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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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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乏力,但这仍不是我无法起身的主要原因。
黑色发丝勾勒着我鼻梁的曲线,在晨光中呈现微蓝的光泽,清香如同光滑皎洁的伏特加,触感带着暧昧的酥痒。
雷格勒斯以一种含有保护意味的姿势伏在我身上,纤长睫毛投影在略显苍白的通透皮肤上,仿佛一块图案绚丽的蝴蝶刺
青。我们的右手依然维持着十指紧扣的姿势,我微微偏过头,端详他蒙古薄玉般修颀的手指骨节,清瘦而不突兀,中指
上的黑曜石玫瑰戒指轻轻硌着我食指和中指的内侧指腹。我感受着他掌心交错的纹路,一时竟出了神。
他却因为我的动静而醒来,睫毛微微颤动,一道清明而洁净的目光分开天地日月。那双黑瞳中映出我的影子,眼眶的线
条俊美得惊心动魄。
我定定地望着他坐起了身,也顺势起来,仍没有放开他的手。我注意到他仿佛放下心般轻喘了一口气。
我已十七个月没有见到他,他的容颜沧桑不改,依旧是一色的桀骜清俊。他微微向我的方向前倾,包含关切地望着我。
胸腔内忽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他温柔地拥住我,长发再次落在我脸上。我倚在他肩上,许久才止住哽咽,仿佛白色
浪花冲上绵延曲折的海岸,哗地一下散开,泡沫前仆后继地破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半晌,我终于开口。这么久之后我竟然已不习惯我们之间十八年的相处模式,话在舌尖断断
续续。
“你的身体支撑不住意识了,意识塌陷到了内侧,”他轻轻抚开我额前的银絮,“通常这种情况下很快意识和身体就会
分离而导致身体死亡,但不知为什么你的意识却始终停留在内侧,我也只是冒险试着拉你回来,所幸成功了。”
“那你自己呢?”我忽然无端惶恐起来,“你怎么样?”
“这样的魔法算是精神类里很高端的了,即使是我也会有些吃力,”他无所谓地一笑,再次抱住我的肩,“不过不要紧
,能够成功已经很好。你从还在佛罗伦萨起,昏迷了十几天,我真的很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说来,刚才是你在对我说话?”我从他怀里仰起头。
“你都听见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或许…我能听到自己脑内有人的声音,”我用右手按住自己的额角,以减轻那里若有似无的钝痛,“还有一个女人对
我说话…但我想不起来她说了什么……”
他的神情晃动了一下,瞬间似乎蒙上了一层忧虑的阴影,但随即不着痕迹地烟消云散。
“不要再去想了,”他稍微换了个角度,执起我的右手缓慢轻柔地摩挲,“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我突然说,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诸多可以选择的言语中脱口而出,“原先答应你不倒下的。”
“对我你道什么歉呢。”他浅淡的笑容漾开来,顺着冬日清晨的凛冽淌入喉管,剜开灵魂,花纹精致的白色窗帘被风扬
起又落下。
激烈的恐惧和自我嫌恶像吐着信子的蛇一样虬曲缠绕着爬上来,在胸腔里撕咬出大片血肉模糊的剧痛。我竭力抓住他的
肩,仍不足以宣泄这种非现实层面上的痛苦。他把我揉进怀中,用尽身心的温暖。
“雷…雷……”我终于支撑不住十七个月的道貌岸然,倒在他身上泣不成声,“你知道么…安琪琳娜真的是个很好的女
人…我没想到…那时候我想把火拨开去救她…她一直对我很好…陪了我那么久…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想去救她…但
是没用…我好害怕…眼前总是不断看到幻象…看到我们的过去…我分明应该去的…但是却不能动…连一些基本的魔法都
做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想死…不想再也不能见到你…我应该去救她的…如果不是我这么无能的话…我居然为了自己的私
心…不然她也不会……”
