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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无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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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拿起香炉,触手冰冷,上面蛛网纵横,灰烬成垢。他很不情愿的在祠堂门口蹲下,抬头遥望天际,见夜雨如天河决口,不多久香炉已是满了。雨水浑浊,在炉内打着漩涡,向外溢出。小陌心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居然也落得如此下场,想来这个臭婆娘定是要用这脏水擦拭身体,老子便让它大脏特脏,教你对老子凶神恶煞的。”他向炉内吐着口水,抬起摇晃几番,心下已是乐开了花。
小陌稳稳的端着香炉回来,生怕洒落了半滴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道:“这香炉不知荒废了几百年,怎么说也算是个古物,却要被你们这般糟践,竟成了个涮洗的器皿,着实可惜。”
许婉秋吹去案上浮尘,倚在一侧,笑道:“小鬼头说的不错,不可亵渎神明,既然水已经打来了,断不可浪费,莲儿,你帮这位小公子把首脸擦拭干净,切记一定要用香炉里的水,他这一张泥脸,我看着便是心烦。”
小陌暗道不好,这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羞辱于她,却反被戏弄。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看来终究是要现出真容了,心道:“这臭婆娘好生阴险,老子的口水你早晚有的吃啊,不急于一时。”
他把香炉放在“女”尸脚边,对莲儿笑道:“你家小姐果真明事理,知道老子脸上不舒服,怕有损于这绝世容颜,对造物者那是大大的不敬啊。”
莲儿从袖内掏出浅蓝色丝巾,在香炉内浸透,刺莲在污水中濯洄,离水时竟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她扶着小陌肩头,道:“莫要再贫嘴了,你这样藏头露尾的不像好人,男儿就要光明正大,我们留你在此也只是想让你帮助我们找到薛崇,断不会加害于你,你也不必刻意隐瞒什么。”
丝巾在脸上拂过,小陌竟有种想吐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口水自然是圣水,既然是圣水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人,还是自己受用了罢。
五官轮廓逐渐清晰,只见他双目凛冽,即便被刘海遮住了眉目,却仍能闪出不羁的光。祠堂内阴冷昏暗,不觉间在鼻梁两侧渗出桀骜的阴影,与两瓣噙着不屑的薄唇相连,显得颇为立体。一张涉世不深的脸,带着些许稚气,些许对尘世的嘲讽与鄙夷,沿着白皙的面颊汇于尖尖的下颌,美得竟似妖精一般。
莲儿缩回双手,心脏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恍惚间似是看到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脸上现出不知是惊恐还是诧异的神色,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刚刚满口脏话的小鬼头?莲儿苦笑道:“你竟生得这般好看!”
第十三章 摄魂铃
小陌最怕与人对视,平素里泥浆涂面是常有之事。如今脸上干净了许多,倒觉得似全裸一般,浑身不自在。
他做着鬼脸,笑道:“是别人太丑,并不是老子好看,就好像你没有的东西,自是惦记旁人的。”
小陌固然知道自己容颜姣好,尤甚女子,只是男子长得太美,不见得是件好事。如同一把宝剑,在剑鞘上下足了苦工,本应是杀人工具,却真成了腰间配饰。漠视了锋芒姑且不论,却与玉佩何异?
莲儿不禁摇头,蝴蝶发簪美得扎眼,柳眉上挑,略有挑衅之意,道:“好一张利嘴,你是在嘲笑我吗?”
