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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堡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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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美其名曰”杀到哪里盖到哪里”。“江洋你要掩护我,等我出了麻木卢克我就去踩大猪的游侠!”游戏开始的时候,苏婉在聊天频道里说。 

我说:“我晕。” 

苏婉是个女孩,超级菜鸟,总是造出无数的箭塔龟缩防御,然后在家拼命地搞生产,组织军事力量。不到积累出两队黄金兵来,她绝不出动。当然,等到她出动的时候她的盟友早被踏平了,然后她自己就被海量的军队吞噬了。 

这个游戏是我教会这帮人的,后来我就变成了他们的对练。 

游戏开始,茫茫冰原上,我是一小撮法兰西人,在一片丛树林中有着一个城镇中心、几个农民和一匹侦察马。 

我在野外找到了六只羊两片浆果林,随手建了双伐木场,按部就班开始搞建设。这个时候大猪和二猪应该都在奋力杀猪,我可以稍微开一会儿小差。我快手点了两下农民建造,摘下耳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今天有飞行训练,回来晚了,你不在了。明儿我们去卡拉OK,你去不去?”我写了条短信发个林澜。“我明天有事啊,晚上没空,唱歌我就不去了。” 

我心里那个雀跃了一阵子的小野兽”呀唔”了一声,钻了回去。 

我是怎么认识林澜的呢? 

每次想到这个,我都要想一会儿,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再回想起来,那些画面就像被湿气晕开的彩画,一切的人影光彩都带着一道柔软的晕边,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就在教导主任废了我那份哥伦比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解放军7488部队的入伍动员大会就在体育中心召开。除了我们物理系这个班,还有数学系的一个班,都属于中央军委明令的限制专业,两拨兄弟毫不知情的时候上了同一条贼船,也曾在一起上大课的时候为了占座动过拳头。如今四目相对兔死狐悲,忽然就亲热起来,两拨人互相拍着肩膀进了体育中心。 

出乎我们的意料,体育中心里面并没有军装笔挺面目森严的人。那是一个冷餐会的样子,左右两排长桌的银盘里面是新鲜的基围虾、水果沙拉和小块匹萨什么的,桌子后面站着衣着挺拔的侍应生,倒像是从友谊宾馆请来的。一帮学生本来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不过一看这个阵势那么和蔼,反而有点吃断头酒的不安。 

而这个时候我正在南门外的一家火锅馆子里面吃饭。梁康他们做东请我,遗憾我的大好华尔街人生从此付诸东流。啤酒灌了无数,我心里胆气横生,恨不得站起来说老子就是不去部队,看他们能杀了老子?梁康说江洋你万万不可,这个是部队纪律,你要是投敌叛国,是真的要上军事法庭的。我心里的气焰低落下去,一个劲儿地涮肉,大家也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我从梁康的肩膀上看见了那个女孩。她一个人对着一个小锅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她,好象我盯着她的时候世界就安静起来了,也许她是长得很漂亮,不过那不是主要原因。我后来想也许是因为她当时正在做的事,她轻轻在玻璃上面呵了气,用手指画着什么东西,各种凌乱而又飞扬的线条。画完了,她就看着那些线条笑笑,然后看着水汽消失,线条也隐去。 

在我看她的整个过程里,她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就在那里呵气,画东西,一个人笑。 

然后梁康他们把我拖走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回了一下头,她侧着脸,一弯细细的卷发蜷在耳边,像是细巧的钩子。 

我混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面看着前面的讲台,该来讲话的军官已经迟了,年级主任一再叫我们安静,而那些没吃饭的兄弟们看着冷餐肚子正在咕咕作响。“大家鼓掌欢迎解放军7488部队的代表!”年级主任忽地如释重负。 

大家的目光投过去,一个浅紫色裙子的女孩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跑上了讲台,尴尬地对着大家笑了笑。一时间会场寂静如斯,所有人都怀疑是否年级主任搞错了,我们等待的难道不是解放军7488部队的一个军代表?“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女孩点着头,耳朵边那一钩头发轻轻地颤,”我从来没有来过北大,刚才在图书馆看书,一下子忘记时间了。” 

她看似有些尴尬的笑容很大程度上打消了大家的敌意,无论怎么看,那只不过是一个约会迟到的女孩。 

年级主任带头鼓起掌来:“大家欢迎,请林中尉发言!” 

