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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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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缨在楼层另一头的房间里布好热水澡盆,才请蚳狩云过去。盈幼玉总不好跟着,而蚳狩云始终蹙眉长考,心头似乎转着大事,直到推门而出,两人都没能说上话。

被选作浴间的,是一间以交错的镂花扇隔成两室的宽敞房间,朝外的一边两面挑空,外设栏杆,拉开垂帘似的长狭琉璃门片,便是现成的阳台;理想的洗浴场所自是里面那一边。黄缨刻意将隔扇前的厚绒布幔拉上,省得灌风。

蚳狩云一把年纪了,倘若可以,黄缨一点儿也不想看她赤身裸体。没想到老妇人保养得相当不错,肌肤白皙光滑,并无明显的皱敛;身段虽不比少女凸腴凹紧,与黄缨想像里的松弛塌陷亦有天壤之别,单看背影,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尽也使得,可见养尊处优。

她褪了衣衫浸入水中,热水漫过肩颈的刹那间,终于从思臆间被唤回了现实,忍不住轻声呻吟,舒服得闭上眼睛,倚靠桶缘。黄缨极是乖觉,见状赶紧洗净了双手,笑道:“姥姥,我帮你程程胳膊可好?”

老妇人闭目哼道:“你会么?”

“我以前在家里,经常帮我姥姥捏的。姥姥都夸我捏得好。”

少女笑嘻嘻道。

“那好,你且试试。”

黄缨卷高袖管,跪在桶边,白嫩嫩的小手伸进水里,不轻不重地捏着老妇人的肩膀。蚳狩云闭目蹙眉,片刻才道:“你这捏法儿对男人可以,对姥姥不行。使点劲儿。”

黄缨心里问候了她家里人几百遍,面上却笑咪咪道:“好。姥姥肩膀好硬呢,定是这几日太累啦。”

蚳狩云喃喃道:“许久没这么认眞打了,武功竟搁下了这么多。老啦,不中用。”

“姥姥说啥呢,单看背影,您比膳房大娘还年轻三十多岁。”

连蚳狩云都忍俊不住,噗哧一声,轻声哼笑:“那岂不是才十八?嘴皮!”

两人随意聊着,气氛意外地融洽。言谈之间,黄缨不住往桶里添热水,连说几个笑话逗乐老妇人,指尖沾了点胰良沫子,在桶缘内侧的不起眼处,写下“五月初七桃花坞”几个歪扭小字。

蚳狩云听得细微的良滑唧响,睁眼瞧见,笑容微凝,仍闲适地半倚半躺,信手抹去。黄缨会意,接着写“耿叫我来”,蚳狩云藉掬水冲淋浇去字迹,笑道:“你方才说家里还有姥姥,她身子骨还好不?”

黄缨笑道:“好得很,能跑能跳的,双手还能提水砍柴,硬朗得紧。”

蚳狩云连连点头。“多大年纪了?古人说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你姥姥是耳顺知年呢,还是七十了?”

黄缨心想:“她是问我耿照能否行动自如,还是只能靠我口耳传话。”

这点连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只得憨憨一笑,随机应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每年都听她说八十啦,到我长大离家,姥姥还是说八十。”

两人都笑起来。黄缨趁前仰后俯的当儿,断续在桶缘写下“龙皇祭殿”四字,这是耿照要她务必带到的、唯一的一条线报,只说姥姥一看就能明白,为她的安全着想,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蚳狩云笑得十分酣畅,片刻才收了笑声,回头捏捏她白皙柔嫩的圆脸蛋,微笑道:“你眞是个好孩子。往后若有机会,让你回家乡探望你姥姥。”

黄缨开心道:“好啊好啊,多谢姥姥。”

又写了几个字。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蚳狩云似是心情大好,伸了伸懒腰,起身道:“头有点晕,你这丫头手脚太勤,水还热着哩!不洗了,穿衣罢。”

黄缨乖巧道:“是,姥姥。”

取巾帕为她抹乾身子,两人相扶着移往披衣辕架,于屛风内穿戴齐整,屛风隙间,但见黄缨手里攒着一抹金灿灿的锐芒回映,却是一枚末端尖利的金钗。

蚳狩云始终背向她,浑然不觉,脚下忽一踉跄,差点坐倒,赶紧攀住衣架子,似乎眞被热水浸得晕乎,立足不稳;黄缨眯起杏眸,眼缝中迸出杀气,手夹金钗,冷不防朝蚳狩云颈椎处撗落!

