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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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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可能会找你的。”
“嗯,为什么事找我?”他一直闭口不说家里的事,却在这个当口提起来,想必也是跟庄瑶方才说的话有关。萧挽缘想了想,见他低着头不肯说话,便猜测道:“是为了见江南织造的事么?”
庾睦依旧沉默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萧挽缘见不得他在心里纠葛,到底是牵着坐了回去,倒了杯茶递给他:“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萧江愿,你有什么话,尽管和我直说就是了。”
“我……我姨母可能会拿着我爹的事,缠着你跟她们做绸缎的生意。”庾睦咬了咬牙,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兀自低着头解释道:“去年你还不管事,她们都只当你还病着,可……今年你要是跟着去拜会织造,她们……说不定就要来纠缠你了……”
“唔,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叫你难受得这样,”萧挽缘伸手握住他的手,把他死死捏着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来,见他掌心都掐红了一块,不免有些嗔怪地责备:“把手都掐出血印子来了,不疼么?”
庾睦呆了一下,很快便摇了摇头,萧挽缘只得无奈地拿了热帕子替他擦手,扶着他坐下了,才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下:“不过就是来打秋风的么,给她们点无关紧要的生意,让她们得些甜头好了。”
“可是她们……”
“她们待你不好,是么?”庾睦急着要开口,萧挽缘却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坐在自己怀里:“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以前的萧江愿了……她从小就认识你,见过那么许多样子的你……”
“妻主……”
庾睦一愣,被她的话题带得走神了片刻,萧挽缘这才低下头来亲他:“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样子吧……我不知道的那些时候。”
“我爹……是我娘有一回出门做买卖,从外头带回去的……进门才半年,就有了我……家里几个姨母都在背后说过闲话,我娘明知道我爹只跟过她一人,她明知道的……可还是、还是疏远他,兴致好的时候才上爹那儿去……”
庾睦沉默了片刻,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开了口,说的虽含蓄,萧挽缘倒也听明白了大概,心道这女人可真够无耻的,明明是自己忍耐不住,先上车后补票了,本来就够对不起人家父子的了,居然还因为流言的压力就当真疏远他们,实在是枉为□人母。
再想到庾睦这时候说得简单,可当时的日子绝没有这么轻松,也不由得替他心疼委屈,手上紧了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温言道:“后来呢?你怎么遇上萧江愿的呢……”
“后来我爹又生了个女儿,娘才对我们又好一点,可是……妹妹生下来就有点体弱,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庾睦也顺应着往她怀里缩,反手抱住她,才低声道:“那算是娘的长女,不少有生意往来的人都来祭了,萧……大小姐,也是那时候才认识我的。”
萧挽缘点点头,轻轻顺着他的长发,心知往后去就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一段,再往后,恐怕就是庾睦出了事看不见东西,一直到被萧江愿娶进家门了。因此也不再接着问,见他伏在自己肩上不动,索性抱着他躺下去。
“你今天也累了,这些事儿咱们明天再接着说,好么?”
庾睦温顺地点点头,却意外地抱着她不肯放手,低声喃喃:“妻主……我不想见她们……”
“好,不想见就不见,”萧挽缘一向并不愿勉强他,更何况庾睦和他几个姨母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自然点了头答应,伸手摸摸他微隆的小腹:“就说你怀着孩子,身子骨不强健,不耐烦见客人。”
“嗯。”庾睦似是放下心来,舒心地点了头,才仰着脸笑了笑:“妻主……今天林相公来看我,我能看出来他穿的是青色的衣服了。”
见他微仰着脸,似是等着自己表扬的模样,萧挽缘不由也笑了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亲:“等元宵的时候,我放灯给你看。”
第四十三章 又一年
正如庾睦担心的那样,得到萧江愿重回店铺,还将跟着萧柏青拜会织造的消息,才刚到正月,庾家的现任当家人就开始频频往萧家“串门”了,却是连着两次在萧家扑了空之后,才知道萧家大小姐近日根本不住在府中。
庾秀自诩跟萧家小姐姑爷十分亲近,却连这两人住在何处都不知道,这一来自然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想向庄瑶打听两人的住处,谁料庄瑶根本懒得出来相见,只吩咐了管家出来寒暄打发几句,有用的话半句也没有。
萧挽缘并不知道这边的事,却也是得益于庄瑶的举动,和庾睦两人过了个安生年。既不用去店里“做功课”,也不用应付来往的“客人”,只关了门一心一意地陪着夫郎和未出世的孩子自在逍遥。
