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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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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感到稍许有些冷。

其实他习惯了苏格兰的天气,由于父亲的任职,他时不时要在这处别院里度过一段时光。领巾遮掩住少年已经显着发育

的喉结,在他的喉管四周加诸了一层无形的禁锢,令他呼吸困难。

不过现在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人前滴水不漏的优雅自如,稍许放松一下,解开僵硬的礼服,换上一套睡衣,活动一下筋

骨,再一如既往地披上一件红外套下楼。

他父亲始终平静地坐在长餐桌的另一头,成为他视线延展后最终汇合的焦点。灯光开得透亮冰冷。几个侍女在杯盘狼藉

中穿梭,食物的残渣散落在做工细致的水晶和银质餐具上,使得那种原本应当清澈决然的金属光芒平添一份诡异和猥琐



于是他从一旁轻轻地走过去,坐在他父亲身边。他始终都是那类最善解人意的孩子。

“我的孩子,你今晚高兴么?”梅利弗伦子爵小心翼翼地拂开维克多眼前的碎发,他心里深深地知道,这是他曾创造过

最完美的事物。

“很高兴,谢谢您,爸爸。”维克多笑了笑,那种笑容并非敷衍,甚至称得上发自内心,却无端让梅利弗伦子爵感到了

莫大的疏远和寒冷。

“你高兴就好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微笑着继续下去,一直以来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维克多

,“虽然没有尽到责任,但能够看到你的今天,看到你总算快乐地成长,我真的很欣慰。”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梅利弗伦子爵记得,维克多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这句话,而今他的笑容安静明媚,却并没有他

可以代为支撑的脆弱。

“您是位好父亲,我应该感谢您才是,感谢您让我来到这世上,感谢您陪伴我成长的所有岁月。”

“谢谢。”他禁不住要向他唯一的儿子道谢,因他是他最后留存于世的宽慰所在。

女管家特蕾莎给他们端上了果子酒,他清晰地感到她手腕光洁的皮肤蹭过他的手背。

但是他有足够能力立刻清理掉这种情绪,与维克多举杯相敬。

“维克多,”分明作为长辈,他却需要勇气来打开与儿子间长久心照不宣的沉默,“你母亲去世已经九年。她刚离开时

,我很害怕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你,而你要在为人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今天我看到你得以健全地成长为超越你的前辈

们,超越我,也将超越你自己的人,是多么宽慰。虽然人的一生中充满了各种元素,但没有什么比一份血脉存续在世上

,并在人间以延续自己,却又不同于自己的姿态坚强而卓越地生活下去,更让父母们幸福,骄傲。”

“作为梅利弗伦的后人,是应当优秀,强大,并为自己和家族的荣耀奉献毕生的。但是作为父亲,维克多,我只希望看

到你一直平安宁静地生活,真切地感受到你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细小幸福,因为这就是生命的本来面目。”

“所以,可能的话,无论今后你要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经历什么样的挫折,被磨砺成怎样的风霜,都记得不要忘记了

自己原本最真实的愿望,坚持自己最初选定的路走下去,同时努力原谅所有的艰辛和不体谅。若不如此,你将无法获得

平和宽容的心境,从而感受到幸福本身。”

“无论我在哪里,我的心将始终与你同在。所以,答应我,不管我能陪伴你到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地生活。”

沉默,液面上的光弧来回晃动。

“我答应您。”维克多忽然一口饮尽了剩下的半杯酒,将头靠在他肩上,动作安静,“谢谢您,爸爸,真的,谢谢。”

那一瞬混杂着宽慰和悲哀的情绪冲上来,几乎要叫他热泪盈眶。在老梅利弗伦眼中,这个一袭红衣的孩子静静坐着,袖

口露出睡衣的白边来,仿佛清晨玫瑰上的一点露珠。他就那样坐到了时光尽头,风化成了亘古的图腾。

特蕾莎再次斟满了酒杯,圣洁温暖的光辉宁静地铺洒在他们的侧脸上,一色的精致美丽。

为了幸福。他迎着那样的光线颤颤举杯。为了你,我的孩子,我的生命,我的光。

为了你。

生日快乐。

维克多洗了脸,再次躺回床上。今晚他很累,却始终没有多少睡意。他不清楚原因,究竟是因为和艾瑞克聊得太投入,

还是在父亲肩上的一靠给他打下了某种意味不明的烙印。

他叩了个响指,房间里立刻充盈了光源不明的柔和光线。他坐起来,翻开床头一本旧版本的《双城记》,他始终都很喜

欢这本书,在它尚未被铺天盖地的教条宣扬成某种符号化的存在以前。

已近午夜,他奇怪于书都无法让他今晚悸动不已的心灵得到片刻安宁。他并不知道未来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丰富地足以

