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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妖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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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语者
第一卷老子天成
第1章我和太监有个约会
变天了。一阵混浊的大风吹过,寂寞如昏黄的沙尘一般弥漫,记忆的花瓣从心头凋零,又一片片随风飘远。
寂寥荒僻的山野上生长了千年的树木在狂风中愤怒地戟张肢体,发出尖锐的呼啸,叶片在飞旋,鸦雀在鼓噪,黄绿色的杂草在疯狂地扭摆躯体。
这里不见繁华,远离人烟,原是一片荒芜多年的坟场,日近黄昏,可分明有一个人影躺倒在一块褚红色的坚硬山岩上,身体尽量舒展摆成一个夸张的大字。他正用牙齿咬下软木塞,将葫芦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儿清水灌进嘴里。
清凉的涧水滋润干涸的嘴唇与喉咙,刁小四情不自禁舒畅地长吐了口气,摇了摇空空如也的葫芦,喃喃自语道:“死老头,咋就不能整点云鹤楼的丹青老窖呢?!”
他没精打采地坐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堆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玩意儿来,今天到手的就这么点了——几块玉器、四尊银杯、七八颗金瓜子、两枚戒指一金一铜,还有些杂七杂八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东西,或者勉强可以换几两银子。总之,一天的大好光阴基本算是白费了。
在他的周围,一座座黄土堆砌的坟头在半人多高的枯黄杂草丛里若隐若现。经过刁小四一整天勤奋不懈地挖掘,将近一半的坟头都被开膛破肚。那些埋在土里已经腐朽的棺木暴露在天边最后一缕殷红色的夕阳下,仿佛是在表层涂上了一层血样的红。
残阳滴血,乱坟岗上;孑然一人,草木皆兵。
只要是人,只要是正常人,身上多少都会生出些鸡皮疙瘩之类的不良反应物,但刁小四没有,甚至,他连一点”寒”的毛感觉都没有。
不是无所畏,而是无所谓。从四岁那年起,他就开始露宿坟场,这样做的好处据死老头讲有很多,不过最让刁小四觉得扯着蛋的那条是:从地狱到天国,这里仅只一步之遥。
死老头,刁小四的爷爷,有神一样的作息规律,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也有如神一样的作业规矩,不挖寻常墓。
据他说,自古以来前人占坑后人挖坟,反正挖谁的坟都一样是挖,找个油水多点的下手不也是顺应自然,合乎天意?就像那些扬名立万过,高贵显赫过,宠过人或者被人宠过的……,这些个达官贵人风光下葬的同时,也留给后人不尽的梦想和瞎想。
事半功倍,这是刁小四的四字箴言妙语。尽管历经无数次的空手而归后,他深深地明白,事业不是每次都可以成功,宝贝也不是每次都可以到手。
这回,被刁小四盯上的是一群前朝太监。谁叫他们在江州府县志和前朝存档中都若有若无地记那么一笔呢?刁小四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伙儿死太监的墓葬位置。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发掘对刁小四来说不但没有意外的惊喜,反而发现了一个恼火的事实,原来太监大部分都是败家子。
刁小四很想将这伙败家子太监从棺材里揪出来好生问问:他们把民脂民膏都花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好好带在身边等爷来取?
