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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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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声极低,却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

    十万里江山之外,飘零海上月照汪洋波涛汹涌。

    怀抱涛声翼轻扬静静坐在峭壁尽头,她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月华点点如碎银般闪烁,远处的天际线上有几羽晚归的鸥鸟飞过。

    她的背后是一株永开不败的海棠花树。每一朵花瓣,每一片叶子上都镌刻着奇妙的金色符文,丝丝缕缕的灵气如雾澜般包围萦绕着她的娇躯,点点滴滴的大道明悟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山中无岁月。翼轻扬不清楚也未曾计数自己来到海空阁已有多少天了。孤悬海外远离红尘,脚下的这方岛身外的这片海,仿佛是亿万年也不会改变模样的清平世界,任由白云苍狗任由地老天荒。

    她眺望月光下的飘零海,无端地又想起了楚天。

    自从离开北冥山后,翼轻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楚天的消息。

    对于他的下落,外界有着种种的传说与猜测,而事实上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当事人,谁也不晓得那日在北冥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幽鳌山、林隐雪、晴儿还是洞天机,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翼轻扬隐隐觉得,楚天可能是出事了,不然……为什么他还不来海空阁?

    咸湿的海风吹乱了思绪,她怅怅地吐了口气,看到万仞悬崖下的碧海深处突然波涛翻滚,一道银色的水柱冲天而起。

    小羽舒展双翅从海中跃出,欢快地叫道:“轻扬,轻扬——大鱼!”

    一条长达十余丈的巨型银鲨被它用脚爪生生从海里抓起,直飞到距离海面数百丈的高空,小东西猛地松爪,那可怜的家伙如一块巨大的滚石向海中飞坠。

    “砰”的闷响小山高的海浪溅起,银鲨被砸得七荤八素沉入水底再也不敢探头。

    翼轻扬不由莞尔一笑,但这笑容更多的是为了回应小羽的表演。

    她知道,小东西是想逗自己开心。但即使是这样的笑容,也如同天边最后的那缕斜阳,在绚烂中一闪而逝复归于寂寞。

    小羽飞到她的身前落下,骨碌骨碌转动小眼珠道:“你也来?”

    翼轻扬摇摇头,闷闷道:“不了,我要修炼。”

    三年抱朴,十年大千空照。这是影翩跹的承诺,也是期许。

    然而时至今日,她仍然停留在洗心境界踯躅不前,丝毫没有晋升抱朴境界的迹象。

    开什么玩笑,影阁主一定弄错了,自己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天后传承者?

    整天孤零零地坐在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头上,对着不会说话的大海发呆,就这样再过一百年也未必成得了什么天后。

    幸亏还有小羽陪着,要不然自己早就给闷死了。真不晓得,这无聊枯燥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是个尽头?

    但她不甘就这么轻易地低头认输,更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尤其,是那个家伙。

    忽然又是一阵海风拂面而来,带着远方微凉的气息,仿佛让她闻到了故乡的味道。

    一片粉白色的海棠花瓣在枝头颤了颤,缓缓地飘落下来。它在空中飞舞了几圈,正落在翼轻扬的皓腕上。

    初时翼轻扬并未在意,不料转瞬的工夫这片海棠花瓣竟似水珠般渗透过她的衣衫,融入了她的冰肌玉骨中。

    一缕妙不可言的凉意登时从手腕扩展开来,如涟漪似地蔓延周身沁入心脾。

    “砰!”她的灵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了一下,感觉魂魄也要爆裂开来。

    海棠花瓣上数以百计的符文霎那间融入体内直抵道心,化作五彩缤纷的繁花在脑海中漫天飞舞,源源不绝的大道奥义醍醐灌顶,正是《天后五经》第一卷《云空心经》中的《水穷云起篇》。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淡忘了所有,抛却了烦恼,杂念犹如从烧开的壶水中升起的水汽,一丝丝一缕缕蒸腾散淡。

    海风吹起衣袖,在她肤光胜雪的玉腕上,赫然生出一片粉白色的海棠花瓣纹身,娇艳妩媚之中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亵渎的圣洁飘逸。

    不晓得什么时候,海空阁阁主影翩跹已悄然伫立在峭壁的另一端,远远地注视着海棠花树下翼轻扬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倩影,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担忧,甚而还隐含着一抹令人难以明白的惊瑟意味。

    ——难道,开了三千年的海棠花树从这一刻开始终于迎来了凋零的命运?