“谢谢,大家随意,其实今天没有什么政治任务,只是先认识一下。但是如果有问题,我们会为大家解答。”女孩理了理头发,”我叫林澜,解放军7488部队的中尉协调员。” 

然后她从讲台上走下来,跟大家比了一个手势,率先去拿餐盘了。我比大家晚了一点,站在那里想起一面呵了气的玻璃上凌乱的线条。 

是的,我在火锅店看见的,和我在讲台上看见的是同一个人。林澜第一次吸引我,是因为我知道她说谎了,她那时根本不在图书馆参观,而是在火锅店一个人做一件很无聊的事。那些凌乱的线条组成了一只模样很卡通的小野兽,从那个时候开始,它活在我心里。 

冷餐会结束了还有舞会,林澜领跳了第一支舞。当时北大扫盲舞会还在教国标,而林澜跳的是Salsa舞,她领尽了当天活动的全部风头,好在这两个班是典型的罗汉班,一个女生都没有,也没有人因此妒忌不满。不过我也明白这一切的用意,就在餐会和舞会中间,便装的年轻军人就跟我们在一起聊天说话,他们中多数是女孩,热闹的气氛中她们精致内敛。我能够感觉到她们是一个人负责一到两个学生的沟通,我想军队迫切要知道他们培养的这支技术力量是否足以送上战场。 

跟我们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后来我知道那是苏婉。我和苏婉聊着天,看见林澜穿过会场,她环顾的时候看见了我,对我笑了一下。 

活动结束得很晚,我走出来的时候林澜正好站在门边。“我有几个问题。”我说。“嗯,一路走一路说,我要从小南门走。” 

我们两个并肩溜达,林澜的鞋跟滴滴答答。“林中尉,国家要我们服役,对我们还是比较突然的,”我抓了抓头,”军队生活我们不了解,其实我们里面很多人是很犹豫的。” 

“怕什么?” 

“受限制,不自由。” 

“其实从我内心来说,”林澜斟酌了一下语句,”军队肯定是一个框子了,没有在学校或者在企业里那么自由,不过框子也没什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队里面你会学会很多。” 

“嗯。” 

“自由是什么呢?真的自由,你就飞了,好象世界上只有一个点让你起飞,你飞到空气里,未必能找到路飞回来。” 

“嗯。” 

“完整的自由没有过,军队的生活慢慢就会习惯的,不是多可怕的事情。”林澜耸耸肩,”我现在也挺好,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 

“你嗯嗯的,到底知道了么?”她弯下腰去,再仰起头看着我。她跟我差不多高,而我低着头,只有这么她才能看见我的脸。“嗯,我在想呐。”我又看见她那一钩小头发。“那你想你的,喂,小南门还有多远?我们怎么像是在原地兜圈子?”林澜忽然说。 

我忽地站住了,前前后后地看,我们溜达着把其他人都丢掉了,正在28楼前的小道上。“哦,那我送你出去。”我说。 

我们一路走,我的好奇心终于跳了出来:“你没去图书馆吧?我在涮锅那里看见你了。” 

“嗯,没去啊。”林澜也很坦白。“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黑色的雾里,有隐约的光……”又走了一阵子,没有什么话,林澜开始唱歌,寂寂寥寥。 

那时候战争还没有开始,天空里没有尘埃云,不会下雨,没有捕食者。我和林澜走在北大28楼前的小路上,林澜唱着一支我不曾听过的歌,头顶银杏树漆黑如墨,风吹来树叶哗哗地响。 

那一年我22岁,林澜23岁。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给林澜发了第一条短信:“林中尉,我是今天动员大会的江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嗯,我知道,我记了你的手机号啊,你说。” 

“如果我不想参加部队的分配,有什么惩罚?” 

“你也可以放弃分配,作为后备人员。你的户口会被留在学校,不能就业,等待紧急征召令。” 

“嗯,我明白了。” 

“害怕么?” 

“不,只是忽然间变化太大。” 

“有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想,我帮不上忙,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谢谢。”

“那我不陪你聊天了,我在卸妆,晚安,好睡。” 

整个一个晚上我都在思考,想一个人的笑容和她画在玻璃上的线条。 

林澜教会了我一件事,就是其实我根本没有明白过女人在想什么。而她是我一生中遇见的第一个女人,我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可是我又真的很想知道。 

再次见到林澜,还是在体育中心。 

仅仅过了一夜,体育中心的布置完全变样。几十间半封闭的格子一个挨着一个,填完了申请表的学生们依次进入其中之一,面试完的人直接被军方的代表从后面请出去,外面排队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而出来的人面无表情。整个场面寂寂无声,一定是世界上最森严的招聘会。 

