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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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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吓了一跳,她当然不想害人,更不想害她喜欢的人!
柔荑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自楼中走出来,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旖堂。柔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嘴一撅,头一转,趴在栏杆上假装发呆。浣纱勉强向旖堂行礼:“旖堂王子。”
旖堂走到柔荑身后,从浣纱手中取走梳子,竟然为柔荑梳理起头发来。柔荑一惊,试图转身,被旖堂按住了肩膀:“我自楼下经过,看见嫂嫂坐在这里,便上来问候。近日在朝议上听了些消息,暹县指挥使一位空缺,大哥正在物色合适人选,我以为,易行大人十分适合这个职位。”
听到易行的名字,柔荑的脊背僵直。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柔荑担心不已:“暹县,是什么地方?”
“腾兰弹丸之地,最远不过是与阗国交界之地,也不算太偏僻。”
“阗国?那里不是在打仗吗?”
“不错。”
柔荑撞开他抚摸她长发的手:“为什么让易行去那里?那是很危险的地方!”
旖堂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易行留下来,东窗事发,只有死路一条。我让他去暹县,你们断绝往来,我保证大哥永远不会知道你们的事,你继续当你的王妃,易行在边境建功立业,对谁都好。”
柔荑冷笑:“最有好处的,是你吧?”旖堂的目光瞬间冷却,在一旁听着的浣纱,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更让她担心的事随后发生了,柔荑跳起来指着旖堂:“你以为弄走易行你就有机会了?做梦!你敢让易行去那鬼地方,我就把你对我做的事告诉括苍!”
旖堂沉默了半晌,想不到她也学会威胁人了:“如果想让大哥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尽管告诉大哥。”
“你……”
旖堂推开她指着他脸的手指:“你还不是王妃,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要说:
☆、应怜屐齿映苍苔
她拨开前方的水,摆动双腿,身体不断抬升。肌肤一阵沁凉,自由的空气窜入她的鼻孔,她舒服地张开嘴,贪婪地吸取这空气。树林里氤氲着薄雾,她向四周张望,望不见一个人影。破旧的凉亭依然矗立在水潭边,苔藓不仅铺满了地面,还悄然爬上柱子的基座,这里,很久很久,没有人来。
易行——
睡梦中的柔荑叹了一声气: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去那么远、那么远的鬼地方。有一只手探到了她的额头,暖暖的,手心有坚硬的茧子。柔荑握住了那只手,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柔荑,做梦了?”“嗯。”柔荑用力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睁开,不知是睡是醒,“累。”稀薄的晨光下,她的脸色苍白而恬静,宛如亘古不变的女神的造像,却有一丝忧愁,凝在眉间。
括苍爱怜地抚过她的鼻梁和脸颊,她的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括苍的存在,让她感到了安心。括苍起床,小心地绕过她。
睫毛的阴影在眼睛下方晃了一晃,柔荑打开眼帘,窗门半开,采珠立在窗边,向白瓷花瓶里插花。采珠的身段本就修长,从这个角度看去,真是高得吓人。“采珠。”柔荑躺在床上叫。采珠嘴上应了声,没有回头,而是先把花插好,才来到柔荑床边:“夫人这么早就醒了?” “去拿吃的来,我饿。” 以前即便柔荑要在床上用餐,也会被采珠和浣纱制止,但现在,没有人会约束她。
看着采珠走出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尽管感到饥饿,肚子依然那么鼓。“哎哟!”肚子里的胎儿突然动了起来,吓得柔荑一声惊叫。胎儿挥动着小手,或是蹬着小腿,把妈妈的肚皮弄出一块圆圆的凸起。
柔荑摸了摸那凸出来的小球,小球缓慢地移动着,渐渐扁下去,直到消失。就像跟他握了次手一般,柔荑甜蜜地笑了起来。
婢女专门搬来一只矮脚几,好让柔荑可以在床上饮食、游戏。采珠先把托盘放下,将几搬到柔荑的腿上,才将食物端过来。见柔荑对着自己的肚子傻傻地笑,不禁问:“夫人,什么事那么好笑?”
