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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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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有人从身后托住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去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是我无法克制自己想他,真是无药可救。

虽然意识混沌,我无法得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但总算在壁炉的帮助下缓了过来。视线中央一道清明的光向两旁扩散开来

,轮廓鲜明。

这间卧室并不是上午我醒来的那间,室内灯火通明,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洛克尔导师姿态随意地坐在我身边,用一块毛

巾擦拭我的头发。

我一时感到十分尴尬,猛得坐起身,将他手中的毛巾碰落在地。

“抱歉,”我更进退为难,想弯下腰去捡,却被他抓住肩膀按在原地,“我…”

“你这小鬼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毛巾自己跳回他手里,他笑着把它放到一边,“淋雨也能淋得晕倒…你的眩晕症又犯

了?”

“您不是都知道了么?”他的明知故问让我觉得有些可笑,同时内心深处有些不敢相信这次核的效力竟然丧失得这么快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他轻捷地转身,用魔法换了一块干净的毛巾,随即满不在乎地托起我的头发继续

擦干,“也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哪怕是血肉相连,也必定有所差异。所以雷格勒斯制作出来的核与他母亲的灵魂镜

像终究是不同的,不能那么完全地跟本来的你契合,效果会差一些。而且魔法和精神的过度消耗也会加速核的崩坏。不

过你大可以放心,虽然接下来也许很多年里你都会常常头晕,但离彻底毁坏消失还远得很。”

我沉默。沉默在几分钟里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我们彼此都失了言语。

“您果然很周到。”末了我凉凉地笑了,“任何魔法都是有痕迹的,所以干脆以普通人类的姿态生活,反而是最完美的

隐蔽呢。”

“既然蔷薇教团不在了,结界已经不能挡住那些还有必要防备的人。不过一些简单的小魔法还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哦。”

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依旧浅笑盈盈,低下头来望着我,我的头发在他白玉般的指间划过,闪着金属光泽,

“还是说这是贵族家教中的所谓绅士风度?”

“我看我得回去休息了。”自知自己从来没有加拉哈德那种口才来反驳他的讥讽,我坐起身,“您也早点…”

然后发生的事再一次狠狠地在命运的轨迹上划出了急速坠落的一笔,跌得晕头转向,再也无法从生来的罪孽中爬起来了



我从来都对可能发生的事态估计不足,又或许没有人能充分理解命运的想象力。

他忽然抓住我的左手,我在下意识将手抽回来时又压到了他睡衣蓬松的袖口。

原本就仅靠两根衣带维持仪态的睡衣立刻就马失前蹄,向下滑落,裹着一层水蒸气的柔和皮肤大片倾泄而出,那一瞬光

泽晃得我眼眶酸痛。

那不是普通刺青的青色,而是完全的,没有夹杂丝毫希望的,彻底的黑。仿佛用烙铁将数代人滚烫的理想和幻灭烙在鲜

活的肌肤上,花叶的纹路像一件没有生命的工艺品般清晰精美,与皎洁的肌肤形成了残忍的反差。

我不忍看,却死死地盯着那幅惨绝人寰的画面,眨眼的力气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走了,任由失去控制的泪水在不堪重

负的眼角处冲出那道隐秘的界限,在空气中横流成明晃晃的痕迹。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我们分明相识那么多年,那十三年间我们无忧无虑地谈论诗歌和剧本,讨论教育和生命。那都不

是梦或幻觉,不管是教团还是蔷薇圣礼什么,从来与我们的关系无关,这不可能……

“唉呀,我还在想着,你怎么会如此坦然自在地到我这里来呢。”他的笑容敛了,动作优美地重新搭上睡衣,半湿的金

发服帖地勾勒出面部俊美的轮廓,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温和而暧昧的水汽中,“原来雷格勒斯还是对你有所保留了么。



我没有说话,所有的逻辑都在我脑里断裂了。我只能盯着那块重新被睡衣以简单地不可思议的方式掩盖在真相之外的皮

肤,一朵玫瑰从锁骨上爬过,探出领口,挑衅着我的无能为力。焦黑色的印记在眼底扎出鲜血。

下一秒我伸出手去,狠狠地在他右侧锁骨下方抓出两条明晃晃的血痕。事后想起来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仍旧这

