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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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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注视着鱼皮表面缓慢渐进的变化,一时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安静,毫无波澜,却深邃地仿佛黑洞,要让我跌进去

,粉身碎骨。

我想起少年时代我们去教团的秘密档案室探险。以往雷格勒斯计划这些事情都很周密,在别人面前维持着优等生的标准

形象,所以我至今不知道那次父亲是怎么发现的。

当时是暑假,我们都在爱丁堡避暑,住在父亲位于爱丁堡郊区的小庄园里。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夜里没有月光,回来的路

上雷格勒斯一直握着我的手。

所以当我们的世界陡然被客厅里通明的灯光照亮,我第一反应是用手去遮,同时心里沉重地明白事情搞砸了。

雷格勒斯只是以保护的姿势把我拉到身后,然后面无表情地去面对父亲依然含着笑意的蓝色目光。

晚上好啊。父亲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同时随性地把玩着咖啡杯的杯柄。今晚的活动愉快么?

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稍许有些理解,为什么父亲能将教团那些群魔乱舞的家伙们收得服帖。这样的场合下,他的笑

容愈是明媚,愈让人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很抱歉,爸爸。我赶紧抢先说,并试图同雷格勒斯站在一条直线上,但被他不由分说地拉住。真的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父亲一直很忙,所以那时我是真心为打搅了他而抱歉。雷格勒斯沉着脸,一言不发。

父亲并没有回应,目光落在他身上。

对不起。于是他很合时宜地说。我不会再将维尔置于危险中了。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们看到了什么——当然那天我们只是下去转了一圈,并没有实质性地看到什么内容,我相信

他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而我们似乎都默认他知道一切。

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末了父亲淡淡地说。毕竟我不想看见你们中任何人受到伤害。现在去睡吧。

雷格勒斯平静地点头向他致意,然后带着我离开。我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清什么,便只好跌跌撞撞地跟上他。

后来,雷格勒斯成年之后便要回到本家。我十五岁那年的暑假,他获得了丹佛家族历代先人的认可后,回来向我们道别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吻母亲的手,向父亲行礼,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特别懂事的孩子,姿态已是全然的不卑不亢。

晚上的家宴上他依然坐在我身边,同以往一样谈笑风生。然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席洛丝罗林的家宴。

我忽然无比想念那些无忧无虑,不用担心生命和爱情的年华,同时也切肤地懂得,如今我们暂时的安宁建立在怎样的苦

楚之上。而坐在他身边,与他分享野生鱼类的鲜美,遥望同一片风景,我又何其幸运。

并未开窍到洞悉宿命的端倪,仅仅因为这些幸福的温润美好,我便愿意握着他的手,用毕生去相信它。

35。世界华章

风雪一直肆虐。

我始终难以原谅丹佛家祖先为保守他们终极的秘密所选取的地点,但又不得不承认雷格勒斯的话有些道理,他们始终在

某些冥冥的细节中护佑着要为他们的使命划上句号的我们。我爬上这些山坡已经觉得十分艰难,即使是不断用魔法来温

暖身体,效果也不显着,而穿过茫茫的莽林时我确信自己的四肢尖端都没有知觉了。想要把全世界的衣服都裹在身上,

还是冷,除了与他十指紧扣的那只手。

但是其实我内心深处清楚,作为山路,这样的路已经算不上崎岖了。用魔法转移空间时总能在错综复杂的空间分布状况

下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这在山上几乎是个奇迹。如果这能算是一种庇佑的话,也许就是丹佛先祖跨越数个世纪,对我们

踉踉跄跄的今日路途作出的回应吧。

我们离开梅拉伦湖的第四天,也就是一月二十八日,进入瑞典西北部与挪威接壤的山区。这里就是真正的无人地带了,

如果说梅拉伦湖的寒冷尚有清淬而高远的辽阔美感,那么山地就只余下了刻骨的沉闷和与世隔绝。

雷格勒斯并不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执着地踏着漫过靴管的积雪,兀自向着他的目标前进。我们一路无言,一方面是由

于在灌进一口冷风就要缓上好久的酷寒里,交谈实在算不上好的娱乐活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我能感知到他正受着什么