小陌向左歪着脖子,刺莲纱衣映出的浅蓝色月光晃在脸上,闪出俊冷的光,“看来你还不算很傻,竟然听懂了,着实令我意外。”
莲儿嘟着小嘴,将香炉丢在地上,怒道:“自己擦去,您太金贵,本姑娘毛手毛脚的,照顾不周。”
小陌道:“老子就是喜欢毛手毛脚的,冬天暖和。”
许婉秋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对着小陌后脑重重的拍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小陌差点没咬到舌头,心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么快一巴掌就还回来了。”
小陌眼前白了一片,脑子里各种混响,只觉得有只青葱般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有人附耳小声道:“你个小淫贼,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许偷看,否则你知道后果。”
许婉秋拿着包袱,绕过层层蛛网,走到项羽泥像后,挥舞玉手扇去杂尘,纤细的身影融在未知的暗夜里。
小陌心道:“好个欲盖弥彰,公鸭嗓的臭婆娘,暴力娘!你不说倒好,既已说了,老子不去沾点便宜便是吃了大亏。”
他踉跄得爬起,在原地踱步,心下思忖着,“如若直接走过去吓她,定会被打个半死,说不定是谁吓谁了。如若不去,却也对不住自己这满脸的口水。”两难之际,搅得后脑生痛,不觉间似是产生了幻听,仿佛有金属敲击声由远及近。
遽然,阵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催促,其间清脆的铃声透过风雨之音萦绕耳际。
夜,狂妄得可怕,似乎不知不觉间,已溺死于自己制造的空茫。
鸿羽出窍,一道寒光似要将祠堂照亮。
秦越按住赵隶手腕,道:“听脚步声,对方人数不在少数,不可草率行事。此时我们正值疲乏,硬碰硬定会吃亏。”
小陌心下大喜,暗道:“真是上天眷顾,想什么有什么,好你个臭婆娘,老子让你尝尝圣水的滋味。”想毕,小声道:“你们聊着,我先去躲躲。”他拍了拍屁股,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半点有伤的样子。
许婉秋将湿透的外衣脱下,祠堂的温度令她不禁耸肩。还没来得及翻开包裹,便听到诡异的铜铃声乍然而起,伴着肆虐狂风,恐惧如约而至。
祠堂深处本是一片漆黑,但待得久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却也能隐约视物。
许婉秋只觉得面前有风吹过,随之眼前一暗,竟是被人抱住了上身,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在嘴上转了一圈,不知是人是鬼,许婉秋竟是大叫了出来。
夜风将柴扉推得洞开,月光肆无忌惮的泼洒进来,寒意侵入每一个暴露的毛孔,不舍离去。
赵隶听到许婉秋的叫声,惊容在俊美的脸上扩散开来,心下暗道不好,飞身赶了过去。
小陌目的达成,再不跑可要露馅了。他松开双臂,退至暗处,强忍住不发出声响,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许婉秋惊魂甫定,渐渐看清了眼前的红服少年,见他晶莹的眼睛直视自己,眉目间透着关切,“婉儿,没事吧,发生了什么?”赵隶扶住许婉秋的肩膀,只觉得触手柔软细嫩,顿时手掌一颤,弹了出来,支支吾吾道:“你的……你的衣服呢?”
“赵隶!怎么会是你?”婉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包袱压在胸前,脸上红得发烫,“你……你刚才做了些什么?”
此时秦越扶着莲儿躲了过来,道:“我们躲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发觉,你莫要出声。”
赵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也来不及解释,二话不说,回身将秦越压在身下,一张大手盖住凤眼。
秦越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屡次挣脱不开,不解道:“赵隶你疯了吗,怎么回事?”话未及讲完,嘴已被堵上。
整齐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伴着铜铃的节奏,一声一声逼近恐惧的边沿。
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震,惊道:“摄魂铃!”
夜风竭尽所能的摇摆着枝干,在祠堂两壁映出婆娑剪影,仿佛遒劲魔爪,撕挠着残破的现实。
脚步声跨过门楣,瞬间分布祠堂两侧,铃声戛然而止,脚步声也随之消失。祠堂内静得出奇,能听到雨落的声音。
众人在泥像后一动不动,屏住呼吸,能清楚的感觉到胸口的起伏。莲儿怕得紧闭双目,拉着许婉秋的手,却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小陌初生牛犊不识虎,竟探出头来张望。由于逆光,只能看到一具具瘦高的轮廓,冷冷的伫立风中。
每一个轮廓都如此僵硬,直挺挺的毫无生机可言。每隔六七尺一具,似乎用草绳联系起来。轮廓上方长细而坚挺,自是高筒毡帽无疑,细看之下,隐约现出一张张惨白的脸,白得干枯,白得耍钔飞戏路鹧棺呕浦剑乖诹成希幸恢直挥甏蚴暮裰馗小
鬼?尸体?小陌的第一反应是,眼前所看到的绝对不是人!