么做,仿佛把这块被Key的标记污染的皮肤撕去,一切就可以回到过去,爱情就可以复生,牺牲就可以挽回,我们还可以

和过去一样快乐地看书聊天似的。

但是在这种时候,这个简单幼稚的动作却仿佛在吸血鬼的黑暗中放出了一个血腥味的信号弹,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血滴到雪白的睡衣上,对比地如此强烈。今晚是色彩的战争。

他猛得抓住我的手腕,翻身将我按在床上。

现在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终于不再笑了。俊美精致的五官冷却下来,他无疑是个非常入眼的男人。与父亲的馥郁高贵

和雷格勒斯的清俊桀骜都不同,他的眉宇间有种游戏红尘的致命魅力。

但是现在这样的他只让我感到从骨髓里渗出恐怖的寒意,先前晕倒之后,现在我完全没有力气反抗,Time Slayer被放在

我够不到的一边,十指紧扣的姿势决定了我做不出任何一个魔法的手势。真是完美的压制。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他在我耳边轻声低喃,声音拧成一条线,钻入大脑深处,痒得我浑身难耐不已。

他要杀了我,作为中位的Key,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自保方式。

只是我并未想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支离破碎,丧失了过去所有美好温暖的信念。然而真的死到临头,我竟然依旧如此

害怕死亡,害怕不能再做任何事,害怕与这个赐予了我全部幸福和疼痛的世界割裂开来,害怕不能再见到他,害怕没有

机会再亲自看一眼,人世间传说中的晨昏线。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自己竟还能如此深切地感知到,自己在世上还有那么多路未走完。

然后他微微抬起身,在我正上方微笑,这笑容柔和得不真实。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对么?”

我睁大眼,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唉呀,像你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孩子,”他再次垂□咬我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包围着我,让我动弹不得,“还是我一手

培养的…就这么死了不觉得暴殄天物么?”

然后我感到耳垂一阵剧痛,血腥气味更加浓烈。

“不要!放开我!”我猛然醒悟过来,身体绷紧,却在尚未来得及坐起来之前被彻底压下,“你给我住手…”

我应该知道的,太晚了。

而我又怎么能够奢求,凭十三年的学生身份就足以了解一个来历不明,过去是一团谜的男人。

电流通过神经,引起一种与疼痛不同的,讨厌的麻木感。

我绝望地发现自己四肢都已丧失了与大脑的联系。

然而我依旧清醒,依旧能够没有分毫偏差地感到自己胸前的睡衣被扯开的同时灯灭了。

疼痛。

以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清醒着。

身体随着他的意志摆动,如同一只坏掉的木偶,头发向四周的空间散乱开,那是曾经操纵了木偶一生的断线。精致的舞

台在黑暗中嗟叹自己的怀才不遇。

雨声瓢泼而下,错落有致,成为一种持久而规律的背景音乐,与男人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将神经磨砺得日渐麻木。他

将我一条腿向外扳开,我咬住下唇,不允许自己因为关节不自然姿势的疼痛和身体深处不断腾起的隐秘欲望而呻吟出声

,恍惚地想着雷格勒斯会怎样温柔地照顾我,感到脸颊上的液体被炽热的皮肤蒸干。

身体在初秋微凉的雨夜里烧得滚烫,热量在大片接触的皮肤间传递,烧干了曾经甘霖一般温暖美好的灵魂。北欧轮廓浩

瀚的山川间迸发出炽红的岩浆,滚滚而下,一路融化冰雪,白被红消灭,占领大地优美的身躯,所过之处废墟成城。脚

下万年冻土轰鸣不止,绽开不可挽回的裂缝,吞噬着数百世来栖息于此的生灵,树梢莹丽的冰晶颤抖着碎落满地。我听

到雪崩隆隆的声音,浩大如同国家更替,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边。

在最后的最后,那其中夹杂着一个冰冷而柔和的干净声音,她说,不要怕。

你终要回到我们那里去的。

在那之前,你要怀着爱与梦想,不卑不亢地活在这世上。人终究没有强大到不怕任何伤害,从而没有信仰地活下去。

只因为,死亡不过是去旅行。

死亡不过是去旅行。

78。Les Fleurs Du Mal

九月初,丹麦,浮云城堡。

高旷的穹顶是这座白色基调的建筑的标志性风格之一,灰白色大理石块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人的视觉,使人刻骨地感受到