东西的指引。那是一种存在于他血脉里的东西,我不能清楚地描述它。无论他多么叛逆,多么见解独特,那都是他无法

摆脱的深重黑暗,是他名后冠以的那个词汇包含的沉重意义。

即使作为他的“夫人”,我受到那种意志的影响与他相比,也是微乎其微。在整个过程中我像是一个与此无关的看客,

以一种平行的角度看着丹佛一族的历史更替,无数悲欢被掩埋在皑皑白雪的寂静面目下,逐渐腐朽,只剩下萧索的黑色

骨骸,支撑起一方纯白天地。

我不敢想象这片针叶林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偶然停下歇息的时候我看到林木的根基附近安着一些很不显眼的矮木桩,

彼此间似乎曾经是用铁链连接的。如今铁链已经锈断,而木桩在如此寒冷洁净的环境下都已经腐烂地差不多了。这是斯

堪的纳维亚山脉深处,瑞典与挪威的国境线,无人看守,来去自由。

进入山区前雷格勒斯就警告过我,不能离他太远,甚至也不能常停下来,免得身体冻僵。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有通天的

魔法,独自一人也很容易丧命。我们一路用魔法来取暖,并改变光线折射的角度,防止雪盲,才算能深入山林。

但是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们是在瑞典还是挪威境内,分不清白昼和黑夜,分不清方向,只能一味地跟着他前进。进入山

区后我们几乎都不说话,他只如同那些朝圣路上的信徒般,沉默地往前走。我无法像他一样无悔地坚持着自己的步伐,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的体力已达极限。但是我不能停止,亦不能抱怨,不能让他再费心照顾我。我只是明白自己是来帮助

他,至少陪他走完全程。我难以相信这样的路一个人要怎么走。

我知道我们正在接近宿命的核心,那里有什么东西操纵着我们的轨迹,而我们就是要去向它企求,企求青春无憾,企求

生命延续,企求爱情常青。

而我们每离目的地近一步,那种遥远,涣散而深入骨髓的呼唤就对我们产生更深的影响,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我想他

内心深处并不认同,却无法摆脱。那双锐利而清澈的黑瞳逐渐黯淡,如同九百年前熄灭的北极星。而我所能做的不过是

握紧他的手,尽力保持那只手的温度。

在高大的常绿针叶植物下,人显得极为渺小。我战战兢兢地望着周围的景致,大量的深青色枝干堆积成了黑色的躯体,

盈满视野的白雪则成为这片土地的精魂,像一条白色的绢质被毯覆在大地安静的睡颜上。偶然露出的泥土冻得结实。雪

很深,行走非常困难。

就在我一边恍惚想着这样的旅程究竟有没有终点,一边试图把双腿交替当作一种习惯的时候,他忽然停下。

我几乎撞在他身上,却在适当的时候刹住了脚步。

“维尔,”他很轻地低喃着我的名字,却没有看我,而是姿态虔诚地望着前方,这种表情在他这样自我且有主见的人脸

上极为罕见,“我们到了。”

我认为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见到这样的景象。丛林很密,因此必须走近才能看到——不,我相信别人根本看不到—

—我站在森林自然形成的缺口处,扶着苍劲的树干,双膝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我当即想起了在浮云城堡闲暇无事时读来的那些古代北欧史诗,此刻句子在记忆中翻腾,拼命寻找倾泄的出口。

准确点说,那是一棵树。

但它不是漫山遍野的针叶乔木,它是它们的王,是万木的王,是世间万物的归息所在。它是世界之树,一棵如同冰生雪

养一般通体纯白的树。我不知道这是用怎样的魔法制作的,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是树,或者是这极北之地幻化的灵魂。

我只能望到它伸向不可思议的天际,巨大的华盖像荧幕般在天空放映,枝条上缀满宝石。它本身就是一个庭院,或者说

一座森林,因为它的每一根枝都是一棵树,各种不同的树。它的茎干上绕满纯白蔷薇,却与浮云城堡的那些不同,有金

色的蝴蝶在其中穿插飞舞。从古至今被传诵的神明列位其上,如同凡人一般嬉戏,从众神之王奥汀,战神提尔,到仔细

编织的命运三女神和无数骑着飞马的瓦尔基丽雅,都在这幕无声的默片中被逐一呈现。恩赫里亚们雄浑的歌声经久不息

地回荡,漂亮的小鸟欢快地上蹿下跳。

那一瞬我在这种极至的幻觉里顿悟生命的奥义,感觉到瞬间与永恒的无限接近,也忽然理解了丹佛一族纯粹而激越的理

想,将所有的平凡快乐慷慨地葬送在历史中,冻结在幻象里。

我强迫自己挪动脚步,再靠近一点。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之树是长在一个魔法阵的中心。魔法阵很大,我也认不出上面失

