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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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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雪,接天联地,白茫茫,无止尽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轻软的六出冰花飘飘摇摇的飞落,落在百里屠苏的脸上身上,接触到他身上的热气瞬间化为水滴,又因为寒风吹拂而凝结,不多时,便给这黑衣少年的全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青霜。
天寒地冻,万里飞雪,视线所及之处,天地仿佛重归白色混沌,四野茫茫,除了雪还是雪,别无其它。
百里屠苏就这样躺在大雪中的旷野里。他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已经冻僵了的尸体。
甚至他脸色苍白,嘴唇和指尖也像冻死的死尸一样,变成了不祥的青紫色。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仍是活着的。
是的,他还活着。
即使因为不知道已经在雪地里昏迷了多久,浑身早已冰冻僵硬,像一个真正的死人一样失去了知觉,他体内的血液依旧在流动,口鼻仍然能呼吸。
张开眼睛,能看见从天而降,细细密密的飞雪。
侧耳静听,能听见呼啸而过,呜呜嘤嘤的风声。
手掌按在胸口,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脏平稳有力的搏动,一下、一下、一下……
一片雪花悄然坠落,轻轻吻上他的眼睑。冰清凉而绵软的吻,在人体温热的包围下化成水珠,堪堪点缀在百里屠苏如扇的睫毛上,恍如泪珠。
恍如风晴雪的眼泪。
百里屠苏神思一恍,眨了眨眼睛。
水珠从眼角滑下。
最后的那一眼,风晴雪无声落泪的悲伤容颜宛在。
……为什么……他没有化为荒魂……
……为什么……他还能再次醒来……
……太子长琴……欧阳少恭……方兰生……风晴雪……襄铃……红玉……尹千觞……韩云溪……百里屠苏……
前尘如梦,亦或者,此刻仍在梦中?
雪片零落,风声未歇。
雪将住,风未定,荒野里一辆马车自北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这是一辆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车厢的装饰虽然不华美,却打造的十分结实,经得起长途跋涉。前头拉车的两匹花马,虽然不是顶尖的骏马,但也是脚力强劲,日行千里的良驹。
这样的马车,每日在管道上就算遇不到七八架,也能遇到五六架,既不会显眼得惹人垂涎,也不会寒碜得令人侧目。
赶车的车夫是一名满面虬髯的大汉,体格健壮,目光宛如鹫鹰般锐利。
他敏锐而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就像一只忠心耿耿的恶犬,守护着这架马车。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在守护马车里的人。
“吁————”
赶车的大汉猛然大喝一声,勒住马车。
车厢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口音。
“发生何事?”
听语气,说话的男子已经不年轻了。平平淡淡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历经了万水千山,看惯云卷云舒,带着一种经过洗练的澄明的沧桑。
但是,他的声音又是鲜活的。仿佛三月熏风吹动才抽芽的嫩柳,温柔又灵动,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听见男子的声音的一刹那,虬髯大汉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而忠诚起来。明知道坐在车厢里的男子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他还是选择了最谦恭的姿态,用最恭敬最轻柔的口吻回答道:“少爷,前面的雪地里躺着一个人。”
李寻欢推开车门,跳下马车。铁传甲跟随在他身后,就像一条忠犬跟随着主人。
他们走向那个倒在雪地里身影。
那人竟还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黑衣,容貌极其俊秀,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仍旧能从那眉目里看出几分坚毅孤傲。那英挺的眉峰之间却又偏偏生了一点殷红的朱砂记,衬着少年的容颜,宛如白雪红梅。
他不知已在这荒郊野外的雪地中躺了多久,身上已经结上了不算薄的一层冰霜。
李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大雪弥漫,一个少年竟然独自躺在这荒野里,他一定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说着,他蹲□,伸手探了探少年的心口和鼻息。
令他感到欣喜的是,少年的脉搏虽然微弱,却仍一息尚存。
“传甲,过来帮我一把。”
“是,少爷。”
铁传甲依言走过去,帮着他的少爷,小心翼翼的把雪地里冻僵的少年搬到了马车上。
虽然他心里想着,这个陌生少年底细不明,又莫名其妙的独自一人倒在雪地里,只怕背后也是有些故事的。
有故事,意味着有麻烦。
而现在少爷救了这个少年,是不是就意味着,少爷已经惹上了这些未知的麻烦。
麻烦麻烦麻烦!
