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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之第二部我意天下-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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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的黑暗冥气旋转成壁,即使再高速的身法,也不可能在摆荡完成之前冲出,换言
之,如若冲入黑暗冥气里头,花天邪九成会在瞬间老死,或是还原到有生命之前的状
态。
这个危险,当事人不会不知道,但他却直追天草四郎的背后而去。
察觉到花天邪的坚持并非儿戏,在与他错身而过的刹那,石崇眼中失去了冷静,
露出了无比恐惧、震撼的神色,正持印施咒的右臂轻微、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
是想要挥手出去,但却为了要维持法咒的完整,最后仍是没有抓出去。
就这么一下迟疑,花天邪如闪电般消失,紧追在天草四郎身后,没入逆行时舟的
法阵当中,被急涌过来的黑暗冥气所吞噬。
尽管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旭烈兀的锐利目光确实捕捉到,石崇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嘿!这个老小子……)
为着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惊讶,旭烈兀还来不及归纳资讯,一声由黑暗冥气当中发
出的巨吼,狂撼着所有人的听觉。
再怎么顽强的抵抗,也有其极限。在逆行时舟的法阵中坚持盏茶时分后,陆游的
外表看来已经不像是人类了。
一如当初重病的皇太极,月贤者的皮肤表面也出现诡异变化。以指头大小的六角
形为基础单位,某些部位维持着健康青春的肤色,某些部位却斑驳干裂,像是一具陈
腐千年的古尸。
各种不同的肉体变化,随着时光交错,在躯体上激烈出现,当皮肤表面枯乾化灰,
连带着的血肉筋骨,也像是灰烬般脆弱,剥落崩解。恐怖的景象,由四肢慢慢往躯体
蔓延,侵蚀着要害。
亦直到了此刻,石崇的心才算定下来,五极天式的威力,已经击溃了陆游的抵御,
而若非自己的力量消耗殆尽,必须藉着黄金龙阵来施法,魔力驳杂不纯,这个战果应
该可以更早一步出现。
剧烈的吼声,象征着一代宗师的末路,不断地在皇城内回响,旭烈兀并不想目睹
这一幕,但置身于此,这却是他责无旁贷的场面,也因为这样,他最先察觉到了不寻
常的地方。
起先,只是一点微弱的青色光芒,在黑暗冥气中若隐若现,当旭烈兀运足目力,
则在略为显得稀疏的黑雾中,见到天草四郎闭着双眼,激烈颤抖的身影。
以石崇为首的众人很快注意到这一幕,更惊讶地发现,被黑暗冥气所包围的天草
四郎,身上出现了不寻常的变化。激烈的出血止住了,破损不堪的肉体,就像时光倒
流一样,快速逆转回未受伤时的状况,各处伤口在刹那间愈合,连血迹都随之淡化,
像是被伤口倒吸收回去一样,自皮肤上消失。
这是逆行时舟的效果吗?因为之前旭烈兀时间抓得刚好,在时光摆荡处于逆流的
那一刻,把多尔衮与花天邪推出法阵范围,他们两人的伤势明显好转不少,而同样的
现象,如今也出现在天草四郎的身上?
这是众人共有的怀疑,特别是当时间流逝,天草四郎的肉体近乎完全康复,但应
有的老化现象却不曾出现在身上时,这份疑惑更扩大转为不安。
“这……怎么会这样……”
正催运魔力,维持着逆行时舟法阵运作的石崇,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相反的力道,
在抵抗着自己的魔力,虽然还不是很强,但却确实地令时光摆荡的速度缓慢下来。
老化现象并未随着时光摆荡,出现在天草四郎身上,但另一边陆游的痛苦情形,
显示逆行时舟没有失效,那么,难道天草四郎的肉体异变,与逆行时舟的效果无关?
(白字世家的乙太不灭体?)
从眼前的景象,石崇脑海里闪过这个名词,困惑却也同时出现,因为根据自己的
资料所知,天草四郎从不曾修练过这门耗损生命力,快速催愈肉体的神技,那为何他
会忽然施展出来?
或者,这既不是逆行时舟的影响,也不是乙太不灭体的催愈效果,而是自己所料
想不到的第三种可能性?
