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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破坏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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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搬来几张升降凳——我还想声明一下:从小爱哲学的我,亦爱科学。
  这种用气压下的……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昨晚张月鹿说的并不是气功。我怀疑昨晚喝的啤酒质量不合格,只看到了“切勿轻易赌博”而对“刚愎自用”的箴言视而不见,夺走本座的绿客尊严不说,还夺走了理智。待会我要投诉那造假酒的无良厂商。
  ——不是气功那到底是什么?据我所知,升降凳,尤其是充气的一类,是不可以随便玩的,擦枪走火就菊花不保,张月鹿居然还拿它当游戏,出了什么事可是人命关天的啊。然而我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扼死在摇篮之中——峰哥拿家伙过来,霎时间把凳子的气筒接上气球。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据张月鹿所说,当时峰哥搞新座位的时候,研究过这种不安全的凳子,并加以改造,弄了半天把气放了出来——我再次误会,之前峰哥什么组装机子,其实是简述目的,至于过程,在那残疾的描述里是被忽略掉的——而张月鹿嫌麻烦,干脆换了另一种凳子,但这件事给了她策划这次年会游戏的灵感和条件。
  我就说张月鹿不是傻逼,原来游戏是这么个玩法:把气球吹破就可以了。
  想当年,本座以数一数二的物理成绩在初中高中遭到万千少女的醉心惊叹,要是以朕独特的物理慧眼来审视游戏平衡性的话,虽然气压低的缘故不会致使凳子马上弹起来,可还是重的人占优势。毕竟压得越下,就越容易受强气压反弹而上,这样的话下压距离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游戏不是排队,而是分组无序进行,弄破气球就不可以参加了,直到把分给每组的气球全部弄破为止。两组气球数量当然是均等的,但每个气球大小不一。
  有点意思。我有点佩服张月鹿的水平了,当然,是出于同情的佩服。现在是午休时间,但好些同事都放弃午间休息,出来玩爆炸,有的女生承受不了爆炸声,就用大小不一的惊呼声来表达自己所受的惊的程度。
  一男同事脚离开了里面——他跳起来,一屁股朝凳子坐下。我佩服这位冒险家,当然是出于吃惊的佩服,那么小面积的凳子还敢如此率性。但其他人却欢呼起来,这种欢呼声没有既成的语言含义,但我听得出大概是“很酷”的意思。
  对了,这游戏还有个规矩,必须紧接其后的人来升起凳子。随冒险家之尾而来的女生,她太没力气了,看她憋红了脸,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凳子升上来。
  只持观望态度的人不只我一个,而观望中不发一言的我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张月鹿似乎也觉察到了:“哎,良,你也来试试。”
  因为特别热衷于找BUG,我每次玩网游都跟GM混得老熟。我仿佛看见一头小鹿正往石壁上冲,别想不开啊张月鹿。
  “OK。”
  用屁股给气球打气而已。我不屑地坐上去,五十三公斤的体重不够用,用一起一落的动能来冲击凳子,气球很快就被撑破。没想到,后续的麻烦来了,凳子艰难被我拔起时,张月鹿已经快爆破了第二个气球。
  这次我用脚抵着凳子近地面处的架,以防止下滑过快。
  我爆破掉第二个气球,张月鹿接近胜利了,观众小学生一样参差不齐地喊加油,对谁?没有指名道姓。
  把凳子拉上准备爆破第三个时,才明白了这凳子下段的摩擦要比上段摩擦大,也就是如果重的人一下子压下好多,那么导致后面的人很难升上来;要是不狠心下压也浪费了时间。
  阿弥陀佛,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心里在反复尝试自我超脱。这个时候我是真心佩服张月鹿的临机策略——咬牙切齿的佩服。
  张月鹿破掉第三个气球,紧随而至的是我的爆破声,胜负已分——可还没有,她在把凳子吃力地上升。是啊,如果是在一个团队里的话,绝大多数人不仅是下压的一方,更是上升之人,从开始到结尾下压比上升三比三才算完满,也许,张月鹿也有让我的意思。
  我借着最后的希望之光,双手猛地把凳子上升,发出两个同时的机械齿合的声音——打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鹿角拒