雷格勒斯始终沉默地抱紧我,等待我平静下来。末了我感到温热的触感降临在眼角上,仿佛神喻。
“这一切都不能责怪你,维尔,”他慢慢地安抚我,动作轻柔地像是一位情人,“谁都没有力量阻止这件事。而珍惜自
己的生命任何时候都算不上是罪过。”
他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抚去残余的晶莹液体。
“虽然没有人想看见如今的局面,但对我而言,最糟的还是失去你。”他稍许整理了一下我散乱的头发,指尖掠过银丝
,带起一路清凉的触感,“维尔,你太难为自己了,不要再用这些念头来自我折磨。生命原本就极其脆弱,很抱歉之前
一年多我都没有保护好你,但现在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轻易离开你。”
“我知道,雷。”我勉力向他微笑,十八年的柔滟音容重又在我们之间复生,“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现在在哥本哈根,”他顿了一下,道,“这里是丹佛一族的本家,浮云城堡。”
25。浮云城堡
日德兰半岛的十一月已是冻港的时节,我身上仅仅披了一件绸质睡衣,却丝毫不觉寒冷。丹佛一族对本宅的守护之面面
俱到,可见一斑。
我让雷格勒斯先下楼,自己好换衣服。怀表中央精美的黑色指针已经扭成了一个生硬的钝角,我周身的乏力感也逐渐消
失,是该吃早餐的时候了。
雷格勒斯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平静地对我笑了笑后转身出去。离了他的怀抱我才意识到自己处于一间偌大的卧室中,床
面前的空地简直足够另外再布置一间会客厅。
与洛丝罗林常见的檀木质地板不同,这间卧室显然更偏爱石料一些,格调清净的灰色绒地毯边缘露出纯白的大理石,石
材的天然纹路清晰而明净。左侧的落地大窗前挂着厚重的暗蓝色窗帘,仿佛从未被拉开过。而床所靠的这面墙上只有两
扇稍小的窗,微微张开一个巧妙的角度。海风徐徐而入,白色窗帘上针脚细密的蔷薇图案枝叶纠缠,幡舞轻扬,像是神
话里某种奇妙的生灵。银色的装饰烛台,白色的灯罩,高高的冷杉木摆钟均通过白纱床罩的细小缝隙一一铺陈开来,各
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巍然不动。
屋顶很高,人在其中就被衬得极其渺小却安详。绚丽而冰冷的水晶吊灯以不可思议的姿态悬挂下来,危险地在无所依凭
的空间里静静等候未知的结局。我无故想起了童年时我与雷格勒斯在学校空教室里消磨时光的那些金色午后,烟尘在落
地窗影里的巨大光斑中飞舞,高旷的穹顶下我们背靠背倚着对方维持平衡,神采飞扬地聊天,而今想起来如同隔世温暖
。
仅仅这一间卧室或许称不上全貌,却已经让我切身体会了浮云城堡与洛丝罗林庄园气质的不同。洛丝罗林的精美花纹中
刻着金红色的暖意,而白色基调的浮云城堡披着一层恬淡高洁的冷漠,却从骨血中透出更上位的尊贵,与凡俗意义上的
贵族划开了鲜明的界限。
无论是父亲还是雷格勒斯,其实他们都是深情的男子。
忽然觉得那是与雷格勒斯相匹配的清冷,不羁与高贵,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他血统的应许之地,而今主人仅剩下了他一
人。
我轻轻拂开床罩下床,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换上睡衣的事实。睡衣并不厚重,但在所有地方走动都不觉得有什么温度变
化,控制温度的魔法几近完美。
过去我和雷格勒斯虽然非常亲密,但彼此都是讲究自我的人,因此即使是对方,也不会轻易坦诚相见。而我拉了拉身上
单薄的睡衣,却也没有特别不适应。我感到十七个月的时光改变了什么东西,但无法描述它。
我不在雷格勒斯身边时会对自己的状况有意外清醒的认识,然如若没有他,我也并不完整。
于是我干脆地抛开那些纷繁的杂念,坦然下楼。
浮云城堡的主餐厅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纯白色调,令人产生了目盲的错觉。能够容纳数十人的长餐桌呈几条素净的平行直
线往前延伸,桌布上垂下的流苏却恰倒好处地彰显了纯洁的妖冶。目光聚焦的尽头这座偌大城堡的唯一主人坐在那里安
静地等待,笑容略勾起,牵动俊美的五官,神情中有宁和的淡淡温柔。
他一贯都是那类桀骜的漂亮男子。
我忽然心情大好,快步到他身边坐下。