危急之际,少女“啊”的一声,握住右腕,金钗铿然坠地,扶着衣架的华服老妇人还等着晕眩过去,半晌才蹙眉回头:“怎么啦?”

黄缨勉强一笑,拾起金钗递去:“姥姥,给您簪上。”

蚳狩云摇头:“不簪啦,费事。咱们回去罢。”

黄缨搀着她推门而出,脚步声慢慢往廊底行去。

隔着数重镂花门塥、照准黄缨露出屛风的幼细皓腕,弹出一缕指风之人,本欲掠上横梁,追着二人而去,忽听身后一人缓缓道:“我一直觉得是你,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是直觉罢了。没想到眞是你。”

女郎一袭旅装,白纱裙、束柳腰,分明是轻便俐落的装束,穿在她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女人味。在这座遍铺紫檀、木色深沉的建筑物内部,她一身明净如雪的打扮是如何瞒过无数耳目,来无形影,去无踪迹,亦极耐人寻味。

她俏脸微沉,方知被人无声无息来到背后,居然是这般滋味,这可不是件舒心写意的事,然而转过头时,那张艳极无双的美丽容颜却是似笑非笑,抿着一抹促狭戏谑、但又夺人心魄的姣美唇勾,轻启檀口,怡然道:“逗你玩儿呢,这便生气啦?鸡肠小肚的小男人!”

关于两人重逢的画面,耿照在心中揣摩过无数次,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景况,忽觉“造化弄人”这四字,果然半点也没有错,叹道:“我没生气,明姑娘。在阿兰山上,你又帮了我一回,我欠你的,早已算不清啦。”

来人正是明栈雪。

她明眸滴溜溜一转,轻轻拍了一下门棂,恍然道:“原来是陷阱。你同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片子串通好了,故意演出戏来诱我出手,是也不是?”

虽笑语盈盈,口气里却不无气恼,只不知是恼耿照误打误撞,抑或自己太过大意,居然被如此简单的把戏所欺。

若在往昔,耿照兴许会为欺瞒她而感到歉咎,然而,在历经身残、拷打、无力回天等磨砺后,心境却在一夕间有了极大的变化。世间公道,须以势为之,没有力量的正义,不过是夸夸其谈,徒惹恶徒讪笑罢了;伸张公理,得先牢牢掌握对自己有利的态势,才有机会让别人听自己说话。——得势进取、造势夺人,有什么好歉咎的!

况且,此计能钓着明栈雪,本就怪不了别人。

“若非你坚持除掉姥姥,还不欲假他人之手,”

耿照定定望着她,笑道:“此计于你毫无意义。我只能继续猜测是谁躲在阿缨背后,偷偷保护她、不让发觉,而拿这位神出鬼没的『高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她武功高我太多,又比我聪明一百倍不止。”

他毕竟是夸赞了自己,明栈雪不由噗哧一笑,芳心可可,霎时宛若春花开绽、冰雪消融,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娇娇地瞪他一眼,晕红双颊:“跟谁学得这般油腔滑调?没点儿老实!”

耿照本想先拿老胡顶一顶,多少也有个交代,见她并不是眞的在意,这才打消了念头。他自发现黄缨背后有人,再参照蚳狩云所说,除不知以何计拉拢黑蜘蛛的鬼先生,若还有人能进出冷炉谷,明栈雪始终是嫌疑最大的I她带走的《天罗经》之中,藏有天罗香与黑蜘蛛的誓书译本,这份译本不知何故,竟具有让黑蜘蛛指引路径、放行出谷的效力,明栈雪当年能逃离冷炉谷,盖因得到了这个极有力的秘密情报,而姥姥并不以为她能知晓。姥姥言谈间虽刻意模糊闪烁,未曾实指,但在耿照听来约莫如是。

这也是姥姥亟欲追回《天罗经》的眞正原因。

想通这一节,要引出明姑娘来,就简单多了。

耿照试图从她眼里看出昔日在莲觉寺的影子,但不知为何,对她的过去了解越多,他越觉得眞实的明姑娘其实是另一个人,并非印象中那娇俏可喜、风姿诱人的美丽大姐姐,总是机锋敏捷,和自己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和姥姥……和天罗香的仇怨,当眞深到如许境地?”