“难、难道是……”
手上法印所感受到的抗力,倏地以倍数狂增起来,只是顷刻之间,就令石崇的虎
口剧痛出血,双臂狂震到麻木的程度。
这感觉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但更明确的景象,却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笼罩于天草四郎周身的淡淡青光,蓦地暴增了亮度,璀璨光华,逼得人们无法正
视,紧跟着,一道尺余直径的青色气柱,自他身上笔直迸发,直窜十余尺,裂成片片
莲瓣,恍若一朵青色莲花,在众人眼前刹那盛放,盘旋回绕。
青莲乍现,与之伴随的,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一股……足够令破损肉体自动
愈合重生的天位力量。
在一股强大力量的驱动下,天草四郎的体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新陈代谢以
超越平时千倍的速度,在各个伤处运作,本来碎成片片、只以真气勉强支撑的关节,
开始迅速聚合,组凑成形,无数大小裂缝在瞬间消失,还原回最健全的状态。
表面肌肤组织进行愈合,一口深深呼吸,所吸入的气息,由天位力量分解、转化
成所需要的物质,补充回之前激战所失去的血液。和乙太不灭体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但却并非透支生命力,而是天心意识与天位力量完美运作下的高度成果。
从被粉碎的各处关节,到外表的皮肉伤痕,天草四郎瞬间伤势尽愈,当他睁开双
眼,凛冽剑气由身上透发而出,青光窜闪不定,所到之处,贴近过来的黑暗冥气被清
除得干干净净。
驱除身边的黑暗冥气,回复视线,这是第一要务,天草四郎的目光,随即移往石
崇背后的虚无形象,看着那摇曳不定的钟摆,高度集中的天心意识,如流水般窜探过
去。
目光与钟摆接触的瞬间,逆行时舟的法咒结构,在天草四郎脑内闪过,再无半点
奥秘可言,当他闭上双眼,一个意识运发出去,摇曳中的钟摆忽然停止在半空中,一
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是蔓延而来的凉水,令得在场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紧跟着,石崇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股无法形容的酸麻感觉,由结印施咒的
手臂开始,往全身延伸,没几下功夫,整个人就被锁死在原地,连一根小指头都抬不
起来。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黄金龙骑士身上。就在那阵冰凉感觉浸过身体后,每个人
都像是被结冻住了一样,从本身肢体到结合的黄金龙部分,连最细微的小动作都做不
出来。
黑暗冥气也被镇锁住,就像是一片静止的雾墙,虚虚渺渺,整个逆行时舟的咒力,
连同雾气里头的东西,全部都停滞住了。
古怪的情境,就像是整个时空的时间被冻结,但每个人都知道不是这样,至少,
旁边的风还在吹,多尔衮、旭烈兀仍有着行动力,只是被这太过不可思议的变化所震
惊,不知道该怎么做反应。
从理智上判断,他们当然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完美状态的五极天式,与天位力量的对抗,究竟能够承受到多强的天位力量,这
点没有人知道。
但石崇的逆行时舟,是集结黄金龙阵的力量而发,尽管强大,力量却杂驳不纯,
混乱不定,如果有高手以天心意识反攻,把力量由破绽处攻入,顺着百余道气脉逆传,
在一瞬间就可以把施术者连带黄金龙阵一起镇住。
技术上是这样子,但却只是纸上谈兵的技术,因为要实现这个战术,所需的天心
意识之精,当前的天位高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倘使是织田香,以她那特异的生
命形式一搏,或许有小小的可能,但却绝不是素来天心意识拙劣的天草四郎所能为。
特别是,这种瞬间把敌人的气脉运行,乃至于肢体活动全部锁死的技巧,在他们
脑中依稀有点印象,那是一种叫做“万物元气锁”的神技。
这个技巧,传闻在拥有强天位顶峰修为后,就可以开始修练,过去陆游曾以此把
白家家主白金星打落天位,只是手法粗糙不具备应有效果。绝世白起凭着极度扭曲的
天心意识,也曾经施展过这个技巧,以一敌众,十招内挫败一众强敌,但时间却不能