但是,纵使心里再觉得不妥,铁传甲还是按照他的少爷的吩咐,拿来了棉被,在车厢里又加了几个火盆,然后退出车厢,坐回自己的位子,重新架起马车。
一条合格的狗,是不应该质疑主人的决定的。不论这条狗是忠犬还是恶犬。
铁传甲心里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明确。
他,是少爷身边最忠诚的一条恶犬。
铁传甲有生之年,绝不会质疑或者反对少爷的任何决定。
为了少爷,死又何妨。
百里屠苏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未着寸缕,正裹在一床柔软温暖的厚实棉被里。
四周不大的空间,身下隔着褥子穿来的阵阵清晰的震动,使他判断出自己现在是在一架马车里。
车厢里很暖,恍如阳春三月。百里屠苏眼尖的看见车厢角落里安置的几个火盆,心中逐渐清明。
不是梦。
他真的曾经躺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独自一个人的,静静的躺着。
他没有死,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化为荒魂。
他的身边没有焚寂,没有阿翔,没有悭臾,没有风晴雪。
有的,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上,只能看到侧脸,却能发现男人已经不算年轻了。但是,百里屠苏直觉的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诚恳,很容易讨人喜欢的男人。
一如初见时尚未摘下面具的谦谦君子欧阳少恭。
男人在雕刻。他一手握着一把锋锐的小刀,另一只手握着一块坚实的松木,他的手法精纯而熟练。在他纯熟的手法下,松木渐渐凸显出一个女人的人像。人像的线条柔和而优美,仿佛被雕刻者赋予了生命和灵魂,下一刻便要幻化出有血有肉的躯体。
百里屠苏略动了动,男人已转头看了过来,眼眸柔亮如春水。
男人脸上漾起浅浅的微笑,仿佛微风拂新草般舒服。他对百里屠苏道:“你醒了,你已睡了一天一夜。”
百里屠苏正要开口,男人却已经站起了身。
“如此交谈多有不便。你的衣服已经烘干了,你不妨先起身更衣,稍后说话不迟。”
说完,男人为了避免尴尬,转身走出车外,细心的掩上了车门。
雪将停,风不止。
换好衣服的百里屠苏推开车门,夹杂着雪片的如刀冷风顿时迎面割来。
他跳下车,雕刻木头的男人就站在马车附近。他的身边,铁塔般伫立着一个黑衣黑甲的虬髯大汉。
男人本来低头注视着脚下的雪原,听见动静,视线落到百里屠苏身上的时候,原本就明亮的目光顿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百里屠苏不禁皱眉。
他与这男子素未谋面,缘何对方要露出这种一见如故的神情,实在颇令人不解。
对方却是无从得知他的想法,男人招手唤他过去,指着雪地上,两列车辙一侧的一行足印,叹息般喃喃道:“这种天气,想不到竟还有人要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百里屠苏默然不语。
男人看着他,道:“你可知道,我原本以为,你也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百里屠苏愣了一下。男人不等他接话,径自说道:“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你很孤独,但绝不会是一个可怜的人。”
百里屠苏道:“为何?”