我和林澜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她已经换上了7488部队的制式军服,那是一身简约贴身的白色套裙,领口上绣着鹰扬起一侧羽翼的图纹,肩章上一杠两星。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7488部队的军事服务协议,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这样厚厚的一叠法律文件,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根本记不住,而且我差不多决定要签了。昨天夜里班里大家议论了一下,除了去部队服务就只有考研,要不然就是闲着当后备人员。考研还只能考本专业了,换而言之还是只能去部队服务,无非是早晚。而早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优先选择北京或者上海。 

说到北京上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心里一头小野兽蹦达了一下——我记得某个人是7488部队上海部门的协调员。“喂,你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我抬起头,林澜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手里玩着一支铅笔,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她也并不全然像一个军人。我看了她几秒钟,注意到她眉毛下星星碎碎的亮点,那是昨夜她没有来得及卸干净的彩妆。我心里沉甸甸的分量因为这个小发现有所减轻,我咧咧嘴。“签了能反悔不?” 

“不能。” 

“等于卖身契啊。”我低声嘟哝,其实我知道就算你有豹子胆也不敢跟军方毁约,不过听到那么肯定的回答,依然让人心里发凉。“也没什么,你要是去公司,签约了也不能轻易退出。”林澜耸耸肩膀,笑,”我还是现役呢,我也不能啊!” 

我抬头看着她,她还是笑,后来我才发现她总是这样,从不因为别人看她就觉得不安,永远笑得很随意。她的牙齿白净目光清澈,反射的光都能晃到我的眼睛,所以我只是看着她耳朵边那丝淘气的卷发,随着她的笑声轻轻地震动。最终我垂下目光,点点头。 

她指给我看签名的地方。 

我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笔搁下。林澜对我笑笑,指向会场一侧的出口,我转身向那边走去,听见林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开始接待下一个学生。我双手抄在口袋里,吹了吹口哨,尽量想让这个决定感觉起来轻松些。 

其实这个游戏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一句话——你不能退出,我也不能。 

手机响了。“木头木头!我要木头!我要造长戟!你睡着了啊?大猪已经快把我家推平了!”苏婉在话筒里大喊。 

我去看屏幕,苏婉已经发了无数的对话给我,不过我刚才走神略过去了。 

大猪二猪的新战术大概是先踏平苏婉,然后大队合围我。我给苏婉送了一千个木头过去,然后画了一个方框,把我五个马厩门口的两队游侠派出去支援她。她的基地处处狼烟,大猪的游侠正在烧杀。毕竟是女人,到了紧要关头苏婉就舍不得那点基业,农民们围着城堡疯狂修补,哪边出一个长戟就上去一个,全是白白送死。长戟对游侠虽然有优势,可是一个一个上去,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鼠标点过去,两支铺天盖地的游侠大军正面冲锋。而几乎就在同时,我在地图上看见了白色的小队移动过来了,是二猪的部队。又是大猪二猪的战术吧,趁我家里空虚掩杀过来。不过已经晚了,在我的游侠人口减少的同时,我那十个兵营已经开始不断地涌出剑勇。当二猪来到我的基地门前时,他将会看见排列整齐的人墙。“反击反击!打过长江去!”苏婉开心起来。 

十分钟后,我的打包机越过了地图下方的冰河,展开之后砸掉了大猪的城堡,大猪退出游戏。而苏婉已经完全缓过劲儿来了,带着她的轻骑小队正在满世界追杀二猪的农民,二猪的基地如今只剩下几块燃烧的农田,旁边站着我大队的冠军剑士。游戏还没有结束,我想二猪这样坚强的家伙一定还在地图的某个基地开新基地。“二猪你的农民别砍树了,认输吧,我这里还有一队游侠!”我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十秒钟之后,二猪也退出了。“无敌最寂寞啊!”我扔掉鼠标,靠在椅背上用力舒展身体,扭得像是《青蛇》里面的张曼玉。 

聊天频道里面大猪二猪和苏婉正在打嘴仗,大猪说其实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啊,我该升了血统的。二猪说江洋的剑勇太狠了,我还以为他还出游侠呢,派过去三队长戟,都被他的剑勇稀里哗啦给切了。苏婉说哼哼哼哼哼哼哼,你们两个男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再来再来?”大猪说。“不来了,我要睡觉,明儿一整天值班,晚上还被人拉了去卡拉OK。”我说。“哟,卡拉OK?老实交代!有没有美女?” 

“有美女,著名小美女,路依依。” 

“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家里有游泳池的小美女?” 