    影翩跹的心莫名地一记颤栗,她缓缓移转视线望向远方的飘零海。

    澎湃的大海上空,狂风肆虐层云翻滚,一道闪电刺破黑夜,带来海那边隆隆雷声。

    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云动(下)】………

    ()    殷红色的岩层犹如涟漪般荡漾,从石壁中缓缓走出一条削瘦的身影,仿佛他穿越的不是坚硬如铁的岩石,而只是一道红色的水幕。

    他双目微合,从缝隙间透出的目光像针芒一样犀利而阴冷地刺在楚天的脸上。

    十丈外,楚天保持原有的坐姿与面前的不速之客无声对视,心中凛然微惊。

    须臾之后,他笑了笑道:“不知窠城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慕成雪,我待你不薄。”窠卫的声音如从齿缝里挤压出来,他直至此刻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输得这么彻底这么惨,五千幽魔军、百年基业竟在旦夕之间土崩瓦解,如海边的沙塔被突如其来的狂潮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点滴痕迹。

    枯寂叛变、炫流倒戈、窠巢战死,连追随自己多年的金乌军都统扈魃也被炽影和斩天联手击杀……而他至今也不明白对方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是如何做到的。

    楚天摇了摇头道:“可惜,窠城主的厚爱在下无福消受。”

    “既然你自甘堕落和一帮贱民狼狈为奸,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窠卫一记狞笑抬起右手凌空虚摄,指间青芒爆闪瞬间在手中凝铸成一柄一丈七尺长的冰魄魔枪,锐利的枪锋在幽暗的洞穴里熠熠生辉散发出浓烈寒雾,四周空气急遽凝固衍化出一道道幽碧生寒的冰刃,围绕枪杆飞旋舞动如同一头咆哮的青色魔龙,无边杀气封冻四野向着楚天迫面而来。

    “冰暴魔枪诀!”楚天顿感到全身彻骨冰寒,似乎连心口也暂停了跳动。伴随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枪罡,一道道摧枯拉朽的杀意透体而入侵袭灵台,宛若霜刀雪剑将自己的神智寸寸割裂封冻泯灭。

    这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枪意击杀。在摧毁对手肉身的同时,也将他的元神与道心一并碾轧成灰。

    “咄!”楚天长身而起疾提菩提镜月印护持灵台,一团空明清辉洒照下来如甘露滋润,使得纷乱僵化的神智猛地一省,立时筑成万里心堤奋力抵挡住冰暴枪意凶狠凌厉的侵袭。

    “咦?”气机牵引之下窠卫立生感应,不禁微微地一怔。

    这也怪他会心生诧异,谁都晓得慕成雪是慕家嫡系子孙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家伙,凭着得天独厚的身世,二十余年来不知服食了多少灵丹仙草才勉勉强强修炼到圆明境界,却始终无法摸着圣阶的门槛。

    比起拙劣的修为,他在吃喝嫖赌寻欢作乐上的天赋却可谓惊人,欺男霸女杀人取乐更是家常便饭,终于惹得天怒人怨被慕老祖驱逐出墙流落到了度朔山。

    以窠卫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慕成雪的实力在最近一个多月里突飞猛进臻至了圣阶。但在自己窥涅化槃的修为境界面前,纵然是大千空照级的高手亦不堪一击。

    他原本打算施出冰暴枪意剿灭楚天神智,令其沦为一具行尸走肉。哪知连续几次催发枪意,对方居然依旧屹立不倒,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好险!”楚天心头亦是暗吃了一惊,虽然算上龙华禅寺的破山圣僧和狼魔族的大萨满北夕雪,窠卫已经是他遭遇到的第三位天阶人物,但对方强横至绝的魔功仍然在自己的心底投射下了巨大的震撼。

    仅仅是一道无形无影的枪意,便差点摧毁了自己的守一道心,若非菩提镜月印的守护,此刻业已成为僵尸傀儡。由此可见圣阶与天阶尽管只是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判若云泥遥不可及!