了自我的渺小和命运的不可捉摸。巨型的玫瑰水晶吊灯拖曳着垂下绚丽的身姿,如同一把晶莹美丽的达摩克利斯。墙上

突起的雕刻描绘了魔术师向北欧神话中的魔女古尔薇格献祭,那个英俊的男子裹在德鲁伊长袍中,双臂虔诚地向天空伸

开,张狂冷峻的玫瑰簇拥着他,衣摆的弧度与墙渐渐融合。

那是丹佛一族可追溯到的最早祖先,维京人的大魔法师哈罗德亲王的塑像,然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把意志留在这座庞大

坟墓里的先人。

大厅中央的穹顶下,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向中央聚集起来,缓慢旋转,如同星云。

历代丹佛族长去世后,意志都会被束缚在城堡内,生生世世注视着后人,如同一双双无奈的眼睛,排成昭示后人命运的

星座。

白雾中央浮现出色彩,随即色块的轮廓逐渐清晰并固定下来,灿若信仰的画面与四周的苍白高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学校花坛里鲜绿色的新草,书本,欢声笑语。

流水,月光,蝉鸣,柔和的夜风与鲜艳的红玫瑰,《双城记》。

舞会,黑白棋盘,翻倒的骑士与趾高气扬的皇后,贝森道夫,《La Campanella》。

别院,红色地毯,凋零的玫瑰,暗武士,黑暗,血,战斗,伤,友情。

银白长发的少女,Rock,地下的蔷薇教团。

塔楼,深夜的港口,星辰,曦光,芙蕾娅之泪,爱。

火焰,破碎,燃烧,死亡,金发男子的血和眼泪。

灵魂,魔法,思念,消失,别离,人造人。

……

印有玫瑰凸纹的高脚杯被重重甩出几步远,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哀鸣,破碎的躯体最后闪动了一下彩色的光,归于无声



黑发黑瞳的年轻男人颓然向后仰倒在铺白垫巾的灰色沙发上,血从指尖被玻璃划破的伤口中渗出,沿着手指苍白纤长的

曲线,污染了纯白的纺织物,他也浑然不知。

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曾经锐利清俊的瞳孔散了焦距。直到手上的血染出一块不大不小的褐色斑点,他才猛然

惊觉似的,用简单的魔法治疗好手上的伤,把血迹清除掉,修复被摔碎的玻璃杯。然后侧过身,继续望着茶几上另一只

同一套的杯子出神。

仅仅这样他便已俊雅出尘,如同遍布整个庭院的纯白玫瑰般高贵清冷,特立独行,与凡人意味上的贵族划出了鲜明的界

限。只是全世界都称赞白玫瑰的气质不羁,少了那个人的观赏,仍是落寞。

高脚杯弹跳了一下,随即从地上升起,跃进另一个人手中。他一惊,仿佛终于醒了一般,抬起头。

女人无所谓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与它的同伴并排,随即用毛巾擦了擦仍氤氲着水汽的头发,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这个女人同样年轻,同样是黑发黑瞳。乍一看他们像是兄妹,然而女人的容貌却显出更为幽深冷艳的血统来。

她穿一件男式长衬衫,白皙修长的腿在空气中如同维纳斯缺失的部分般惊艳。她静静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你别跟我要人,”男人给她倒了一杯白兰地,口吻并不似言语那么冷淡,但也没有过分的亲昵,“维罗妮卡已经离开

了。”

“我不是来向你索要她的。”她干脆地接过,注视着面前这个几分钟前才粉身碎骨过一次的高脚杯,“别再看那些记忆

了,除非你想把整个浮云城堡的东西都砸掉。”

“我还有其他事可以做么?”男人不怒反笑,“珊德拉,难道你以为两年以前我离开英国时,会想到自己落得今天这样

的下场么?”

“你离‘下场’还远得很。”凯珊德拉毫不客气地说,语气却并不激烈,“当然,如果你对自己都丧失信心了,我也无

话可说。”

“信心是有,可是还有谁来支撑我的信心呢?”雷格勒斯冷笑着抿了一口辛辣的酒。

“其实你们都是一样,谁都不愿先服软。”凯珊德拉一针见血地揭穿道,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会珍惜你们在一

起的机会,毕竟很多人都不懂得这有多么珍贵。”

“难道我不想珍惜么?”他放下杯子,“不管怎么说,我只能尽力去做了。”

“维尔还是个小孩子啊。”她仰起脸,望着穹顶上精美而旷远的雕刻。

“可惜我没有时间等他成长了。”雷格勒斯叹了口气,重新握住纤细的杯脚,玻璃光泽四溢,“珊德拉,你后悔过当初

退婚出逃,奔波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我从来不后悔没嫁给你。”她忽然笑了,转向他,“也许离开温暖舒适的家出来流浪不是个好选择。动不动就在苏格