这时候天色彻底暗下来了,风里多了几丝彻骨的寒意,四周的景物在朦胧的月色里变得影影绰绰,凄迷而惨淡。
“到底还要不要再挖下去?”刁小四心头犯了嘀咕,目光恨恨地环顾那几十座在风中摇曳生姿的坟头。
按照死老头提供的消息,这群太监当年逃离皇宫的时候带了不少奇珍异宝,哪怕他们觉得混世中好日子无多,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赚一天,一路上吃喝嫖赌撒,到最后手头上怎么也该留点压箱底的宝贝才对。
虽然死老头十句话里通常有九句半是忽悠人的,但刁小四一直在试图安慰自己:这回一定是真的。
只有片刻的踌躇,刁小四抄起锹铲锤钎跳下山岩,咬牙切齿地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座坟前。
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坟,也没人给立碑,因此不管躺在下面的那位乐不乐意,事实上都成了孤魂野鬼。
在刁小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自打拜师那天起,就明白了同样是挖土,可结果完全不同。一种是看土上面能长出些啥,另一种却要看土下面埋着些啥。往上拼的是力气,往下凭的却是运气。
他先绕着坟头转了一圈又一圈,用手里的家伙这里戳戳那里敲敲,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虽说每次挖坟开棺的过程和感受都一样,很累很吃灰,但一想到大把大把的珍珠玛瑙珊瑚翡翠在棺材里挤着堆着等待自己,刁小四顿时生出了层层叠叠的勇气与力量,连带从黄土里渐渐显露出来的棺材板都变得耀眼生花无比可爱。
待到扒去棺材上的砂土,拔出楔入棺中的铜钉,刁小四用铁钎慢慢撬开棺盖,一股陈年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刁小四屏牢呼吸退开两步定睛观瞧,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棺材里竟然躺着一个衣衫鲜亮完好,面容栩栩如生的白发老太监。虽然死去多年,但看上去竟似活人一般。
类似的情况刁小四从前不是没有碰到过,他也曾听死老头说过,有些世外高僧圆寂之后尸体不会腐朽,若用烈火焚化还能炼出舍利子来。直至今日扬州府的大明寺里还供奉着一尊高僧遗蜕,终日香火不断被信男信女们视若神明。
但这个老太监显然不是什么得道成佛的神明,似乎更带着一点妖气。刁小四警惕的目光顺着老太监的身躯缓缓往下打量,当看到对方胸前双手里合抱着的一只晶莹剔透的翠色玉盘时,他的双眼亮了。
这成色,这工艺,这质地,拿到黑市上闭着眼睛怎么也能卖上千两银子。
很快,成功感带来心中满满的喜悦感。那句老话果然不错,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符印,“啪”地反手贴在老太监的脸上。
这符印的正反两面俱都画满了歪歪曲曲犹如蝌蚪般的龙章凤文,正中央是一个用碧海朱砂写成的“镇”字,正是刁家祖传“阿南陀镇印”,专以镇压封印游荡在世间的一切妖邪鬼怪。
而后刁小四又抓了一小簇金粉,均匀细致地绕着太监的尸身撒过一圈,这才放心大胆地蹲下身子道:“老兄,你在下面有阎王做东,吃喝不愁还抱着个空盘子干啥?不如借给我用,换几个酒钱也分你一杯如何?”
他边说边去掰太监的手指,一根根僵硬冰凉,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将翠玉盘从太监胸前抽出来。
还不等他细看一眼,不晓得从哪里蓦地刮来一股风,“唿”地声将那张贴在太监脸上的阿南陀镇印吹得飞起,几下飘荡转眼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山野深处。
刁小四凛然一惊,可没等他回过神来,猛然发现那原本躺在棺材中的死人竟赫然睁开了双眼正盯着自己。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没有生气,死灰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空洞而又冰冷。
“诈尸?你个哈巴,死了这么久不去投胎还有心情闹鬼啊?!”刁小四与近在咫尺的活死人面对面,一个激灵后立时清醒过来,伸手掏出一枚桃木钉直插对方前胸。
“啵!”桃木钉一记脆响钉入太监体内。
那死太监猛然张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把扣住了刁小四的肩头。刁小四好歹也曾经跟着死老头学过几手三脚猫的拳脚道法,平常对付三五个彪形大汉不在话下,奈何死太监虽四肢僵硬却出手如电,让他根本来不及躲。
