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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妖孽-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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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他不慌不忙策马来到含光门外,遥遥望见一个小太监恹恹欲睡地靠着墙根,应该就是金城公主派来接引自己的人。

刁小四下了马,小太监听到动静睁开眼,一路小跑过来问道:“您可是刁四爷?”

刁小四点点头,也顾不得那些守门禁卫望着自己脸时一个个诧异古怪的样子,取出金城公主的那支金箭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笑笑,接过金箭道:“四爷,你起得可真早,快跟咱家进宫。”

依照宫禁,刁小四需得经过搜身查验,不得携带任何凶器入宫。可能是金城公主早有交代,那些禁军并不仔细搜身,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刁小四跟着小太监走入皇城,穿廊绕阁行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座宫殿前。小太监道:“四爷,公主殿下正在甘露殿内等候,您请进去吧。”

刁小四点点头,慢条斯理走上玉石铺就的台阶,浑没注意到小太监在他身后流露出的怜悯目光。

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刁小四顿时大吃一惊,就看到甘露殿的门口赫然趴着一头小山似的白虎,双目半开半闭似乎在打瞌睡。

这可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无数典籍里都有记载的“雪王虎”!

刁小四不由回头望了望,那小太监还站在台阶下,冲着他依然是那副笑脸,道:“四爷放心,那是小白,很乖很听话,从不乱咬。”

刁小四心道:“从不乱咬……这叫什么话?它到底咬没咬过?”

没奈何,他小心翼翼往殿门里挪着碎步,目不转睛盯着雪王虎道:“虎兄,早饭吃过了吧?嗯,吃过了就好。你放心,只要你不咬我,我也绝不咬你。”

那雪王虎乃是通灵异兽,竟似听懂了刁小四的话,蓦地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嘴锋利如刀的牙齿。

刁小四顿感浑身肌肉发酸,暗骂道:“这种要命的东西也不给栓上,没点公德!”

他磨磨蹭蹭从雪王虎身旁经过,突然一阵风似地冲进殿里,兀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死老头说过,无知者无畏;真正的勇士却必须学会承受和适应恐惧。

刁小四轻吐了口气,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大殿。殿内的采光颇佳,一道道淡淡的金色光束透过窗户映照在铺满柔软绒毯的地面上。在大殿五丈多高的藻井中央,有一盏巨型宫灯垂吊而下,虽是白天却依然向外散发出柔和静谧的淡蓝色幽光。

“你来晚了。”忽然一声冷冰冰的话音在空旷静寂的大殿中响起。

刁小四一省,才发现金城公主不知何时已亭亭玉立在了那盏宫灯之下。

今天她换了身薄如蝉翼的洁白罗裙,明黄色的腰带轻束仅堪盈盈一握。

刁小四的视线不由自主从上往下,对着金城公主行了一回透视礼。

只见秀发如云明眸如星,颊若朝阳唇齿流芳,冰肌玉骨仿似雪莲盛开于幽谷空山间,明明只在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遥,却教人觉得远在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胸悍啊……”刁小四忍不住盯了眼金城公主高耸入云的胸脯,打从心眼里发出一声惊叹。

好半晌他回过魂来,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草民今日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天没亮我就动身赶往含光门,谁知刚走出永安坊,就看到几个恶少正围住一位卖花姑娘调戏欺侮。草民顿时血热沸腾,不顾势单力薄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将这伙儿恶少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正在这时,一群家奴闻声敢来,手拿棍棒刀枪围攻草民。草民毫无惧色,保护着卖花姑娘和那群家奴打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他们尽数制服,然后又护送那位姑娘回家。”

刁小四滔滔不绝地说道:“这时草民才想起和殿下见面的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可转念一想,此时若是换作殿下遇到,也必定会仗义出手解救那卖花姑娘。即便因此误了时辰,受到殿下的责罚,我也绝不后悔!只是累得您久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在他想来,自己这一番慷慨激昂动人心魄的陈词过后,金城公主十有八九会眼睛发亮芳心可可。孰料公主殿下的玉容无喜无怒,点燃桌上的一柱檀香,淡然道:“没关系,趁等你的工夫,我在甘露殿中又添加了十九种阵势变化。”

“阵势变化?”刁小四愕然道:“在甘露殿中?”