“我是说一个巨大的浴缸,怎么这就变成游泳池了?” 

“申请去看美女!”大猪说。“报名报名,我也要去!”二猪跟着起哄。“好!同去同去!明儿晚上八点武宁路长寿路口的那个上海歌城!”我手横挥而过,大开大阖,像是指挥万马千军。“有没有帅哥?”苏婉说。“二猪就是帅哥。” 

“白眼,看腻了。” 

我退出了聊天频道。 

我拿起手机,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你睡了没?” 

“还没。” 

“我是想问你那束花还要不要?” 

“要不你明儿带给我吧,我把钱给你。” 

“免了,我自己插来看看吧。” 

“也好啊。” 

“你在干什么?” 

“在数数。” 

“数数?” 

“失眠了,看了一会儿书,又吃了点东西,还是睡不着,没办法,只好数数,我刚才已经数到一千多了。” 

“要不要冲点奶粉?” 

战争时期,新鲜牛奶这种近乎梦幻的东西就不必想了,但是对于军官和婴儿还是有限量的奶粉供应。“不用了,我数着数就睡着了。” 

“晚安。” 

“晚安。”

起而复落的短信铃声就此停止。我垫了一片菖蒲,把六枝郁金香一一插在我那个扭股糖一样的玻璃花瓶中,像是展开的一张洒金扇面。我把整个花瓶放在窗台上,熄了灯,从花和叶子的空隙里看了看外面,翻身一头栽进枕头里,睡着了。 

六 

我们赶到的时候路依依正在唱《青藏高原》,声嘶力竭,几个女孩摇着手铃和沙槌助威。 

路依依换了一双黑色绒面的高统靴子,黑色贴身的小上装,立领里面塞着白色的丝围巾,下面是条膝盖上二十厘米的黑白格子短裙。看见我们进来,她高高举手挥舞,大猪极有眼色,立刻冲上去握手大赞:“美女美女,久闻大名,幸得一见,今生不虚。” 

路依依也笑得像是一朵花儿。 

可是与此同时,音箱中传来的声音嗡嗡作响,我们像是置身在一堆高频发生器里,只觉得耳膜和周围的玻璃一起都濒临爆炸…… 

二猪凑在我耳边:“这唱功,是杀猪派啊。” 

我说:“我们可以考虑叫她三猪……” 

其实路依依的歌唱得不错,不过并非那种穿云裂石的华丽高音,她参加”战地青年大使”的歌唱比赛前曾经问我选什么歌好,我说以她的嗓子不如降一个八度唱王心凌的《第一次爱的人》,路依依扁扁嘴,说我想唱《站在高港上》,我也不劝他,我说你要是喜欢挑战高难度,其实我建议你唱刘欢的《磨刀老头》。路依依不理我,低低地哼着《站在高岗上》。

后来我看了比赛转播,路依依唱了《第一次爱的人》,在舞台上蹦蹦跳跳,长发的发梢缀着一枚银的米老鼠坠子,忧郁明快,比分极高。 

我娘多年以前就断言过,千万不要以为女人傻,她们只是有时候任性。对于老娘以自身数十年经历总结出来的女性心理学,我素来奉若圭臬。 

路依依唱完了,蹦起来把整个人扔沙袋一样扔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你们来晚了。” 

“值班啊!保卫人民生命财产,”我指指大猪二猪,”潘翰田,曾煜,都是我们同事。” 

“我叫路依依,她是明玲玲,那边的是楚晓溪,那个是严妍,都是我们同班同学。”路依依俨然这帮丫头的头儿。“没歌了没歌了,下面谁来点?”那个叫严妍的女孩说。“我来我来,大哥的任务就是暖场嘛,”大猪立刻捋袖子上了,”待我唱一首谭校长的《捕风的汉子》。” 

“诶?没听过啊。”路依依说。“校长的歌里面我最喜欢的,太体现他豪放不羁的风格了,我要点现场版!”大猪盯着点歌屏,聚精会神。 

女孩们拍着巴掌笑。“帅哥诶帅哥诶。”路依依扯着我的袖子,偷偷指二猪。 

路依依这个表现太像个花痴了,不过二猪倒确实是出名的清秀,不知道他年龄的人都以为他才高中毕业,姑娘们看着他直流口水。“二猪唱什么?” 

“帮我点《当爱已成往事》吧。” 

“我要跟帅哥一起唱,我要跟帅哥一起唱!”那边叫做明玲玲的女孩举手蹦了起来。 

世上的花痴绝非只有路依依一个。“江洋唱什么?” 