他凝视她,忍不住叹息。“到了这时,你仍想着要除掉姥姥。”

“我早该在莲觉寺就得手啦,只差了一点儿。”

她满不在乎地耸肩,彷佛说的是荡秋千、剪窗花,做做乞巧之类的事。“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我运气太坏。我故意留下形迹,教她们一路追来寺里,踏入预先布置的陷阱当中。可惜我俩多年未见,我忘了她习于牺牲他人,决计不肯犯险,总叫豢养的傻丫头打头阵,最猛烈的一击只死了她的替身。”

蚳狩云从未向他描述过莲觉寺大战的细节,似是顾及他与明栈雪之间的情谊所致。明栈雪见他眸中殊无笑意,收敛戏谑之色,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不是故意撇下你的。我本想与天罗香做个了断,再回去寻你,没想功败垂成,不仅走脱了姥姥,我自个儿也受了伤,难以自保,回去恐将连累你,权衡轻重,才先离寺避避风头。

“待我养好伤,返回莲觉寺寻你时,你已离开啦。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你的下落,当时你受慕容柔赏识,青云直上,好不威风,听说还娶了老婆……我不好现身与你相见,一直悄悄跟在附近,直到论法大会上,你分别与三乘代表决斗那时。”

耿照这才发现,自己对她当日不告而别的事,始终耿耿于怀,彷佛……被亲人遗弃了似的;越是亲近之人这么做,受的伤越深。他试图以戏谑滑稽的言语开场,其实是本能地抗拒这种软弱的感觉。

然而,明栈雪不待他质问,便自行提将出来,这种坦荡直率的方式使他无法生气。况且还有别的事情得赶快解释清楚。

“她……宝宝锦儿不是……”

他面颊微红,猛抓后脑杓:“我们不是眞的成亲了,是为了要向她三位师父……才扯了谎……唉,总之不是外头传得那样。”

明栈雪不怀好意地眄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原来是这样。下回那女子再缠着你,我便跳出来打折她的腿子,替你赶走她好了,你这么烦恼,我瞧着也心疼。好在我武功挺不错的,是不是?”

耿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一愣回神,赶紧摇手。“别……千万别!她……宝宝锦儿不是……哎,我和她是这个……但又不是你想的那个1—”

见明栈雪“噗”的一声笑得直打跌,面色一沉:“你早就知道了,对罢?你是成心的。”

“哎唷,肚子好疼……”

她斜坐在榻上轻揉腹间,无一丝余赘的平坦小腹即使坐着,仍是削如绝壁,线条末端没于裙布腿凹,耿照依稀想起她腿心里那只白腻饱满的玉蛤,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人家好久没逗你了嘛!狎戏一下不行么?”

明栈雪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笑道:“放心罢,我决计不动你媳妇儿,个个都是。你瞧,连你那大胸脯的小红颜知己,我不也照顾得好好的?要不凭她,冷炉谷陷落当晚,小白猪早给人宰了下肚,一吃再吃。你别瞧她貌不惊人的,多少只眼睛盯着她的奶脯屁股?”