长久。
但天草四郎的手法,举重若轻,没有勉强施为的粗糙,也不如白起那样只能维持
短暂时间,是万物元气锁的完美展现。
处身于五极天式的法阵当中,却能无惧黑暗冥气的干扰,施展万物元气锁,再加
上肉体迅速自我愈合的现象,只能给众人一个最不好的联想,自从九州大战后,突破
强天位力量之壁的武者,终于再现于风之大陆的土地上。
(没这种可能,陆老儿和我都没法突破的极限之壁,天草四郎怎么有可能……)
被强烈的震撼感所惊慑,多尔衮甚至觉得眼前有些晕眩。相较于他的震慑,旭烈
兀则是冷静得多,甚至回想到之前天草四郎驱除黑暗冥气时,所迸射而出的青莲光华,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青莲剑歌的独有剑气,自从李煜远扬海外,不曾一现于风之大
陆。
(五师兄又还没死,不可能会借尸还魂的,那么,现在的情形,最有可能的情形
是……)
脑内各自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无论是身躯被锁住的石崇、黄金龙骑士群,还是被
脑中震撼感所惊慑的旭烈兀、多尔衮,都没有作出多余动作,去试图干涉眼前的情势,
因为感觉起来相当明显,天草四郎在控制住局势后,并无意作进一步的攻击,只是把
目光移向黑暗冥气的中心。
由于逆行时舟的咒力,已经被天草四郎强行镇住,对法阵中人的影响,就整个被
压制下来。
整个躯体有多处干瘪灰化,破损不全,在即将分崩离析的前一刻,陆游幸运地保
住了肉体的完整,勉力睁开朦胧的眼睛,望向前方,想要看清楚前头的景象。
所映入眼中的东西,像是作梦一样,把时光倒回了两千年前。恍恍惚惚,陆游看
见故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一扫这些年来的颓气,神情平静地朝这边看来。
“时贞……”
九州大战结束后,陆游与天草四郎正式决裂,每次见面,都是相互拔剑交战,像
这样子平和的表情,已经有两千年不曾在友人面上见过了。
“陆放翁,我受人之托,要带一句话问你。”
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天草四郎扬声发问,听在众人耳里,满是困惑与不解,
就只有旭烈兀隐约料到一二。
“那人要我问问你,目前的白鹿洞中,还有谁能接他一剑?”
似曾相识的问题,由天草四郎口中问出,而在这一问之后,他便跟着出手了。
绚丽夺目的光华,蓦地自天草四郎掌心暴亮,尽管手中无剑,但散发出来的剑气,
却比他生命中过去的每一刻都更为凛冽,像是一道最灿烂的流星,猛然往陆游挥击过
去。
“这是……”
强大的剑气当头击来,陆游本能地要出手挡驾,但手臂一动,剑气已自生变化,
倍数增强,在他还没能够做出动作前,就以更强劲、更直接的压迫,粉碎他所有可能
的防御。
(为什么?天草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一早就用出来?)
疑惑溢满整个心头,陆游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所见是幻觉亦或是真实,如果这一
切是真,为何天草四郎会忽然拥有更强于己的力量了?
像是一道越来越狂的凶兽飓风,又像是一条吞噬着一切事物前进的巨龙浪潮,碎
开浑沌百万剑阵的防壁,破开所有可以阻挡它的东西,撕空破灭而来。
距离越近,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沛然之威,犹如天怒,莫说此刻身负重伤,就算
是最佳状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应。
类似的记忆,急涌上心头,那是在多年以前的白鹿洞后山,徒儿李煜仗剑朝己冲
来,所散发的气势依稀就与这一剑有些相似,但那时在自己眼中,徒儿的三天剑斩充
满破绽,力量在发出的同时,就产生了大量虚耗,实质杀伤力锐减,结果自己施展抵
天剑阵,连续三剑,先将他的剑气包容、拆卸,再趁着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将之前积蓄的力量整个反弹出去,轻易将之挫败,轰出白鹿洞数十里外。
剑气的感觉相似,但威力更强,而关键处的天心意识,更是精准得找不出差误,
自然浑成,流转无间,在自己眼中,再也看不出一丝破绽,只见到一股压倒性的巨力,
如巨涛裂空,轰然拍击过来。
这样子的一剑,试问自己怎样抵挡?怎么有办法去抵挡了?