想想去年这时候她还和庾睦两人互相试探,互相摸索着心思,朝夕相处了一年,却能心意相通至此,不由也觉得甜蜜非常。见庾睦还躺着身边睡得沉,便忍着笑意在他面上亲了一下:“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庾睦本就因怀着孩子有些嗜睡,前一夜又执意要支撑着和她一起守了岁,这会儿便睡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要翻身睡过去。萧挽缘失笑地摇头,要是平常,自然就放他继续睡了,逢着年初一却不肯放纵,半扶半饱地让他坐了起来,笑着揉了揉他的脸,捏着声音学着儿童闹钟的声音道:“布谷,布谷,懒虫起床啦。”
“唔……妻主……”庾睦迷迷瞪瞪地张了张眼,伸手便环住了她的脖子,习惯性地把自己凑了上去,像是要确认刚才那个奇怪声音的来源:“好吵啊……”
“呵,你还敢嫌我吵,”萧挽缘爱怜地抱紧他以免他摔下去,一边朗声笑起来:“好了,不闹了。快起来,咱们吃过早饭去林清华家拜年。要是还困,等拜了年再回来睡……”
庾睦神智还有点迷糊,呢喃着“嗯”了一声,隔了片刻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不由有点尴尬,面上也压不住地红了起来。飞快从萧挽缘手中接过自己的衣物穿戴好,便要爬起来。
萧挽缘笑笑,顺手把他揽到怀里:“这会儿才知道不好意思哪……”
“妻主……”
“好了,饶了你这一回。”
见他当真红透了脸,萧挽缘便不再闹他,也不叫锦心进来,只和他简单吃了早饭,牵着他上对门去拜年。林清华是个极讲究的人,在这里住了大半年,院子里外便已经养了不少花草,虽是早春,却也有几朵腊梅开在枝头,横添了一缕暗香。
才走到树下,庾睦便极敏感地停顿了一下,眯着眼扬起笑来:“妻主……咱们也种些梅花吧。”
“好啊,一会儿咱们从这儿顺一枝回去,要是种的好,说不准明年也就能开花,”萧挽缘一手扶着他,见他面上藏不住的艳羡,也不免心生遗憾,林清华和她夫郎能在这儿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他们俩,却是总有一天还要回到萧家去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萧挽缘才伸手敲门,立在门口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应门,不禁转向庾睦疑道:“都这个点儿了,他们俩不会是还没起来吧?”
庾睦先也是不解地摇头,萧挽缘刚要张口,他却又顿住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地伸手去摸索她的位置,压低了声急道:“妻主,咱们回去吧。”
“啊?哦,那就回去吧,”既对方不在家,这个年自然是拜不成,萧挽缘应了一声便引着他转身往回走,谁料身后的门却“咿呀”一声开了,林清华满面疲惫地站在门口,见到他们俩,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呃……新年好啊……”
萧挽缘下意识地张口说了这么一句拜年的话,见她面上绷得跟块石头似的,也不知该不该问她出了什么事,正在左右为难的当口,却听林清华张了口:“出去喝杯酒吧?”
“喝酒?”
萧挽缘一呆,随即听到屋中压抑不住的低泣,这才真正惊住了。她跟林清华夫妻两人相识虽不到一年,却是知道林清华待她夫郎一贯是极好的,更何况林相公身子不好,林清华对他从来都是照料备至,生怕他有哪儿不舒坦。甚至林清华离乡背井的缘故,虽没有明说过,萧挽缘也能猜得到,多半是为了她夫郎。
此刻见林清华竟对屋里的人不管不顾,还要约着她出去喝酒,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不对。庾睦面上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被她握着的手不停地动来动去,终于耐不住从她手心里挣出来:“妻主,我……我去看看林相公吧……”
“那你去吧,自己当心点,等会儿我来接你,”见林清华既不答应也不反对,萧挽缘也只得自己做了主,点点头把庾睦送到屋子门口,看着他走进去坐下来,才朝林清华摊了摊手:“走吧,这会儿哪还有酒馆开着门啊,干脆上我家去喝酒吧。”
她一边说着就转了身,林清华也默默跟了上去。萧挽缘一边推门进屋,一边吩咐锦心烫些酒来。也不去管林清华在想什么,径自拖着她坐了下来:“林大夫,我家可就只有这么两坛子酒,你就是要借酒消愁也得悠着点喝。”
林清华显然是心情极不好,根本不理会她的打趣,自顾自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就一连喝了三碗。萧挽缘默默地陪着喝了几口,见她还要接着喝,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
“喝醉了我就把你扔回对门去……要是撒起酒疯来,也不知道你夫郎一个人能不能制得住你……”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清华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再端起碗来。萧挽缘颇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道我可不就是做这一行的么,都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体了,还得兼职给人做情感顾问。
“他的心太重了……”林清华虽有些愤愤的,却还是张了口,又懊悔又气愤地捶了捶桌子:“我都快要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了。我从家里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么,他怎么还那么拧?!”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他最近身体好了很多,比在家里的时候开朗了么?”见她说得没头没尾,萧挽缘也只得连猜带蒙:“你做什么惹他瞎想的事了?还是有什么误会?”