    “三十六计走为上!”在神智回复清醒的一刹,楚天便清楚地意识到即便祭出元神舍命硬拼也绝对不是窠卫的对手。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动不动就跟人玩命的桀骜少年,更明白惟有自己好好活着,珞珈才有复生的希望!

    念及与此楚天的左手双指轻弹,“哧”的微响一张魔符燃烧着飞上半空,焕发出一层层淡淡的红色光晕。

    “唿——”洞穴周边蓦然亮了起来,一阵波光浮动中成千上百的金色光焰如同是从虚空中被召唤而来的洪晃古兽一下涌现出来。

    没等窠卫反应过来,这些金色的光焰便幻化成为一座有重峦叠嶂汇聚而成的焰山虚境将他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围困起来。

    空间随即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楚天的身影明明未曾移动,弹指间却已在千百丈外,彼此之间燃动隔离的是一座座呼啸肆虐的火山之林熔浆之海。

    “不好!”窠卫登时醒悟到自己中了楚天的埋伏,惊异道:“原来这小子早已预料到我会前来寻仇,便未雨绸缪在此设下了火山浆海阵张网以待!”

    不用问,以慕成雪的修为和见识根本无能摆下这样一座能够困住天阶高手的秘法魔阵,多半还是出自狼魔族大萨满北夕雪的手笔。

    但现在窠卫关心的不是魔阵创始人的名字,而是如何抢在火山浆海阵运转至巅峰状态之前赶紧突围而出。

    然而几乎就在楚天祭出魔符发动火山浆海阵的同一刻,又是一道身影遽然从黑暗中杀出,如红色的闪电飞贯长空直扑窠卫,正是本该已经离去了的夕雅。

    “糟糕!”楚天心一沉,没想到夕雅会半路杀出——就算这丫头复仇心切,但也总该知道此举无异于飞蛾投火,除了白送性命之外于事无补。

    只是自己冲上去又能如何?非但不可能救下夕雅,反而会多送一条命给窠卫,从理智上来说这绝对不是当下的明智选择。

    反之只要站立原地不动,他在火山浆海阵的诸般禁制保护下便能稳若磐石,而且随时可以抽身出阵远扬千里,使得窠卫追之不及。

    但要楚天眼睁睁瞧着夕雅被窠卫击杀,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一刹那他诧异地察觉到,本以为随着珞珈一起泯灭的热血并未死去,不过是被冰封在了深沉的心底。

    他曾经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枯萎凋零随风而逝,却无力阻止无力救护。无论如何,再也不能看着又一个如花少女香消玉殒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窠卫不惊反喜,再看到楚天的神情变化他立刻改变了原先的主意,身形渊停岳峙岿然不动,故意将夕雅放近到背后三丈之内,这才反身横枪扫出。

    “喀喇、喀喇!”枪锋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道锐利的冰刃如切腐竹,将夕雅的十支骨刃尽数割裂,双臂乃至胸前尽皆被一层触目惊心的青色冥冰封冻覆盖。

    夕雅的眉头痛楚地蹙起,巨大的实力落差使得她在窠卫的冰暴魔枪之下似雨后的樱花极尽零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但她浑然忘了生死,檀口中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啸,吐露獠牙奋不顾身地插向窠卫的左侧脖颈。

    窠卫的唇角逸出不屑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个试图蚍蜉撼树的少女实在是蠢笨透顶,身形飘忽向侧旁一闪让过锋芒毕露的狼牙,左手五指戟张猛扣住夕雅的颈项,低哼道:“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跌宕的火海之中骤然传来湮没天地的雄奇剑啸,楚天祭出元神施动苍云元辰剑以一式“天下有雪诀”破碎乾坤涤荡风火义无反顾地轰来!