餐厅的窗帘已经拉开,上午蛋白色的丰腴阳光慷慨地铺陈开来,整个房间的色彩亮度便提升了一个层次,在他山脉般棱
角分明的鼻骨上勾下一道分水岭。他一手握着直筒高玻璃杯,肘节随性地搁在桌上,笑意满盈地看着我。半杯橙汁被玻
璃的转角折射出眩目的鲜红。
“你以前早上不都会喝一小杯红酒的么?”我半真半假地说,坐在他身边的椅子里,顺手拿过一片吐司。
“其实我无所谓,”他轻轻放下杯子,递一张纸巾给我,“三年前我去西藏,从进入中国国境后就别说红酒,有口水喝
都要感谢主神。”
“还真是难为了你。”我笑出声,不慎被吐司粉末呛到。
“你还是没变啊。”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眼底笑意更浓。那双黑色瞳眸中的色彩比过去更加深重,某种张狂的灼热自四
面八方扑面而来。
曾经太过熟悉的事物在失而复得的过程中充满了陌生的细节,我有些不安,于是把视线转开。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越过雷格勒斯俊美绝伦的容颜,可以看到浮云城堡的后花园。时值隆冬,却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其
他植物已匍匐下去安静地休眠,弥漫视野的白色玫瑰却依旧不管不顾地一路盛放过去,如同一波波静止的白色烈焰,以
娇弱的花朵灼烧着永恒的生命规则。我立即想起了洛丝罗林庄园里那些终年不败的深红花海。而这些白蔷薇看似纯净隽
美,却更是不可一世的卓越与遗世独立。
蔷薇凝成的火焰逐渐模糊,在远方消失于茫茫白雾之中,更远的景色便无法看清了。
“与梅利弗伦的红蔷薇一样,”耳旁梦魇般的声音猛地将我拉回现实,“白色蔷薇是丹佛一族的标志。”
我瞬间清醒过来,雷格勒斯定定地望着我,敛了笑容。今天我的精神意外地好,却无法摆脱一种错觉,他总是在担忧并
怜惜我。
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事实上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无法平等地站在他身边,逐渐成为被他保护的对象。
“你放心,”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拂开我眼前的碎发,那是我为之疯狂了一生的坚定神采,“在你面前我始终只
是我。”
我点点头,终于再次微笑。其实这个时候的我们除了许下更多彩色琉璃般虚无易碎的承诺外,并没有其他兑现承诺的方
式。然而仅仅是简单的一句应允,经他口中,便足以让我安心地继续我无知而平静的生存。
“对了,”我想到点什么,“你说我们在哥本哈根?那么这里是…”
“这座城堡的位置处在厄勒海峡出海口旁,”他也终于放下心来,“是丹佛一族历代先人守护的本宅,所以和洛丝罗林
一样,被古老强大的魔法保护着。这种魔法断开了城堡周围的空间维度,因此外人不但无法看到这里,也不能与这座城
堡所在的空间有交集。所以浮云城堡建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影响过航道的通行。”
“真神奇,”我由衷地赞叹道,“即使是洛丝罗林,也还是建立在实体的空间上呢。”
“也许那是因为丹佛的先祖认为丹佛不应该像梅利弗伦那么好客,”他似乎不太赞同自家先人们的主张,无奈地笑了笑
,“事实上浮云城堡很少有丹佛家族之外的人进出,而且丹佛历代的族长也很少真的住在这里。”
“因为要长驻教团的缘故么?”我终于咽下了第一块吐司,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杯同他一样的橙汁。
“而且这里太冷清了。”他却不紧不慢地补充,“维尔,虽然理论上这里周围的状况我都能感知到,但我不在你身边的
时候,你要小心不能轻易走出城堡的地界。只有丹佛家族的人才能把这座城堡当作普通的建筑使用。你在这里还是我‘
邀请’来的‘客人’,跟外界之间的信息是被阻断的。这也是你看不到城堡外景致的原因。如果你自己随意跑出去,就
会再也无法进来。”
“我明白了。”玻璃与织物接触的瞬间发出几不可闻的沉闷声响,“不过,雷,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至少我要先确保你的安全,”他忽然把视线转向我先前注视的方向,“虽然我想家族的保护不会让我们避过十字蔷薇
那种东西,但面对教团的时候它是牢不可破的。”