“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了给他收着,好叫他别那么重的心思,”林清华痛苦地摇头:“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不在乎。他回回都答应得好好的,一眨眼就又跟自己磕上了……他那个样子,我真的是瞧不下去……”
萧挽缘之前也听说过,林清华的夫郎连着两回怀着孩子又掉了,如今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在林家的时候,病得几乎是奄奄一息了,林清华才摸清楚他的病大多是心病。
“林家的那点家底,我全都可以不要,我们两个就这么过一世有什么不好的?”林清华不住摇头,说话间又忍不住灌了自己一碗酒:“要是实在想要个孩子,我们就收养一个。他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唔……为这个……”
“这到底有什么值他这个样子呢,见天地拿着这个事自己跟自己打擂台,平常就瞎琢磨,昨天晚上喝了几口酒才倒腾出真话来,就又吐了血。他这个样子,我……这日子要怎么过……”
“吓,吐了血?”萧挽缘一惊,劈手夺过了她手上的酒坛:“那你还跟他闹,这一来,他不得更添了心思么?方才听着像是……哭了吧……”
“我……我见不得、实在是见不得了……”
“见不得你也得见啊,”萧挽缘原以为两人只是闹了别扭,现下知道竟然是这么回事,心里也替她难过起来,却还是理智地往外推她:“那你还想不想跟他过了?”
林清华甩开她的手,眼眶已经有点红:“你说呢?我想不想和他过,你说我想不想?!”
“既然还想在一起,那你这算怎么回事?心里难受就把他一个人丢着……你也知道他心重,不想想他这会儿什么感受?”虽然被她甩开了,萧挽缘也并不以为忤,只把他送到门口:“他说不通,你就再换个法子说,他心里别着,你就想法子给他顺过来。你不是医仙么,他心里有多少伤,你给他上多少药。一年两年不成,五年十年还不成么?”
林清华摇头,却也没再推开她,只叹了口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庾睦的性子比他消停多了……”
“呵,咱们啊,是这山瞧着那山好,”萧挽缘笑着摇头:“就方才,我和庾睦还嫉妒你们逍遥快活呢。”
林清华回了家,庾睦自然就跟着萧挽缘走了,临出门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萧挽缘不知他和林清华的夫郎说了什么,见他一脸的放心不下,只好伸手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好了,咱们回去吧。”
“妻主……刚刚,林相公什么都不肯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掉眼泪……你说,林相公这么喜欢林大夫,林大夫为什么事要和他那样置气……”
“咱不琢磨这个事儿了,啊?”
“妻主?”
庾睦一愣,不解地抬头,眯着眼看她。萧挽缘不由自主地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谁的感情路都不是一帆风顺,又何必拿林清华和她夫郎的坎坷来让他难受。
第四十四章 感同身受
好好儿一个新年,因着林清华夫妻两人的事,过得倒是有些闷闷的。庾睦虽没有再追问,但他本身就极敏感,跟林清华夫妻又算得相熟,自然能感受到一些情绪。见萧挽缘不愿细说,便点了点头,沉默着靠在她肩上。
萧挽缘只低了头在他额上亲了亲,便伸手环在他日渐粗拙的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多吃饭少思虑,多睡觉少操心……”
庾睦原先还温温顺顺地靠着她,听了这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眉宇间的一点感伤也换过了笑意。喃喃道:“那不成了废人……”
“嗯,废人也有我养着你呢,怕什么?”萧挽缘也乐,搂着他到一边坐了:“大过年的,本就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愁眉苦脸的我可不喜欢……”
“妻主……”
庾睦微红着脸,却是凑上来亲了亲她。萧挽缘自然惊喜十分,拉着他加深了这个吻,直把人弄得面红耳赤了才肯放开,推着他到一边坐下了,自己进进出出地忙活起来。
庾睦不解地侧耳听了一会儿,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妻主,你要做什么?”