  “学得挺快嘛。”张月鹿在内部通信发信息夸奖我说。
  我什么都没说。满招损,谦受益。
  张月鹿的方案获得很多人的积极反响,这就是人际优势。我不敢说以自己目前所出的方案,就一定比她好什么的,但这结果已经难以挽回了。
  然而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大学生活我只有我的游戏终日陪伴,而我的游戏只有我和少数亲友体验,常常问自己是什么造成这种狭隘局面。有道是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默默汲取众家之长,领悟了竹笋的精神的我,后来我就变成了一株竹笋,养精蓄锐,有朝一日一长擎天去。
  可竹笋精神没有告诉我,与天比高是要运气的。我一长,就撞到一只莫名的小鹿,折了尖尖的头,弯了长长的腰。
  内部通信不停地传递、升温张月鹿的游戏,我一直反刍自己的游戏,试图再增加一点点趣味,再赋以一点点哲思,或者教育意义,甚至再开一版……都是好事,至少无憾于我的这段时光。
  “再会!”于我亦是于她的党羽们,张月鹿跟几个人说说笑笑,拎起手袋下班去了。
  人要向前看。人际光环是吧?我就不在乎了,到完全蜕变成上升星座的那天,看得到,自己还要经历好多好多磨炼。
  几个聊天组到了晚上都有所动静,公司相关的目前我只有两个聊天组:张月鹿和她的亲友团;一个是部门人闲聊八卦的。本想在部门聊天组里畅谈我的游戏设想,没想反是他们邀请我加入他们的游戏之中。
  一看张月鹿的小组,发现多了好多人,跟部门小组相比还多了几个人。仔细审查发现,好些新来的是张月鹿非公司职员的亲友。
  “玩吗小良?”明明比我小还叫我小良,人得瑟起来真是没大没小。我回复张月鹿:“不玩。”
  “啊?我们缺一呢。”
  “我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
  “心。”
  “服穿心莲试试。”
  我没心情开玩笑。
  然后张月鹿发起私聊:“到底怎么了?”
  人的眼睛为什么长在前面,因为人要向前看,不管前面是不是一道墙,或者悬崖峭壁,总之向前看就对了。
  可以抚慰我内心创伤的,是亚特兰蒂斯……暂时的抚慰。
  我拿出手机,翻来覆去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包括双亲,每次通话准又跟我追究继承家业的事。
  此前在自家开设的大药行里当广告创意,实不相瞒,我是逃出来的。家底丰厚,我却视之如粪土,在执行一个药品广告创意的时候,一心跻身游戏事业的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情还是杳无音信,一如我的出逃,前车之鉴,我想她有她的选择权利,也该尊重她的选择,但愿她的做法是对的。祝福她,成全她,好像就能显得我高大了些——还是更加渺小无奈了呢?
  “喂,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任性地打出这句话,任性地按下了发送。
  因为上次的求助,绿客小组有人关心起我的现状,我又何必装出一副上者之态,告诉他们纠结手机,却没有跟他们说自己喝了啤酒破了戒。独孤的痛苦或是接近幸福的喜悦,绿客的信念总被什么压制,而最后又是出于对它那份使命感,让我默默退掉了绿客的组。
  关掉所有通信工具,打开音响放歌。我哭了,一年以来第一次哭,上一次哭还是读大学的时候,那时用三维建模软件玩烂了机子,拿去修理的时候无聊至极,上网吧玩游戏,结果上久违的游戏里看见久违的她。
  她主动跟我打招呼,说这是她的另一个号。
  游戏和我有莫深之缘,因为九十年代正是游戏猖獗之时,从小玩到大,随时代更迭而出的网络游戏自然就进入我的生活当中。那就该说起我生平第一次表白了。
  第一次表白是在某个游戏里,对一个给我感觉非常有气质、深度的美眉好友。喜欢她好久而终于鼓起勇气告白的时候,我的心紧张得……她看了之后,却对淡淡地我说:“我是单身主义。”我看了之后心里又哭又闹——然而在网络中,固然是发一些文字来表达我的这种心情,而她,依旧冷冰冰地对我用“……”的表情。
  于她眼中我不过是个周旋于无数无知少女间的花花公子,就算游戏里能做出下跪求婚的动作,我也应该做过不少回了吧。
  真情与形式之间,或远或近,有着相当的距离。那时任何衷肠的诉予都颇显苍白,唯一一次告白像是一则逗逼小丑的恶作剧。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渐渐变成对方的样子,就算后来不再喜欢。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她对我而言是真的。再后来,托她的福,柏拉图的神迹在我的世界上出现了,她的欢喜一如我的欢喜,她的悲伤一如我的悲伤,心中真实存在过的她同我灵魂共生共灭。