“这么说来,蔷薇圣礼真的要在我们这代手里开始了?”而我转过脸看他,“如果是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他倒也并不为我知道蔷薇圣礼的事而惊讶,重又笑开来,“最好的结果是无人牺牲,最坏的结果是无人生还
。”
“雷,我不希望你和珊德拉之间你死我活,不想看到你们受伤害。”我喝完橙汁,抽出一张纸巾擦好,握住了他细而精
瘦的手腕,“以前爸爸不把家业传给我,我也并不在意,觉得是自己身体不太好,也没有凯珊德拉能干的缘故。现在看
来,我还真是大家的累赘啊。因为我,甚至拖累了安琪的生命……”
“不要再想这件事!”他猛得抽出手,反过来抓住了我,意外坚决地用力嵌入皮肤中,“维尔,你知道么,我一直都很
喜欢你这点,你从来都用自己的方式为我们着想。但是不要因此而忽略你自己。如果那天留在房子里的是你…对我来说
才是天崩地裂。”
“但是雷,她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用左手撑住太阳穴,那日起这种焦灼感就时不时地出现,仿佛那把火烧进
了灵魂里,还在持久地毁灭曾支撑我走到如今的信念,“她的画很棒,还有她做的意大利面…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是
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你知道么…不应该的……”
“世间的不应该太多了,纵然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修正它们。”他的口吻和缓下来,改用双手在我指尖和指根间
来回抚摸,“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觉得自己什么事都一定能办成,也不会向你承诺绝对会阻止蔷薇圣礼,但至少我会
尽全力去做。教团或者罗森克鲁兹想干什么都同我无关,我只希望你不再被任何人或事物伤害,不再受恐惧,绝望和自
责的煎熬,能够按照你的方式去实践你崇高的自由和梦想,追求自我的实现。”
“那你呢?”我向内收紧手指,握住他的手,略苍白的皮肤下蓝色的血管呈现一种濒死的绝丽,“过去我也曾想过要去
亚洲行医,或者留在教团帮你。但现在我所能希冀的,只不过是你们都能平静幸福地生活罢了。”
椅子蹂躏地毯的声音黯哑地响起,我站起来绕过他,望向餐厅尽头落地窗外如火如荼的白色巨浪,仿佛渐渐苏醒,滚滚
而来。这种反季节的壮观场景彰显着决绝的浩瀚美丽,它遥远虚幻地如同天国,单纯荒芜地如同废墟。它的灼白比洛丝
罗林的深红燃烧地更加凄烈,与我心灵深处的那把火焰遥相呼应。一瞬间我很恐惧它会将我珍视的人彻底埋葬。
“总之这里在目前来看足够保护你了,”他站在我身后,声音平静地有些黯然,“我会在这里陪你,最近还是不要乱跑
吧。”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忽然感到世界只剩下了纯白,我在纯净的色彩中目盲,迷失自我。
终究无法为他做什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我仅仅是在这里存在的,仅此而已。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只是存在着,并且努力让平凡的存在变得不平凡。
终究无力翻天覆地,爱情成为义人唯一的通途。
“怎么了?”
沉默的长度终于超过了他泰然的范围,声音更近一步,含着黯淡的低沉。
“我只是在想,”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想回头,不想知道此刻他那俊奇五官组成怎样的表情,“你还是最好去找找凯珊德
拉,不能让她独自一人。”
“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自己?!”
雷格勒斯在我过去的生活圈子里,身份高贵地可谓凤毛麟角,却始终优雅得体,不卑不亢,极少厉色待人,更是从不用
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竟然被他难得的愠怒震得胆战心惊,试图转身,却从身后被环住。
“你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自己都三番五次身陷险境了,还担心这么多事。难道你以为出事的是你,就没有
人难过了?你要我怎么办?”