金城公主道:“你有一柱香的时间熄灭头顶的宫灯,如果超过时间,唔,小雪就有午餐了。”

“小雪,不是叫小白吗?”刁小四禁不住回头望向门外趴着的那头雪王虎,全身一阵恶寒,抗声道:“有没有搞错,我不是来喂饭的!”

金城公主恍若未闻,提醒道:“香头不等人,现在是六分之一。”

刁小四问道:“能不能打个商量,换一支香,重新开始?”

金城公主尚未回答,就见这家伙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猛蹬青云靴纵身而起,如潜龙出渊一飞冲天直扑藻井里悬挂着的那盏宫灯。

“唿——”幽蓝色的光华从宫灯内如瀑布般倾泄下来,霎那间刁小四的眼前便失去了所有的景象。

刁小四的青龙手抓了个空,宫灯的虚影从灵台上倏然隐没。

他情知如此一来自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八面受敌危机四伏,情形再是危险不过,当即气沉丹田口中叫道:“这次我没准备好,不算,重来!”

话音未落,双脚踏踏实实飘落在地。大殿里无人回应,幽蓝色的光芒渐渐转淡,似透明的薄纱在身周轻轻荡漾,眼前的景物逐渐重现。

刁小四定睛一瞧,不由得一声呻吟道:“你他娘的九宫套月!”

原来他所置身的甘露殿竟匪夷所思地一化为九,相互重叠交错,虚实相融真假莫辩,连藻井下方的宫灯也变成了九盏!

刁小四凝定心神迅速冷静了下来,先仔细环视了一圈四周,而后抬起头仰望宫灯思忖道:“这是一实八虚之像,老子可没工夫跟它慢慢耗!”抬手将摸出一锭纹银,想了想又换成了九枚铜钱,振腕射向宫灯。

“哧——”九枚铜钱飞至中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似被虚空吞噬了一般。

还没等刁小四开始推演其中的阵数变化,身旁四根明柱上描绘的金龙遽然活了过来,脱身而出分从四面扑向了他。

“呜——”四道金红色的火束喷薄呼啸,炽烈的气息直要将人瞬时烤焦。

刁小四想也不想侧身倒地骨碌碌往外翻滚,拔出幽泉刀运转大衍星气猛力劈出。

“唰!”森寒的刀锋将一条金龙拦腰截断,却不防它虽死犹生猛地摆尾横扫。

刁小四措手不及,背上结结实实捱了一记,若非他体内的无名寒气异常浑厚,决计逃不过骨断筋折的厄运。

饶是如此,这一下也抽得他眼冒金星满脸发绿,身子如捆柴般凌空飞起,背上衣衫哧哧燃烧起来。

“咄!”刁小四猛运玄武七宿,一股冰寒之气破体蒸腾,背上“丝丝”有声寒雾腾腾,熄灭了金龙真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方的明柱之上又有四条金龙横空出世,喷火吐焰冲了过来。

刁小四一狠心,甩手打出张“百鬼夜行符”。这次也无需他运功点燃,道符飞入滚滚烈焰中立时烟消云散,喷放出浓烈黑气,瞬间吞没了四条金龙。

“丁卯转乙丑,甲子变丙寅——”刁小四脑筋飞转,推算出前后八条金龙出击的方位,一串串数符和阵法口诀从他心头飞闪而过,猛然拧腰“铿”地一刀插入左侧的明柱之中。

“呼——”身后追来的三条金龙应声涣散,却又在明柱上缓缓浮现。

刁小四拔出幽泉刀顺着身前的明柱滑落,脚还没碰到地,异变又生!