“《北京一夜》,大猪帮我点。” 

“啊!这个我不会唱!”路依依说。“那你跟谁唱?”楚晓溪看着她的姐妹,”谁会唱的站出来。” 

“我……”二猪小声说。 

群魔乱舞。 

我打亮手机屏幕,没有新的短信。“几点了?”路依依往手心里呵着气,轻轻地跺着脚。外面的玻璃幕墙碎了好些,冷风直灌进来。“十点半。”我把手机搁回口袋里。 

战争年代还有卡拉OK开放实在是件令人惊叹的事情,不过市政府曾经保证上海还是上海,娱乐和商业设施还是照常开放。我们在包间外的吧台前,面对着汽腾腾的一锅关东煮,飘着淡淡的鱼香。“你吃什么?” 

“我要两串鱼蛋就好了。”路依依说。“那好吧,两串鱼蛋,两串章鱼小丸子。” 

“8块钱,四张食品券。”柜台里面的伙计说着,顺便耸耸肩,把军棉大衣裹得紧了一点。 

毕竟是非常时期,娱乐可以免费,吃的东西还是限量的。我在钱包里摸了四张食品券给他,路依依给了十块钱。“回去吃?”我有点犹豫。 

包间里面现在是什么场面?不知道是明玲玲在和二猪对唱《广岛之恋》还是那帮精力充沛的男女凑在一起吼《这一拜》,我记得出来的时候还有两屏幕的歌在排队。“出去透透气。”路依依说。“好,我去帮你拿大衣。” 

我们每人拿着一串关东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路依依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她披上了外套,一件黑色贴身掐腰的羊绒皮大衣,垂下来的长摆拉起来刚好盖住双腿。面前是武宁南路,路灯稀稀拉拉的,没有人迹。我咬了一颗章鱼小丸子下来在嘴里嚼着,忽然觉得我和路依依这样子就像两个陕北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坐在田埂边一人抱一个夹馍。我侧脸看了看路依依,她也看着前面发呆,嘴巴不停地动着。 

没有人说话,霓虹灯广告牌在头顶孤零零地闪烁,我们身边的光一时绿一时红,我又咬下了一颗章鱼小丸子。路依依吃完了一串,双手在裙摆下裸露出来的腿上搓着。我看了她一眼,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路依依说:“你知道么?我们新闻系最有名那个帅哥,在上海电视台当VJ的那个昨天请我吃饭了。” 

我说:“那个以前经常在电视里主持十佳金曲的?我觉得他长得比我还老。” 

路依依说:“谁说比你老?那可是我们学校超强帅哥,BBS上面经常有人发帖说我今天又看见Nico啦,和哪个哪个女生在食堂里面吃饭。” 

我说:“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老了会比较像吴孟达。” 

路依依说:“切!” 

我说:“切什么?” 

路依依说:“我这身怎么样?” 

我说:“不错啊。” 

路依依说:“Nico说了,最喜欢穿格子短裙和长大衣的女孩,身材好的穿起来最性感了。” 

我说:“这样的衣服不是《瑞丽》上面很多么?好象都是日本过来的式样,满大街都是,短裙靴子长大衣,流行好多年了。” 

路依依说:“你想什么啊?他是说喜欢我,你笨笨,这都听不出来。” 

我说:“真委婉。” 

我们都不再说话,关东煮在风里面被吹凉了,咬在嘴里有股腥味。 

远处的天空亮了一下,我眼皮跟着一跳。 

那是一点紫色,很快它就拉长了,像是一颗横贯天空的流星。它的光亮压过了霓虹灯,周围一片紫色荧荧。而后它在我们的头顶散开了,像是一道紫色的水柱打在岩石上激溅开来。散碎的紫色光流缘着天空中那层看不见的屏障飞快地滑向四周,仿佛礼花盛开,西南方的大片天空被它的华丽光芒点亮。 

我猛地站了起来,后脊梁上彻骨冰凉。那不是礼花,是轰炸!德尔塔次级母舰主炮的轰炸!它们射出的紫色光流刚才和泡防御的界面接触,被强大的防御力场分散了。而我从未见过这样灿烂的紫光,这意味着这一波轰炸的强度前所未有的高。我的手机在同一刻发疯一样震动起来。“934”。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数字,发送者号码是7488。 

7488是上海泡防御指挥部的代号,而934,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集合令。有人炮弹一样从门里冲出来,撞在我后背上,我猛一回头,看见拿着手机脸色紧张的大猪二猪。“都收到了?” 