柔荑神秘兮兮地说:“采珠,他会动了。”
采珠看着她,眨了眨眼,慢慢凑过去:“他、动了?”“哎哟!”柔荑一声惊叫,果然,采珠看到她的肚皮上鼓起一个小球,慢慢又消失了去。采珠惊讶地伸出手指,迟疑地看了眼柔荑:“夫人,我可以摸摸吗?”柔荑点点头,采珠戳了戳方才凸起的地方,但是,胎儿没有半点回应。采珠失望地皱起了眉头。突然,肚皮下又有了动静,采珠兴奋地捧着柔荑的肚子:“动了、他动了!”
柔荑哈哈大笑:“采珠,痒、痒!”采珠“嗖”地缩回双手:“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柔荑清澈柔媚的目光望着她,眼底泛起一丝涟漪。她黯然垂首,想起自己上一次怀孕的时候,阿班也是这样好奇地捧着她的肚子。那时两个女孩都没有经验,惊恐地对着会动的肚子研究了好久。
采珠把食物都端上了几,柔荑却靠着枕头发呆。“夫人?”听到采珠的轻唤,她回过神来,却是幽幽地一声叹。采珠小声问:“夫人,在想念什么人吗?”柔荑咬着筷子:“从前,有一个很要好的女伴——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还好、还好。”采珠松了一口气。
柔荑鄙夷地瞪着她:“什么还好?”
“没、没什么。”采珠笑着说,“夫人想念她,就写封信给她。可以请她到广源,或者等世子生下来,夫人回去看她?”柔荑忧郁地摇头:“她来不了,我也不能去。”柔荑发觉她总是在失去一个她十分珍惜的人。阿班亦是,易行亦是。
对易行离去的悲伤只是持续了一阵,并不是很长。有人给柔荑搜罗来一些小孩的玩具,柔荑的兴趣便转移到了那些玩具上,致力于搜集更多的玩具。清凉山的孩子固然也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可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每日看她认真地摆弄玩具,旁人总有一种错觉,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王爷,夕玥送给我的布偶,这么多。”柔荑的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布偶,得意地展示给括苍。
正在柔荑处做客的夕玥局促地站了起来,向括苍行礼,括苍颔首回应。括苍看了一眼桌上的布偶们,苦笑:“柔荑,这些可都是女孩子的玩意。”括苍知道柔荑搜集那么多的玩具并不都是给孩子准备的,更多的是她自己爱玩。
柔荑拿起一个小布偶,低头问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妈妈给你买这么多布偶,你喜不喜欢呀?”她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聆听,然后抬起头望着括苍道,“他说他可喜欢了。”
“他会同你讲话吗?”夕玥目不转睛地看着柔荑的肚子,不经意流露出羡慕。
“会,他还会动。”柔荑放下布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括苍道,“说来奇怪,平时动得可厉害,每次看到你,他就不动了。他怕你吧?”括苍可怕吗?如果让柔荑回答这个问题,她一定会犹犹豫豫地回答:是。她怕括苍,虽然,有时,不知在怕什么。
夕玥惊奇地问:“他要是在肚子里翻来滚去,不是很可怕?”
“哈哈,我上次怀孕的时候,可吓死了。后来发现肚子撑不破的。”
“上次?”夕玥露出疑惑地表情。括苍连忙咳嗽了两声,柔荑便没有作出解释,夕玥心领神会地保持了缄默。
柔荑摆弄着布偶,夕玥无言地坐了一会儿,见括苍似乎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便起身告退。括苍嘱咐柔荑:“柔荑,去送送夕玥。”柔荑这时才从布偶中抬起头来,夕玥见她神情犹豫,体贴地说:“这才几步路,柔荑夫人身子不便,我自己走吧。”柔荑双手藏在身后,微笑看着她。夕玥告了辞,就往门外走去。
见她走远了,柔荑走到括苍身后,揽着他的肩问:“一会儿吃完饭,我们一块儿乘凉好不好?”
“不行。我特意赶来与你一到用膳,司记还在熙风堂等我,尚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柔荑生气地捶了他两下:“用膳、用膳,除了用膳,你多陪我一下也不行吗?”