长这么大,刁小四还是头一遭碰到不惧阿南陀镇印和辟邪桃木钉的尸体。生死关头,他的脑瓜变得特别灵活,翻腕拔出一柄据说三百年前请高僧开过光的家传遗宝短刀“幽泉”,反手扎进太监的胸膛,又再运劲一绞。
刁小四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自己的“大自在真罡”催发之下,幽泉短刀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力,径自渗入死太监的体内。
莫说等闲的僵尸鬼魅,就是得道成精的妖孽邪魔,也要在这幽泉刀下魂魄飞散。
孰料这一刀下去幽泉刀气竟似泥牛入海,死太监浑若无事。
刁小四第一次感到心头幽幽升起一股寒意,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瞬间绽放亲切笑容道:“老公公,别误会,我是怕棺材里又闷又热,这才特意请你出来透透风。”
不说这话还好,他的语音刚落,那死太监遽然从棺材里弹坐起来。
刁小四只觉得肩膀生疼,已教两只鬼爪牢牢扣紧动弹不得,紧跟着对方便将两片暗红发紫的肥厚嘴唇往他的脸上贴来。
“不成,你个死人——”刁小四猜到对方想干什么,登时心惊肉跳魂魄出窍,玩命地挣扎试图脱开对方的鬼爪。
一霎那,他感到脸上冰凉,死太监的双唇正正好封堵住了他的嘴,喉咙里呜呜咽咽直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脏话骂了个底朝天。
此时此刻,他宁可自己正与一头老母猪四肢纠缠相拥而眠。
世上还有比遭人入侵强迫失贞更加凄惨的事么?答案是有,譬如死人。
在这一刻,刁小四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再次人间蒸发的死老头,想到了被人拐跑的老妈,还有传说中潇洒不群富甲天下的老爸,惟独无法想像自己竟会被一个死太监亵渎……。
尽管刁小四一次次安慰自己,太监虽不是美女,但一定是”空前”而且“绝代”的。可惜不管多么的空前绝代,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
在这一刻,刁小四的内心情感跌宕起伏终究忍不住要淌下泪来,人鬼情未了……原本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原本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泪不及流,死太监突然“噗”地声从口中喷出一道鬼气,浓稠如水阴冷似冰,不由分说强灌进刁小四的嘴里。
“唿——”这源源不断涌入的阴寒鬼气顺喉而下,沿着经脉在他的身体里瞬时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刁小四辛辛苦苦修炼而成的那点可怜无比的大自在真罡立即土崩瓦解,被涤荡得无影无踪。
“你个仙人板板挨千刀死不要脸的东西!”刁小四感觉就像被人丢进了冰水里,全身越来越胀越来越冷,浑身禁不住直打哆嗦。
可无论他如何呜咽挣扎,死太监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一道道寒气透体而入,分流到体内各处经脉窍穴,鼓鼓囊囊犹如有一大桶冰水在身体里晃荡来晃荡去。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候,刁小四渐渐感到浑身僵硬麻木,猛地肩头一轻,死太监终于放开了刁小四,宛若泄了气的皮囊一下子软倒在了棺材里。
刁小四渐渐恢复了呼吸,又渐渐回过味来,愤怒的火焰迅猛点燃他的神经和思维,他来不及恶心也忘记了害怕,恶狠狠瞪视棺材里闭眼不动的太监,破口大骂道:“死老鬼,老子今天一定要好生收拾你,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割了你的鼻子耳朵,把你削成一根人棍,送给你姥姥用!”说着话他不顾身躯依旧僵直,硬挺着站起来,上前一脚踩在太监的肚子上,举起幽泉刀就要开工。
猛听“哧哧”微响,死太监的脸上冒出缕缕青烟,满头银发由白转黑。
刁小四一愣,不由自主往后退开两步,手握幽泉刀全神戒备,却不知这死太监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片刻的工夫,眼前的面容起了匪夷所思的变化,一层人皮面具消融脱落,逐渐呈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美艳容颜。
刁小四忍不住目瞪口呆,低声咦道:“原来是个宫女……长得还挺漂亮,干什么要扮成老太监的模样恶心人?”
但想起适才自己生不如死如坠冰窟的情景,不由得心头大恨道:“不成,今天我非得把这老……女人浑身骨头一根根拆了!哎哟不好,她灌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身上愈来愈冷,他娘的快要冻死了!”