男人笑道:“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从你的眼神里,我看见了寂寞、忧愁,也看见了信赖、希望。你一定有一些很好的朋友,他们全心全意的信赖你,而你也同样的信任着他们。”
百里屠苏陷入沉默。
男人的话令他想起了翻云寨,想起了雾灵山涧,想起了琴川、桃花谷、天墉城……想起了阿翔、方兰生、风晴雪、襄铃、红玉、尹千觞……想起了那段纵横江湖,游历四海的日子。
百里屠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又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一想到这些人,想到这些曾经生死与共患难的朋友,想到他们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他们终有重聚的一天,他就顿时有了面对一切未知的勇气。
百里屠苏想,他懂得男人话里的意思。
拥有这样一群好友,实在胜过拥有全世界的宝藏。拥有这样宝贵友谊的人,纵使外表头无片瓦,孤身天涯,在感情上却富可敌国,羡煞公侯。
百里屠苏陷入沉思的时候,男人默默的伫立在一旁,细心的观察他脸上那怕最细微的波动。
他已经将这个奇异的少年当做了朋友,关心新朋友的情绪,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么。
因此,当百里屠苏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见的便是男人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男人道:“在下李寻欢。”
百里屠苏道:“百里屠苏。复姓百里,取屠苏之意。”
李寻欢笑道:“好名字。屠苏,屠苏。你可知我生平最是爱贪那杯中物,你这名字可当真对了我的胃口。”
百里屠苏道:“不敢当。屠苏斗胆,还有些疑问想请教先生。野外天寒雪冷,先生衣着单薄,不如进马车详谈如何?”
李寻欢点头道:“是极,是极。李某今日又交到一个新朋友,怎能不把酒言欢。屠苏,你这次可得好好陪我喝个痛快。”
2、第二章 。。。
第二章
百里屠苏自幼长于昆仑八派之一的天墉城,专心习剑,修心敛性,不重口腹之欲,平日所食多为简单的素菜,饮用清水。便是在那段众人一起行走江湖的日子,身边虽有一个嗜酒如命的尹千觞,百里屠苏亦是严于律己,与那忘忧君秋毫无犯。
因此当李寻欢拿出美酒邀他共饮之时,百里屠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李寻欢摇头笑叹道:“也罢,今日这美酒可就要便宜李某了。”
他一边说,一边执起酒瓶,他大口喝着酒,也大声的咳嗽起来,咳嗽混合着酒液流入喉咙,进入腹中。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正在焚烧他的肉体和灵魂。
百里屠苏皱眉道:“我看先生咳嗽不止,形体消瘦,神情疲倦,面色不华,似有隐疾在身。我虽不懂医术,却也听人说过,患疾之人不宜饮酒。”
李寻欢放下手中空瓶,以衣袖拭去嘴角残酒,咳嗽了两声,叹道:“屠苏虽此话言之有理,却不知戒酒才是真要了李某的命了。……不说这些,屠苏心中不是有话要问李某?”
百里屠苏见李寻欢不愿多言,便也不再追问。况且,他此时心中也的确急于知道,那日悭臾将他与风晴雪带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百里屠苏想了想,问道:“请问先生,此处为何地?”
李寻欢道:“此地乃塞外同往关内的官道半途,野地荒天,哪里去找确切的地名。”
百里屠苏道:“那么先生可知道,此地距离昆仑山大约多远?”
李寻欢摇头道:“昆仑山?恕李某孤陋寡闻,屠苏所说的这座山,李某从未听说过。”
百里屠苏皱起眉头:“先生此话当真?”
要知道,昆仑山虽地处中原之外,却并非别种泛泛山川可相媲美。昆仑山钟灵毓秀,乃清气所钟,是天下清正之气最为聚合之所。而其上的昆仑八派更是赫赫有名。凡人即使不信修仙之道,但提起昆仑山,却鲜少有不知道的。
百里屠苏心头泛起不妙的预感,又随即询问了琴川、安陆等中原较为著名的地方,孰料李寻欢皆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百里屠苏心中不安愈浓,问道:“先生,如今可是玄宗开元年间?”