耿照听到“个个都是”时,面颊发热,没敢接口,显然这段日子明栈雪在越浦左近盘桓,自己与宝宝锦儿、弦子、横疏影主仆,甚或与媚儿的亲密情状,明姑娘没少瞧了去,表示她确实关心着他,只不知在窥看他与其他女子缠绵之时,存着何种心思;思虑至此,不觉有些痴了。

她轻叹道:“你果然在怪我,是不是?怨我在天宫没及时出手,救你脱险,白受了那些零碎苦头。”

耿照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再厉害,终不能一人打倒近百名鲁汉子,况且金环谷除鬼先生之外,还有几名厉害的高手,你若贸然现身,望天葬又多囚一人而已。”

神色和缓许多。

明栈雪端详他片刻,忽然笑起来。

“你要肯骂我几句,说不定我便少难受些。”

一瞥他袖底右腕,喃喃道:“我分明见得……看来你之奇遇,不亚于岳宸风啊丨‘”“我杀了岳宸风。”

耿照低声道:“虽不能说是为你,但我见他伤重垂死、坠入江中时,心底是想到你的,总觉得替明姑娘出了口恶气。那厮此后,再也不能威胁你,威胁世上任何人了。”

明栈雪与岳宸风堪称宿命之敌,两人系出同源,实力相当,双修而得的功体更是浑如一身,毫无扞格;任一人得到对方的玄功内丹,即能突破境界,跻身当世顶尖高手之林。是以两人总有意无意相互追逐,一面小心提防,以免沦于对方之口,一旦逮到机会下手,又决计不会放过。

她伤愈之后,除了打听耿照,自也没落了岳宸风。怪的是:从耿照受慕容柔重用起,岳宸风宛若消失一般,非惟将军侧近不见形影,连五绝庄也找不到人,他的弟子们偏偏又像没事人似的,依旧效力于镇东将军,事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市井之间各种流言飞窜,有说岳宸风闭关修练,也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看到他袭击将军车队,辟谷升仙说、行刺皇帝以助慕容篡立说……等更是各有拥趸,众口悠悠,莫衷一是。

明栈雪始终戒愼小心,毕竟隐于暗处的敌人,要比在明处难提防得多,却没想到是耿照杀了他。

“当然不是我一人办到的。”

耿照没想瞒她,实话实说。“我的计画虽漏洞百出,靠着许多人的牺牲帮助,终为世上除I大害。”

明栈雪眯起杏眸凝着他,忽觉有些陌生,明明形容未变,还是那个结实精壮的黑黝模样,但他眸里的光芒、浑身散发的沉稳……一切都和过去不一样了。在莲觉寺密室里与她缱绻缠绵、抵死交欢的质朴少年,像白纸一样,总是听她话、仰望着她,当她是世间至善至美的那个人已一去不返。她思量着该将他放在心里的哪个新位置上,又该依据什么——或许就从这个简单却有效的小算计,以及他已能无声无息来到她身后开始。

耿照捕捉到她眸底那一抹微妙的变化,却无法明白改变了什么。 他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亟需求证。

“明姑娘,这事我想了很久,非问问你不可。”

他眸光一锐,缓缓说道:“我带下山的那口赤眼刀呢?你藏到哪儿了?”

明栈雪狡黠一笑,黑白分明的美丽瞳眸滴溜溜一转,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怡然道:“你自个儿带的物事,怎问我要来?你瞧我这样,像是藏了把刀子在身上么?”

说着轻轻巧巧转了一圈,旅装裙布裹出的长腿翘臀一览无遗,撩人心魄。

耿照平生所识女子,明栈雪的身量非是最高,双腿也不是最修长,胸乳更非最雄伟巨硕,甚至五官分别比较,都能找到更美的,然而合在一块儿,世上却几无较此姝更完美协调的组合,加上她那世所罕有的机敏聪慧,才能得出这样的一名尤物来。

他几乎忘了她的魅力根本毋须裸裎胴体,以皮相示人,甚至毋须迎合讨好、勾魂使媚,看她穿衣搭配,听她妙语揶揄,乃至无心流露的一个俏皮神情,或者含嗔薄怒,便足以教人倾倒。

而明姑娘深深明白这一点。当她施展魅力的瞬息间,耿照长久以来的怀疑与推论终于得到了一槌定音的确证。他抱持的最后一点侥幸企盼烟消雾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那日,将军命人当堂断锁,开匣验刀,其中所贮,乃修玉善修老爷子的明月环。这刀是渡过赤水,临别之前,阿傻交我防身的;我最后见着这口明月环,是在破庙里的篝火边,你我初见面时。明姑娘制住了我,将我藏在佛龛之后,从此我便没再见过明月环,直到将军跟前。”