他火往上撞,再次举起幽泉刀便欲将这女人拆个稀巴烂。可目光一落在对方绝美的容颜上,举刀的手怎也落不下去。
“算你走运,谁让老子不欺负美女。”刁小四收起刀,将巴掌大小的翠玉盘往怀里一塞,用力合起棺材盖拍上铜钉,用铁锹把土填平。
一番折腾下来,他非但没有出汗反而更冷,渗入体内的寒气又稠又绵,好像五脏六腑也被封冻起来。
饶是刁小四胆大,这刻也难免害怕起来。他一边使劲搓手跺脚取暖,一边寻思道:“这女人古里古怪的,莫非还带着尸毒?”
可他抬手一看,肌肤并无丝毫变化,更不见中毒的迹象,只是手指甲隐隐约约泛起了层淡淡的青芒。
他猛地大叫一声道:“不成,老子快冻死了,得赶紧找个和尚老道作法驱邪!”谁知刚一抬头,却立时呆立当场!
但见四周一具具骷髅从棺材里无声无息地立起身朝自己走来。那些不曾挖开过的坟包,也从土里探出一只只白森森的骨爪,朝向天空似在攫取什么。
刁小四脑袋发闷道:“坏了,这群死太监集体尸变了!”
他二话不说,赶紧拔出一根插在后腰上的“熘火驱鬼棒”握在掌心。
这熘火驱鬼棒长约一尺通体银白,是用罗浮山九阳真金铸炼而成。若遇到鬼魅妖邪,只需运气吹动棒头的那一簇银红小丸,便能迸射出一串九阳熘火,包教对方灰飞烟灭。
所谓一棒在手天下我有,刁小四心定了不少,望着一具走近的骷髅喝道:“死太监,你出来也想烤烤火?”对准棒头的红丸运劲嘬唇猛然一吹。
“噗、噗噗、噗……”一下,两下,三四下——刁小四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力猛吹,但熘火驱鬼棒动也不动,甚至连点火星都没闪一下。
“不会吧,连棒槌这会儿也跟老子耍性格?”刁小四好似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他的丹田之中大自在真罡业已荡然无存,体内虽说有一股浓稠气息来回鼓荡,可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这熘火驱鬼棒没真气点引便在手中成了个摆设。
那骷髅太监在距离刁小四还有丈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脑门子纳闷的模样呆呆瞅着他。
“活见鬼,老子今天碰上的怎么尽是妖?”念及方才被强行“灌水”的经历,刁小四的心里直发毛,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掉头撒腿便跑。
他这一抬腿不要紧,一群骷髅太监居然也跟着跑起来,亦步亦趋如影随形。
“你们这些哈巴,老子既不是沉鱼落雁,更不是闭月羞花,你们跟着老子干什么?!”刁小四既悲且愤,豁出命去往坟场外狂奔。
那些骷髅太监跑动的速度比起刁小四来竟然毫不逊色,渐渐合拢成为两条长龙跟在他的身后一路飞奔,大有缠缠绵绵到天涯之势。
生死关头刁小四当然明白人生比财富更珍贵的是什么,也顾不得还丢在坟场里的那堆宝贝了,埋头奔出十余里地,直跑得气喘如牛手足酸软,可不用回头单用眼角余光便看到长长两队骷髅仍旧不离不弃紧紧跟随。
正自绝望之际,前方山野里依稀有条黑影晃动。刁小四也不管来的是妖还是人,扯开喉咙用平生最撕心裂肺的嗓音叫道:“救命啊——”
只这稍微分神,登时脚下失去重心一个踉跄,身不由己摔跌了出去。
眼看身躯划着洒脱优美的曲线就要来记强势狗啃泥,刁小四猛觉肩头一紧,随即身子一轻便稳稳站回地面上。
就听耳畔有个洪亮的声音道:“小兄弟,别怕。”
刁小四大松一口气,凝目望去便见眼前一位身穿黑衣体型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头红发相貌奇特,鼻直口阔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背后斜插了把黑鞘银柄的仙剑,脚下蹬着双芒鞋。