风雨飘摇,一年岁尚轻的小道童手持摄魂铃,缓步走进祠堂。只见他鹤顶剑背;稚目疏眉。身穿一领青衣,腰环结草为带,芒鞋麻隔,耿耿然尽祛俗念。
他将铃铛悬在腰间,柔声道:“小道赶尸至此,如若惊扰了各位,莫要见怪。今日借宿一晚,以避风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第十四章 赶尸道童
赶尸是一种蛊术,蛊以“腹中虫”为解,有黑巫和白巫之分。赶尸属于白巫的五术之一,即“山、医、卜、命、相”中的山术范畴。即让客死他乡的尸体,尾随在赶尸者身后,穿州过省返回故土。
小陌对于蛊术略有耳闻,知道是研习超自然力量,注重画符念咒的一种妖法,却未曾见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并不是以讹传讹,却也不由得不信,俨然以为煞有其事。
适才许婉秋的叫声恰巧被道童听到,窃以为“走货”吓到了旁人,故而有此言论。
小陌见状跳了出来,手指缠绕刘海,戏言道:“何必如此客气,来了就是客,随便坐啊。”
小道目光呆滞,不苟言笑,似乎无情无感,抬手摇铃驱尸。
尸体仿佛活了一般,由头尸带领,在门板后面整齐的倚墙而立,小道回首作揖,道:“叨扰了。”
秦越欲挣扎得起来,复又被赵隶压住,刚要开口说话,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其表情苦不堪言,思来想去,甚为不解。
婉儿见状将湿衣穿回,触体甚寒,猝尔缓步绕过项羽泥像,紫金折扇于掌间翻飞。见她白衣胜雪,潇洒依然,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如常,道:“既是赶尸,为何住店?这里不是楚国,恕不留客。”
楚俗尚鬼,路上多置有死尸客栈,人是不住的。客栈的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与外界阴阳永隔,故大门终年敞开。赶尸者遇上大雨天气,为了保证尸体不腐,便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直至雨驻方才上路。
而在梁国,对于赶尸者来说,住客栈通常不被允许,故而多留宿山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赶尸者已经出离了人类的范畴,作为第三方神秘的存在,正应了那句话,鬼实弗神也,而其巫谋神之。
道童颔首,解释道:“户外夜雨甚急,必会打散固魂膏,腐化尸体,不宜赶路,不然小道定会在山间留宿。”
赶尸源自道家,所以赶尸者多作道士打扮,不一定真要归于三清。赶尸时为了避开大众视线,往往夜间行路,不打灯笼,手中摇着摄魂铃,使夜行人避开,亦使逝者安魂。
赵隶松开秦越,搀扶莲儿出来,道:“我观死者装束,多为梁国士兵,想必定是泽州战死的军士,既已赶路至此,那便住下罢,没有那么多忌讳。”
婉儿瞪了赵隶一眼,却见莲儿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婉儿道:“莲儿莫怕,死去原知是空,如蜡成灰,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正所谓人心难测。”
道童拂袖搜身,示意未藏利器,缓缓道:“公子请放心,小道绝不是歹人。即使所图不轨,以我一人之力也必不是诸位敌手。”
小陌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油然生出莫名的亲切感,上前搭住他的肩膀,道:“你这铃铛甚是有趣,借老子玩玩?”