李寻欢摇头道:“李某虽久未踏足中原,却也知道,如今的年号,绝非屠苏所言。”
百里屠苏骤然沉默。
他少时也曾在天墉城收藏的古籍里读到过有关时空转换方面的内容,却因兴趣平平只是稍加涉猎,不曾细看,却也记得书中曾提过时空乱流的爆发会将人卷入另一个是时空,这个时空可能是过去未来,也可能是一个与之前无关的完全陌生的地方。现如今他的情况,与书中的描写何其相似。
只可惜他专心剑道,于这些深奥术法上向来平平,即使勉强猜测出事情的起因,却也无法想出解决之道。况且与时间空间有关的术法,历来是修真者的禁忌,纵使是师傅亲临,遇到这种情况怕也只能束手无策。
眼看百里屠苏陷入思索,李寻欢也不去打扰他,握住小刀在手,从座椅下掏出一块上好的松木,熟门熟路的雕刻起来。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寂寞也更浓,幸好这里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比马蹄声轻得多,但是李寻欢听见了,百里屠苏也听见了。
李寻欢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期待。
百里屠苏见了,忍不住问道:“是你认识的人?”
李寻欢摇了摇头,嘴角却愉快的向上扬起:“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的确是在等他。”
他看向百里屠苏,道:“其实,这个人,你比我更应该认识。”
百里屠苏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沉静如水,叫人看不出情绪。
李寻欢道:“我说你应该认识他,是因为他跟你很像。但是你比他幸运得多。”
百里屠苏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了李寻欢的那句“孤独可怜”。
他低声道:“是他。”
李寻欢点头笑道:“是他。”
他掀起了那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窗户。
他们立刻看见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孤独的人影。
这个人走得很慢,但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铃马嘶声,但绝不回头。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他的人像是铁打的,让人只看一眼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人屈服。
百里屠苏忽然叹了口气。
李寻欢听见了,了然的回过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一句话说错了,你觉得自己和他一点也不像,对不对?”
百里屠苏道:“……我不如他。”
李寻欢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越看着他,就越发现他倔强、冷漠、坚强,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是对他自己。单就这一点,你的确不如他。但是反过来,又如何,不是他不如你呢。”
人的两条腿,走得再快也快不过马车。何况,少年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
马车赶到前面时,李寻欢作势要推开车门。
百里屠苏忽然道:“邀他同行,是你好心。他会拒绝。”
李寻欢愣了愣,旋即苦笑,道:“是我鲁莽了。”
一匹在雪地里独自行走的孤狼,怎么会随随便便接受出自陌生人的邀请,不论那人是好心或者恶意。
但他还是推开了车门。
李寻欢道:“天寒地冻,上来喝一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看了李寻欢一眼,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对方马车里传出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显然是不希望被少年听见。但是他却低估了少年的耳力。
那人道:“他不会喝。”
少年心里惊讶了一下,他刚刚的确是准备拒绝的。
但是忽然,少年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叛逆。
那人说他不会喝,他难道就要这样顺了他的意么!
那人说他不会答应,他偏就要答应。
因着心底憋着这股气,少年本就晶亮的大眼睛里的光芒越发耀眼起来。
他对李寻欢道:“我喝。”
李寻欢面上的讶异一闪而过,旋即笑道:“好。”
说是喝一口酒,少年站在雪地里,就着酒瓶,当真只喝了一口。
他将酒瓶还给李寻欢,道:“这一口酒,是我欠你的。”
李寻欢道:“我知道,这一口酒,你本不会喝。”
少年道:“没错。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这一口酒我先欠着,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好。有朝一日,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就请我喝一杯吧。”
少年瞪他一眼,道:“好,我请你。”然后又瞪了他身后虚掩的车门一眼,灼灼的目光像是要穿透车门,射向里面的人。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疾驰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坐回车里,对百里屠苏笑道:“你两次出言,皆是不希望我得罪他。可偏偏,你却罪他了。”
百里屠苏淡淡的看他一眼,并不开口。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上插的那柄剑了吗?”
少年腰上的那把剑,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萼,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这样的一把剑,在世人的眼里,至多算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若是真有人拿它当一柄剑来看,只怕会让周围的人笑掉大牙。
可是李寻欢没有笑,百里屠苏也没有笑。
甚至,百里屠苏眼里浮现出堪称严肃的神情,从唇间吐出两个字:“凶器。”
李寻欢叹了口气,喃喃道:“狼生以利爪尖牙捕杀猎物,这柄剑,便是他的爪,他的牙。”
李寻欢忽然道:“屠苏,你可也是用剑?”