随时把他摧垮,只是咀嚼着他父亲先前对他说的寥寥数语。其实老梅利弗伦子爵平日里从来话不多余,这些年因为忙,

和他的交流也不多。这加深了他的不安,于是他伸展了一下因靠在床板上太久而酸痛的腰,再次裹上那件红外套。

位于爱丁堡的梅利弗伦别院在规模上同洛丝罗林实在不能相比,结构也简单许多,并且没有那么多守护屏障。他沿着厚

重的红玫瑰纹地毯一路向前,不用魔法也发不出任何脚步声。

他平日里决非喜好听壁角的货色,但今晚冥冥中有某种悲剧性的力量驱使着他。在他通往主厅时经过他父亲的卧室,他

在门边一株高高的天竺葵后停下。

他不知道隔音魔法是怎么了,但是再确切不过了,他可以听见房间里有人在笑,又或者在哭。

女人的声音。

他家里已经有九年没有出现过女主人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起伏着,时而发出高亢的尖叫。尽管如此,她似乎很快乐。

一种不合时宜的可恶联想烧昏了他的理智,他猛得抬手拧开了门。

这一切在维克多·梅利弗伦过去十四年的认知中都是一片空白,因此他没有去想为什么这里附近的隔音魔法和空间结界

都失效了,没有去想整件事情的任何前因后果。现在他所能知晓的仅仅是昭然展示在他眼前的,唯一的事实,一如那个

女人的身体一般无所遮掩。

他五岁起就没有母亲,学校里也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异性朋友,更没有恋人。因而在这个年纪上,女性的生理特征和社

会角色对他而言都毫无概念。在他们那些名为教养的条条框框中,性是一项禁忌话题,所以他也对其中的含义无从了解

。但是这是爱人间才能做的事,这点他是知道的。

现在那个女人全身□,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彻底呆滞,茫然地望着他。她的身体还很年轻,很美,圆润饱满的乳房傲然挺

立在空气中,骨骼内敛,皮肤光洁柔和,棕色长发向四周肆意铺洒,赫然彰显着她作为与他全然不同的存在。她纤细白

皙的手指在几小时前还为他斟过酒。

他对此不理解,也不接受。他对她的身体感到恐惧。

巨大的震惊在那一瞬摧毁了他关于婚姻的基本理念,奠定了之后他一生悲剧的最初根源。但是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面

无表情地转身,逃离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两性世界。但是他□着上身的父亲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你误解了,”年长男子的口吻中有显而易见的慌乱,“维克多…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母亲去世这

么久了…你也不体谅我…你还没有长大…不懂什么是爱…”

这些逻辑混乱而勉强的辩解让他心情跌入低谷。他咬着牙任由那个亲手摧毁他灵魂中某座丰碑的男人独自絮叨了片刻,

终于用力甩开他。

“够了,我不想听。”

决非平日里温和优雅的他会使用的口吻,也许也是唯一一次,便指向了至亲的亲人。

因为血脉纠缠,因而不能阐明彼此,只能在一堵高墙两旁,用互相伤害的方式印证彼此之于自己生命的存在。

他快步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门,仿佛要把所有可憎的教养和过去盲目无知的生活都在门那边砸碎似的。

间或有一两句苍白无力的解释飘进他耳中,但是他累了,再也支撑不住过往的自己,精疲力竭地背靠着门渐渐滑下来,

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哭不出声音,其间似乎出现了许多幻觉。他看到了没有多少印象的母亲,在上方朝自己恬静

地微笑;看到了学校,明媚阳光下神采飞扬的少年如同绿色植物般自由伸展,洋溢着青春和希望;看到了艾瑞克·丹佛

,黑发黑瞳在浩大的背景中如此醒目。

他疲倦地不行,几乎站不起来,头脑沉重混沌。但是因为坐了太久,他又实在渴极了。

挣扎了许久后他才摇摇晃晃地撑起身,抬手去拧门把。因为黑暗,他先是摸到了门缝。

门缝里有什么液体沾在他手上,质感很腻。

顿时新的困惑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用另一只手展开小范围的照明魔法。

眩目的鲜红扎进他眼底深处,在那里刻上了一道永久的裂痕。液体沿着他掌心的纹路展成一片薄薄的液膜,滞留在皮肤

表层,同时继续往下,在他纯白的睡衣袖口上留下洗不去的残酷血斑。

54。到灯塔去

血。是血。

怎么会有血呢。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维克多·梅利弗伦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并不是那种笨拙麻木的傻瓜,却因为长期以来并无机会真正独自直面过千钧一