道童肩膀一晃,已退出数步,道:“摄魂铃阴气过重,凡人触之恐有损阳寿,绝非把玩之物。”
小陌心道:“吾山的石棺和这些尸首可有本质联系?见这小童身手绝非善类,今日留宿莫不是另有所图?既然似敌非友,敌人的敌人便是老子的朋友,今日你是想走都难了。”小陌笑道:“开个玩笑,何必这么严肃。我们才是同类人,你不受待见,老子又何尝不是。”
小陌拉扯道童衣袖,将其带到怀抱婴孩的男尸旁,笑道:“你看这一对如此缠绵,能否把此二人摇将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他俩是怎么死的。”
道童摇首道:“我能做的只是将死者的生辰用朱笔写在黄纸上,再画上安魂符,一份烧掉,和水吞服,一份贴在死者的额头,以驱尸术令尸体站立,并实现行走。欲让尸体开口说话,非要还魂术不可,小道修行尚浅,除非是家师在世。”
许婉秋撑开折扇,一派轩昂气宇,问道:“不知师承何处?”
道童略微迟疑,目光闪烁,缓缓道:“家师便是玄虚真人。”
秦越怔了一下,慨叹光阴荏苒,隐约记得自己在小的时候,还拔过玄虚的胡子,现如今已是二十年有余。
说起玄虚真人,便要从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主动向梁国称臣时说起。
马殷字霸图,早年以木匠为业,后投入秦宗权军中,隶属孙儒部下,玄虚便是孙儒的幕僚。
幕僚即将帅幕府中的参谋、记室之类的僚属,可参与军机,指挥军事。孙儒战死后,玄虚便一直追随马殷左右,出谋献策,上奉天子,下抚黎民,内靖乱匪,外御强藩,使楚国国势逐渐强盛,马殷便坐稳了楚王的交椅。
赵隶道:“想不到小兄弟你师出名门,听你所言,难道玄虚真人已不在人世?”
道童叹道:“家师一心为国,屡次冒死谏言,最终仍是被奸臣所害,落得个满门抄斩。”说到此处,眼中的戾气骤然而生,仿佛来自地狱,幽冥之界模糊难辨。
婉儿见说中了道童伤心事,便不好多言,转头安抚莲儿道:“不论天气如何,明日定要启程,你腿伤未愈,行路多有不便。既是如此,我和赵隶先随小淫贼入得郓城,沿途自会做好标记,你和秦越便留在祠堂,等小四回来,待与庄众汇合后,可寻迹找到我的住处。此行,我定要手刃薛崇。”
莲儿四下里张望,泫然欲泣,道:“莲儿不要,这里到处都是死人,何况秦越也不是个好东西。”
秦越笑道:“胆小鬼也是鬼,你怕不怕自己呢?”
莲儿铅泪成栗,鲛珠频谪,楚楚可怜。
许婉秋将莲儿拥入怀中,柔声道:“没事的,小四很快便会回来,何况秦越这么坏,鬼都要避开他的。”
许婉秋感觉到莲儿的依依不舍,从小两个人便腻在一起,同食同寝,想来自己又何尝舍得?她看向赵隶,见他眉目俊逸如画,回想刚刚的情景,真的是他亲吻了自己吗?想着想着,不禁晕生双颊。
第十五章 诸天教
一峰擎月,卓立千仞,相扶无傍。
蜿蜒石砌依山而建,凿崖筑基。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竟是凌于万丈。
绛云殿气势恢宏,地势最高,雾云飘渺,缭绕生烟,天上与人间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愈发模糊。
殿内巨像林立,巍然仰止,法器陈列其间,檀香氤氲。只见四壁绘有日月江海,灵禽走兽,万法诸相,甚是富丽堂皇,阶下青、红、紫、黑、白各部齐聚,人头攒动,男女各半。
一人坐于殿中,汉玉九龙珮透着王者之风,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只见他赤须虬髯,环目圆瞪,身着青色缎绣蟒袍,爪有四趾,似龙非龙。
他倚坐在浮生龙莲榻上,清溪之水在脚下云台两端鼓着气泡,隐约可见赤信青蟒往来游弋,他便是诸天教五大诸天之首,娑竭龙王。
诸天本意为轮回中的善趣之一,源自佛教经典。佛曰,欲界有六天,色界之天,无色界之天,日月天,韦驮天,皆是诸法天神,诸天教便是由此得名。