“废话!”大猪说,”934,怎么会没收到?” 

一辆亮着”锦江”牌子的出租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刚刚把红色的”空车”牌子按下去,正在加速。 

二猪悍然百米健将,闪电一般地冲上去张开双臂挡住:“去哪里?” 

“南京西路。”师傅摇下窗户。“拼一辆拼一辆。”二猪大喊。 

我和大猪也跑到了车边,我刚刚拉开车门,大猪就一把把我推了进去,随即自己也冲进来撞在我背后。我撞在了车里的一个人身上,隐隐约约还有点香水气,是个女人。车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我刚回头骂了一句说你轻点不行么?我都撞在人家身上了。这时候再一次撞击传到我背上,我贴那个女人又紧了一分,估计是二猪钻进来了。“桑塔纳后面哪能坐那么多人?”师傅急了。“对!二猪你傻了啊?坐前排去!”大猪也说。“我就在前排啊!”二猪委屈的声音从前排传来。“那后面压着我的是谁?” 

“后勤部的,都是回中信泰富,挤一挤挤一挤!”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又有一个嗡声嗡气的人喊。 

背后传来的力量终于压垮了我,我现在像是一张饼子那样贴在车里那个女人身上,我能够感觉到她对面喷过来的呼吸,感觉到细细的发丝挠在脖子上,我们还未亲近到拥抱的地步只是因为我们都交叉了上臂挡在胸前。车里的灯亮了起来,我看见眼前五厘米处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有一弯耳朵边的细发。 

林澜。 

我们都愣了一秒钟。“你干社么?敢压在我身上信不信我杀了你?”林澜脸上有点挂不住,大声冲我喊。“靠!不信!” 

“哟,林上尉,真巧啊。”大猪在我背后说。 

林澜的脸忽然间有点红,转过头去不看我。“7488部队泡防御战略指挥部技术局中尉操作员曾煜!”曾煜从前排掉过头来行了一个军礼。 

我真是唾弃二猪,这个时候他还能把他的番号单位军衔报得那么中气十足。 

林澜没有办法,艰难地从胸前抽出一只手来回礼。“你们紧急任务打出租去啊?”师傅很无奈。“给钱的!不行啊?不行立马征用你!”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车子像是气喘的老牛那样启动了,摇摇晃晃的,后排上塞得有如沙丁鱼罐头。沙丁鱼们挤在一起蹭来蹭去,林澜把手抵在我肩膀上徒劳地要把我推开,我不方便推她,只好推着她后面的车门。想起中学时候学古文,柳宗元说的那只徒劳的虫子”蝜蝂”。“你……你不说有事的么?”我说。 

林澜沉默了几秒钟:“我是有事……我在智慧泉广场那边和建南吃饭。” 

我愣了一下,感觉到心里的小野兽低低地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钻回了它的小地洞里,越钻越深,沉沉地坠了下去。我碰上林澜的目光,我不想让她看出或者是失望或者是懊丧的神情,于是我使劲地瞪她,她也使劲地回瞪我。“能不能不要挤了?我都要被变成肉夹馍了!”我回头大喊。“靠!江洋你能不能不要废话?大家都是赶任务!你那边还是跟美女挤,我这边才惨,挤在什么瘦骨嶙峋的家伙身上?喂,老大,我拜托你多吃点饭,好像部队伙食供应不行似的。”是那个后勤部的家伙在说话。 

我想起那个兄弟来,那家伙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省点抱怨吧。”大猪的声音传来,”我这一辈子就没上过110斤。” 

七 

我们几个飙风一样从电梯里冲出来,迎头碰见将军。“真够厉害啊!我们的技术员、协调员都出去卡拉OK了啊?”将军凌厉的目光在我们几个脸上刮过,”算你们够狠!” 

没人说话,每个人都低头看着脚尖,包括林澜。“都给我滚回位置上去!快!”将军几乎是在咆哮。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通了泡防御界面的能量密度分布图才明白,为什么紧急集合全部技术人员——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局面。这一次月球轨道上的德尔塔母舰分裂出了一艘大得可怕的次级母舰,它的主炮轰击下来,单位面积上的能量强度高达普通次级母舰的15。2倍!那张看似还完整的泡防御界面其实已经千疮百孔,界面内部的能量循环极度混乱,某些脆弱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承受下一次轰击。而如果有哪怕一束这样强度的光流穿透了泡防御,那就等于在上海引爆一发小型氢弹!“下一次轰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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