括苍彬彬有礼地说:“你要我每日同你一起用膳,我已经做到了,我事务繁多,希望你体谅。”他的语气,让柔荑感到仿佛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是的,括苍总认为她在无理取闹,可柔荑已经尽量控制自己,她觉得,偶尔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她并不是要求括苍一定坐到,但若连提都不提,括苍一定不会多陪伴她一刻。
夕玥不相信那次只是柔荑的口误,她不算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这种问题,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那个女人生过孩子,她初到王府时,这样的流言兴起过一阵。可是,毕竟没人能拿出证据,一年过去,也从来没人听过或见过她的孩子,流言就逐渐被人们淡忘。夕玥一直认为那荒谬之极,堂堂腾兰王怎么会收纳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尽管她拥有无人可匹的绝世容颜。如今看来,这不仅仅是流言而已。
从怀孕以来,跟柔荑套近乎的人越来越多,连妆雪也夕玥也不例外。不知是否怀孕了性格也变了,夕玥觉得柔荑没有从前那样难相处,她甚至会常常邀请夕玥一起娱乐。柔荑会玩的游戏很少,夕玥很耐心地一样样教她。
在柔荑面对着面前的棋盘发愁的时候,夕玥假装不经意地问起:“柔荑夫人,你抱过婴儿吗?听说婴儿软软的,很不好抱。”柔荑的注意力成功被从樗蒲中拉了出来,费神地想了很久:“大概没有。但是,婴儿小小的,应该没那么不好抱吧。”“听说刚出生的婴儿只有巴掌大,你见过吗?”“当然见过。”柔荑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那么小小的人儿,一定很有趣。”柔荑摇头:“可难看死了。”“怎么?”柔荑沉默了片刻,垂首:“……都是血。”
夕玥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连一根发丝的颤动都恨不得看清楚:“你这么了解,倒像真的生过一样。”柔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满不在乎道:“是生过啊,那又怎样?”夕玥倒吸一口凉气:“你……生过孩子?”柔荑并没有否认:“嗯。”她的坦诚,反而让夕玥尴尬:“我们前后脚进的王府,总共也不到一年,好像,没见你怀过呢。”“那是以前生的,你当然没见过。”夕玥两眼直直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
柔荑的目光回到了棋盘上,细细琢磨着,又听耳畔夕玥的声音道:“那日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呢?”柔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时不是被括苍、被王爷打断了吗?”括苍那一声咳嗽是故意的,分明是不想她说出来。不过柔荑认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好像是这样的。夕玥的话题再次遇到了阻滞:“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去年,大约是春末的时候。”柔荑用不是太肯定的口吻回答。夕玥胆战心惊地问:“你、你嫁过人?”她今天真是古怪极了:“当然没有。”“啊,那怎么会、怎么会……”“很奇怪吗?”柔荑反问。回头一想,是有些奇怪。在夷族里,也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会生孩子。于是柔荑回答她:“有了,就生下来了。其实我也不想生下来,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有的,也不知道怎么办。等着等着,他就自己出来了。”
“就那么、稀里糊涂?”夕玥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搞糊涂了。一心琢磨樗蒲被屡次打断,柔荑不耐烦地道:“你不要再问了,很多事我也不记得了。”夕玥简直无法相信:“不记得?这么严重的事,居然不记得?”柔荑嘴一撇:“不开心的事我都忘得很快的。如果每件事都要记得,我早就死了。”
就像对括苍,只记得他的好,而他对她的——不,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记得他们曾经那样相爱过,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梦频惊
彩衣红裙的少女站在屋檐下,苍白的脸色在鲜艳的服装凡尘下,更加令人觉得,她是一个病人。其实,她没有病,只是连日的反胃呕吐、心悸失眠以及悲伤哭泣,将她折磨得如此憔悴。
圣祠的门终于打开,少女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一个少女闩好门,轻快地向她跑来。她急忙迎上去,牵起少女的双手:“阿班!阿班,你舅妈怎么说?”阿班的舅母是寨子里仅有的一位女医生,但她最主要的工作不是为寨子里的女性看病,而是接生。
阿班面露难色:“圣女——我觉得,十有八九,我们猜对了。”柔荑的手无力地垂落。阿班抓着她的肩膀问:“圣女,怎么办?”柔荑反抓住她的手臂:“我不知道。但是,阿班,你一定不可以不管我啊。”阿班紧紧抱住她的好姐妹:“你是圣女,我是阿班,我怎么会不管你?”