不知何故,刁小四的目光一接触到黑衣男子的眼神就下意识地跳闪开去,好似对方的眼睛里透射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力量,竟令自己没由来地心虚起来。
但见这黑衣男子左手抓住刁小四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右手捏掐法印金光一闪隐隐有金石雷鸣之声,“唿”地拍出一道光印。
若仔细观瞧,那光印是由千丝万缕形似符文的细微金芒交织融汇而成,合在一处如奔雷如洪潮,向着列队奔跑过来的两排骷髅太监涌去。
黑衣男子右掌毫不停顿,一气呵成又打出两道光印。只见这三道光印在空中合于一处,犹如长江大河后浪推前浪,气势磅礴直有万夫不当之勇。
刁小四看得心旌激荡,瞪大眼惊喜交集道:“这黑大个居然不用祭符,直接一掌就打出玄门法印,莫非他就是传说中能万里御剑杀人无形的剑仙?老子今天运气好到家,死人妖人都遇上,还能遇到个仙人。”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眼光不差,知道这黑衣大汉打出的是一道玄门正宗法印。可这样的本事,别说刁小四没有,恐怕连那死老头也望尘莫及。
也就在他念头一闪的工夫,那三道光印汹涌跌宕已将追逐而来的众多骷髅太监吞没在波澜壮阔的金色大潮之中。
待到金光缓缓褪淡,七八十具骷髅太监如同中了定身咒,呆呆站立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真真正正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
“咄!”黑衣男子沉声低喝,双指迸立凌空虚点,身后的黑鞘仙剑一记铿锵龙吟升腾而起,在他头顶上方飞舞旋转,化作了一团银色雷霆,旋即轰地一声往地上砸落,顿时地动山摇飞砂走石。
坚硬如铁的岩石生生被仙剑幻化的银雷轰出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深坑,那些骷髅纷纷坠入了坑中。紧跟着一块块碎石砂土如雨点冰雹般落下,转眼便将硕大的土坑填埋掩盖。
“铿!”仙剑一记脆响,稳稳当当飞了回来,落入黑衣男子背后的剑鞘中。
刁小四瞧着黑衣男子干净利落几下便收拾掉追出自己十里地的骷髅大队,心中不由感叹道:“没做梦吧?我要是有这黑大个的本事,天底下还有哪座陵墓的机关能挡住老子,那金银财宝还不任由我随便挑?”
黑衣男子哪里知道刁小四此时动的是什么龌龊心思,他方才一搭这少年的肩膀就已察觉到其体内有一团诡异寒流殊非寻常,以自己的阅历见识一时半会儿竟也判别不出它的来历,见刁小四站在自己身后不言不语似呆似傻的模样,当下关切问道:“小兄弟,你可有感觉不舒服?”
刁小四闻言一省,急忙点头应道:“我浑身发冷,怕是刚刚中了尸毒。”
“尸毒?”黑衣男子皱了皱眉,暗自道:“这少年体内蕴含的寒气绝非尸毒,倒像是某种邪门魔气积聚鼓荡。以他的年纪,即便天纵奇才也绝不可能修炼出这等浑厚精纯的功力。何况,他分明不会用。”
他正思忖间,突然听得身边的少年仿如梦游般喃喃道:“娘的,这要是夏天该多好,不管多热,我都不……”
话未说完,人却已经倒了。
第2章很丑很温柔(上)
不晓得过了多久,刁小四悠悠苏醒过来。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好像全身都被封在了冰里,连嘴里喉咙里都塞满了冰块,惟独小腹中暖洋洋的似有团火烧。
他低低呻吟了声睁开双目,就见自己置身在一座山洞里,面前一团篝火熊熊燃烧,释放出的热量正不断温暖他僵硬的身躯。
那黑衣男子正双腿盘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察觉到刁小四醒转过来,便也睁开了眼睛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感觉可好些了?”