“包饺子啊,过年不是要吃饺子的么?”
萧挽缘手上忙活着往面粉里和水,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听得身后一阵窸窣,才忙回过头去,见他要起身过来,才连忙急着阻拦:“哎哎,说话就说话,你起来干什么呢?不是让你在那儿好好坐着嘛?”
“可……可是,这种事……”庾睦有点迟疑,偏着头眯着眼,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终于微微咬了咬唇:“妻主……这种事,不是女、女子该做的……我、我去叫锦心来做吧。”
他犹豫再三才说出这一句话,眼里蒙蒙的一层,却已经极力掩饰,却还能看出不甘。萧挽缘见状,也不由有些好笑,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怎么了?自个儿跟锦心吃醋呢?”
庾睦咬着唇不言不语,不知怎么竟有点委屈,微微扶着腰靠上来,才摇了头,轻声道:“要是我能做……就好了……”
这种事,本就该是家中的主夫来做的吧。他……才是妻主的主夫……
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看不见的日子,可是,这一刻却忍不住莫名涌起来的委屈,要是他能够看得见,能够为家人做一顿饺子……
萧挽缘一愣,也不顾手上还沾着面粉,便摸上了他的脸:“真是个呆子,你要不累呢,咱们就一起包……”
“啊?”
“啊什么?过来给你妻主我搭把手,”萧挽缘给他擦了手,便把和好的面团放到他手上,轻笑道:“喏,揪下来,揉成圆的,再按扁,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庾睦呆站了一会儿,明显地红了眼眶,咽着声说了一句“好”,就忙忙地背过身去。萧挽缘也不说穿,只拍拍他的手,笑着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两人一起上阵,自然比原先快了许多,只是萧挽缘包饺子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庾睦按面团的速度,有心让他停下来歇会儿,又怕他多想,只得手忙脚乱地加快手上的动作。然而只隔了一会儿,庾睦手上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仿佛是在配合着萧挽缘的速度,隔一会儿才递过去一张压得圆圆的面皮。
萧挽缘略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若有所觉地朝自己笑了笑,白皙的面容上还沾着面粉,却一瞬间让人失了神:“庾睦……累么?”
“啊?”庾睦一愣,很快摇头,嘴角勾起了明显的弧度:“不累。”
“傻子,我是说,对着我,可以不用这么累,花这么多的心思琢磨我的需求,你怎么样都好……”萧挽缘怜惜地擦了手,抹去他颊上沾着的一点面粉,柔和了声音:“觉得怎么舒坦就怎么样,让我来配合你……”
捧在手心的笑颜微微一僵,很快又灿烂起来。庾睦不再说话,只专心做萧挽缘分派给他的事。待两人说说笑笑地包好了饺子,外头也黑了下来。城中各处都开始有烟花炮竹的声音,一时间便显得热热闹闹。
锦心煮好了饺子,便极知进退地打算退回自己屋里。萧挽缘朝他笑笑:“多谢。”
“小姐,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小姐要是于心不忍,不如把给我的红包包厚一些,”锦心莞尔:“不打扰小姐和少相公了。”
萧挽缘也自失笑,她原本不喜欢锦心的算计,这时候倒是十分欣赏他的这份通透。见他一弯腰退了出去,便笑着扶庾睦在一边坐了,拉着他的手指点桌上碗碟的位置。
“妻主……你……喜欢锦心这样的性子么?”
“唔,还成吧,”萧挽缘见他偏着头,有些不解的模样,不由有点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喜欢聪明人,前提是……他别总想着爬上我的床……不过,你例外。”
庾睦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由红透了脸,连送到嘴边的饺子也掉进了盘中。萧挽缘见他猛然别开的眼里竟有点湿润,也觉得这玩笑对于深受“三从四德”教育的男人来说过头了点,连忙压住了笑意:“哎,别生气,是我无礼了,再不开这种玩笑了……好么?”