兰或其他什么地方的荒地里转上几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对女人来说真是太残忍了。”

“你居然也承认自己是个女人么?”他也笑出了声。

“我一直都承认这一点,”她的容颜是美艳的,笑容却干净飒沓,“只是不承认女人就要一边继承我的家族一边附属于

你,围着你转,照顾你的起居,还要给你生孩子。”

“你果然是个神奇的女人,”他似有若无地笑,“幸好我也从来没打算过娶你。”

“也许只是爸爸没想到最后你竟然会选择维尔,”她拿毛巾裹起头发,站起身,“爱情原本就是有盲点的。”

“可是即使被盲点遮蔽了心,”他惨然地笑了,“我依然爱他。”

她没有接话,而是兀自上楼。男式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高挑的身材上,隐约显出女子优美的骨节和乳房线条,黑玫瑰印

记在突起的平直锁骨处探出一隅。而待她换好了自己原本的黑色女式长靴和外套,便更凸显出冷艳清雅来。她是深红玫

瑰的女儿,浅笑勾起的眼眶艳丽幽深,如同凯尔特的英灵。

“好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她缓缓下楼,大步经过他面前,“如果爱的话,就不用怀疑什么,按照原本的心意去守

护就好了。毕竟我们都在试图这么做。”

“我们?”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微笑,“安琪琳娜也是一样么?”

然而她只是略停了一秒,转过身向他笑了笑。

“保重,”她的口吻很平和,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也许下次见面就没有机会这样说话了。”

“你也保重,”他依旧笑着,没有看到她从冰冷空旷的城堡里消失,“谢谢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醒来。

但是我依旧苏醒了,被全身关节的隐隐作痛和□过后的酸软无力切肤地提醒着尚且活着的事实。

肆虐整晚的雨在新一轮的重生前适时收敛,又是一个风光大好的清晨。晨曦被厚重的窗帘筛成颗粒状,均匀地铺洒在事

物表面,勾出世界清晰而狰狞的轮廓。卧室里除了床之外的地方均收拾得十分整洁精致,里面安着磁铁的装饰用银器尽

忠职守地前后摆动,令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玩具盒子,正被送给一个骄傲的小公主作为礼物。

而床上则全然是一幅暴风席卷过境的仓皇景象,被子和床单彼此纠结在一起,缠住我,如同东方古国某种怪异的服饰。

我猛得坐起来,顿时那些凌乱耻辱的记忆沿着血管冲上太阳穴,疼得我咬紧了下唇,齿面与皮肤接触的地方陡然发白。

但是这次我没有再倒下。眩晕感消退之后,我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我有些泄气,在床上坐了半晌,才终于恍惚着伸手去够昨晚被他随手放在窗台上的怀表。我习惯随身携带它,契约是最

直接响应个人意志的魔法,在紧急时刻要比临时去想手势和咒语有利得多。

光忽然多了一道,在地面上霍然展开一片柔美的扇形。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随性地倚在门框上,柔若无骨,笑容比清晨的阳光更加灿烂明媚。

“早上好啊,”他认定了Time Slayer不在我手中,我无法有效地攻击他,便看似随意实则快速地过来,坐在我身旁,从

身后环住了我的肩,“昨晚过得愉快么?”

我咬牙,现在我全身几乎没有一个关节能逃脱整夜激烈摩擦造成的酸疼感,根本无法对付他。我唯一能做的是耗尽仅剩

的所有力气和心神来按捺着不撕碎他常年向上勾起的嘴角。

“你现在是不是恨透了我呢,我可爱的小猫眯?”他见我僵持着不说话,便托起我的右手,试图吻无名指上戒指框出的

印记,“你很想杀了我,把我碎尸万段,挂在凯旋门上示众,因为我竟敢破坏你与雷格勒斯之间那自以为是的贞洁,对

么?”