发的险境,全然没有基本的镇静。他平日里惊寰的才能均受到良好环境的衬托和艾瑞克·丹佛的协助而得以灿灿生辉,

他的舞台在阳光下。

但是现在没有别人,没有艾瑞克·丹佛。他陷入浓重的黑暗,这黑暗中他只有他自己。

他一直都被保护在一个十分理想的纯美世界中,在他的概念里这些事情都是有待命运重新烙印的空白。因此在这个过程

序曲开始的第一天,他没有丝毫经验,完全无从知晓这黑暗中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要把他洁净透彻的圣洁灵魂第一次

大卸八块。他甚至不懂得采取更明智安全的措施,而仅仅遵循自己的本能,正如几小时前那个践踏了他心中某个纯白角

落的动作一般,拧开了门。

走廊里的灯开着,在他身后打下一个方整的光斑。门板和门缝上的血迹顿时赫然彰显成一幅狼狈而夸张的图腾,扎得他

一阵晕眩。

他的目光顺着血迹游移向前。

之后很多年他都希望这个场景是个噩梦,或者是哪个不入流的艺术家又一次可笑的尝试。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尽管彼

时现实早已磨去了他原始的光彩,露出坚实的内核。

他父亲仰躺在他房门前鲜红的地毯上,四周地毯的颜色陡然深了一层。另一侧的墙壁勉强支撑着老梅利弗伦子爵依旧衣

观不整的上身,优质的粉刷材料沾上了新鲜的污渍。一个足够通过成人手臂的血洞赫然在他胸前咧开,如同永不瞑目的

眼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周围的血迹尚未干透。柔和的灯光天真地敷在他侧脸上,他阖着眼,睡去的婴孩一般,

安详静美。

维克多没有注意到他父亲仿佛终于从枷锁中解脱一般的神情,父亲惨不忍睹的死状在那一瞬间震惊了他。但是下一秒浩

大的悲伤和恐惧就回溯而来,他跪倒在地,开始尖叫哭泣。

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夜间他的生命就发生了如此巨大惨痛的变故。此刻他丝毫没有想象过这一切

的根源早已在人生中埋下了凿凿的伏笔,而这个过于隐秘的线索正要逐渐开始充满牺牲和挽救的兑现。他不能明白父亲

竟就此离开了他,不能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没有办法求助,也没有想到求助。他就那样跪着,任由剜骨的悲

痛在血液里长出倒刺,压断他年轻的肋骨。这个过程从绝对意义上说不过几秒,却漫漫如生。

然后他的自作自受被打断了。

两个黑影陡然出现在他左侧,遮去大片静谧的乳白色灯光——多亏了这点,才让他及时感到身侧猛得暗了下来。他下意

识转过头。

维克多透过婆娑迷蒙的视线看到两个高大而扭曲的黑色轮廓,戴着相同的银面具,发现他后迅速朝他逼近。在他之前十

四年的生命中从未直接面对过这类人,但是他有足够的机会至少了解他们的存在。

暗武士,蔷薇教团专司暗杀的组织。尽管名义上这是由仲裁会领导的秘密组织,但事实上因为教团多年来层出不穷的暗

箱操作几乎成了一种传统,它的存在早已被曝晒在阳光之下。维克多知道这个组织极其残忍,虽然手里的人功夫平平,

但人数众多,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相当难对付。这是蔷薇教团用来充分发挥低水准魔法师功用的组织,对其内部成员

也是一大灾难。他甚至在这个当口上不着边际地想起曾和艾瑞克聊天时提到暗武士,艾瑞克告诉他,等他当了执政官,

一定要把这个机构取消掉。

他看不见银面具下的表情,但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两个男人丑陋的狞笑。他们走得很快,离他越来越近。某种本能在催促

他,但是他的腿像是被抽去了骨骼,怎么都站不起来。

“很好…这样就全部完成了是吧……”他抬头望着其中更高的那个渐渐遮去了他的全部视野,声音经面具的压抑更加低

沉阴寒,在僵持的空气中缓慢地回荡。他的身体似乎因为颤抖地太厉害而丧失了知觉,男人向他举起一把匕首,他甚至

没有感到更多的情绪。

“慢着!”后面那个似乎不认同同伴的行为,焦急地喊道,“上面交代过了,小鬼要留活的。”

“那就把他弄残了再绑回去!功劳和赏金全归我!”