“妻主……”
“嗯,”萧挽缘一边答应,一边重新舀了一只饺子,蘸了醋送到他唇边:“哪,忙活了半天,都还没吃上呢,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两人笑闹一阵,牵着手在屋外看了一会儿烟花,庾睦便开始连连揉眼睛。萧挽缘却抓了他的手阻止:“不能揉,有哪儿不舒服么?”
被她抓住了手,庾睦却也不挣扎,眨了眨眼,面上竟显出一点顽皮:“困了。”
萧挽缘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笑容一停,瞧着他的面容在烟火下忽明忽暗,雾蒙蒙的眼中却似时时有星光闪烁。心头一震,已经下意识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对着别人你可不许这么招人啊……”
正月还没过到一半,庾睦腹中的孩子便像是也得了春日的讯号,竟开始在他腹中动手动脚了。萧挽缘第一次摸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孩子似乎的确是有四个多月了。
庾睦也极为新奇,他虽不是第一次有孩子,却也是头一回感受到胎动。张着唇呆呆地坐了许久,才止不住地咧着嘴笑起来,喊了两声“妻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笑。
“别这么乐呵,等他往后闹腾起来,可有得你受的,”林清华瞧着夫妻两人乐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不由撇嘴,问道:“最近眼睛怎么样?”
“还跟年前差不多,能看得见一点……”
庾睦老老实实地回答着,下意识地转开眼找寻萧挽缘的身影。萧挽缘会意地坐到他身边,见林清华皱紧了眉,不由心里一紧,声音却还维持着原先的笑意盎然,只朝庾睦笑问道:“坐了老半天了,要不要进去歇会儿?”
接到她丢过来的眼神,林清华也了然地点了点头:“嗯,你如今不能操劳,为孩子好,的确应该多休息。”
听到对孩子好,庾睦也不再坚持,让萧挽缘扶到屋里,便温顺地合上了眼,萧挽缘低头亲亲他,正要说话,却被他抓住了手。
“妻主……就算眼睛好不了,我也要这个孩子……”
“嗯?”萧挽缘一惊,直觉他的手凉凉的,忙摇头:“胡说,整天地瞎想什么呢?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庾睦没再反驳,牵着唇笑着点点头,便乖乖缩进被窝,甚至还伸出手朝她挥了挥:“林大夫还等你呢,快出去吧。”
他笑得十分惬意,一时之间,萧挽缘竟有点恍惚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走到外间,见林清华皱眉坐着写药方,才回转了神思,紧张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
“没有原先想的那么好……”林清华摇摇头,略略压低了声音:“要是按着预计的……他这会儿应该能瞧得见茶碟杯盏这么小的物件了。不过我看他,似乎连椅子在哪儿都只能勉强看得到。”
“嗯……所以说?”
“所以说,恐怕只能这样了……”林清华叹了一声,极难得地有了点歉然的意味:“或许,等孩子生下来,能再稍微好一点……不过,你也别太指望……”
萧挽缘心里一痛,想起庾睦方才轻轻浅浅的笑容,喉间便像是堵了什么,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机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
“好像是猜到了,”萧挽缘既无奈又骄傲,朝林清华笑了笑:“他虽然瞧不清东西,心里却比谁都明透……呵呵,不管怎么样,多谢你……对了,林相公这些天可好点了?”
林清华低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萧挽缘惦记着庾睦,知道她夫郎没什么大碍,便也不再追问细节。把她送到门口。挑起了帘子,却忽然不想踏进里屋。
缩了手,索性闭上眼,摸索着在屋里走了几步。
左边是桌子,桌上有笔墨纸砚,和散乱堆着的几本账册,然后是大门……右边是两把雕花松木椅子,因为庾睦喜欢,特地从家里带过来的……再往右呢……是一只小书架,边上似乎还有一只官窑的长颈青瓷花瓶……
明明都能想得出来,然而摸索着走到书架旁,却还是几次三番磕磕碰碰,庾睦他……又在这里磕碰了多少次呢……
第四十五章 突如其来
林清华的诊断,萧挽缘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庾睦。庾睦却也像是全然忘了这件事,每日里只安安心心的和她过“两口之家”的小日子。对家里忽然间铺上的厚绒毯子也只是暖暖一笑。
萧挽缘依旧记得他先前说过不愿见母家亲戚的事,虽随着萧柏青一道去了江南织造府上,又和萧柏青一起见了苏州城中各家商行主事,却并不曾刻意照顾庾家。待把萧柏青恭恭敬敬送上萧家的马车:“娘,等孩子出生,我们就尽快搬回去住。”
“既然你喜欢在外面住,多住些时日也未尝不可,家里的事,暂时还不用你操心,”萧柏青却只是笑笑,轻描淡写道:“等孩子出生,记得抱回来,让你爷爷瞧瞧。”
萧挽缘还在思量她话里的意味,萧柏青却已经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妇回府。萧挽缘愣愣站了半晌,也只能大略琢磨出她的话外音,似乎是要她在外面多待些时日。而所谓“家中的事”,难道是指大房和二房的纠缠?