  我对着黑不溜秋的手机屏幕泣不成声,准确来讲是压抑着声音,虽然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可隔壁周围旁耳众多。我聪明地扭高音响,以掩盖我的尽情释放的哭声,我还嫌它掩盖不够完全,大声、再大声……
  这是一首极度悲伤的音乐,它的背景是一则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曲目转换时的安静,让我不得不止住哭声,避免穿帮。轮到一首单恋的凄美婉转的歌曲,它……
  我把哭声再次压抑,把音响关停——还不是遭到邻居投诉的缘故。牙都没刷,就一头栽到床上睡了。
  以往消愁段数十分低的啤酒,彻底败给了睡眠。明天一早我心情畅快地刷牙洗脸出门上路。邻居目光在我脸部的短暂停留,更添一道春风。
  边理被晨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一边踏入公司的大门,一进部门办公室就听见张月鹿跟同事聊起昨晚游戏,比起之前多了好些男性的声音。
  我在欢声笑语中一声不吭,也罢,像我这种新来乍到就频频早退还优哉游哉的家伙,没有被翻白眼已经不错了。同事不会跟我打招呼——除了峰哥。
  “早。早。早……”他跟几位同事打完招呼后,来到我旁边也轮到了我。“早。”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热闹,其实是落寞反衬出来的。余光中张月鹿看了一眼我的脸,随后内部通信发信息来:“你失恋啦?”
  今天的心情像那天的气球一样被无情爆破。
  “是又怎样?”张月鹿又看了我一眼,而我的脸平静如故。
  然后张月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还以自己女性的角度给我做异性恋爱心理的简短分析。最后,让我心弦一震的是一抹颜文字——“^^”。
  第一次见张月鹿发颜文字。情的颜文字让我心暖,张月鹿的颜文字却让我无比心酸。我转脸看她,她发觉又转脸看我,嘴角豆角成熟似的开始上扬,露出亮洁的牙齿。
  自始至终所看不透的张月鹿,在我眼里展现的是一抹天真的邪恶微笑。
  “你怎么还不试试游戏呢?”张月鹿放弃了内部通信,转而跟我说话。
  “我自有打算。”我回答道。
  “噢,不开心的让它过去呗。失去说明不是你所能拥有的,没什么过不去、不会过去的啦,嗯?”
  嗯哼,你也会成为过去的。我在心里借力打力暗自爽。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素菜。”她还记得我坚持吃素的。
  “就你和我?”
  张月鹿稍稍一楞,“可以啊。”
  双人桌,坐着我和张月鹿。
  我什么都没点,而上次张月鹿请我那回我要的那种,她居然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吃?”
  “你是不是很喜欢当策划?”
  张月鹿看着我,一会眼眼睛眨了眨,眼珠骨碌骨碌地转,最后停住了,和我对视着。
  她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算你诚实。
  随后我点了一份,忍痛割爱没有再点自己以往最喜欢的那款,因为我的对面——超近距离破坏星张月鹿堂而皇之要吃属于我的那款最爱菜式!
  而她,似乎对我的忍让表以满意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遁形

  餐中饭后,我和张月鹿聊聊过去,聊聊未来。之前相互肤浅地说出的一些表面的东西,比如玩的游戏,看过的书,这时都被深入、牵引出一系列个人历史来。
  当聊到张月鹿的名字,让我意外的是,生父生母留给她一个叫“张月鹿”的名字后托于他人所养——她连自己真实的生日都不清楚,她所谓的生日,只是养父养母接纳她的那一天,而非出生之日。至于张月鹿这个名字的意思,她的养父养母觉着好听,没有更改,也无从得知名字的由来。
  她得知我大学三年呕心沥血专研游戏的经历后,严肃、认真,又颇显迷糊地点着头。而后她试探性地问起我的牙齿。
  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悲哀。不管以往她使我有过多少抵抗与挣扎,我发现自己的潜意识里,是相信她的,或者说,是愿意相信她的。在充满阳光气息的她的面前,所谓的执念竟统统化成明澈纯净的不知名透体,化成漫无目的的轻轻吐息。
  我如实告诉了她。
  气氛一下子被沉默凝固住,只有她吸的流质食物发声烫出一圈圈简单暴力的喧哗。
  我这黑色的牙齿,是一群网友的杰作。高中末期兴致勃发,从网络、书籍中对日本贵族抹黑牙齿、黑齿审美研究了一番。后来在同学中讲自己的心得,进而在网上开帖宣讲。
  本来只是普及知识,没想到,我的帖子被网游里的死敌发现了。之前我有提过,我是名震大街小巷的花花公子吧?你可知道我也是欺强凌弱、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的天地无畏者?