男人眼中的光让他无故想起了在书里读到过的,亚细亚大陆腹地饥饿的狼群。寒咧的刀峰猝然降临到他眼前,他唯一的

反应是伸手去挡。

一声巨响。

他感到手臂承受了巨大的冲击,这股力道或多或少惊醒了他。他从指缝里看到两个男人都被震出了好几步远,正疑惑不

解地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的手腕。

他父亲常年佩带的饰物——红玫瑰蔷薇十字的项链缠绕在他纤细白皙的腕上,链子很细,支撑着过于沉重繁复的饰品,

垂在他眼前,庄重地轻轻摇晃。

那是传承梅利弗伦家族的信物,是以血为誓的深红玫瑰。它携着数百年来梅利弗伦先人庄严厚重的爱与企望,选择并守

护了它最后一个尚存于世的主人。

它的光芒是蕴着血色的,却不狼狈残忍,反而馥郁深沉。因它亦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毕生的爱,以凝聚父亲全部生命的心

愿保护了那懵懂的儿子。

老梅利弗伦子爵对维克多的最后一次保护,在他死去几小时之后,替维克多抵挡了一连串灾难中的第一波攻击。

那一瞬似乎所有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都回到了维克多身上,他尖叫了一声,随即支起虚弱麻木的腿,越过那两个暗武士

奋力向楼梯口奔去。

其实对于在明处的维克多来说,此刻往任何一个方向跑都称不上是安全。原先保护这座别院,禁止在别院的范围内调整

空间的空间结界已经被破坏了,如果他能早些意识到这点,就可以调整空间让自己瞬间转移到远离别院的安全地带,或

是用他自己能掌握的魔法,解决掉两个追杀者也不成问题。但是他完全没经历过,也没想象过这样的场面,早已乱了分

寸,脑中一片空白。他能作出的反应比本能还要拙劣。

脚下的地毯被抽松了,他刚刚踏出两级台阶,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径直滚下去。坚硬冷酷的石料尖角轮番蹂躏着他皎

洁的皮肤,在那上面留下大块的青色印记。他一直到了一楼才勉强停下,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全身关节都被硌地钝痛



一楼灯没有亮。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朝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方向发射了几个平日里用的攻击魔法,惨叫声在夜幕中响起,猝

不及防的撕心裂肺震得他心口一阵发慌。下楼的脚步声停止了,他还未缓过气来,就绝望地感到身体四周的空气因空间

调整而颤抖起来,掀起滚滚热浪。

十余个暗武士同时显形出来,远远超过了他能对付的数量。那些人训练有素,一齐朝他包围过来。他的魔法放倒了两个

,但不够。

差太远了,对方人数太多了。现在即使他想起使用空间魔法,也已经没有实施的机会。十四岁少年的体力与这些经受过

专业训练的成年人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暗武士从背后抓住了他的双手,另一个人趁机上前,用一团纺织物塞住了他的嘴



…他要死了么?

他感到自己渐渐不能呼吸了,意识被抽出身体,悬浮在视线上方。从那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盛放枯萎,看到生老病死,

看到祖先心灵的故乡,看到自己,父亲和梅利弗伦的前辈们周而复始的宿命。生活是一个环,始于希望,待回归到终点

时,才觉希望和绝望原本一步之遥。

他是要死了吧。和他父亲一样,无声无息,无人知晓地死在这座冰冷的大宅院里…啊不,有人会知道的。空间结界被破

坏了,这里已经暴露了……那么,会有人安葬他们么?葬礼上有谁会出席呢?贝肯斯,莱维因他们会来么?还有莫甘娜

,塞尔德斯他们…还有……

还有……

他感到自己被某种强大而温暖的力量拖起,在空中轻盈地划过,重新落入人间。

维克多在器物粉碎和魔法冲撞造成的激烈噪音中清醒过来,有那么一会儿还昏昏沉沉。但是那位用绝对而不容辩驳的手

段把他拉回人世的黑色神明已经积极展开了行动。艾瑞克·丹佛用左手挽着他,右手不断朝周遭弹射着锐利的银光,以

阻挡那些暗武士的前进,同时一边向门后退。

暗武士显然又增加了一批,虽然时不时有人被击中倒下,但现在他们面对的已有近二十个人。

“把灯打开。”艾瑞克用几近耳语的声音吩咐他。

“…诶?”