“师父……你老了……你真的是太老了……别继续挡在历史的道路前,请你让开
吧!”
在这一剑里头,仿佛有着这样的声音。
刹那间,在那奔流过来的剑气巨浪里,陆游隐约见到一朵青莲,回转绽放,朵朵
莲瓣纷飞旋舞中,有着一袭孤绝身影,像是当年任职圣骑士的天草四郎,却又像是某
个长发飘扬,散发着银色光辉的谪仙剑士。
“喔喔喔~~~~”
胜负在瞬间分晓,陆游的残破之身,没有半分抵御能力,才与天草四郎的剑气稍
稍一触,便整个被剑气浪潮吞没,肢体破碎崩解,紧握的凝玉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穿破长空,远远地飞向天的另一端。
在所有人为这一剑之威惊慑恐惧的同时,天草四郎却淡然以对。这样的一剑,当
时在日本的小渔港自己就曾经遇到过,仿佛是毁灭一切的海啸洪涛,无法可挡,无法
可破,只能眼怔怔地被卷入吞噬。
现在这一剑,只不过是把当日的感觉完美重现而已。那时的自己全然不是对手,
重伤的陆游自然也无可抗衡,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而当成功地杀败陆游,所有人都在看,想看看天草四郎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会不
会趁着众人伤疲不堪的当口,出手扫荡敌人。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天草四郎
与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情,就连设计邀天草至此的石崇,也不能肯定这位剑爵此刻的心
意。
与陆游一样,一个共同的疑问,在人们的心里发酵。天草四郎是在刚才的惨败后,
得到领悟,进而有了突破?抑或者,这样的力量他一开始便已拥有?但如果是这样,
胜负根本在开战前就已经决定,天草四郎可以凭着斋天位的绝顶修为,力压全场,为
何要做那种惨痛的死斗了?
“……”
没有言语,天草四郎以行动来回答。也不见他出手作势,万物元气锁随着心念发
动,石崇、黄金龙阵的骑士们,仿佛被一圈无形的绳索给套住,从胸腹部位开始,受
到强大压力催压,呼吸维艰,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根本没有出手的可能,就已经被完全制住,即使是以石崇的老奸巨猾,一时间也
想不出该如何摆脱这窘境,只能任着无形锁缚逐步钳制经脉。
还保有着行动能力的人,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一些。在目睹天草四郎那一剑之威
后,连多尔衮这样狂霸无双的勇汉,也不会傻到在已经重伤的此刻,去找敌人作自杀
式战斗。
(情况太诡异了,最好趁现在开溜比较稳当……)
或许是对自身的轻功太有信心,旭烈兀再展腿绝神技,想要趁局面不明朗时,以
适才冲出逆行时舟法阵的神速,脱离此地。
以他一贯的才智,实在是不该犯这种错误的,尽管睥世腿绝是当代属一属二的快
捷身法,但天草四郎目光微微一瞥,意随念转,力量运用真个是快捷无伦,旭烈兀甚
至还感觉不到大气流动,听不见风声,就被一股狂涌而至的力量流,身不由主地带起,
在空中成了一个滚球,远远地摔向天边尽头。
漂亮的出手立威,但从旭烈兀能够无伤而退,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一点东西,天草
四郎似乎没有什么杀意。
“嘿……天草,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为了屠杀陆老儿才联手,本来就是同路人,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讲,你……”
石崇试图以言语窥知对方的心意,但这敷衍战术却在天草四郎的冷眼中,宣告失
败。
“同路人又怎么样?现在才套交情,难道你想要我给你飞吻吗?”