“但凯珊德拉是你的未婚妻,”我忽然很悲伤,“她才能同你过一生。我不过是你的一个朋友,最多是弟弟而已。”
他冷冷地笑了,我顿时心寒,身上的怀抱却收得更紧。
“十八年来我已经当够你的朋友和哥哥了,”他几乎勾勒着我的耳廓,低喃一下下轻巧有力地撞击神经,“维尔,我等
了你这么多年,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待。”
我缄默,目视午时的风掀起惨白的花浪。
“至少从十几岁时我就确定,除了你我并不想娶别人。”他扳过我的脸,但小心翼翼地没有弄疼我,“我这段时间里至
少想明白了一件事,别人怎样不重要,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你。”
“你疯了么,”我苍凉地笑开来,眼眶酸热,“凯珊德拉怎么办,你的家族怎么办。”
“我说了,那并不重要。”他以舌尖为笔精细地描绘着我唇的边缘,“现在我的世界只要需要你。”
我忽然被一种奇异的勇气充满,主动挑开了那排皓齿,攀上他骨骼清俊的肩,如同两生花般缠绕彼此。在渐被排挤消失
的缝隙中我尝到苦涩的滋味,纯白蔷薇开满道途两旁,装点人世。
雷,你又是否知道,我也一直在等你。
等你来告诉我,我是谁。
26。芙蕾娅之泪
我不知道,在梦中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做梦,是否算是梦的一种极端。我可以以一种异常清醒的姿态看到所处之地的一
切细节,港口里星星点点的路灯逐渐熄下去,随即而来的是黎明前最深重浓厚的黑暗。大小不一的各色船只像一具具棺
材一样静静地停尸在开阔的港口中,轮廓模糊的旗帜在夜间冰凉的海陆风中飞扬。这是世界沉睡的摇篮,夜温柔地哼着
摇篮曲,为她的孩子掖好黑暗编织的被角。星辰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大地,地上没有一丝光。
然后晨曦沿着造物主既定的轨道开始撕裂夜的统治,浩瀚空远的白色像天边一条新生的银河带,逐渐扩展开来,露出它
的光源和内核。道道金光随即迸出,新的生命崭露头角,涂抹了整个天空。港口的喧嚣由近及远,变得真实起来。
那个我至今无法知晓姓名的人从背后拥住我,轻柔地吻我的侧脸。
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即使我能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却无法运用丝毫理智。
我不能回头,任他的吻逐渐滑到颈与肩的结合处。
然后天地崩裂,我被熊熊烈火包围。那个人不见了,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帮我,我想逃走,没有路可逃。
胸腔里产生了高空坠落时无可挽回的心悸感,塔楼塌陷下去。
我坠进一个柔和而意外坚定的怀抱,一下惊醒过来,定定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场景,顿觉比梦中被烈火包围还要恐慌。
温热的水流兀自从上方淌下,在皮肤上蜿蜒成妖冶的水晶图腾。我侧躺在雷格勒斯胸前,头埋在他颈窝里,被他不由分
说地抱住。我抬起头,刚好对上他惊艳的黑眸。
“你怎么了?”他的口吻中有宠溺的担忧,我的不安和惶恐瞬时被抵消地所剩无几。
“没事。”我试图从他怀里起来,现实却以□被碾过一般的疼痛回到了我眼前。我吃痛地倒吸一口气,立刻被他不容置
疑地重新拥入怀中。
“你知道么,我从小最害怕听到的,就是你这样说。”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关了水,撑起身体,扯过一条毛巾把
彼此都擦干,裹起我往卧室里走,“你每次这么说,总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我一言不发地任他抱我回卧室——那与我昨天上午醒来时不是同一间,但陈设相似,放回床上。然后他自己披好睡衣,
躺在我身边,用左手撑起头望着我。
与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童年时就订下婚约不同,既然父亲从没提过我的婚事,我也就对婚姻和性的问题一直概念模糊。
虽然这又从一个侧面论证了我的无知和无能,但不得不承认,过去我能接触到的人十分有限,身边的女人除了姐妹,也
不外乎不惜成本也要凑上来,导致我甚至忍不住要避开的艾琳,极其内敛的乔治亚娜等等。因此我也没有规划过自己的
婚姻,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仔细想过结婚的问题。魔法师的血统珍贵又危险,越是上位者就越受到种种限制,血统不能轻
易外流。加之作为贵族的家教,使得我们从小就被要求严格自律,就更加不曾考虑跟谁做爱。
我想起恍惚多年以前父亲曾经说过,这样的事情只有在相爱的人之间,才是被祝福的。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被祝福还是诅咒,然而始终让我意外的是,我对于自己突然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情人,躺在他身下也没
有什么不适。我望着他,容颜俊俏地无与伦比,眉目却略锁起来。
我不禁笑出了声,看着那张绝伦的脸上神情重新绽放的奇妙过程。他的笑容终于重新舒展开来,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在
我唇上啄了一下。
“怎么又突然这么高兴了?”他含笑注视着我,“抱歉,昨晚弄疼你了。”
“确实很疼,”我支起身体,抱住他的脸,很轻地吻他,“但是我很高兴,我终于又能如此贴近你了。”
这次我们吻地很浅,仅仅是唇齿相依,却持续了仿佛一生。
“对不起,”分开时他绕到我耳边,很轻地说,“让你独自一人挣扎了那么久。真的对不起,那时不能带你一起出来,
你毕竟还是个能力不成熟的学生啊。过去的一年半我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但没有办法同时躲开教团和你父亲。”
“是你说,我们之间不必谈抱歉的。”我笑了笑,拉过他躺在身边,“无论如何,即使苟且偷生,我也想见到你。现在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恩,我不会再走了。”他在被子下握住我的手,“很早以前我就确定自己爱的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同凯珊德拉订婚呢?”我突然想起了一些赫然横在眼前,我们无法忽略的礁石,它们藏在暗流中,等
待撕破粉饰的和平,“又为什么要在那种关头离开,让爸爸这么难堪呢?”