“快点把你家的灯都打开!”艾瑞克在如此窘迫的境地下并没有多少耐心,但还是尽量清晰咬字。

把灯打开…全都打开…

在他恍惚地产生了这种念头之后,房间里那些位置不明的光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纷纷散发出暖色调的柔光。他尚

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人,一切被梅利弗伦打上印记的事物都遵从他,以他的意志为真理,为世间唯一的最

高法则。他将是梅利弗伦俗套的悲剧中最新一位受害者。

灯火通明的环境显然更有利于擅长正面战斗的一方,所有暗武士的位置一目了然,艾瑞克指尖的银光精准程度大为提升

。一会儿还能活动的暗武士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但他们还在一边躲闪,一边踏着满地的昂贵碎片前进。

“艾瑞克你怎么…”神志基本恢复后维克多赶紧自己站好,被他人,尤其是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抱着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影响了艾瑞克左手的发挥。

“他们是有预谋的,”黑发黑瞳的少年简短干脆地回答,同时利用空出来的左手发动更猛烈的攻击,长发在剧烈的空气

流动中飞扬不止,宛如不存于世的花,“我们回去后就遭到了袭击。当然来找我们麻烦的那拨人被爸爸抓住了,谁也没

受伤。”

“那你…”

“我想了想觉得你这里不对劲。”艾瑞克把他挡在身后,银色光辉仿佛死亡花火一般大片爆开,“爸爸不让我来,但我

把他甩掉了。”

“可是…”

“现在别问那么多了。”艾瑞克坚决打断了他,“看来我有必要一次性把他们解决掉,你最好躲在我后面,我可不想误

伤你。”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艾瑞克就举起了右手,几道银光在掌心组成一朵绚丽的玫瑰。

他几乎看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一个暗武士的魔法从他耳边擦过去。

银色玫瑰顷刻幻灭。

那道光穿过了艾瑞克的右肩,疼痛迫使他终止了魔法,俊秀的眉微皱起来。

血肆无忌惮地涌出来,成为某种具有象征意味的物象,立刻占据了维克多今晚格外敏感的思维。这一个晚上他所见到的

鲜血超过了之前一生的总和,他尖叫着扑上去。

“天啊!”他直直注视着那个伤口,衣服上染血的区域正在扩大,“你受伤了!”

“这点伤不要紧的。”黑发少年咬着牙试图再次展开先前的银色玫瑰,“你还是先…”

然后世界停滞。

维克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仅仅是出于骨血中某种甚至不自知的深厚情谊而保护他。但是他确确实实抱紧了他,他

全部的意志都加诸于“保护他”这个目的,那些他还不能用一般思维来控制的力量遵从他的愿望,从他崇高的血统里迸

发出来,金华刹那铺满人间。几个还活着的暗武士承受不住这种情感的炽烈火焰,嘶叫着倒地,面目扭曲成一团。

而维克多从满目的灿烂光辉中颤抖着抬起头,恰巧对上海一般的深邃黑瞳。

一时间整个空间陷入了坟墓一般的寂静,两人面对满地狼藉的战场,都暂时没有主意。

维克多勉强帮艾瑞克处理了一下伤口。他们都没有学过高端的治疗魔法,不能让这种程度的伤痊愈。

“我们出去吧,”末了艾瑞克喘了口气,很轻地说,“在这里不安全,也许还会有人来。往我父亲那个方向走,他们能

找到我们。”

维克多沉默着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不同程度受到创伤的少年彼此搀扶着踏入了未知的莽莽苍原,身后的庞大坟场灯火璀璨,寂静成灰。

维克多感到全身的关节和肌肉都在向他提出抗议,要求他停下来。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尽力扶着肩上受了重伤的艾瑞克

,穿过苏格兰高原浩大无边的宽阔平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是靠了魔法指南才没有迷失方向。丹佛一族的住所离梅利弗伦的别院有近十公里路,中间是基本

无人的荒芜区域。工业开发的脚步还未来得及侵染这片古老的光辉故土。这里是鹰的故乡,自古往今的英雄们在这里击

败邪恶,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奉上生命点缀和平。他们没有死去,他们至今仍在史诗中唱着豪壮的歌,歌声成了风的记忆

,呼啸而过。

“呐,维克多,”艾瑞克忽然低声说,吓了他一跳,“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自己会去做什么呢?”

“无非和他们想的一样了,”他凄凉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是啊,其实我们都没有选择。”艾瑞克慢慢地坐下,高高的草几乎没到了他的膝盖,在苍茫的夜幕中彼此联结,构成

一张柔软的毡毯,向四面八方延伸,“但是…你难道没有梦想么?”

