,也不敢伸手触碰饭碗,小小年纪,却懂得伦理和礼貌。
秦昊尧将空碗取来,舀了一碗萝卜肉羹汤,放在自己的手边,接着舀了一碗,推到杨念的面前。
“会自己吃饭了吧。”他淡淡问了一句,轻描淡写,夹了一口菜,咀嚼品尝之后,才开了口。
“会。”杨念应了一声,看秦昊尧动了筷子,也迫不及待地以拙笨的方式握着筷子,从肉羹汤之中挑着萝卜吃。
秦昊尧扯唇一笑,以前觉得孩子很麻烦,很讨厌,特别是总是依赖人缠着人的那些贵族子女,一个个宛若混世魔王,仗着家族势力,接二连三地闯祸。他在军营中,也见过几个十来岁的贵族少爷,打着要他们来历练的旗号和幌子,却比一般的士卒,更没用,更像是一个废物。
杨念是鲜少让他觉得可以平平静静用他惯用的方式对待的孩子。
晚膳过后,秦昊尧并不曾在杨念的身上多费心思,虽然他被赵嬷嬷照料,却也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他独自洗漱之后,便懂事地坐在软榻上,觉得无趣的时候,低头径自把玩身上的锦囊。
一枚碧玉扳指,从锦囊中落下,掉在猩红色的地毯之上,秦昊尧抬起眉头,淡淡看了一眼,这是出自他之物,他自然记得清楚。
是那一年过年,他当着穆槿宁的面,给杨念的压岁钱。
杨念从软榻上爬下,将扳指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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