只见头顶上方的一道横梁上,一头猛虎木雕精光爆绽跃身而下,在空中膨胀十余倍,张牙舞爪飞扑刁小四。

“仙人板板的龙虎交聚,阴阳双杀!小娘皮算你狠!”刁小四无语问苍天,何以自己的人品爆发,居然引来了这般隆重至极的贵宾待遇。

他急中生智双手抱柱,体内二十八宿星阵如风行水上直落双腿,飞起一串朱雀七腿,“嘭嘭嘭”跟那黑虎死命硬撼。

黑虎被踹翻出去,刁小四的裤管亦被撕得不成形,双腿鲜血淋漓痛彻心肺。

眼看又是一头黑虎从横梁上扑了下来,他再没直撄其锋的勇气,借力倒飞施展出三十六天罡身法,在明柱间穿梭萦绕,却哪里还有工夫去破这九宫套月?

想着燃烧的香头和门外的雪王虎,刁小四一边在重重殿宇间飞驰游走,一边计数观察种种异象变化,脑海之中一座变幻莫测的九宫法阵亦慢慢成型。

他运劲长啸道:“臭丫头,看老子斩百龙劈十虎,直捣九宫灯!”

第54章莫欺老子穷(上)

半炷香之后,九重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金龙黑虎各归其位,似是沉沉地睡去,再无任何反应。

刁小四以手撑柱呼呼喘息,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像雨点一样地滴落。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左边半拉枯黄起卷,身上衣衫成了一根根布条有气无力地挂着,裸露的肌肤上左一块烤焦的黑印,右一道血肉模糊的抓痕,疼得全身不住抽搐,连吸口气胸口都犹若钢针攒刺。

最恶毒的词他早已在肚里骂了个底朝天,此刻却哼也懒得哼一声。

他一面抓紧工夫运转星阵调匀内息,一面反复推算九盏宫灯,最后绝望地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八虚一实,而是他姥姥的九连环!

换而言之,每一盏宫灯都随时可以由虚变实,也可以由实转虚。除非将这九盏宫灯全部熄灭,否则这座大阵等于没破。

看了眼燃烧得只剩下不到最后六分之一的檀香,刁小四的心在流血道:“一张天打雷劈符可以卖出三千多两,那可是老子的血汗钱。我就不信破不了九宫套月阵这小娘皮真会拿老子去喂老虎!”

正当他痛下决心,准备以身试虎之际,耳畔响起金城公主清冷的嗓音道:“你若能破阵,我便送你一张六品道符。”

“道符,还是六品的?”刁小四立刻想起老瞎子说过的话,眼前的宫灯晃啊晃,慢慢变成了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

还有什么可犹豫?刁小四毫不迟疑掏出最后一张天打雷劈符,在手中运劲捏爆。

“砰砰砰——”九束天雷澎湃奔涌,分别袭向大殿上方的九盏宫灯。

一团团血红色的光花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爆绽,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栗摇晃。

刁小四捂住耳朵等了片刻,弥漫的血色光雾缓缓散去,他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向上观瞧,顿时怒不可遏地大骂道:“你个哈巴!”

只见九盏宫灯被天雷劈碎了八盏,却还剩下一盏纹丝不动地悬挂在藻井下方。无疑,这才是九宫套月灯的真身,竟连天打雷劈符亦奈何不得。

“我的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忽然,刁小四发现自己花出去的银子多少还是有点用场的,那九宫套月灯的灯罩表面依稀呈露出丝丝缕缕的细小裂缝,显然已禁受不起更大的打击。

然而天打雷劈符已经耗尽,刁小四咽了口苦水,郁闷道:“别说老子现在累得半死不活,就算神完气足豁出命劈一刀,也比不了五品的天打雷劈符。”

他迅速盘算了一下,咬咬牙取出了一张六品的“大雷剑符”。

卜算子和他一共只炼成了两张“大雷剑符”,刁小四视若珍宝始终舍不得拿出来用。今天说不得要败家了,否则方才那张“天打雷劈符”打了水漂不算,门外还趴着一头拥有天真无邪小名的雪王虎正巴望着今天的午餐。