“能一直这样和你在一起,坐在苏格兰草原上吹风,已经是我的梦想了。”他庆幸于终于能休息一下,背靠着艾瑞克坐

下来,“以前我曾听说,星星是亡者点燃的蜡烛。它们在那里被摆放成我们命运的轨迹。”

“别信那些,”艾瑞克的声音很轻很淡,与平日里的他并不相似,“命运在自己手里。”

“也许吧。”他仰面呼吸苏格兰夏日夜晚微凉的空气,感到很疲倦。

“虽然不太衬景,想点高兴的事吧,”艾瑞克微微侧向他,但随即又转了回去,“这样黎明很快就会到来了。”

是的,黎明已经不远了。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东方破开第一道白时,颗粒状的晨曦降临在静静纠缠的黑与金上,勾勒出少年侧面山川一般起伏深邃的轮廓。苏格兰的

浩瀚青空将他们拥入怀中,鹰矫健俊美的身姿掠过时空。他们背靠背相互支撑,神情安然洁净,头发和衣摆被风扬起,

成了隐喻的图腾。

55。后半生的魔法师

艾瑞克说得不错,破晓时分丹佛家的主人带着人找到了他们,把他们分开,送回各自家中休养。

只不过丹佛少主肩上的伤很快痊愈,而没有什么大碍的梅利弗伦少主——应该说是主人却在此次事件后再也没有开口说

一句话。

梅利弗伦家的旧主人被害,这个家族在各方面都受到致命的打击。而由于新继任的年轻梅利弗伦族长精神状态始终不济

,所有事务都被搁置。梅利弗伦像是一艘航行了太久的船,在一波波的浪潮中颠簸摇晃,仿佛下一批白色浪花就会将它

冲散,游离到不可知的未来中去。

如梅利弗伦这般历史悠久,盘根错节的古老望族,在摇摇欲坠时也更显出树倒众人推的悲凉来。教团中不久就传出了梅

利弗伦新主人一病不起,不久人世的谣言,那些与梅利弗伦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或过节的家伙们纷纷浮出水面,开始为

接手诱人的财产和权力摩拳擦掌,你倾我轧。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梅利弗伦算是完了。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相信。

梅利弗伦家的新族长没有见任何前来探望他的人,无论是教团里不怀好意的长辈,还是包括贝肯斯和莱维因等平日里与

他过从甚密的朋友。直到丹佛少主养好了伤,到洛丝罗林把他从堆积成山的遗产评估和税务帐目中拯救出来,接去了浮

云城堡。

距离艾瑞克·丹佛上次在梅利弗伦的别院里救下维克多·梅利弗伦已过去将近两个月,暑假接近尾声,哥本哈根的空气

中已有微凉的秋意。

在十六岁的年纪上,艾瑞克·丹佛已经有相当充足的实力独当一面,也长成了清俊高挑的少年,面容呈现出维京血统所

赋予的不羁和俊美。然而此刻他弧度漂亮的眉却因两个月不见的好友而微微皱起来。

两个月孤独,悲痛和压抑的折磨足以让维克多·梅利弗伦轮廓幽深的俊美容颜塌陷下去,瘦得形销骨立,睫毛在眼睑上

垂下一片绚丽而忧愁的影子,如同顷刻破碎的蝴蝶羽翼一般。他周身笼着一层黯淡而遥远的月光,眼神越过他,铺开大

片不真实的汪洋。艾瑞克·丹佛从中看到了隐隐绰绰的倒影,却描述不清。

他仍是美的,只是兀自醉了,呈现出清晰的裂纹,朝四面八方绝望地伸展。

尽管没有经历过,他或多或少能理解这种感受。这两个月来尽管他父亲努力辟谣,但梅利弗伦即将倒台的传言依旧闹得

满城风雨。他了解维克多,了解他的高贵灵魂建立在多么纯洁理想的基础之上,因而也知道丧父的悲痛,刺杀事件的惊

吓和这段时间各方面的口水足以把他摧垮,落得这步田地。

但是他可不会允许那些渣滓踏在他最珍视的朋友头上。

十四岁少年的身躯却瘦得能被他轻易环住。他不由得有些悲伤,于是抱住了他。

“节哀顺便。”

他在维克多耳边很轻柔地说,然而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一句客套话在这种时候实在起不了什么积极的作用。

果然安慰人不是他的强项。维克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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