落的远古符号。它像那棵树一样泛着银白光辉。

而这纯白世界中唯一的黑色神明正闭着眼,却意外镇定地渐渐靠近世界之树。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直觉,告诉我一切的宁静美好都是海市蜃楼。我想要阻止他接近那棵树,想要抱住他,告诉他一切都

是幻觉,没有冰雪,没有森林,没有世界之树,没有Key,没有十字蔷薇,只有我们的家,只有他和我。

于是我拖着僵硬的腿上前。

结界陡然升起。

我似乎预料到这个结果般,出奇平静地扑在结界上向里面看。

分明我背后才是广袤的世界,却仿佛是我在笼中,他在笼外,他所在的才是精神原始的乐园。但是我触不到他,只能看

着他一步步走近,在蜷曲的树根前单膝跪下。其实在如此浩瀚的场景下,人的任何姿势都微不足道。

然后他开始念咒语。从结界外听不清他念什么,但仍可以感受到那种震颤灵魂的,诗一般宏大模糊的音节。与此同时血

以违反物理规律的路径从他指尖淌下,沿着树的纹路向上蔓延,从树的主干,到分叉,再到树冠。暗红色的纤细血柱在

银色光辉中如同霓虹般虚幻,又如同树本身的鲜血般,在植物内部的管道里来回流淌。我才知道世界之树的表皮是透明

的,从外面可以清晰看到它内部的导管,此刻充盈着残忍而莫名美丽的红色,与白色的搭配刻骨铭心,如同树的骨架一

般。

那些液体承载着几十代人的灵魂开始奔腾呼啸,向它唤回失落数个世纪的誓言。顿时世界之树那似乎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开始衰竭,并渗透进血液里去。然后仿佛春华秋实的过程一般,它银白色的叶子开始枯黄,焦黑,从高空坠落在地,成

为一堆了无生气的尘埃。接着它的枝也枯了,生命不断被缠绕其中的血丝吸走。同时那些血变成了黑色,正诡异地往回

流。

我更加确信先前的直觉,开始本能地拍打结界的外壁。但是没有用。结界内侧狂风呼啸不止,外侧静谧依然。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进行了多久,只是看到那些黑色的毒血将几世纪辉煌的诅咒与代价浓缩成致命的颜色,回到将要终结

一切的最终主人体内。一切结束的时候魔法阵黯淡下去,同时结界消失。我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所有的知觉,腿和手指

冻得僵冷,但仍尽力跑到他身边。

而他终于体力不支,跪倒下去。我赶紧扶住他,让他靠着世界之树的残骸休息。我帮他重新戴上那只为了执行仪式而脱

下的手套,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正逐渐愈合。他闭着眼,眉稍许皱起来,仍然是俊美清秀的,却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现在可以看到了,世界之树确实是一棵树,一棵被施以魔法而在世上多活了几世岁月的老树。现在赐予它长生,又禁锢

它轮回的魔法得以解除。鸟鸣声消失了,蔷薇尽数凋零,神明与英灵离开了这座英灵殿。美丽而沉重的幻象消失之时,

它终于可以像一棵树应有的那样,从根系开始腐烂,轰然倒地,余下化石般枯朽的躯干,随即遁入历史。

蔷薇圣礼中的北方之座,也是本次战争中最有力的一方,终于在这般万籁俱静的沉默天地间,挟着与生俱来的凄美,款

款降临。

而我在这一时刻来临的时候只是抱住他,注视着他缓慢地睁开眼睛,仿佛过去了几万年。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拽住我,目光如酒,我希望自己一生一世也不要忘了这个眼神。

他说,维尔,不要离开我。

我俯□,吻他蝶翼一般颤抖不已的睫毛。

我又怎会离开你。

36。Aurora

一九一三年萧寒的二月,在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与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旅程中,艰难而静美地到来了。

由于酷寒和种种潜在的危险因素,雷格勒斯精神稍许恢复了一些以后就坚持要求尽快下山,回到文明世界。对比之前一

路上他的兴致高昂,我更加确信Key在我们的生命中发挥着某种令人不愉快的作用,它正在逐步消磨我们仅有的那些美好

信念,如同我内心深处那把安静而持久地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但是现在即使是状态不佳,我也要尽量克制,不能表现出来。我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他所受的影响比我大得多。即使很