念及与此,刁小四含悲忍泪在形如一支三寸玉剑的“大雷剑符”上来回抚摩,然后一狠心一闭眼,“喀吧”捏碎,仿佛这一下碎去的不是道符,而是一万两银票。

“嗡——”玉剑化为齑粉,焕放出晶莹如玉的璀璨光华,却在转瞬之间凝铸成束,幻化为一柄超逾两丈的巨剑,通体透明雷光闪闪霹雳连串,以劈天碎海之势冲天而起,斩击在九宫套月灯上。

“喀喇喇——”九宫套月灯瞬息化为乌有,失去阵法保护的藻井犹如豆腐渣般碎裂崩散,更将上方的殿顶炸开一个直径超过五丈的大洞!

这还不算完,雷剑的余势不歇,一道道雪亮的电芒朝着四面八方崩散开去,所过之处梁断顶裂一片支离破碎。

刁小四抬头仰望,不禁惊愕于大雷剑符的可怖威力,暗自感慨道:“一分价钱一分货,一万两花出去就是比三千两强大。”

可一想到这样大雷剑符在自己的袖口里已然硕果仅存,心尖又是一阵抽搐,对金城公主恨得牙根发痒,直欲将她身上穿的戴的凤钗、耳环、戒指、项链、手镯……所有值钱的玩意统统扒拉下来弥补亏损。

忽听金城公主的声音说道:“穿过大殿,来南书房见我。”

刁小四怔了怔,记起道:“对了,老子得去找她要账!”一路走出甘露殿,见殿后是一座幽静的庭园,正南面有栋小院,那便是书房了。

刁小四走进书房,只见金城公主俏立在桌案后低垂螓首,正提笔写着什么。

刁小四心生好奇往前凑,想看看她到底写的是什么。

金城公主却已搁下笔,径自将墨迹未干的纸笺递给了他。

“是六品道符的收条么?”刁小四接过纸笺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大串的数字,最后合计成纹银九万七千五百三十六两。

“账单?”看着纸笺上列出的一项项物损,刁小四手一哆嗦生出强烈的不祥之兆。

“这是修复大殿屋顶和重购九宫套月灯的费用,你仔细算算清楚,三天内将银票交到内务府。”金城公主语气平淡,接着道:“至于我答应你的六品道符,已经直接在账目中折抵。”

刁小四眼睛都不眨一下,三下五除二将账单撕得粉碎,两手一摊道:“我没钱。”

金城公主的脸上毫无怒色,平静道:“没关系,我可以叫禁卫进来。擅自毁损皇宫殿宇,按大隋律法,应抄家杀头,实属不赦之罪。”

刁小四心里一寒,但这么着就求饶未免太窝囊,何况他还在心疼手里刚花出去的那些银子,硬着头皮道:“悉听尊便,反正王八可炖不可煮,国士可杀不可辱。”

说完话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道:“这丫头叫我进宫来,又是破阵又是恫吓,必定有用得着老子的地方,想骗老子给她个清仓卖血价,门儿也没有。”

他的底气立刻变得十足,挺起胸膛说道:“当然,假如公主殿下恰好有笔生意想找人合伙儿,区区不才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前提是,先把欠我的还我。”

金城公主的玉容浮现起一丝微微的讶色,随即又变得冷若冰霜,颔首道:“你很聪明,这九万多两的账单我的确可以一笔勾销,也不追究你损毁甘露殿的死罪。”

她从桌案上抽出一支卷轴,说道:“这是一幅奇门遁甲阵的解析图,如果你能够在十日之内给出破阵之法,我还可以另送你一张六品道符。”

说罢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玉佩,放在了卷轴旁道:“这是你方才破阵所得,一张六品定身符。”

刁小四盯着玉佩道:“我要验货,你可别拿赝品来蒙老子。”伸手抓向玉佩。

金城公主突然长身欺近,左肘在刁小四胸口轻轻一撞。刁小四顿感胸口鼓胀欲爆,忍不住张口要叫,猛见眼前一花,金城公主的右手纤指轻弹,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射入他的嘴里,瞬时融化成为一股辛辣津液顺喉而下。