商量之后,她们决定再等等。毕竟没有懂得医术的人为她验证过,尽管有相似的症状,一切也只是猜测。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柔荑抚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名涉世不深的少女收拾了行囊,连夜逃出山寨。但是,听着对面山头传来的狼嚎,她们胆怯了。阿班哭着问,离开了大岗寨,她们能去哪里呢?听说外面有成千上万的城市,有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人,她们怎么找到那个叫括苍的男人?大岗寨有她的父母亲人,也有柔荑的父母亲人,她们这样逃走了,家里人不知该有多伤心。
柔荑被阿班一番话说得泪流不止,抱着阿班在林间小道上狠狠哭了一场,趁着天色未亮,两名少女相携走回了大岗寨。
两人一起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女神托梦,要柔荑闭关修行,才能得到更多的神力来庇护族人。愚昧的族人对圣女的这番言论深信不疑。柔荑把自己关进了圣祠的密室里,因为怕人看见,她白天不敢出门,阿班也很少来看她,只有在夜里偷偷聚在一起聊天谈心,玩耍解闷。
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在一起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唯独没有好好想过,怎么解决那个离诞生越来越近的婴儿。直到——
长命锁、一对金手镯、一对金脚镯,纷繁精美的图案让柔荑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按照腾兰的风俗,应当由外公外婆为新生儿准备一整套的首饰,你只能自己准备了。我让人事先打造好了,你先收着,待孩子出生之后,取出来给他戴上。”
柔荑小心翼翼地用红绫把金首饰包上,护在手心里,使劲点了点头。正在上菜的浣纱道:“王爷想得可真周到。”说着,向柔荑一笑。柔荑的心原本就扑扑在乱跳,被浣纱这么揶揄地一瞥,顿时脸红得不敢抬起来。
括苍看着她娇羞的模样,煞是心动。将一双筷子放到她的手上,道:“等得这么久,早该饿了,多吃些吧。”见柔荑许久不动筷子,问:“怎么?”
柔荑咬着筷子笑笑:“我只是想——有你,有浣纱和采珠,事事都为我想好,真好。”
括苍的心中某处,仿佛被她所触动。柔荑看到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沉吟半晌:“柔荑——没事,吃吧。”
柔荑一头雾水,括苍径自进食,也不再催她吃饭。她的内心惶惶不安起来,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王爷?”括苍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柔荑想了想,忐忑地说:“我想起从前在寨子里,怀孕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不敢见人的日子,所以才会这样说的。我也是真心这么觉得,觉得会被这么多人关心、照顾,真是像做梦一样。”
这下反而是括苍疑惑起来:“我没有认为你说的是假话。”柔荑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括苍沉吟了一下:“柔荑,你之前生的,是男孩是女孩?”柔荑愣住了,原来他在想这个?柔荑稍稍回想了一下:“是男孩。”括苍一边夹菜一边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声:“那真是可惜了。”
这年八月十五的庆典上,柔荑无疑占尽了风头。三层望仙台灯火通明,这广源城中数一数二的庞大建筑,浑身散发着比月亮还夺人眼球的光芒。几百盏琉璃彩灯悬挂在四面,那是王府为柔荑举办的祈求顺利分娩的仪式留下的。
夕玥站在庭院里,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望仙台,几百盏琉璃彩灯似乎要向她坠来。望仙台顶层的露台上,两个人影依稀可见。夕玥眯起眼,她看不清楚,也不愿看清楚。夕玥走进望仙台,正好看见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旖堂王子。”好似要出门去的旖堂向门口的方向走,来到了她的面前:“夕玥夫人。”
夕玥的目光掠过他腰际,那腰带的玉扣上刻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标识。夕玥会心地一笑:“月色正好,王子急匆匆往何处去?”旖堂抬头望望楼上:“月色正好,自然寻个清净去处赏月去。”“是呢,望仙台如此人声鼎沸,又怎么能欣赏到月亮的清冷高贵?”夕玥提议道,“妾身知道一个赏月好去处,不知王子可愿赏脸?”
在四面帷幕垂落的凉亭里,一只瓷壶坐在泥炉上,飘出袅袅茶香。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望仙台,甚至望仙台四周点缀的琉璃彩灯。旖堂品尝了一口夕玥为他倒的茶:“听说夕玥夫人精于茶艺,此茶汤色均匀、气味清芬,果然比别处更胜一筹。”
夕玥苦笑:“比何处?比柔荑夫人的茶吗?”
旖堂笑道:“夕玥夫人说笑了。她怎么会懂茶艺呢?”其实,她只是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但是,就是那美貌,让人欲罢不能。他如此,易行如此,千千万万的男人都如此。那么,大哥呢?旖堂自认为对括苍的了解无人能比,但括苍对柔荑的态度淡漠得实在令他费解。他以为没有人可以逃过柔荑的美丽,是他高看了柔荑的魅力,还是小看了括苍的自制力?