百里屠苏点头道:“没错。可惜我的剑,在来这里之前丢失了。”
李寻欢道:“使剑之人失了宝剑,岂非画家盲了双目,乐师聋了双耳。可是这偏僻之地,上哪里找一把合用的剑。”
百里屠苏看他一眼,冷然道:“我自有办法,先生切勿过虑。”
一言不慎碰了个软钉子,李寻欢自知他又犯了那个多管闲事的毛病,苦笑着叹了口气,低头继续雕刻起人像来。
车轮辘辘,天黑之前,马车已经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小镇里唯一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李寻欢和百里屠苏踏进客栈,看见的就是这人来人往比肩继踵的拥闹场景。
生性十分喜静的百里屠苏不觉皱起眉峰,听到那店小二说客栈里已经住满,连一张空铺也没有了的时候,神色愈加不悦。
李寻欢示意他稍安勿躁,两人在这饭铺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一壶酒,一壶茶和几碟小菜。
百里屠苏倒了一杯茶,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急。”
李寻欢慢慢的喝着他的酒,咳嗽了两声,道:“屠苏,你要相信,这个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是不多的。”
很快,他的话就兑现了。那个名叫铁传甲的赶车大汉走了过来,站在李寻欢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经空出来,也已经打扫干净了,少爷和百里公子随时都可以休息。”
百里屠苏飞快的扫了李寻欢一眼,李寻欢朝他一笑,对铁传甲点了点头。
铁传甲忽然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间客栈里,像是刚押镖回来。领头的镖师是‘急风剑’诸葛雷。”
铁传甲口中的这些人名,百里屠苏自然是闻所未闻。本来依他的性子,也是不会对这些闲杂人等上心。但他看李寻欢好像认识这人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一看,百里屠苏发现,李寻欢虽然在跟他身后的人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客栈门口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百里屠苏自然明白他在等谁。
他听见李寻欢道:“一匹狼在雪地上走,后头没有追兵,前头没有猎物,他一定不肯走快,因为他觉得力气浪费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
百里屠苏道:“他可不是狼。”
拥有狼一样的习性,却比狼更具有智慧的少年,实在比狼可怕得多。
李寻欢没有接话,因为他此时又咳嗽了起来。
3、第三章 。。。
此时,三个人走进了客栈。他们高声谈笑,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百里屠苏不禁皱眉。
李寻欢忍了咳嗽,笑道:“那个胖子,便是‘急风剑’诸葛雷。”
二人说话间,那边三个人已然落座,叫上酒菜,大口大口吃喝起来。边喝酒,边大声的谈论他们这次的买卖,互相吹捧夸耀。
百里屠苏哂道:“巧言令色,粗鲁无文。如此之辈焉能担当大事。”
李寻欢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凝,目光如电般射向客栈的大门。
百里屠苏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
门口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两道细长的影子,像被风吹送的雪片般,迅速而轻捷的滑落进来。
当他们站定,客栈里的人才看清他们的长相。
这两个人显然是一对双胞胎,不仅面目和打扮,连高矮胖瘦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都披着鲜红的斗篷和雪笠,生着枯黄削受而又丑陋的脸,一个脸色苍白,一个脸色漆黑。他们的耳朵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他们的目光狠毒锐利,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除了百里屠苏和李寻欢。
他们在注视着门外。
棉布帘子飘起来又垂了下去,时间不过一息,却足够二人看清外面站立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像是已经站立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既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明亮的火光,不肯贸然踏入人的世界。
李寻欢叹道:“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固执?”