走了一路尚未完全想通,一脚踏进家门,忙把帘子放了下来,以免外头冷风灌进来。再转眼去瞧,庾睦竟靠坐在书桌边等她,这会儿听得动静,已经笑着站了起来。
“唔,这么冷的天呢,等我做什么?”
“想等妻主回来……”
庾睦笑着走了几步,萧挽缘见他扶着腰走得摇摇摆摆,连忙迎了上去,把他扯进怀里,心里的疑惑也暂时抛开了去,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揉了揉:“我今儿瞧见你姨母了……”
“哦……”庾睦似是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才迟疑着抓了她的手:“妻主要是不想见她……可以不要理会她的。反正……我、我也说过,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去了的。”
他微微咬着唇,萧挽缘仔细想了一遍,在自己“替代”了萧江愿后,并没有听他提过这件事,那这些话和这些事,显然是“旧怨”了。因此也并不追问,只把他抱了起来:“不是说了要少操心嘛,你啊,怎么就是个闲不下心思的主呢?”
庾睦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多说,待她把萧柏青对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怀里安安静静的人才讶异地抬了头:“真的?”
“嗯,”萧挽缘这时候倒是想通了,既然是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们上一辈去解决好了,她何必操这个心去多管闲事?
毕竟姜是老的辣,萧柏青执掌萧家的生意多年,见多识广,关键时候更是绝不会手软,庄瑶又是“后院斗争”的“高手”,他们两人既然出手了,总不见得斗不过二房。退一万步说,就算萧柏青不能扳倒二房,也不过是把家产分一半给他们罢了。在她眼里,也实在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我想过了,父母之命不可违嘛,咱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好了,”萧挽缘眯着眼笑了笑,揽紧了怀里的男人:“最好能住个三年五载的,再舒坦不过了。”
“嗯,好啊……”
庾睦因为伏在她怀里的姿势,笑声便有些闷闷的,却也听得出很欢喜,蹭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摆好手脚,颇为主动地环住她的腰。
萧挽缘俯身亲他,眼里的温柔慢慢溢出来:“庾睦……我爱你……”
“妻、妻主?”庾睦涨红了脸,嘴唇抖了抖,终于嗫嚅着回应:“我、我也爱……妻主……”
“傻木头,我知道的,”萧挽缘见他面上憋得通红,不由又是好笑又是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几天都没出太阳,阴冷得很,你就穿这么点,也不知道早点歇着……”
“屋里又不冷的……”
“嗯?你还有理了?”
萧挽缘把他拦腰抱了起来,正要在说话,却蓦然皱紧了眉,抵挡忽如其来的晕眩。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还记得手上尚且抱着庾睦,用力咬了咬唇,趁着手上还有力,忙把他放到了床上。
庾睦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时也吓得呆了呆,感觉到她的手搭在自己脸上,才醒过神来,急切地伸手握牢了她的手指:“你怎么了?妻主……”
他方才以为她是绊到了什么,才会走得不稳,这会儿许久都听不到她的回话,才恍然觉出不对劲来,颤着手探到她脸上,声音里已渐渐带了哽咽:“妻主……你不要吓、吓我,你和我说话……”
庾睦一边唤她,一边眯着眼,急着想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她的情况,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层轮廓。眼里终于抑不住地滚出泪来。
“妻主……求你说句话……我看不见,看不见啊……”
萧挽缘听着他一声声地唤着自己,只想伸手好好抱住他,却怎么也动不了,漫说举起手臂,就是连一根手指,也是挪动不开。开口安慰,也是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眼看庾睦难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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