    雪白色的圣洁光华充斥四野驱散黑暗,像是一卷来自于末日的神罚狂潮以雷霆万钧之势涌向窠卫。

    “哔啵、哔啵——”窠卫右手中以秘法凝铸的冰暴魔枪呈露出丝丝裂痕,蕴藏的幽冥灵气迅速涣散,化作一条条如蚯蚓般的水汽蒸腾。

    “原来如此!”电光石火之间窠卫一眼瞥见楚天的面容,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缕讶异。随即,这缕讶异之色便被更深更冷的杀机彻底吞没。

    即使在刚才一刻,他还忌惮着隐藏于慕成雪背后的恐怖势力和那位执掌幽魔界无数人生死存亡的慕老祖,但随着楚天祭出元神自曝真身,所有的顾忌登时迎刃而解不复存在。

    ——宰了这小子,非但不会受到慕老祖的屠戮,反而还有功可表吧?说不定还能够借助慕家的势力轻而易举收复寂然城,甚至让玄明恭华天天王云无量亦要为之侧目。

    想到这里,手中抓着的夕雅也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随手丢开夕雅,念头微微一闪四周灵气风从云集铸出一座高逾十丈的七级浮屠,通体透明闪烁着妖娆的藏青色冰光从天而降镇压楚天。

    “青冥魔塔!”楚天心下了然,窠卫祭起的并非什么幽器魔宝,而是以自身意念催发而出的秘法绝杀。

    这正是天阶高手的可怕之处。一旦跨入窥涅化槃境界,身心便和大道合二为一,从此与日月同辉共天地不朽,根本不必真言魔气的助力,心念一闪便是无数秘法涌现景从,调动八方风云幽冥气元如臂使指从心所欲。

    这一点他早已在北夕雪的身上见识到了其中厉害,此刻抛开生死之念更是无惧无畏,苍云元辰剑熔炼云麓灵气绽放万丈光芒,方圆百丈内冰火交激华光冲霄,一往无前地轰向镇落的青冥魔塔。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一条条质化的雷鞭撕扯开火海虚境,将万事万物无情地吞没……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觉醒(上)】………

    ()    圣洁无瑕的剑光与妖艳阴森的魔塔迎空碰撞,与此同时宛若恒河沙数一般的剑意魔念也在无形的虚空中绞杀激溅。

    从没有一刹会像眼前这样的漫长窒息,光阴仿似水流般的冰冻凝固。'。。'

    从青冥魔塔中如雨蝗一样飞射出成千上万条凄厉诡谲的魔影,俱都是窠卫的魔意融入幽冥灵气之中幻化而成,疯狂肆虐地卷涌向楚天,却又在浩瀚如汪洋的剑华里灰飞烟灭。

    楚天真元急遽消耗,即使在源源不绝的云麓灵气补充下依然显露出透支的征兆。

    头顶上方的青冥魔塔不断吞吐幽元向外膨胀,苍云元辰剑承受的压力愈来愈大,浑圆的白光里隐隐约约徐现出斑斑驳驳的青芒,不住往里渗透直攻楚天元神。

    “喀喇喇——”剑澜仿如琉璃般崩碎,曝露出苍云元辰剑的真身。剑锋雄壮龙吟百折不回,宛若萧萧秋风中一去不返的浩歌壮士劈击在青冥魔塔上。

    “砰、砰、砰!”魔塔的底座应声爆裂,数十道巨大的裂纹似舞动的青龙沿着塔身向上攀升,鼓荡起一团团凛冽寒雾。

    “封!”窠卫低声冷哼,左手暴涨抵住摇摇欲坠的魔塔,一缕魔识灌注塔身。

    青冥魔塔寒光大盛,吐露出千百个闪闪发亮的“封”字魔符,所过之处空间禁锢光阴凝止,重重轰击在苍云元辰剑上。

    楚天元神巨震,直感到苍云元辰剑与自己在一瞬间被割断了联系。失去主人掌控的御剑诀立时土崩瓦解,他的神智意念就似被数不胜数的锁链缠绕勒紧无法呼运转,在扭曲中迈向碎灭……