教内设有五大诸天护法,分别是娑竭龙王莫舜尧,自在天王叶轻尘,鬼母子苏璨,阎摩罗王翁湮灼,月宫仙子常素娥,各持有相应的汉玉九龙珮,都直属于教主帝释天。
帝释天本名不详,每每垂帘听政,青铜掩面,除月宫仙子外,无人亲见其容。世人只知其年事已高,武功盖世,且行踪不定,教中便以娑竭龙王马首是瞻,暂代掌教之职。
诸天教虽以佛典为义,教众却多为凶残之辈,淫邪之徒,梁军几次出兵剿灭,皆惨败收场。是故朱友贞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俨然成为了大梁江山最大的隐患之一。相较于逐步没落的盐帮来说,诸天教无疑是江湖中第一势力。
翁湮灼面黑唇厚,蓬头散发,眉眼间不怒自威。他跪伏阶前,不敢直视龙王法眼,问道:“不知掌教何意,竟让仙子一人涉险?”
娑竭龙王丹目圆瞪,剑眉直插入鬓,左手微摆,骨节吱吱作响,道:“常素娥向来踽踽独行,她的秉性你又岂能不知,汝将奈何?”青色的指甲阴郁得鬼栗,似要抓破凡尘,洞开赤色梦魇,“自在天王终日逍遥,连教主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教中仅有你我三大护法和几千教众,不可再行分兵。”
苏璨银发玉面,妍姿俏丽,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她怀抱婴孩,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舐女婴面颊,伴着清脆的啼哭声响,阴笑道:“这美人啊,就是受人待见,教主对她百般疼爱,就连阎王也是满心挂念。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妹的武艺岂是阴阳寮那些怪胎所能企及,阎王把心放在肚子里,生死簿在你手里,还怕无常收了她不成?”
阴阳寮源自土御门神道,是在中原阴阳五行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神秘组织,教众皆以阴阳师为主。阴阳师亦称幻术师,不但能观星相面,还会画符念咒,对凡人看不到的命途、灵魂深知原委,故而历代帝王视阴阳师直若神明。阴阳的思想,代表了此消彼长、互相牵制的哲学概念,象征着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即把阴和阳看作事物内部的协调力量,认为它是孕育天地万物的生成法则,这便与道家思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如出一辙。
土御门神道,又称神道教,教中有九大式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四上神,天一、勾阵、腾蛇、太阴、太常为五下神,分担了阴阳寮的大小诸事。式神,“式”者,“侍”也,通常指阴阳师所役使的灵体,其力量与操纵灵体的阴阳师有关。阴阳师佩戴流镝,配合结押产生契约术,引导神灵成为式神,并将自己超脱欲念,甚至连人的魂魄亦可使用。
翁湮灼一张铁面,不着情表,道:“教主素与李氏王朝不共戴天,乐平公主作为大唐的沧海遗珠,唐昭宗李晔第十一女,自是必除之而后快。朱友贞自登基后,已是民怨四起,有识之士皆想效仿黄巢,揭竿而起,只恨师出无名,故而乐平公主便成了必争之人。我教欲杀之,却与天下为敌,仙子此去必是凶多吉少。掌教为何不加阻拦,反而纵之,任之,难道是想借刀杀人不成?”
娑竭龙王青面不改,道:“阎摩罗王心直口快,本座不与计较。月宫仙子乃教主近侍,本座又岂敢怀有杀心,是非曲直自有定论。古今帝王,皆喜神鬼,对未知力量何等敬崇,都想从阴阳师那里获得精神安宁和社稷保障。乐平公主的下落,也只有在宫廷内院活动频繁的阴阳师方可知晓。素娥此去,暗中跟随,必有所获。”
殿内甚是安静,婴孩的啼哭一声高过一声,翁湮灼怒道:“谁家的孩子,鬼母要吃便吃,哭得好生心烦,绛云殿上,这成何体统?”