整个动作快逾闪电又事出突然毫无征兆,刁小四猝不及防已然中招。

他呛得眼睛流泪情知不妙,刚要运转星阵之力将津液倒逼出来,金城公主的左掌蓦地瞬时扫拂,纤纤玉指从喉咙上轻掠而过。

刁小四将将提起的一口真气立时散去,就感到那津液化作滚滚炽流融入血脉。他惊怒交集,也顾不得对方是公主还是母猪了,破口大骂道:“小娘皮,你给老子喂的是什么玩意儿?赶紧把解药给我,不然咱们一拍两散!”

金城公主缓缓落座,说道:“这不是毒药,而是一颗‘黑阳伏龙丸’。一年之内它对你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如果超过时限而又没能够服食解药,体内所有真元便会激发燃烧,化为雄浑躁动的真气。与此同时你会神智沦陷,为渲泄体内狂暴的真气,会不停地寻求杀戮刺激,直到油尽灯枯或是被他人斩杀。”

刁小四听得毛骨悚然,更无法置信如此恶毒的阴谋从金城公主的口中说出时,语音竟是那么的平和轻缓,好似在叙说某个春日城外踏青的无边风景。

生死关头,他的脑瓜变得异常灵敏,强按心中的愤怒与害怕,从桌上若无其事地拿起定身符咒,嘻嘻一笑道:“就算药性发作,那也得是一年以后,对么?既然如此老子三六九抓现钞,先收了刚才破阵的报酬再说。”

金城公主收回注视刁小四的目光,缓缓道:“我知道你认识唐鹤裳,但他对黑阳伏龙丸也同样无能为力。你惟一活命的希望,就是乖乖听我的话。”

刁小四的脑海里正一遍遍浮现将这貌美如花心似蛇蝎的小娘皮大卸八块喂食小雪的情景,却也明白就凭金城公主刚才制服他的那一手工夫,最终被大卸成八块的肯定是自己。

他笑吟吟拿起卷轴道:“准备好东西,十天后老子来交货。”说着话大摇大摆走出书房,自始至终竟再不多问一句有关解药的事。

金城公主目送刁小四离去,眸中流露出一丝玩味之色,轻轻地击了下手掌。

两名中年宫女如幽灵般从书架后的秘门里飘身而出,施礼道:“殿下!”

“跟着他,”金城公主沉静说道:“我要他活着。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第55章莫欺老子穷(下)

刁小四离开皇城并未回返柳园,而是径直去了东市,咬咬牙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买了一大包“香奈斋”的水粉胭脂,又到“鸿悦居”拎了两坛好酒,骑着马去闻香楼找李靖和红拂。

进了一次皇宫,好处没捞到不说,还白白费钱费力,小命更莫名其妙地被人攥在手里,这感觉实在让人很郁闷。

尽管金城公主说了李靖也解不了“黑阳伏龙丸”,但专家的意见最好听一听,顺带也向红拂打探一下这小娘皮的底细。

刁小四才不信,每一个深居大内的金枝玉叶都会养只老虎当宠物,还拥有如此可怕的修为和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手段。

恰好,李靖和红拂正要开饭,刁小四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呈上礼物道:“红姐,香奈斋的庸脂俗粉原也配不上你,可惜小弟来得太仓促,下回再补些好的来。”

红拂微笑道:“小四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刁小四支吾道:“我当然是特意为感谢红姐而来,若不是你的提醒,咱们说不定就栽在段震天那老王八蛋的手里了。”

红拂道:“你只为这个谢我?”

刁小四愣了下,猛地恍然大悟道:“难不成是你请出两位公主为镖局解围?”

红拂含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刁小四惊疑不定地望着红拂道:“你……怎么会认得她们?”