    “嗡——”生死一发之际,楚天胸前霍然亮起一簇血红色的神光。

    轮转魔君萧逆蛰伏在他元神深处的记忆与意念再次觉醒,从天命盘中催发出一团无与伦比的瑰奇光芒。

    “啪啦啦!”青冥魔塔被天命神芒轰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血红色的神光气势更盛,蕴藏着无以抗拒的魔君意志涌向窠卫。

    “这是什么?!”窠卫陡然变色,感应一股恍若到来自于洪荒初始的魔意莅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破了自己的灵台防护,势如破竹直指本心。

    “魔君意志!”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头震撼委实无以复加。

    幽魔界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能够称得上“魔君”的无一不是修为臻至天阶第四层“道生天地”境界的盖世魔头。即令掌管玄明恭华天亿兆幽空的云无量,也只能够屈居“魔王”之名,而不敢僭越雷池半步。

    然而自从三百年前幽天大战之后,幽界的诸多魔君悉数殒落,连幽冥皇帝萧逆也被天界封印永堕劫境。这股魔君意志却又是从何而来?

    蓦地,窠卫的脑海中电光闪纵,从涌来的血芒中依稀醒悟到了其中隐秘。

    他的面色不禁变得更加阴沉难看,不假思索在火山浆海魔阵的虚境中身形瞬息暴退千余丈!

    “噼啪、噼啪”脆响接连,窠卫全身上下原本晶莹如墨的肌肤像瓷器般开裂,冒出浓稠的青色魔元,竟是在一刹里便被天命神芒击伤了元神。

    随着轮转魔君意识的进一步复苏和楚天修为的提升,这一记天命血芒的威力无疑远胜于在狼魔族神庙中突袭北夕雪的那次。何况当时北夕雪尚有狼魔族至宝月纹魔袍护身,而窠卫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楚天面前豁然开朗,沛然莫御的天命神芒不仅将窠卫的青冥魔塔化为轻烟,也将弥漫鼓动的火海熔浆扫荡一空,在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短暂地出现了一片真空。

    他对苏醒的轮转魔君意志与记忆的感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能够清清楚楚地体悟到天命盘在元神中的脉动与奔流,自身的意念和轮转魔君加注的魔识如水银般融合在了一起,共同开启了神秘莫测的天命之门。

    他惊讶地觉察到天命之盘与其他仙兵魔宝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不论晓风残月箫又或苍云元辰剑,都拥有当世无匹的强大力量,能够催发灵气调动幽元,但归根结底都还是人为炼铸的器兵,本身并不具备独立的意志与思想。

    而此刻楚天分明触摸到天命盘中散发出的煌煌意志浩浩魔意,没有喜怒没有哀乐,更不见善恶是非之执着,却有一种高高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恢弘与威严,无法把握无法驾驭,纯粹飘渺而无所不在无所不为。

    “原来这就是道的力量!”

    楚天的心头抑制不住兴奋与激动,隐隐约约明白到天命之盘的与众不同,显现简单的来说它便是无形大道的有形载体,是天地乾坤三界自然所有生死枯荣沧海桑田的主宰者与掌控者。

    从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天起,楚天便意识到大道无可驾驭,乃是乾坤之中所存在的至高无上的法则与规律。

    作为真阶高手可以初步感应道的力量,开启蒙昧望见天光,但心神为红尘所累依旧日益烦劳无力解脱;惟有晋升天阶后,方能洗心抱朴直至守一空照,使得灵台空澈如海如天,逐步盛载道义与自然融合,可从本质上来说仍然为道所役逃不脱生死轮回的自然造化。

    待到窥涅化槃踏入天阶之后,参透造化道生天地,即可与大道水乳融交无分彼此。譬如眼下的窠卫,举手投足间都蕴涵着无上道义冥冥天威。然而就像一个租客,不管在房屋里居住了多少年,不管如何随心所欲地摆弄调整屋中的器具设施,他终究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永远无权决定房屋的命运。

    惟有道,才是这房屋惟一的主人,可以主宰它掌控它。

    ——化身为道,这才是所有天阶巅峰的传奇人物梦寐以求孜孜追寻的终极目标!