久以后我也难以想象,那种东西在自己的血管里不断剜剐是怎样的感受。而当我问起时,他只是说他需要适应它的存在

,毕竟这枚Key上堆积了历代丹佛族人被禁锢的强烈希望和深沉怨恨。

我并没有多少把握确认他会好起来,只能在他眉骨锁起,闭上眼养神的时候轻轻地吻他。在广阔的天地间,已无人可以

接引我们,所以彼此安慰。

幸运的是,他的精神恢复地比我想象的要快。接近山脚的时候,他提议我们去挪威边境的山谷泡温泉。

抱歉,暂时不能像小时候约定的那样带你去冰岛。他微微侧过脸,笑容被银白的雪光照亮。不过这里的温泉其实也不错



去年离开英国之前,我只到过荷兰和西班牙。现在想来,也许父亲是在刻意回避这片浩瀚的冰雪冻原。

一开始我就不认为雷格勒斯真会带我去那些旅游胜地,就像在爱丁堡时他从来不与我去那些豪华酒店吃饭一样。有一些

罕为人知的小型温泉湖镶嵌在层峦的山脉内侧,如同蒙着一层泪光的眼睛。

在山脚下荒僻而宁静的农业小镇里我们休息了一夜,然后折回山中。倘若不是此行旅馆墙上的日历,我根本无从知道已

经二月三日了。在人迹罕至的纯白绝域里,时间呈静止的姿态,一如那些巍然林立的黑色树木。

这段时日以来,我愈发相信北欧土地的灵魂是铭刻在丹佛一族的命途中的,雷格勒斯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轻车熟路。对

他来说,要找一处没有被开发的温泉易如反掌。

这样的湖都没有名字,也许终它们一世,也鲜有机会与人类这样的生灵共处。由于湖水中高浓度的矿物质渗进土壤,所

以湖边一定范围里寸草不生。没有那些高大的松柏阻挡,天空立刻恢复成完整的一片巨大琉璃。高山的燎烈阳光洋洋洒

洒地降临。在蒸腾的细小雾滴间跳跃,打出一个光怪陆离的圆形光斑。空气中的尘埃和水蒸气都很少,苍穹呈一种极至

的亮白色,太阳悬挂在视线的聚焦点,边界模糊。

现在是北欧最冷的时候,几乎没有□在外的土地。阳光下的雪被泛着不真实的柔光。远处的山脉轮廓绵长,针叶林在地

平线处排成苍劲的平行线。而仅仅是注视着这幅冰雪,阳光与岩石构造的铅画,就令人动容地几欲落泪。

湖水的温度意外很适宜,躺在水中就不觉得冷。但也因水中所含的矿物质多,密度比寻常的水大,心脏在水下便显着地

感到让人恐慌的压迫感。所以我在肩上披了一条湿毛巾,然后仰面躺在岸与水交界的石坡上,任灼白的阳光铺洒下来,

在皮肤上烙下印记。

水使身体之间的距离缩短,消失。如同一种原始的介质,将某种讯号自紧扣的指尖传递到全身。感到自己被抱住,我满

足地闭上眼,亲吻他形状清秀而色彩淡漠的唇。

结束以后我躺在他胸前喘息,环着他的肩以获取存在感。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过度的放纵,因此我很快恢复了平缓的呼吸

,抽回左手,用指腹最柔软的部位描绘他颈下不久前被印上的痕迹。

雷格勒斯的发色和瞳色都缺乏北方血统的特征,却依然具有斯堪的纳维亚式稀薄阳光所着色的苍白皮肤,在光线充足处

可以一眼看见青色的静脉从稍显神经质的皮肤下蜿蜒而过。精瘦的身体上锁骨突出,扭曲的花纹爬上骨骼的线条,曲张

地尤为妖冶。

每一位执行者唤醒自己的Key以后,身上都会出现黑色的玫瑰印记,作为执行者的终身识别标志。形状尖锐的叶子衬着艳

丽繁复的重瓣蔷薇,却不同于普通纹身的青色,而是彻底的焦灼黑色,如同一块烟熏火燎之后留下的,美丽而可怖的伤

疤,烙在比常人更白皙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这便是罗森克鲁兹与五大世家订立的契约,是祖先将家族命脉出卖于罗森克鲁兹的铁证,提醒着后人不得忘记五个世纪

以来辉煌的代价。事实上它是美的,却暗喻着破坏和毁灭,像是噩梦般硬生生闯进我眼中。

我恍惚想起洛丝罗林的金色阳光,父亲静静坐在散发着靡香的空气间,对我说,其实我们都身不由己,随时要作好准备

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牺牲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例如理想和爱情。

我忽然难过起来,于是避开他的目光,吻他突起的锁骨。

“其实我在西藏也见过这种温泉湖,”他伸手环住我,即使无法看见,我也可以感到他含着安慰与保护的笑意,“本想

放松一下,却被当地人抓住,差点被几个藏族牧民围殴,而我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多亏一位在当地传教的神父,费

了很大一番功夫我才弄明白,原来在西藏,那个湖是只允许女人进去的。”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果然被他抱得更紧。

“你怎么了?”