刁小四慢慢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我姓赤,赤尊侠——来自昆仑。”黑衣男子自我介绍道。
“赤大哥是昆仑弟子……”刁小四暗吃一惊心道:“死老头说过,昆仑山上有座瑶琳仙境与世隔绝,终年花开不谢霞光万道,遍地奇珍异宝琼浆玉液,喝上一口长生不老,乃是剑仙隐居修炼的地方。”
再一想人家的名字威风帅气,自己却叫个什么“刁小四”,这未免太俗气了,也真亏死老头想得出来,哪怕给自己起个名叫“刁小宝”或者“刁宝”,听上去也比小四响亮许多。
他一面腹诽死老头,一面期期艾艾自报家门道:“我姓刁,赤大哥叫我小四好了。”
赤尊侠道:“我方才喂你服食了一颗昆仑秘制的‘正阳守心丸’,能在十二个时辰里祛除寒毒护持心脉。同时我以推血行宫的手法,尽力将你体内的寒气逼迫到丹田之中,一时半刻应无性命之忧。”
刁小四感激道:“赤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兄弟受你大恩无以为报,怎么好意思?”嘴里这么说,眼光更虔诚地瞅着对方,满心巴望着对方好人做到底,帮自己把那道冰寒鬼气从身体里彻底赶出去。
谁料想赤尊侠摇头道:“救死扶危乃是我昆仑弟子应尽之责,况且我也只能帮你暂时压制住寒气,却也无力将它炼化迫出。”
刁小四闻言大感失落,如果连昆仑仙家都化解不了这道鬼气,自己往后还能有啥指望?
赤尊侠看在眼里,宽慰道:“小四兄弟,你不必灰心。尽管愚兄修为浅薄,无能救你性命。但我昆仑博大精深,定会有医治之方。”
刁小四闻言精神一振道:“赤大哥,这么说你能带我上昆仑山?”想那昆仑山乃仙家圣境,到那儿溜达一圈自然好处多多。就算最终啥也捞不到,至少也能去此一游。
赤尊侠寻思道:“我昆仑门规如山,未经掌门师尊首肯,寻常人等无缘涉足仙山,我又如何能擅自带回这少年?好在三师叔常年隐居江南,他医术通神妙手回春,我若求他,或有救治之法。”
只是自己此次下山实背负着师门重任,若为这少年万里迢迢远赴江南,却又如何向师傅交代?说不得还需另想它法方能救这少年的性命。
他想了想问道:“小四兄弟,你体内的寒气是怎么来的?”
刁小四自诩脸皮比城墙厚三分,但若是实话实说,只怕立时被赤尊侠看轻,倘使对方因此不愿救治自己,岂不是白白失去一次好机会?
故而他脑筋急转,回答道:“不瞒赤大哥,小弟是靠着祖传的粗浅手艺行走江湖混几口饭吃。前几日听说乱坟岗上常有恶鬼出没伤人性命,便起了除魔镇妖之念。也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孤身一人就闯了进去。”
他暗中察看赤尊侠神情,见对方并无怀疑之色,便放下心来把胆量放大,忿忿然道:“哪晓得那些恶鬼实在厉害,尤其是领头的一个女鬼,简直就是凶狠野蛮无耻恶毒之极品。”
他连比带划,便将自己如何被女鬼制住,又如何被逼迫用强的事一五一十径自说了。
事关小命,刁小四是不敢过分添油加醋的,只把翠玉盘的事跳过不提。
赤尊侠听刁小四连如此令人难堪的事也径直说了,当下不虞有他,沉吟须臾道:“小四兄弟,你的情形倒有几分类似于本门的醍醐灌顶之法。”
他见刁小四目光迷离一副懵懂模样,心下一笑,耐心解释道:“所谓醍醐灌顶,是一种传功注气之术。通常是由师门尊长为提携后辈,将自身的真元注入他的体内,以助其拔毛洗髓培元筑基。”
刁小四吓了一跳,忙表白道:“我跟那女鬼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既不是我妈,更不是我师娘。”
赤尊侠忍住笑摇头道:“要运用醍醐灌顶之法,传功者与受功者必须同出一门,这样彼此修炼的真气心法才不会相冲相克适得其反。而且传功者注入的真元多被用于洗髓筑基,真正能够让受功者吸纳炼化的往往不到三成,有资质超群的也绝不会超过五成。因而非是逼不得已,极少会有人使用这门功法。”
刁小四大感有理,忍不住点头道:“这就跟有钱人一样,活着的时候有房有车有地有产,啥都不缺,满屋子的金银和美女都藏着掖着舍不得跟人分享,死了还专挑好的往棺材里带。就算后世有人挖出来,有些好东西却是没法再用了。”
“这……还是有些不同的。不过难得你小小年纪能懂得视金如土的道理,很好。”赤尊侠显然并不能体会刁小四的遗憾。
刁小四听得一愣,讪讪低头没吱声,暗自道:“你恰恰说反了,我是视土如金才对。”
便听赤尊侠继续道:“你的情形自不相同,那棺中女人死去多时,竟能保存一身功力不散,这是一奇;她与你无亲无故,却将毕生功力尽数灌输,这是二奇。更奇怪的是,她注入真元既非为你拔毛洗髓,也非培元筑基,而是近乎完整地留存在了体内,这等手段委实教人叹为观止。”
刁小四发愁道:“可那鬼东西用不能用,还冻得我半死。赤大哥,要不你也教我醍醐灌顶之术。我将它转送给你,说不定你也能增加个二三十年的功力,可好?”