苏璨连连大笑,道:“这死人多,活人少,给这大殿添点生气不也很好吗?真真是相好的有难,就看不得别人开心,老娘还没玩够呢。”
苏璨看着婴儿,心道:“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只叹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世既是如此煎熬,你还要活着、受着、忍着、哭着?看你这般伤心,小眼泪真真如珠子一样,知道你是倦了,乏了,想要睡了……”
她用手捏住婴儿的小鼻子,质感甚是柔软,婴孩张嘴抽泣,腮边汇成一道肉窝。鬼母子低头对着婴孩小嘴,竟是活生生将其舌头吮出,血腥之气梦魇般蔓延,她笑着道:“翁老弟,你看这孩子好生可爱,长大了定会像我师妹素娥一般美丽,你就收了她罢。只可惜不知姓名,看来生死簿上,又要多添一无名之人。”
婴孩嘴角边鲜血如注,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略微抽搐几下,自此断了气。苏璨将其抛入云台清溪,鲜血氤氲开来,青蟒尾部缠绕婴孩颈项,将其拖入溪底,张开血盆巨口,开始吞食。
第十六章 黑白无常
眼看着婴孩在青蟒腹中蠕动,紫部女众连连尖笑,喝彩声不绝于耳,放佛看到了世间极为有趣之事。
白部是月宫仙子的部署,顾名思义,皆身着白衣。仙子与鬼母虽师出同门,却素来不和。此时白部见婴孩葬于蛇口,一片哗然,凌霄宫宫女霜儿上前道:“鬼母如此滥杀无辜,可与教义相悖?”
霜儿是月宫仙子的贴身婢女,白衣长裙,黑发如云,相貌灵巧秀丽,颇有姿色。她性情温良,胆识过人,若论武功资质,自是不值一提,但对仙子却极是衷心。
苏璨舔舐唇边鲜血,猩红的舌头与银发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大笑道:“诸事皆无常性,万法由缘而生,众生因无明而轮回,死生何异?”
霜儿倔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坚决,似乎定要争辩出结论一般,道:“死生固然相连,却由业力所牵,岂能由凡人肉胎堕生而向死,令其缘灭?”
苏璨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笑道:“死亡只是一种幻化,并非终结,既无缘起,怎会缘灭?色身若屋宇,经月之摧折,乃至颓圮残破。死,即旧宅迁居,非不足惜,兼或可喜。”
霜儿傲眉轻扬,笑道:“即是如此,为何鬼母不当众迁居?”
只见一紫衣少女,白面青丝,薄唇皓齿,眉间一点朱砂,怒道:“贱婢休得猖狂,别以为穿得白衣就能洁身自好,真拿自己当成了菩萨。堂堂仙子高高在上,自居为天下第一美女,却也是个人尽可夫的**,着实可笑,可笑!”此人正是紫部东岱宫宫女阿罗,为人偏激傲慢,牙尖嘴利。
霜儿不甘示弱,道:“岂容尔等下作之人玷污仙子名节?仙子独居尘上,不食人间烟火,自是不通世俗。汝等肉眼凡胎,污人眼拙,秽言不堪,心境如那极丑之物,难入我眼,不屑与谋。”
阿罗气急败坏,怒道:“骚浪蹄子,真是蠢如猪狗!”言罢,佩剑出窍,一道寒光从身后腾起,直握掌心,“贱婢,纳命来。”阿罗回身腾转,紫衣翻飞,剑刃在空中如流星坠地,径直刺向霜儿咽喉。
霜儿九节鞭未及取下,以空手入刃,双指夹住剑尖,引向它处,玉璧挥舞,动作疾如闪电。
阿罗手腕反转,接着一招横扫,有斩腰而过之势,力有千钧。
九节鞭如蛇吐信,由腰间激射而出,缠绕剑身,霜儿握鞭两端,奋力拉扯,火星飞溅,竟似要把剑身拦腰折断。