    偏偏,在天命之盘中楚天感受到了最为纯粹最为高远的道的力量!

    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元神会莫名其妙地融入慕成雪的肉身内,而珞珈又何以穿越过三千年的浩瀚岁月回到了当下。

    一时间,楚天信心大增——如果天命之盘可以逆转时空,那同样可以将珞珈的魂魄带回尘世复活重生!

    他如废墟般的心底燃起了崭新的希望与光火,被一股巨大的喜悦之情完全吞没。

    如果唤醒萧逆的意志将意味着自我的迷失,本心的泯灭,那就让他迷失让他泯灭吧!只要可以救活珞珈,哪怕粉身碎骨成为尘埃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纵身飘飞,探臂揽住了夕雅。

    夕雅的情况不是很妙。她的十指骨刀被窠卫的冰暴魔枪轰碎,强劲的罡气迫入体内像一个肆无忌惮的暴徒劫掠打砸,五脏六腑经脉骨骼尽皆破碎,檀口中不停地喷出金褐色的瘀血。

    楚天甫一抱住夕雅的娇躯,立刻感到一股股彻骨的寒意传递过来,激得自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他目光一扫只见夕雅的身上被一层青色冥冰冻结,连火红的发丝上都结满幽幽闪光的冰霜,窠卫的冰暴魔枪威力可见一斑。

    好在夕雅的修为业已达到守一归真之境,在体内魔气的催动下身上的青冥魔冰正在缓缓融化,只是伤势颇重尚需一段时日的休养才能恢复。

    当然,首先必须击退窠卫能够活下去再说。

    出乎意料之外,夕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恶狠狠瞪视着楚天,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大萨满早就在这儿布下了秘法魔阵?”

    楚天一怔,看着她愤怒的俏脸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夕雅奋不顾身地扑袭窠卫,并不是急于复仇,而是担心自己被杀!

    他的胸中涌起一股暖流,一边催动云麓灵气为夕雅疗伤,一边苦笑道:“你先前那架势,我说得了么?”

    夕雅呆了呆,回想到自己适才跨^坐在楚天身上恃强亲吻的情形,玉颊忍不住微微一红,兴师问罪的气势不由泄了三分,却咬牙切齿地冷哼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回头我跟你没完。”

    楚天的心神禁不住一荡,忙抱元守一移开目光,淡淡道:“我们有开始过么?”

    这时窠卫已然凝定身形,他的双目死死凝视楚天胸前尚未熄灭的红芒,心里一时尚未打定主意。

    即使对参悟造化之道的天阶高手,天命之盘的诱惑力亦是大得难以想象。如果能够将它抢到手潜心修炼,百余年后说不定就是又一个幽冥皇帝横空出世。到那时横扫魔界威震天庭,天命在握怕他谁来?!

    假如对面站的是一个同样参透窥涅化槃境界的天阶人物,窠卫肯定会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而且有多远就逃多远,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撞上。

    但换作是夺舍慕成雪的楚天,情势显然不同。

    转念间他最终决定留下来赌一把,即便失败再设法遁走也是不迟。

    “嗡——”窠卫的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一只直径超过三丈的青色冰锋魔轮逐渐凝铸成形,光滑如镜的表面上布满了他以诸般杀意魔念刻画的符纹咒语,千百道刺目的闪电如蛟龙怒张在魔轮中腾夭呼啸穿透出来,在虚空中劈裂开一条条凄厉的青色电芒。

    夕雅的面色登时一变,赫然认出窠卫此刻祭起的正是他用本命元神炼化而成的“沉晓轮”。

    三年前,自己的父亲北夕部落老狼主北夕骜便是饮恨在这魔轮的一击之下!