  最后被他们人肉出来。
  接到几个陌生的骚扰电话就觉不妥。起先对方不说话,然而后来就放恐怖的音乐吓一吓我,直到听见有人说话口头威胁。
  直到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绑到一个偏僻角落。我想过挣脱,而他们一路上捂着我的嘴,大声说:“哥们别在这里吐哇,坚持住……很快到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强的环保意识,我这个前绿客都甘拜下风。
  我的名声就是从“黑牙”的研究上涨高,也在“黑牙”的现实中沉寂。他们完事之后把我的黑牙照在网上到处发,附言:他这个疯子已经在自黑了。
  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我以为刷掉了,殊不知在牙龈又异军突起,向上污染牙齿。而后怎么刷都是徒劳的,即便不那么黑,不出一个时辰又黑成碳。
  他们聪明地没报上名来,一上游戏我逢人就砍,昏天黑地杀红了眼,想把整个游戏世界砍成肉泥。不知道杀了几个人、杀了多久,直到我再也杀不动,累了,把整个游戏卸载掉。
  我为这件事报了警,社会最后因此白了一些,可我的牙白不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杀过人,因为不再流连网游,谨言、慎行,毕竟没有人想有什么被黑。
  讲了一大堆,张月鹿边听我讲边吃,她已经吃完、把杯盘余汁液吸干,在用吸管心不在焉地拨弄残余的硬质果核。
  “那么帅,可惜了。”张月鹿放下吸管,用手撑住自己的脸,看着我,“你本可以帅更自然的……”
  一时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如果说帅是我所在意的话,那么黑齿固然是个禁忌;相反不在意的话,黑齿准把自己弄得像鬼。
  张月鹿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黑色的牙,是怪怪的。可黑也有黑的好处,越希望了解你的人才越觉得它怪。”随后张月鹿说起自己听闻的小趣事,自个“Hum~Hum~Hum~”地傻笑,我赔笑着,而还在心里琢磨她刚才的那句话。
  越琢磨,越琢磨不透。
  张月鹿到底是不是“张月鹿”,彼此越来越了解,她却越来越神秘莫测了。张月鹿的名字兴许跟星宿中的张宿碰了个巧,没有生日,在她身上的张宿特征渐感模糊。对星宿不熟的我又回到西方十二星座的性格印象之中,暗自翻找可以与她对应的一个。
  “嗨,不是说三年潜心修炼嘛,你的游戏呢?什么时候让我们玩玩呀?”
  那几个尚未开展实践的团体游戏,本来我也有点急,但我现在只想更进一步了解张月鹿。可能探究她星宿的兴趣,可能是被她人格魅力所吸引,也可能我想以自己的游戏,娱乐、交流,也是与之较量一番。
  我没有透露我的年会游戏方案,而是跟她说了个自创的双人扑克游戏。
  规则很简单。除去鬼的一副扑克中,从2到K大克小,而数字克A,A又克J、Q、K。两人分别持红、黑一色,从牌面自主决定抽限量若干张,单张、同号凑对、同号成三而出,出牌数依赖先手或优势方,且牌号必须要克制对手。当一方无克制牌或弃权时,另一方可任意出牌。先出完者胜。
  除此之外,双方可以自主提出交换牌。接受交换请求的一方,可以亮出自己相同数量的牌用作交换,但此时如果对方认可了这些牌的话就不可以反悔。相反,对方不认可,交换取消。
  至于先后手,由双方同时出一张牌决定,被克的一方先手,而双方用于决定先手打出的两张牌,这局将不能收回。
  张月鹿听了规则,我简直可以看到她两眼放射出的光芒。
  以及藏匿内心的笑意。
  她赞赏之余,和我约好下班耍耍。
  认识张月鹿会成为一件好事,毕竟彼此有着不少的共同爱好,回想起来,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的坏心眼,如果真要归咎于她莫须有的破坏星,就未免过于无辜和不可理喻,一旦心界上有所突破,可以一马平川。