百里屠苏道:“这样固执,才是他。”
李寻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喜欢他。”
这不是疑问,是肯定。
百里屠苏沉默了一会儿,道:“……并不讨厌。”
他不讨厌少年,是因为,少年让他想起了全族被灭,流落江湖的韩云溪。
如果当年,韩云溪没有遇到师傅,那么今天,他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那样的少年?倔强、冷漠、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屈服,同时也意味着没有什么值得他屈服。
他能想象自己为了师傅,为了师兄,或者是风晴雪方兰生襄铃他们暂时隐忍,委曲求全。却无法想象少年也能做同样的事。
或者反之,有人能够利用他在意的人威胁他,少年却不会被这些感情束缚。
这是幸,亦或不幸?
这时候,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走到了诸葛雷三人的面前。
脸色苍白的人忽然道:“你就是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的颤抖着,也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
那个脸色漆黑的人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漆黑细长的软剑,迎面又一抖这腰带般的软剑,又抖得笔直。
两人尖声尖气的跟诸葛雷有问有答。
百里屠苏却没心思继续理会他们在说什么,他一门心思盯着那脸色漆黑的人手里的软剑,皱着眉想些什么。
李寻欢轻声问道:“你看那二人功夫如何?”
百里屠苏亦低声答道:“比那胖子墙上几分……却并不配他手中之剑。可惜了。”最后这句,自然是说那柄软剑。
李寻欢道:“屠苏可是看上那把剑了?”
百里屠苏摇头道:“吾之剑意与此剑不合。”
他的剑术师承执剑长老紫胤真人一派,剑意刚凛,三尺青锋间涤荡浩然正气,与剑路阴柔刁钻的软剑不合。
二人几句话间,忽听那边诸葛雷已经叫破了那对双胞胎的身份。
李寻欢不禁皱了皱眉。
百里屠苏自认识他以来,惯常见的是李寻欢的笑容,即使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少年,他亦可以笑得如沐春风。此刻忽然见他皱眉,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诧异,忍不住问道:“怎么?”
李寻欢道:“最近黄河一带的黑道出现了两个棘手人物,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只知道他们是兄弟两个,人称碧血双蛇。若论心之黑,手之辣,少有人在碧血双蛇之上。你看他们的红披风,便是由他们所杀之人的血染成的。”
百里屠苏道:“如此恶贯满盈之徒,留在世上何用!”
他心中气愤,说话时音量拔高,虽然不算响亮,奈何客栈中自碧血双蛇出现,便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百里屠苏这一句话,恰恰落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碧血双蛇自然也是听见了。他们转过头来,阴毒的目光落在百里屠苏和李寻欢身上。
见那两人一个病鬼,一个少年,二蛇心下轻蔑。那黑蛇嘿嘿一笑,道:“小鬼,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在江湖上可是死得最快的。”
百里屠苏看了他一眼。
白蛇阴测测一笑,手一抖,掌中已多了一柄与他兄弟一模一样的软剑,那剑光却是雪亮如白虹贯日,他迎风亮剑,傲然道:“有人想逞英雄,也不是不行。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脑袋送给他,连这包袱也送给他。”
他手中的包袱,赫然是刚从诸葛雷手中得到的,亦是此次金狮镖局押送的红货。
百里屠苏正要起身,忽然听见门外一个声音道:“你的脑袋能值几个钱?”
他朝门口看去,原本站立在客栈门口的少年,终于肯进来了。
少年的身体挺得笔直,就像一柄标枪。他口中虽然跟白蛇说着话,目光却直直的望向李寻欢一行。
他盯着百里屠苏,像是打量了许久,又像是蜻蜓点水般随意的一瞥,就又转过头去,看向碧血双蛇。
少年的腰间,仍然插着那把剑。那无疑是他身上最显眼的部分,几乎整个客栈的人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那把剑上。
瞧见这把剑,白蛇的目光中的惊怒已经转化为讪笑。显然,在他眼中,已然把这少年看做了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定脑子还有点问题的傻子。
如果不是傻子,谁会拿着这样一把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的东西,来挑战江湖上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碧血双蛇。
白蛇道:“你想买我的脑袋?”
少年道:“我只想知道他值几两银子,因为我要把它卖给你自己。”
白蛇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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