红拂悠然道:“我曾经是越国公杨素的义女,和南阳公主自幼相识,如此而已。”

“越国公杨素?”刁小四惊讶道:“那红姐你为何——”

红拂知道小刁四要问什么,摇摇头道:“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刁小四点点头,就听红拂接着道:“不过能够请出南阳公主,也不全是我的面子。你可晓得,她是赤尊侠赤大哥的同门师妹。”

“什么,那南阳公主岂不成了昆仑瑶台宫的弟子?!”刁小四大感意外,心道:“难怪她对老子和颜悦色一路相帮,敢情是冲着赤大哥的面子。”

红拂回答道:“她的修为比起赤大哥来恐怕不遑多让,只是从不轻易出手而已。”

刁小四心念闪动,问道:“那金城公主呢,她师出何门?”

红拂摇头道:“我只知她的修为极高,但师承诡异,应是出自魔门。”

李靖忽然开口道:“你吃过她的苦头了?”

刁小四哼了声道:“笑话,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让我吃药?”

红拂盯着刁小四笑而不语。刁小四苦笑道:“好吧,老子承认刚刚是被那丫头坑了。但我威武不屈,还赚回来一张六品道符。”

李靖冷冷道:“别绕弯子了,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

刁小四道:“不瞒小三哥,我是来找你打赌的。”

李靖嘿然道:“你中毒了?”

刁小四摇头道:“你若能说出它的来历,我再送十坛好酒。”

李靖没吭声,伸手轻搭刁小四的右腕脉门,微合双目探视须臾,说道:“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催发真元的丹丸,只是药性猛烈,发作时不死不休稍显歹毒。”

刁小四听他一口道出黑阳伏龙丸的特性,心中顿生希望道:“你能解?”

李靖收回手,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不能!”

刁小四大失所望,使出激将法道:“那我去终南山找贼老道,请他运功逼出。”

李靖傲然低嘿道:“我不行,他更不行。”

刁小四皱眉道:“那谁行?”

李靖胸有成竹地说道:“给你吃药的那个人。”

刁小四泄气地靠倒在椅背上,朝着李靖猛翻白眼道:“高见,果真是高见!”

李靖不理他,悠闲自得地喝酒。红拂已猜出了七七八八的内情,说道:“妃儿又在胡闹,我明日进宫去找她。”

刁小四摆手道:“免了红姐,这丫头明知我和小三哥有过命的交情还这么干,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只怕你去了也没用,说不定老子还会被整得更惨。”

李靖看了眼刁小四,不满道:“谁说我和你有过命的交情?”

“谁说不是,咱们可是在虎戈寨一块儿拼过命流过血的兄弟。如今又要一起对付鹰扬老妖,可谓同仇敌忾生死之交。”

刁小四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叹口气道:“我先回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好生想想如何收拾那丫头。”

他没精打采走出闻香楼,翻身上马往柳园行去。

他并未将自己和金城公主之间的交易内容透露给李靖和红拂,并非信不过这两人,而是觉得这桩事情太古怪,在弄清楚之前最好守口如瓶,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进永安坊,远远便听到人声喧嚣鼓乐喧天,好似谁家在嫁女儿。

待等走近了一看,竟是柳园大门紧闭,园外聚集着百八十个叫花子,一边唱莲花落,一边乒乒乓乓用筷子敲打破碗。有些家伙折腾累了,居然蹲在墙角就地出恭,臭气熏天顶风飘出八百里。

刁小四心情奇差,马鞭甩得噼啪作响道:“闪开闪开,好狗不挡道!”骑马前行。

一群叫花子立刻拥了上来,将刁小四团团围住,伸出又黑又脏的破碗叫嚷道:“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刁小四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伙儿人来柳园捣乱也就罢了,能让夏培恒头疼也算功德无量,可竹杠敲到老子头上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刚刚丢出去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体内却多了一点火辣辣,一腔怒忿却向谁人诉?偏偏这群叫花子不识趣,居然无缘无故纠缠自己。

当下刁小四跳下坐骑,横眉竖目道:“格老子的,你们有谁比老子更穷?我刚把皇城里的甘露殿炸了个大窟窿,欠了人家九万七千五百三十六两纹银。你们谁来行行好,捐点儿钱给老子,也赏我一口饭吃。”

说罢手起爪落毫不客气,将破碗里盛着的铜板一扫而空,然后意犹未尽又扒下一个老乞丐的衣衫往自己身上一套,挤开人群就往大门走去。

一群叫花子顿时傻了,齐声叫道:“打劫,有人打劫叫花子啦——”

只见几个乞丐头儿模样的人迎面上来堵住刁小四的去路,道:“朋友,你这么干未免有点不上路吧?”