赤尊侠哑然失笑,刚欲回答灵台猛地警兆突起。他来不及提醒刁小四,一记低喝拔身而起,左掌凌空发出一股柔和劲力将这少年推送到角落里,右手翻腕掣出背后斜插的仙剑“松照”。
刁小四这才看清,赤尊侠的这把剑长约四尺,宽约三指,竟是无锋无刃,像极一根被压扁的铁棍。但在他的手中运转开来,立时华光万朵剑气冲霄,虎虎生威令人胆寒心裂。
“喀喇喇!”石地撕裂,像流沙一样往下陷落。两柄用银色长链牵系在一起的殷红魔锤从霍然塌陷的地穴中挥舞而出,凌空“当啷”交击,撞出一串串耀眼的光花,嗡嗡的回音如雷鸣般在山洞里鼓荡。
如果赤尊侠不是先一步生出警兆并且迅速腾空,此时此刻的胸背势必被这两柄突如其来的魔锤轰得支离破碎。
那施动魔锤偷袭赤尊侠的是个相貌凶恶身材敦实的家伙,他一击未中并不罢休,跃出地穴双手旋动长链,一双魔锤如附骨之蛆追打过去。
突听“呜”的闷响,从山洞外遽然涌入一团阴森森的浓烈黑气。那黑气高速旋转形成一团湍急涡流,从中幻生出一条九头魔蟒,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赤尊侠。
赤尊侠瞬时已认出这两名偷袭者的来历,暗道:“原来是澜沧四魔里的老二钟魁和老四尤谷睢,想必他们的大哥‘血沃天南’沙无稽也在附近。”
他临危不乱,灵台清晰映照钟魁的那对流星飞火锤在空中划动的轨迹,双腿微微一屈一弹,两只脚尖精准无比地蹬在锤上,犹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
“哗啷”脆响流星飞火锤偏斜而出落在空处,赤尊侠借力纵身,松照仙剑气贯长虹使出了一式昆仑瑶台宫“元夕十一剑”里的“鱼龙夜舞”。
但见那银白色的剑芒如龙腾夭气象万千,“砰砰”连声好似梅花间竹目不暇接,将魔蟒九头尽数击碎。
“嗖——”就在赤尊侠剑势将尽之际,黑幽幽的妖气陡然一阵翻滚,从漩涡深处激射出一条侏儒身影,探出左爪飞插咽喉,正是澜沧四魔中的老大沙无稽。
这下事发突然顿令赤尊侠措手不及。他足点飞锤剑破魔蟒,看似信手拈来浑不吃力,实则一招一式都是自己二十余年潜心苦修千锤百炼的心血结晶,才能将劲力、角度、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
眼看沙无稽的“血焰爪”攻来,松照仙剑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再生变化,他沉声怒喝左手五指捏攥成拳,无惧无畏迎空直击。
“砰!”拳爪激撞,一团团气流爆裂迸溅,射在石壁上打出无数马蜂窝般的孔洞。
沙无稽一记闷哼向后翻飞,左手软绵绵地垂落下来,五根指骨被赤尊侠气吞山河的“天阙神拳”硬生生轰碎。
赤尊侠也吃亏不小,半边袖袂被撕成碎片,左臂上赫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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