“羞羞羞,忒记仇。”

明栈雪笑意盈盈,伸出幼嫩的尾指,轻刮面颊羞他,彷佛遭受指控的是另一个人。

耿照不闪不避,直勾勾望着她,无一丝羞赧尴尬,遑论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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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开始,我以为是岳宸风掉的包。我丢了琴匣和明月环,后来将琴匣呈给将军的是岳宸风,两物在他手里的时间最长,按说他的嫌疑最大,怀疑是岳宸风动了手脚,似乎合情合理。”

“是啊,但后来,你怎又不觉得是他了?”

她手托香腮,饶富兴致。

“因为赤眼并不是在五绝庄里被调换的,失却赤眼,于岳宸风毫无益处,反见疑于将军,殊为不智。”

耿照正色道:“在破庙的那段时间,现场有另一人曾离开我的视线,足以暗中掉包。明姑娘难道不觉得,这人要比岳宸风可疑得多了?”

明栈雪嘻嘻一笑,挑着柳眉煞有介事地颔首。

“是挺可疑的。如果这人,适巧又是个精通剪绺开锁、梁上夜行的独脚盗,那就更可疑啦,是不?”

她俩在莲觉寺时,明栈雪曾说过剪绺活儿的笑话,耿照迄今依然深深记得她的动人笑语,明姑娘自己显然也没忘;再加上她经常在寺中偷衣裳食水,如入无人之境,这话看似将嫌疑往自己身上揽,实则是陷阱,专捕见猎心喜的冒失鬼。

开锁是个精细活儿,尤其出自白日流影城这等铸炼名家之锁,外表虽与坊间惯见没什么两样,其中构造却不可同日而语。如老胡受过明师指点,痛下过几年苦功钻研,若无称手的工具,要在短时间内打开一枚设计精巧的锁头,也绝非易事。

明栈雪故意将话头往此处一带,就是要引他说出“只你有机会和足够的时间开锁”。即使明栈雪精于此道,工具、时间、熟练度……等万事具备,光以耿照先前的陈述,便足以推翻开锁的可能性——被钥匙以外的工具强行打开的锁头,不可避免将留下刮橇的痕迹。

若匣上之锁在被将军下令削断以前,是完好如新、锁孔未有新刮撬痕,代表它只被钥匙开启过,而非撬锁的弯角长针。

这个可能性,耿照也早已考虑在内。事实上,那两截断锁在被慕容以证据的名义、暂时收入越浦刑卷库房保,管以前,耿照曾仔细检査过,的确没有强行撬动的迹象。

“要掉包匣中的赤眼刀,毋须具备开锁技艺。”

耿照气定神闲,娓娓道:“这个答案,竟是岳宸风教我想明白的。没有钥匙的情况下,你怎么把锁上的琴匣打开,调换内容后再重新锁起?很简单,只要同岳宸风一样,劲贯利刃,一刀断锁,将匣中物掉包后,再拿出一枚新的锁头锁上,琴匣就完全是密闭的了,匣上之锁,决计无有被强行撬动的痕迹。”

倘若横疏影用于匣外的,是镌有独孤天威之家徽、或流影城铸炼房字号的特制锁头,这法子便万万行不通。然而,耿照送刀乃是机密任务,为防消息一漏,黑白两道全力搜索,她特别选了枚外表普通构造严密的结实锁头,与日常所见没什么不同,明栈雪的行囊里刚好有一枚相似的,她以随身小匕断开原锁,便拿这枚挂上充数。

那柄专门对付天罗丝的裁丝匕,后来如此轻易断折,盖因明栈雪以之削断掺了玄铁的特制锁头,匕身已受暗创,承受力大大减弱之故。

明栈雪低垂弯睫,静静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你信或不信,我一直都相信你能看破这个简单的小把戏,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耿照微蹙着眉,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来没那么严峻,肃然问道:“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明栈雪耸肩一笑,眨眼道:“这个道理,岳宸风一早也说过了。他说:『宝物奇珍,过目不取,不是你的作风。』你背的东西値得岳宸风深夜追踪,我怎么可能放过?那时我又不认识你。”

她承认得这么直接坦率,耿照一肚子的不满不仅顿失矢的,说出来还显得挺无聊似的,连自己都觉得鸡肠小肚,反而开不了口,张着嘴巴有些愣,末了都成了摇头苦笑。“我们在莲觉寺……待了忒久,你怎……怎么不同我说?”