“王子对柔荑夫人很了解?”旖堂没有回答。“差点忘了。妾身听说,是王子将她带入王府的,那王子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夕玥夫人的茶煮得不错,话却说得不好。我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旖堂将外袍掀了一下,露出腰带上的玉扣。那是夕玥的娘家所制,他收下了夕玥娘家的礼物并且穿戴在身上,说明他接受了邀请,成为夕玥的同盟。
是,既然是自己人,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夕玥壮了壮胆子:“从王妃到下人,王府中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柔荑的来历。柔荑是王子带进来的人,王子应当最清楚。”
“这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夕玥心中一凉,莫非他还是不肯相助吗?“她是什么来历,除了她自己,只有大哥说得清。我只知道她是清凉山的柔荑,前年大哥在清凉山与她结下露水情缘。这都是我的推测,在清凉山发生过什么事,大哥也不曾对我明说。”
“她就从清凉山追到广源?”这听起来简直像故事。“是。”夕玥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一个久居深山的女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见识过她的个性,你觉得她做不出来吗?”旖堂露出诡异的微笑,“这其中,或许有不可告人之事。”
夕玥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什么事?孩子?她的孩子?”旖堂看着她,似乎没有理解夕玥的言语。夕玥问道:“你不知道她生过孩子吗?”这个消息确实让旖堂意外:“你听谁说的?”“她自己承认的。”她正想从旖堂这里打听些消息,看起来,旖堂知道的尚且没有她多。
旖堂脸色发白。夕玥关切地唤道:“旖堂王子?”“她还说了什么?”“没有了。王爷似乎关照过,她也不愿意多讲。她是不是嫁过人?还是、那孩子就是王爷的?”括苍既然知道这件事,夕玥思来想去,柔荑的那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括苍的骨肉,否则,括苍怎么会接纳她在身边?
旖堂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冷静地说:“大哥前年七月入清凉山,柔荑去年八月来此,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不过,关于柔荑的事、关于孩子的事,括苍居然一个字也不曾向他提起。
“你说王爷与她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她就怀上了孩子?”而她嫁给括苍这么久,甚至在括苍还是世子时就侍奉他的妆雪,都没有传过半点喜讯,夕玥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大哥在清凉山逗留的时日不久,大哥离开清凉山之后也不可能再控制她的行为。她怀孕的时候大哥不在她身边,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孩子。总之,说它是就是,说它不是就不是。”
夕玥瞬间明白了旖堂的暗示。柔荑那次怀孕的事根本就是个谜,连柔荑自己都说不清楚。“可是,这一次,总是货真价实的世子了。”那么无论她以前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是腾兰世子的生母的事实。
“呵,谁说她生下的就一定是世子?”旖堂掀起帘子,眺望着望仙台,“如果祈祷就可以保证孕妇生下的是男孩,世上还会有那么多女孩吗?”“旖堂王子……”拂开帘子的手攥成一团,将帘子紧紧捏在手里,似乎要将它揉碎:“而且,一个人一次犯错,大哥会原谅,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大哥还能容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须臾
梧桐树叶铺满了院落,枝桠上少得可怜的叶片,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离。执帚的婢女扫得累了,抬头望了望那恣意飞扬的树叶,叹了一声气,这样扫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扫得完。
叽叽喳喳的人声不断地从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传来。婢女其实也很想去看看热闹,但是——她回过头,正望见她的主人夕玥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婢女赶紧埋首干活。
踩着落叶,夕玥缓缓走到庭院中央。她的头微仰,朝那个嘈杂的方向。往常她这里固然算不上热闹,也不至于冷清得只剩下主仆两三个。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非常特别,凌晨时分,从柔荑那里传出消息,柔荑要分娩了。这是诞生在王府的现任腾兰王括苍的第一个子嗣,王府里的人都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了,天未亮就纷纷向柔荑的居所集中。夕玥的两个婢女,也不知什么时候趁主人不注意溜了过去。
其实夕玥也很好奇。王爷的第一个子嗣,是男孩,是女孩?又是生得什么模样?是像母亲一样妖冶妩媚,还是像父亲一样清秀端庄?虽然在前不久还恶毒地想着要是流产或者夭折就好了,但现在夕玥的心情只剩下紧张。
怎么能如此诅咒王爷的子嗣呢?夕玥懊悔地想。她默默地在为柔荑祈祷,加倍地虔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赎了自己的罪孽。
“生了、生了!世子出生了!”