  虽然我的“粉丝”不如张月鹿多,但也受到作为邻座的她的影响。好些张月鹿圈子里的人,渐渐跟我有了不同层面上的交流——这是之前的事了。我不想提起是因为跟他们交流起来还是有着相当大的隔阂,毕竟随着我研究的东西越来越深,越来越玄,只会让尚在肤浅境地执迷不悟的他们,难以理解我的思想。
  自恋?自夸?你喜欢怎么说我都没意见,然而我为自己的所得而自豪,也是感到深深悲哀。
  下班了,张月鹿跟亲友们爽朗道别,还坐在我旁边敲着键盘。而后她关机,看我这边。
  “走咯,就到附近咖啡厅玩去。”
  张月鹿在通信工具里有说过,这是附近一家挺有名气的咖啡厅,我欣然答应。
  我以为张月鹿是一个人赴约,殊不知一进咖啡厅,就有几个人在座位上向我们招手。
  有点不是滋味,但那几个人是上次在内部通信跟我搭话的那几位,不算很陌生。我跟自己说,想了解张月鹿,这一关是必须得过。
  “嗨!”我带着微笑的热情招呼换来的是有人积极让座。
  张月鹿开门见山,说我有个游戏让大家一起玩。点了东西,说了规则,我就跟张月鹿开战了。
  第一局游戏开始,张月鹿就“篡改”了我的游戏规则:她故意亮出自己几张牌给我看。
  赤裸裸的挑衅。这么一来,游戏的心理博弈变得更复杂了。
  小小的变化,我能适应。跟张月鹿的十几盘对决,胜率在百分之五十且在频频上升之际,张月鹿又灵机一动,把规则再次改动,是为了方便多人游戏。虽然这间咖啡厅不算吵杂,但我觉得很多声音在轰炸我的脑袋。岑托维奇(*《象棋的故事》里的棋王)的算计在速成的规则演绎之下再次见了短,我已经不会思考了,不发一言地默认张月鹿的新规则。
  张月鹿将我的牌收回,叫来了好几副牌,一下子我们的桌子俨然赌场。然后是几瓶酒,端了上来。
  有种“我要悲剧”的直觉。几副牌被摊分的瞬间,我仿佛感到这几个人也有着张宿的破坏血统,对我这颗可怜的安住角,虎视眈眈。
  第一盘我立马就跪了,手里最后剩下的是一张嬉皮笑脸的小丑。
  什么鬼……脑子忽然转不过弯来。我愤然把鬼牌甩在桌上,在周围的人的起哄之下,痛苦地喝下一杯沉淀着情那幅亚特兰蒂斯般梦幻色彩的酒。
  解闷的啤酒是苦涩的,而口腔和喉咙染上了这种酒,马上起了清甜舒爽的惬意。
  看来输也输得值。我开始无所顾忌,大肆敞开水星射手的神妙触觉,肆意出牌。心情也变得越发愉悦。
  玩着玩着,渐渐记不清牌是怎么出的了,好像张月鹿又改了一通,我随即骂了她一顿。记不清骂了什么,骂完之后感觉身心舒畅。接着得意地笑出来。
  桌子上的酒杯被我拨倒在地,聚集了四下里许多目光。
  虽然我在笑,可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我指着张月鹿——嘴里是根据模糊的意识去叨念的,视觉分不清哪个是张月鹿,只分辨出服务员赶来收拾狼藉。
  一些人在前面看了大笑着的我一眼,就把头往后缩而死盯自己跟前那杯黑不见底的咖啡……
  这个晚上,这间咖啡厅热闹了许多,业务繁忙忙不可迭。而我的心,突然静了许多。
  一觉醒来,是在一间窄窄的房间里面,一张不新不旧的沙发上。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眼睛几乎要被窗外的光线刺伤。这所房间采光极佳,窗外是一片白天,房间周围放了一些较为破旧的衣架、柜台,还有一副矮矮的亚克力报刊展架。
  昨晚玩了一夜诡异的游戏,现在还要来一场密室逃脱?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它还没迎来黎明——屏幕一下都没亮起来。这里应该是人住的吧?现在我只能祈祷张月鹿那家伙不是什么人贩子。
  门没有如期的紧锁着,很轻松被扭开——甚至有些松动。
  “醒了?有糖水,要不要尝尝?”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见我说,“昨晚你醉得厉害,小鹿带你来的。”张月鹿,就是昨晚那个化成灰都认得的同事。至于这个女的,猜想是室友之类的人吧。
  “谢谢。”
  番薯糖水。
  看到三点多的时刻,我仍有些昏沉的头,埋在糖水的热气上,机械地继续品尝这甜度适中的糖水,才仿佛看见理智在对我招手。
  妈蛋!