耳廓中来回流淌的暧昧气息让我全身发冷,于是我狠狠地把手抽回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

“唉呀,何必那么介意呢?”他假惺惺地笑了,改为吻我颈窝间仍刺痛不已的,昨晚他亲自制造的痕迹,“本来男人之

间也谈不上什么贞洁啊。”

“对你来说当然谈不上了,你什么时候有过那种东西?”耻辱像焚烧贞德的火舌一样舔上身,我用颤抖的左手竭力支撑

住身体。

“那么这就是你的爱情之证?”他仍然在笑,含着冰冷的讥讽意味,同时他将我整个揽进怀里,指尖在我的颈动脉处来

回摩挲,“在海峡的另一边梦到他,为他守身如玉?果然你根本没有勇气守在他身边,只好用身体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

么?”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吧?”我被迫仰起头,双手再次被他钳制住。

“是啊,是没什么关系。”他笑得云淡风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爱情和性之间也没有什么必然关系,但你没有

足够强大的灵魂来支撑你们的爱情,只能自以为是地拿身体来凑数了,不是么?对,你有很多理由,让你不得不离开他

,自己前进…难道你以为,你离开他,他就可以不为你遭受不幸了?他为你受了爱情的责难,你却不给他爱情的福祉。

其实你只是个连陪伴在他身边的后果都不敢承担,连他为你受苦受难的场面都不敢看见而出逃的,懦弱的小鬼。你放心

,这样的你,除了雷格勒斯那种偏执的家伙,没有其他人会对你那所谓的‘爱情’感兴趣了,你可以完好无损地留着它

,你的身体比灵魂美妙得多。”

脉搏在他指腹下跃动,激起前所未有的清晰触感。

我动弹不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许久之后我的声音才勉强从他指尖逃脱,“你不会缺少女人吧?”

“如果是为了爱情呢?”

心神恢复后没多久,我就再次愣在当下。

“尊敬的导师先生,”末了我苍凉地笑了,“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然后我听到他短促而冷漠的笑声,从身后低低传来,如同冰棱钻入血管。

“开玩笑?”他的下巴将我的肩胛骨顶得生疼,“你连承认别人感情的能力都丧失了么…或者说,你认为过去的十三年

里我凭什么要尽心尽力地培养你,仅仅是为了完成学校的任务?凭什么接受令尊的委托,在学校暗地里保护你?又凭什

么利用业余时间陪你,跟你聊天呢?”

我无言以对。

“不过我说了,你尽可以放心,我可不是雷格勒斯。”他吻了吻我的下颚,放松了对我颈动脉的控制,“即使苍山洱海

的约定,也会因为命运的错误而变成谎言。我没有你们那么年轻有激情,为了爱情来回颠簸。希斯维尔,你知道么,学

生时代的你真的很单纯,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的性灵之洁净美好。但是经过了这一年,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漂亮而无用的

小猫眯罢了。”

我闭上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用全部金色年华来堆砌的美好内核,在风雨与现实的面前,脆弱地经不起半点时光。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声带似乎被什么粘住了一般沉滞,“为什么…要唤醒中位的

Key…要让我们都遭受这种痛苦呢…”

一连串笑声陡然从空间中升起,我毛骨悚然,甚至没有发现被他环得更紧。

“我该说你终究是贵族家的孩子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然了,凯珊德拉是你的姐姐,雷格勒斯就更加不舍得

碰他亲爱的小情人了。那么在不能让Rock消失的情况下要保大家周全,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做,等着雷格勒斯拧断我的脖

子,然后蔷薇圣礼的进程就被破坏了,你们都可以安稳地生活?为了保全你们的生命和感情,我就活该要死么?世界不

是围着你转的,我的孩子。”

他趁我怔住的空档再次吻我的耳垂。

“没错,事情的实质就像你一直明白但不愿承认,甚至连思考的勇气都没有的那样——”湿热的气息充满耳廓,“一切

的症结便在于你的存在。你的爱人,亲人和朋友们之所以要遭受这些灾难,全是因为他们爱你,不希望你死。

“你完全可以杀了我,”我仰面闭上眼,“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只是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吧,”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我可没有兴趣在你以自我牺牲来自我满足之

后成为雷格勒斯为你报仇的靶子。”

我垂下眼,刻意试图不看任何东西,然后全力推开他。

他说得都没有错,所有的痛苦皆源于我的存在,我本身即是原罪。

“好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浪费心思来胡思乱想。”他向后倒在柔软的枕头上,口吻中笑意不改,“当然,我也不建议

你逃走。虽然你能开窍然后去找雷格勒斯也未必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且不论你能否找到他,他是否还接受你,但既然