“没事,”刻意忽略那种口吻里关切与严肃的意味,我把头埋进他颈窝里,又补上一句,“真的没事。我只是在想,如

果教团没法把我抓回去,会让谁来顶替Rock的位置呢?”

“谁都有可能,教团要是真想这么做,我们能自保就很不错了,恐怕也帮不了那个人。”他似乎依旧不喜欢这个话题,

漫不经心地抚摸我的头发,“我只能保证决不会让你遭到那种厄运,其他你担心也没有用,别去想了。”

“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担心,”我转开脸望向远方,针叶林黑压压地连成地平线,“娜塔莉娅和维罗妮卡的资质都很好,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的天赋会要了我们的命。”

然后我的脸被强制扳回来,与他的目光正面相撞。我甚至可以清晰听见骨节因太过迅猛的动作而发出抗议声,下颚骨被

掐得生疼。

“看来我还不够用心啊,”他的笑容倏得冷下来,立刻带上了残酷的讽刺意味,瞬间整个世界的温暖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仿佛当头浇了一瓢冷水般彻骨冰寒,“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居然还有这么多心思考虑别人。”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平日里他待人很是平和,不卑不亢,我就更少有机会见到他厉色的表情。乃至过了很久以后,

我都一直对他冷笑的表情心存畏惧,“我知道你终究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所以也不想对你提什么苛刻的要求。但是我

不该这样,不该抛下他们,在这里像生命中拥有大把幸福的普通人一样享受假期。我是梅利弗伦家的人,没有资格逃避

这一切。”

“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愿同你一起承担?”

我没有再说下去,他重新抱住我,叹息如同鸿雁的羽毛般轻巧地落在我肩上。

“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爱你了,维尔。”末了他俯下来亲吻我的侧脸,“我将整个生命的重心都倚在你身上,惟恐你受

到一点伤害。我所能希冀的未来也只是能同你并肩走下去,陪你去实现你那些光辉的梦想。我只企望你的感情,可是你

却始终左顾右盼。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要这样逃避我?”

“不,你没有错。只是我对现在我们的平静生活感到很不安,因为明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却还是很害怕什么东西会

打破我们的当下,例如这枚Key。”我想要托出自己全数的恐惧和无奈,却仍斟酌着字眼,“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这个世间

只有你和我,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从小我就被爸爸和你保护在一方安逸的小世界里,而现在的我除了跟随你以外,根本

无所适从。”

“但是我希望我可以保护你,为你挡去灾难。即使这个世界满是疮痍,你仍是美丽的。”他定定地看着我,“你不愿意

相信我么?”

“我愿意。”我努力在他沉重而饱含情感的目光中寻找缝隙,发现闭上眼是唯一的方法,“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要怎

么去爱,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否正确。甚至我也不清楚怎么才算是爱情。”

“在明白过来自己是爱上了你之前,我一直都不能理解我父亲,不理解他为什么能够为了我母亲抛弃他在这世上其他的

所有责任。”他尽量让彼此贴得更近,“但是现在我的世界中只有你还存在,你的存在高于一切,值得我牺牲任何东西

去守护。所以我爱你,仅仅是这样而已。”

“我知道,我也同样在乎着你,并为此迷失,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即使没有十字蔷薇,我们也是背弃

了爸爸和凯珊德拉。我们一直都被教育要重视自己的名节,现在却把伦理抛到了脑后。”我感到很累,“但我还是贪恋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也许我终有一天会因此而失去自我,完全消失。我怕到那时我将没有独立的人格来爱你,我的

爱也将不存在了。”

“都这个时候了,再想这些有意义么?我不过是爱你罢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别人休想插手。”他捧起我的脸,“告

诉我你也爱我,告诉我,维尔。”