只剩这点他无法释怀。

明栈雪似是想到了什么,明艳无俦的瓜子脸蛋忽然一红,瞬间流露的羞赧无比动人,就连急急收敛的模样都想让人抱住她亲上一口,彷佛这才是她不轻易示人的眞性情。她定了定神,柔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莲觉寺的谷仓里,你……你要了我的那一次?”

耿照脸一红,讷讷点头,蓦觉空气有些灼热,难以喘息。她火热的胴体、欲拒还迎的热情,以及那一夜的狂乱荒唐……他一生都无法忘怀。明栈雪却非故意提起那段旖旎风情来诱惑他,她认眞说事的表情耿照非常熟悉,在这种时候若还想狎戏调情,是会挨明姑娘白眼的——即使那模样也美得教人惊心动魄。

“我打开琴匣时,便已中了毒。”

她正色道:“在乾草堆里,若非苦苦压抑的淫毒已到了爆发边缘,当时身不由己,意乱情迷,哪怕我受伤再重,也决计不能教你这坏小子得了便宜。”

耿照脸红耳热,然而心底又有一丝怅然:“原来明姑娘与我……是因为妖刀赤眼的『牵肠丝』药力,并不是眞的欢喜我。”

明栈雪看透他的纠结,红着脸蛋轻声道:“就算是赤眼淫毒,我……我也不是哪个男人都好的。我那时并……并不讨厌你。”

耿照心头一动,忍不住伸臂,去搂她窄窄的柳腰。

明栈雪嘻嘻一笑,莲足错落,轻点跳转,胜似兔跃羚蹬,臀摆腰拧之间,如穿花蝴蝶般与他交换了位置,逃到栏杆畔,抚着红扑扑的脸蛋,饱满的胸脯起伏,吃吃笑道:“你这个坏小子!想什么下流的事?走开!”

但“走开”两字非但不似冷水浇头,反是难以言喻的诱惑。耿照毕竟已非莽撞的毛头小子,这股异样的评然反成警讯,以极大的定力克制住扑上前的冲动,背倚门扇,有意无意地封住了明栈雪的出路。

明栈雪似无所觉,咬唇吁吁细喘,彷佛又回到那静谧的木造禅堂里追逐嬉戏、抵死缠绵,彼此依靠相孺以沫的时光,很享受这异样的暧昧似的,片刻才轻声道:“不只我,你当时也中了毒。这药对女子特别厉害,但于男子也非全无影响,我当时虽未能细究如斯,也明白那柄刀对你我有害无益。它一直被搁在那间破庙梁上,直到我伤愈后才取回,并不是故意骗你。”

这说法与琴魔所授颇有扞格,但指剑奇宫研究受赤眼所害的女子、管刀上的淫毒叫“牵肠丝”云云,亦不过是妖刀乱起的三两年间,虽有诸多奇才,毕竟时间有限,情况又格外紧急。

魏无音前辈也说,除了“阳精可解药力”这点,其他尙有诸多不明处;至于他老人家何以能够手持赤眼,与那鹿彦清缠斗许久,可以想成此毒对男子的影响或许眞远逊于女子,以琴魔之武功修为,在生效前便已被护体眞气化去,是以不觉有异。

“将药反覆涂抹镔铁上、使之渗入毛孔的秘法,据说古之大匠即有传落,不过你那口赤眼妖刀更厉害。”

明栈雪悠然道:“铸造之人,用了一种叫『骨槽钢』的锻造手法,能在镔铁表面留下无数肉眼难见的细小孔眼,而不影响材质之坚韧,药液深深吃进钢铁肌理之中,已入其髓,如骨中的蜂巢糸眼,不仅洗不去,就算扔进水中浸泡,也无法彻底除去药液;除毁掉之外,别无他法。”