    楚天,能够躲得过厄运的扑击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觉醒(下)】………

    ()    北夕雅曾经听老一代的狼魔族大萨满在世时说过,参悟到天阶境界后就可以剥离元神修炼出身外化身。

    因此对于像窠卫这样窥涅化槃的高手而言,便能够化出部分元神铸炼本命魔宝。''

    而通过这等方式铸炼出的魔宝,威力远胜旁类,不亚于同等级高手祭出元神后的御剑一击。只因炼制不易,而且一旦毁损势必波及本命元神,故而通常情况下谁也不愿轻易动用。

    何况,能够剥离衍生第二元神炼铸本命魔宝的,无一不是天阶人物,环顾三界八荒又有几人能逼使他们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你行不行?”夕雅担忧地仰脸望着楚天,问道:“不准逞能跟我说实话,要是打不过这幽魔猪,咱们就逃!”

    楚天脸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他非常了解要让夕雅说出“逃”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那难度虽比不上将冥海捅破沟通三界,但也绝不逊色于铁树开花。

    “能不能赢,要打过了才晓得。”楚天举目望向悬浮在窠卫双手上方的沉晓轮,心里也没有底。

    他的意念根本无法透入天命盘里,几次尝试都像撞击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震得灵台晃颤心神不稳。

    毕竟,他的修为刚刚达到守一境界,无法像天阶高手那样凝聚魔识与天命盘交融沟通,这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纵然手中握着一柄足以碎裂山岳的巨锤,却终究由于气力过小而望洋兴叹。

    难道,只能站在这儿被动挨打等着窠卫运转沉晓轮轰击过来,好借此再度激醒天命盘的神力?

    想了想,楚天凝定心念与蛰伏在元神中的轮转魔君萧逆残留的意志溶成一片,顿时一股强大的魔识应运而生,像海啸泛滥席卷灵台。

    楚天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如同伸手推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扇记忆的大门,千百心绪万般记忆涌上心头,脑海里同时产生出两股意念与力量在交织在排斥,一股是本我,一股是真我,可他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

    他的眼睛里蓦然腾起两簇骇然的金红色血焰,丝丝缕缕的殷红光烟从眸中散发出来,眼神霎时变得桀骜深沉,冷冷凝视着窠卫唇角逸出一抹轻蔑的讥诮道:“窠卫,你是窠难蹈的孙子?”

    窠卫凛然一惊,他的祖父窠难蹈曾经是幽冥皇帝萧逆麾下的魔王之一,拥兵十万统治竺落皇茄天,声威之盛由在今日的云无量之上。后来萧逆兵败元神被封,窠难蹈也在劫难逃被天界击杀,全族数百人只逃出了区区十余口,自己的父亲便在其中。

    这段身世极为隐秘,又经过三百余年的漫长岁月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怎也料想不到会被楚天一下子抖落出了旧账。

    与此同时楚天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没有了以往的忧郁消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势与霸气,感觉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窠卫嗅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他的喉咙里迸发出一记锐利的啸音,宛若长矛般穿透虚空刺入楚天和夕雅的耳中,双手翻腕往上托举释放出沉晓轮。

    夕雅嘤咛低呼,被窠卫的啸音震得娇躯猛颤从口中喷出一股血箭。

    楚天的元神亦是狠狠的一下晃动,然而面色沉稳如故一双眼睛紧紧盯视着轰落的沉晓轮,猛运心念借助着萧逆魔识的力量撬开了天命盘紧闭的大门。门后一线天光透出,无边的浩渺道义汹涌而来。

    “唿——”他的胸口血光爆绽,一轮天命盘的虚影匪夷所思地从元神中涌现出来,在冉冉升腾的过程中急遽扩展,化作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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