我尽力维持着惯常的表情,身体僵直。

温热的触感消失了。

几秒之后我才终于反应过来,并立刻为自己的迟钝懊悔不已。他面无表情地放开我,并迅速上岸,用魔法将身上弄干便

换好衣服,转换空间,一瞬就从我的视野里彻底隐去。

我惊谔地目睹整个过程的发生,却始终僵在原地。直到他离开后我才仿佛被猛击般清醒,巨大的失落与空虚从四面八方

向我倾倒过来,使我呼吸困难,周身冰冷,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在体内缓慢而艰难地运动,温泉的热量也不足以让我缓过

来。

几近昏厥的当口我凭借仅剩的理智爬出了温泉,顿时我又被铺天盖地的严寒包围,却也借此刺激清醒了不少。长期吸入

含有高浓度离子的蒸汽显然在损伤我的思维,于是我用一些魔法暖和身体,尽量远离温泉湖,现在它看起来天真而恐怖

,在全世界的素净色彩下蓝得不知所谓,如同德鲁伊熬的诡异药剂般蒸腾着致命的烟雾。

魔法断断续续,不能很好地维持体温。我自知自己魔法能力的退化,因此赶快穿好衣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穿过莽莽雪

原。

我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选择进入林区。后来再去回想整个事件的始末,竟如同对我们日后宿命一个隐晦的预

言。在失去方向和依靠的时候,最糟的不是任何一条通向末日的路途,而是停留原地,在持久的动荡和未知上止步不前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向哪里。

一旦回到鲜有人类出没的原始森林,时间又恢复了静止的姿态。那些终年不化的冰晶包裹着岁月的残骸,从黑色的枝梢

上垂挂下来,仿佛某种化石。细小而晶莹的冰棱如同水晶钟乳石般密集精致,尖端折射出世界原本的模样。这些树木不

分老幼,不分品种,不分生死,清一色的玄黑枝干上套着冰肌雪骨,成为支撑这片土地的躯干。而银白色的精魂则从各

个方向铺展开去。天地间只有黑与白,极至对比刺痛了我的眼睛。

魔法师的魔法能力与体力和精神状态密切相关,而现在我已没有体力维持保护眼睛的魔法,只能任双眼□裸地暴露在皑

皑雪光中。我低头看了一眼Time Slayer上附带的指南针,确定一下东北方向后继续艰难地走。怀表上半弧形的光带极其

耀眼,雪没到了膝盖。

然而如同某种意识流手法一般,时间与空间对我而言正逐渐失去意义。四周景色沧桑不改,黑色森林不断向后退去又向

前延伸,背景只有大片纯白,而这个时节里见不到任何动物。

我几乎要怀疑自己在原地踏步,每时每刻所见的景色都有所不同却都大同小异。森林越来越茂密,这似乎是我在前进的

唯一迹象。

上坡变得越来越陡,我确信自己已经走了至少几个小时,因为我完全没有力气用任何魔法,包括转移空间。而我一开始

就不能用它,如果我想要沿途寻找雷格勒斯的话。

世界静得让人发疯。然而即使在如此艰辛困苦的时候,我仍不禁深深赞叹这片土地的原始容颜。

唯一曾短暂地打破过这种寂静的是一具尸体。

那似乎是一位不走运的登山家。我不知道他是出于怎样的心情而踏上这条孤独而纯粹的旅程,我甚至无法停下来多看他

一眼,因为静止造成的血液流通变缓在寒冷的高山上是致命的。我只是看到他背靠着一棵参天巨木,庄重地端坐在原地

抬头仰望。然而再也没有人可以得知他望见什么了。

在当地人的传说中,每年鹳鸟飞过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回到丹麦的时候会带来极光女神的馈赠,为恋人送去忠贞和长久,

为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然而现在还不到鹳鸟回迁的时候,而且我也无法抬头看了。

也许我是自那位探险家后第一个涉足这篇神圣荒林的人类,远古传诵至今的北欧诸神正列位其上,安静地注视着我。我

不知道自己是否被考验着,能否通过考验,只是无端想起了以前读的《新埃达》里一遍遍向那些忠勇而血性的信徒们宣

讲,要忠于奥汀,勇敢,真诚而坚持的人将获得奇迹。

而奇迹就如同极光一般,分明知道它必定存在,却在苦苦守候以后,依旧飘渺如同欧若拉的裙裾。

我大约是等不到奇迹了,坡在变缓,树林也重又稀疏起来,而我已经不得不扶着树木才能勉强移动,全身冻得生疼,几

乎一刻都不想留在这世上。

但是我还有话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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