刁小四冷笑道:“不管你们是谁派到这儿来闹事的,都跟老子没关系。聪明点儿把路让开,别等我发火。”

那几个叫花子头目见刁小四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娃儿,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小兔崽子,你吓唬谁呢?”

刁小四摇摇头,突然施展出一式青龙爪劈手夺过那叫花子的破碗,搂头盖脸“啪”地扣在他的面门上。

那叫花子满脸开花大声惨叫道:“这小子不想活了,给我往死里打!”

四周的叫花子有的抄木棒有的举板砖,还有的干脆就用碗砸,噼里啪啦围着刁小四便是一通群殴。

刁小四大吼一声:“当年常山赵子龙在曹孟德的百万军中七进七出,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看今日刁四爷我匹马单……鞭,要杀得百多叫花子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他挥舞马鞭以一敌百,便与一帮叫花子混战一团。

门外的喧哗打斗惊醒了柳园中的镖局众人,夏培恒、玉玲珑、耿少华、易柏等人率领十余名镖师打开大门冲了出来,欲将刁小四解救出重围。

这些人被叫花子堵了半天门,进不能进出不能出,早憋得一肚子无名火,当即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易柏一边和叫花子过招,一边往人堆里喊道:“四爷,四爷——”

忽见刁小四施展三十六天罡身法左一转右一绕从人缝里钻了出来,胳肢窝底下还夹了两根打狗棒。

易柏大喜迎上,哪知刁小四猛地调头回转又往人多的地方挤去,一边挤一边高喊道:“来者通名,四爷鞭下不死无名之鬼!”

有脑瓜不灵光的叫花子七嘴八舌地叫道:“我乃天水大屯村陈二狗!”“我乃南阳诸葛庄张晓凡!”“姑奶奶我是席洪氏!”“俺小名土豆,席洪氏便是俺老婆!”

易柏哭笑不得,问道:“四爷,你这是做什么?”

刁小四奋力拨开人群杀入阵中,大声回答道:“老子要杀他个七进七出,这才第二次刚完,还差五次!”

易柏好险没晕过去,好在别人不会似刁小四这般无聊,一阵猛冲将百余个叫花子打得落花流水,只是不愿闹出人命才没下重手。

那些叫花子欺软怕硬,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待跑出几十丈外才回过头手指刁小四道:“臭小子,把衣裳还给我,抢叫花子的东西还要不要脸?”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刁小四脚边堆满了战利品,什么缺碗棍棒、二胡唢呐、衣衫帽子甚至还有几双混战中掉下来的破草鞋。

他脱下刚抢来的衣服,露出里头一根根挂在身上的烂布条条道:“你们谁的衣裳比老子的更破,身上的伤口比老子的更多,脸比老子的更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跟我讨钱,到底谁不要脸?”

一众叫花子望着刁小四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模样登时哑然,优越感油然而生。

夏培恒走近刁小四道:“刁总镖头,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刁小四爱理不理道:“被母老虎咬的。”

婉儿一惊道:“你没事吧?”

刁小四摇摇头,指着落荒而逃的叫花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玲珑苦笑道:“这伙儿人多半是长安帮派来跟我们捣乱的。”

刁小四“哦”了声便不再多问,刚才乱七八糟干了一架心里舒坦了不少,至于什么长安帮短安帮该是由夏培恒去搞定,谁教他是总镖头呢,他不出头谁出头?

第56章拼爹时代(上)

当晚吃过饭后众人聚集在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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