你跨过海峡自投罗网,至少我还不准备让你轻易离开我的地界。你最好也别指望动什么手脚,毕竟你很清楚,雷格勒斯

能感知到整个北欧的风吹草动,我也同样能感知从比利牛斯山以东到阿尔卑斯山以西的所有领土。对你来说,面对我你

没有胜算;对我来说,虽然一时也没想过要拿你向雷格勒斯要挟什么,但总是个不错的筹码。”

然而下一秒冷锐纤细的银色链条就缠住了他的右手。

“大约我是没有资格爱他,”我站起来,言语的间隙里液态金属已经在右臂覆上一层冰冷的手套,“但至少我还可以不

让自己成为别人威胁他的砝码。”

他随意地笑了笑,然后缠住他右手的银链就砰然碎裂成无数闪亮的小片。我心下一惊。

“那也无所谓了。”他满不在乎地站起身,“其实你不用在意,雷格勒斯迟早会出来找我清算的,而我与他之间也必定

是要你死我活的。但在这之前,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法兰西的风光,或者去乡村学校短暂地实现一下你致力改变人灵魂

和未来的梦想,因为没有谁能保证将来你还有这样的机会。”

“你只是想找个帮手,好让你多些空闲跟女人玩罢了。”我只能在最浅的层次上揭穿他,然后披上外衣,摇摇晃晃地走

出他的视线。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说得完全没错,只是过去我并未如此真切地理解到,剥去一切光鲜的外衣,生命的内核在短短一年间

便被风化地千疮百孔,如同沙漠里的一块弃石。

然而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揭穿之后,先前隐藏在内心深处角落的,难以摆脱的自我厌弃却反而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出口。排

遣过后虽算不上大彻大悟,但至少不再成天浑浑噩噩,精神恍惚,有心情和力气四处走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那天过后我再也没有与他发生任何亲密接触,毕竟虽然我的爱无力支撑起温暖的心灵,我始终还是认为身体的忠贞也同

样是这份心情的一部分。

我依旧在那栋白色的小别墅里梦见他,梦见学生时代教室外灿烂焚城的阳光中烟尘飞舞,梦见爱丁堡飘着食物香味的幽

深小巷,梦见浮云城堡高洁冷漠的大理石雕塑,梦见北欧浩丽的山川间镶嵌着蔚蓝色的湖泊,梦见玄黑的躯干与雪白的

精魂,梦见世界之树,梦见我们之间的所有所有。

没错,我是逃不出去,也没有多少必要逃,但至少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思念他。

尽管不想碰见洛克尔导师,但我几天后还是光顾了那所离住宅一英里远的乡村学校。附近的孩子不论年龄大小,都聚集

在几间墙豁了口的砖房里,在农闲时抽空读些简单读物。学校面前的一小片空地算作操场,上面常常堆着大堆金黄色的

麦杆,被太阳晒得芳香四溢。从教室看出去,田野一望无垠。

九月到十月初的光景里,我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教这些孩子最基本的英语和数学。他们中大多数人没有任何英语基础,但

学得很快,一个月后就能念一些简单的民谣了。

所以洛克尔导师说过,人从来不是生而平等的。这比《独立宣言》要不言而喻得多。

只能接受一些不系统亦不专业,质量平平的教育,很难想象这些孩子与富人子弟有平等的机会在这个并不宽容的社会里

扶摇直上。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他们眼中的光彩,知识也许无法为他们带来财富,却可以带他们的心灵走出贫瘠和愚昧。

灯火化不开一个时代浓重的黑暗,但至少可以指引前进的路人。

十月中旬,我终于抽出一个闲暇的星期六,准备去巴黎参观。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参观博物馆的兴致,但正如洛克尔导师说的那样,没有谁能保证我还有下次机

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跟我去,事实上无论是凯旋门,卢浮宫抑或是巴黎无数的酒吧咖啡厅,他都有比我充裕得多的时

间去观摩。而且我在法国的日常交谈不成问题,我也并不希望成天跟在他左右。

里尔克说,巴黎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显然,如果作为一个展现人间百态的庞大舞台,世界上很少能有城市比巴黎更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她的每一张脸。伦敦是

严肃而快捷的,而巴黎却在海的对岸不紧不慢地向这个飞奔的世界展示她未经重大灾难摧残而亘古留存至今的风韵。从

万神殿区到波旁宫区,一路花体字招牌连绵成线,露天座椅保留着洛可可时期的精美线条风格,蔷薇从铁篱笆中探出头

来,倏得提亮视觉。风情万种的贵夫人牵着贵宾犬高傲地穿过人群,神色如同水中一支半开的蓝色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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