耿照浸淫铸炼一道已逾十年,替他启蒙的七叔更是不世出之大匠,能造出丝毫不逊妖刀的重剑昆吾,但耿照从未听过什么“骨槽钢”。明栈雪虽未必不骗人,却没必要在这点上骗他,耿照听得满腹狐疑,忍不住问:“明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打了这么多年的铁,眞没听过什么『骨槽钢』,今儿算是长了见识。”

明姑娘眉宇间微露一丝诧异,然而她见机极快,只笑了笑说:“这段日子里,我躲在廿五间园养伤,偶尔气闷,也会溜到越浦府尹衙门,梁子同大人不愧是进士出身,家中府内藏书甚多,我闲来无事翻完了整部《建武威宏妖金始末考》其中便有提到骨槽钢,是萧谏纸求教于青锋照的心得汇整,推断赤眼刀乃采此种技法冶成。”

他原以为是何等惊人的失传绝技,不料二十几年前青锋照便知其来历,听这口气,指不定也能锻造出这种骨槽钢来。以七叔之能,要说不懂,委实令耿照难以服气。至于明姑娘会挑全越浦最大最美、最豪奢富丽的园林藏匿,只能说毫不令人意外,论食精寝适、药材齐备,何处更甚于此?况且慕容柔与梁子同并非一路,平日相敬如冰,其麾下岳宸风出入廿五间园的可能性,直是微乎其微。

耿照一想到梁大人被抄之前,府中说不定也闹起了狐仙,不由莞尔,仅余的一丝不忿也随之烟消云散。眼下,便只剩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

“明姑娘,妖刀赤眼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牵连重大。以赤眼的异能,毋须刀尸,放着不管也能酿成巨灾,按明姑娘所说,她伤愈后即取回藏刀,迄今未见赤眼为祸,应归功于她保管妥适,未曾现世成灾。

谁知明栈雪的回答却大出他的意料。

“我给人啦。”

她嫣然一笑,似觉此事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答谢救我一命的人,他既开口要了,我也只能给他不是?”

以她的个性,就算用不上赤眼,决计不会轻易送人。况且此物于女子有大害,不为世上妇女着想,也该防着被拿来对付自己……明栈雪让出妖刀赤眼,怕无关意愿,而是不得不然。

得赤眼之人,并未倚之为非作歹,取刀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绕了半天,终于又回到七玄大会。“明姑娘,你此番入谷,除了针对姥姥外,对昔日师门沦于匪徒之手,教门破败、道统危殆,难道不觉痛心么?”

明栈雪“噗哧”一声,娇媚地瞪他一眼,努努小嘴道:“你不只长大了,心思也学坏啦。你想让我帮你对付鬼先生,是不?”

耿照笑道:“能得明姑娘臂助,胜师百万啊!”

“嘴贫!”

女郎笑啐一口,轻舒柳腰,娇慵无那。“你别忘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狐异门的余孽攻破冷炉谷,我还嫌他们温呑无能,连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也不会,教他们都来不及啦,何必把朋友变成敌人?”

耿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明姑娘这话,有两处不对。第一,你决计不是他们的朋友,一旦行踪暴露,鬼先生不会问你与天罗香恩怨几何,如孟代使那样,才是他们理想中对明姑娘的处置。他们有无能耐是一回事,用心若此,明姑娘不会想交这样的朋友。”

明栈雪听得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彷佛很享受这种“我的男人眞不错”的丰收愉庆之感,虽一个字没说,眼里那种既满意又欣喜、偏偏又极力忍着,不教泄露心思的模样,让耿照打心底觉得她可爱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确定她俩不会是敌人。

他定了定神,续道:“鬼先生的目标是混一七玄,所有能提供助力的人,他都不惜代价威胁笼络,纳于麾下。明姑娘做不了其部属,可姥姥未必,横竖冷炉谷已陷于敌手,不从则沦为阶下囚;选择合作,便是新主的侧近军师,眞能一统七玄的话,所得还在死守天罗香一脉之上。该怎么选择,答案昭然若揭。

“要这样的话,鬼先生和姥姥便是一边的了,明姑娘不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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