阿罗感到由剑刃处传来的剧烈震动,竟欲脱手,心道:“霜儿武艺精进如斯,力拼定要吃亏,先用言语刺激于她,再寻隙下手,取她性命。”接着道:“贱婢真以为你家仙子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常素娥下贱坯子,十四五岁便情窦初开,竟色诱鬼母的男人,好不要脸。”
众人听到此处,皆相觑莫名。昔日确传有仙子与鬼母为一个男子因爱生恨的故事,但故事终究是故事,经不得推敲揣摩。仙子素来清心寡欲,现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依然孑然一身,想必定要孤独终老,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此时听得阿罗此言,莫不是要将流言做实,思来想去,倒也在情理之中。
苏璨表情僵化,桃花眼媚态尽祛,骤然绽出阵阵杀机。她身子一晃,白发飘逸,如影之附躯,隔空挥出一掌,掌力飓风般侵袭而过,阿罗竟被打得直翻了出去,佩剑在空中旋转,众人避散开去,瞬间刺入殿中。
阿罗吐出一口鲜血,知道自己刚刚多有失言,翻身趴在地上,想要跪下却没有丝毫气力,颤声道:“奴婢戏言,鬼母饶命……”
翁湮灼黑面怒雾缭绕,大喝道:“够了,仙子身处险境,现已迫在眉睫,尔等不思作为,竟在绛云殿上同室操戈,成何体统?”他双手合十,转身叩首道:“回禀掌教,仙子跟踪阴阳寮已数月未归,恐遭毒手。现梁军西攻泽州,必是无暇顾及我教,分派人手也不无不可。至于跟踪一事,本座欲举荐一人。”
娑竭龙王起身道:“不知阎王所荐何人?”
“一个不生不死之人,修罗地狱的勾魂司,黑白无常。”翁湮灼鬼目流苏,可怖异常,转身喝到,“无常何在?”
佛曰十界,佛、菩萨、缘觉、声闻、天、人、阿修罗、生畜、饿鬼、地狱,前四者称为“四圣”,后六者名为“六道”。四圣已脱离生死轮回之苦,而六道则在秽土中轮回往复,无终无尽,是故地狱为十界之中最恶之道。
黑部以地狱的光就居和泥卢都划分势力,分别由相应的判官执掌。黑白无常凌驾于判官之上,且不属于青、红、紫、黑、白各部任何一方,在教中极其神秘,真如勾魂厉鬼般谈之色变。
世间万物迁流无息,终而败坏,故曰无常。《金刚经》中言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正是对无常的解读。
各部教众听到无常二字,皆为之一振,纷纷避让,瞠目而视。
只见殿外飞阁流湍,烟笼寒山。一人衣分两段,黑白径庭,魂纸为带,通体无饰,步伐沉稳笃定,身形魁硕,缓步由阶下走上大殿,此人正是黑白无常童彧。
童彧少时于火中习练阴毒功法,半身肌损,本是一张俊脸,落得半面邪魅,半面惊栗,萎缩的肌肤皱巴巴的聚在一起,焦黑片片。他将青丝挽起,束发冠笄,毫不遮掩,似乎刻意任由恐惧蔓延。
他的眼,不含任何人世的情愫;他的脸,是对乱世最真实的写照。一黑一白,阴阳相悖,他注定活在矛盾与冲突里,注定沦落于美艳与丑陋中,他不言无语,薄情寡态,如同行走的尸体,来自地狱,却永无轮回。
无常就这样走上大殿,无人与之对视。
霜儿收鞭伫立,望着无常的方向,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和来自未知的神秘讯息。
第十七章 郓州城
小陌脚下轻盈,高视阔步的徜徉在郓城古道。小雨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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