围墙外边,有人欢呼起来。继而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欢呼着奔走相告。
夕玥腿一软,险些瘫倒。怎么可以是世子?怎么可以真的让她生下世子?她居然还会祈祷,为那个女人祈祷!夕玥转身迅速走回房中。婢女歪着头看着她匆促的背影,见她没再出来,赶紧丢下扫帚逃了出去。
熙风堂的朝议照常进行着。一名童子的身影突然插进来:“王爷、王爷!柔荑夫人生下小王子啦!”座上的括苍尚未作出反应,熙风堂上已经沸腾开了。官员们争先恐后地向括苍道贺,括苍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心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结束这里的会议,立刻去看望他盼望已久的小王子。
“王爷、王爷!”又一名童子飞奔进来,“柔荑夫人生下小王女啦!”
人声鼎沸的熙风堂骤然陷入怪异的沉默。括苍脸色僵了一下:“到底是王子还是王女?”童子奇怪地挠挠头:“是王女啊。稳婆说是王女,那应该是王女没错吧?”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先前通报的童子身上,童子怯怯地问:“不是王子吗?不是、王子吗……”括苍冷冷道:“你立即回去确认。”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童子一句话也来不及讲,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熙风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寂静,难捱极了。括苍都觉得难捱极了,纵然没有人敢直接对他指指点点,但毫无疑问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质疑他。括苍想打破这种气氛,却连“继续”二字也吐不出来。他只得等待,和众人一样等待。
童子回来了。这回不是像上次一样喜出望外地飞奔进来,他畏畏缩缩地藏在门后,直到被人揪出来。括苍面如冰霜,看到童子的表情,他便知晓答案。童子吞吞吐吐:“小的、小的弄错了,是王女。”
王女。括苍的手不禁攥了起来。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文雅:“好,你退下吧。”官员们互相看了看,再次一哄而上地道贺。括苍笑着接下所有道贺的说辞,等到大家几乎把话说尽,才笑着道:“诸位的盛情,本王收下了。来日小女的百日宴上,再向诸位大人一一答谢。博士,你方才讲到,去年运抵南边国境的粮草总数与出库记录不符……”
这种时刻,他竟然没有中断朝议,直奔内廷?博士都已经打算放弃今天的发言了,想不到括苍又接着讨论,他只好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是。卑职翻阅了记录,发现两者存在六百担的差距。”
“浣纱,王爷怎么还不来?”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让萦绕在房间里的喜悦消散得更快。柔荑很怕,很怕括苍来不及感受这种喜悦,她真想要立刻冲到括苍面前,炫耀她的“成果”——虽然这个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奶泡的婴儿,既不漂亮,也不可爱。
浣纱只好耐心地再次回答她:“朝议还没有结束。朝议结束后王爷一定会来的。”可是,长女出生这么重要的事,暂时中断一下朝议,应该也无不可吧?浣纱近日听说,王爷出生的时候,先王辍朝三日以示庆贺,旖堂王子和几位王女出生的时候,先王均大行赏赐。那么,王爷将为王女的出生做什么呢?
乳母来抱王女去休息,柔荑搂着女儿不肯松手:“万一等会儿王爷来了,看不到她怎么办?”浣纱帮着乳母劝她:“王爷来了,再着人把王女抱过来就是。王女的房间离这里又不远,很快就抱过来了。”柔荑摇摇头:“我女儿第一次和她爹爹见面,怎么可以那样草率?我抱着她,在这里等。”柔荑搂紧了女儿,软软的身体卧在她怀里,她僵硬地维持着姿势,生怕一不小心,软软的她就掉了下去。
不一会儿,柔荑的手臂就快要支撑不住了。浣纱看着她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笑问:“手累了吧?让乳母把她抱走吧。”柔荑思考了一会儿,对乳母说:“要不这样,你抱着她,但是在这里,不要走。”乳母点头,柔荑便小心地把女儿递了出去。当她到乳母的手上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柔荑觉得,那是一个很舒服的表情。心里头有些失落,她才是真正的母亲啊,为什么反而觉得被乳母抱着更舒服?
柔荑靠在床上,叹了一声气。浣纱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正听见她的叹息:“这么大好的日子,夫人怎么不开心?”柔荑摇摇头,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温温的,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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