  ——两个字从我脑海中飞快闪过,舒服柔软的沙发突然着火了一样,我整副灵魂向上抽搐了一下,世界像在这一个动作之间地裂天崩。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周会!!
  非但没有找人实践团体游戏,就连周会都缺席了。我想象得到周会的场景,在这间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吹着暮秋的凉风,喝下一碗又一碗的番薯糖水。
  “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进去了厨房,似乎没有听见。
  “怎么称呼?”紧要关头我还是先显露出该有的礼貌。
  “哦,叫我阿露。”
  “为什么不叫醒我?”
  “小鹿叫了,你睡太死,她就自个儿上班去了。”
  张月鹿……不愧是张月鹿,就算我不是角木蛟,她不是张月鹿,她的行为已然破坏了我脆弱的小心脏,“毁灭”可能更合适些。
  一山不能藏二虎,一夫不可包二奶。我想着想着就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请勿怀疑喝番薯糖水时牙齿在偷懒。
  当时亏自己还觉得她心地善良,可要知道,不关心、不了解内心需求的善良,就是一种野性的恶。
  “要走了?”我果然还是太嫩了,破坏星早已把回去的路也破坏掉了。
  “阿晓,这里离C区多远?”
  她没有对我的个性称谓感到不适,“蛮远的。小鹿说想你等她下班再走。”我对额头又揉又搓,以舒缓国语这个“lu”音节对我神经的刺激反射。
  “怎么了?”
  “借手机一用。”
  我通过网络地图找到了到公司的路线,“谢了,再见。”
  一路小跑到公车站,盼车中被幢幢高楼的反光耀痛了眼。估计是刚才糖水喝多了,车等来了却想小解。
  忍住上车。无论如何都要在周会结束前赶到——还是忍不住下车了。给了点小费,一家小店就让我方便了一下。
  据了解,这里离公司不过两三公里。
  孰可等,孰不可等。
  徒步狂奔而至。
  保安还想拦住我,问我哪来的干什么,说了几遍,台词就变成了“站住”。
  不怪他,一定是我发型乱了……他认真端详,才长长地吐出“喔”这一声感叹。
  还是……迟了吗?我不敢相信“有志者一事无成”的逆天黑暗结局——熙攘人流,正从会议室不断涌出。
  他们都不禁看了我一眼。不必想,也不必问,我现在就是深秋干爽的风的代言人——它接连拂面而来,我已被干榨到濒临虚脱,舌头的汗腺潜力,已被有效开发。
  我站在原地,人从我身边无情路过,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一脸讶异。
  “你怎么来了?”
  哼哼,‘我怎么来了……’装,继续装。抱歉我消息不太灵通,或者说捕捉得不太精确,但也别过分到欺负我不知道她在公司任的是什么职位——非策划。而现在好像是除了策划,她别的什么都不做。什么意思?跟我讲讲TM到底什么意思!我突然很想抽经理一顿,顺便把伤害溅射给那些“大屁股们”。
  今天是个晴天,找地图路线时无意看到一个小小的绿色标识——今天的空气质量是优。我感觉头顶的星星,已经开始放肆地闪耀着了。
  “好大汗呀,你是……”
  我突然搂紧张月鹿。吸引了周围人的眼球。
  “谢谢你,谢谢你。”我继而说了莫名其妙的大反话——也许脑子也被这种结局强制扭转了乾坤。张月鹿小小地“啊”了一声,“你干嘛?”似乎也不想更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故意压下了声音。
  无计可施,无计可施,我也只有把一身汗臭和不安分的举措让你心生厌恶了该死的破坏星!
  我不确定要搂她多久,而她开始有意推开我。其实,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顺她的意松开,结果,我的红脸症就传染给了她。她本来的样子,是那种有很多话要说的,现在显得异常沉默。而我准备绕开她,去会议室看看好让自己死了这条策划心。
  “哎,今晚一起吃个饭?”她喊住了我,准又约了她的狐朋狗友一起胡闹。
  我们肩并肩,她扭头看我。
  “不了。”
  感觉得到她还有话想说,可我已经离开了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会议室的人走光了,里边就跟平常一样的摆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可是有一件事,它确实发生了,我在会议室门口正要转身离开,恰恰撞上了张月鹿回头一眸。
  前阵子狙杀掉的那一匹小鹿,现在她所产下一窝鹿崽长大成鹿在心里乱蹦乱跳,搅得我的世界天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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