“先离开的是凯珊德拉,”他却对我又提起这些煞风景的问题并不惊讶,或许是自知无法永远逃避回答,“那时候教团
就已经开始准备启动蔷薇圣礼。如果我们订了婚,就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最终只能被教团控制,成为他们达到自己目
的的傀儡。这是凯珊德拉的主意,在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准备?教团要准备什么呢?”
“你。”
我愣然。他无奈地笑笑,转向我。
“十字蔷薇这个机关上的东西,Key和Gate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你从你父亲或者教团那里也只能查到这些。”他漫不经心
地打开床头柜,取出一条模样诡异的项链。链子部分是很细但牢固轻盈的铂金,而装饰部分则是一枚同纤细的链子相比
十分巨大沉重的蔷薇教团标志,中间镶了一枚红宝石,设计得并不精巧,做工却极其细致。
“但是Key是钥匙,Gate是门,门和钥匙之间需要有某种东西连接,也就是所谓的‘锁’,称为「Rock」,”链子像某种
轻巧而邪恶的蛇一样,从他指间流畅地滑下去,最后吊在那枚蕴藏着惊人威力的黑曜石玫瑰戒指上,“Rock在Gate开启
的时候就会因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而被焚毁,这是个必须由血统高贵能力卓越的魔法师来担任的牺牲品。”
“主神啊,”听到这个致命的消息,我却意外冷静,“所以他们要让我来做了?”
“我不会允许他们碰你,”他果断地握紧手中的链子,“我和凯珊德拉都是Key,我们脱离了教团的掌控就会打乱他们的
计划,加之有你父亲的权势和你自己魔法的威力在,教团还不能轻易动你。但我并不能完全放心啊。”
“那么现在他们会怎么样?”尽管这样我还是感到忧虑随着他口中的每个事实而加重,“想办法抓我们回去?还是另找
人替代?”
“Rock可以换人,Key可不行。”他稍微坐起来一点,倚在松软的枕头上,“Key的执行者如果没有在蔷薇圣礼中,而是
出于别的原因死去,又没有继承人,那么这枚Key就会被破坏。事实上现在五枚Key中已经有一枚毁灭了,所以我们能料
想的最好情况就是教团什么也没办成,十字蔷薇那个装置已经失效了。”
“如果那样自然最好,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罗森克鲁兹设计了那个机关,是预备好在几百年后才开始实行的,
几百年可能发生的事太多,万一哪支家族绝后,他岂不是白费心机了?”我将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到那条项链上,“但是
,为什么是五枚Key?不应该是四枚么?”
“五枚。”他面无表情地将项链举到眼前,改用手掌托住教团标记的部分,“和教团的标记上五片花瓣是相对应的。”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枚徽记在他掌心上发出一圈惨淡的幽蓝色光芒,然后它旋转起来,模糊成一个灰暗的圆形,最后重
新定格,仍是尖锐冰冷的金属,却变成了五片矛尖状的花瓣,像那种中国产的梅花一样,按五芒星的五条中轴方向,彼
此间隔七十二度排列。
“大部分人都以为教团的标记是四片花瓣,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仿造的标记也确实是这样,”在我尚且目瞪口呆的时候,
他却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所有教团制作的标记在使用了这个简单的小魔法后都会现出原形。这是教团给历代执政
官的信物,是我父亲的东西。”
“为什么要隐藏那个人?”我咬牙忽略身上的疼痛,让自己的视线与他持平。
“因为这个人是开启蔷薇圣礼的关键。”他放下项链,转而环住我的肩,“蔷薇属的植物,大多数没有经过人工育种的
野生品种,花朵最初就是五瓣。后来这种图案被用来代表方位,那隐藏的一位就是‘中’的位置。只有他唤醒了自己的
Key,其他的Key才能跟着觉醒。罗森克鲁兹设计了这道机关,是为了方便控制蔷薇圣礼开始的时间。”
“但是他已经死了将近五百年,”我把头埋在他肩上,闷闷地说,“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在几百年后还让别人家破
人亡的呢?教团又是为什么要摆弄那么危险的东西啊…”
“据说罗森克鲁兹是为了借用彼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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