不同于对待旭烈兀的“温和”,天草四郎冷冷一句话抛出后,万物元气锁的压力
逾倍增强,却惨了石崇与一众黄金龙骑士,胸口如遭千斤重击,肋骨断裂,一口鲜血
激喷而出,几个功力较弱的,当场便直挺挺地在黄金龙背上失去意识。
龙族勇士性情剽悍,虽然处境恶劣,却未失去斗志,其中一名特别刚勇的骑士,
吞下涌至喉咙的鲜血,大声喝骂。
“天草魔头,士可杀不可辱,你……”
稍稍运气,万物元气锁就能够控制全场,而要摘下一颗人头,只要微一动念便已
足够。连瞥去一个眼神都不必,那名龙骑士的人头,在开口说话之后忽然自行折断,
笔直往下坠落。
“士可杀,不可辱?这么急着求死的人倒也少见……”
天草四郎的讥讽冷笑,像是不祥的钟声,徐徐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对于这个似
友似敌、立场难辨的剑爵,没有人猜得到他心中所思,只能忍受着身上伤势带来的剧
痛,试图凝运力量,当机会来临,或许可以发出合力一击,扭转情势。
这是一众龙骑士的打算,但应该与盟友有难同当的石崇,却不敢如此乐观,彼此
间的天位差距实在太大,在天位武者的战史纪录上,斋天位的天心意识精准神妙,远
非下位阶的天位武者所能揣测,就算众人恃数量强攻,他也能凭着更精准、更快速的
反击,轻易破尽,要说能缔造什么战果,那除非是天草四郎站着不动,像陆游那样挨
上一击吧!
有什么办法达成这种效果呢?石崇注意到被停滞定在周围的黑暗冥气,五极天式
的效果并未完全消失,如果能够凝聚魔力,重新推动,或许……
为着谋求生路,石崇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但任他怎么盘算,都有一个不变的答
案……胜算,不足两成。
“天草时贞,你不用太过得意。”
始终默不作声的多尔衮开口了,重伤的他正努力压下伤势,但一直看着敌人在面
前耀武扬威,不作表示,这却是他无法忍受的事。
“力量是人练出来的,既然连你都能突破这层障壁,不用多久,同样的力量我多
尔衮也将拥有,到那个时候,就是由我亲自摘下你的人头。”
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诚然豪气干云,然而天草四郎却只是淡淡道:“唔,听来
我似乎应该期待那一天,不过……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一句话中满溢着绝决之意,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天草四郎要下杀手,他却将目光投
向天空,陷入了一阵不寻常的思索。
过去,陆游在每场战役结束时所感觉到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无疑,自己终于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战场之上,自己就是神,
能够主宰着一切,轻易影响眼前这些人的生死。
无上的力量与威权,就尽握于自己掌心,只要有那个念头,随时可以将这些人诛
杀,或者,到雷因斯大杀一场也行。世界的天秤,就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左右倾斜,这
是何等快事?
但为何自己就感觉不到半分快慰?
就算是在这生杀大权尽握掌中的辉煌时刻,胸中也不觉得半分荣耀与喜悦,只有
沉重的失败感,不住累积在早已疲惫的肩膀上。
人的成就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回想当年,自己仍任职于耶路撒冷的十字军,
只是一个弱小无能的东西,凭着手中一口利剑,整日斩杀魔族,虽然杀的都是一些小
角色,但满溢于心头的成就感,却远比此刻要强得多。
那时,自己曾经那么真诚地笃信,日后修成圣教绝学,将仗剑扫荡奸邪,把魔族
赶出人间界,成就每个人类男子汉都梦寐以求的大事业。
了不起的宏伟大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无视于全场的紧张气氛,天草四郎有些纳闷地轻敲敲脑袋,沉寂多年的往事,蓦
地一幕幕跑涌过心头。
少年轻狂,自己变成了香格里拉的异端,尽管吸引了一派青年骑士跟随,却也令
圣教的长老反感。当这反感逐日累积,就种下了日后设圈套陷害的因子。
在一个被设计好的陷阱中,并肩作战的同侪一个个倒下,鲜血喷洒在身上,形成
了绝望与悲伤的谷底。那时候,一部份的自己等若是已经死了,而在自己疲惫不堪的
视线中,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效忠于胤禛陛下,在真命天子的麾下,干着所谓的大事,那是生命中最焕发着光
与热的日子,每一天都在自己与敌人的鲜血当中,累积着荣耀与战绩,在夜里因为前
所未有的充实感与成就感,期待着隔日的到来。
然而,就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只是被另一层反向狂热给掳获,因为受到耶路撒
冷的背叛,所以反过来站在敌人立场,加倍的报复,享受这样的过程而已,与之前并
没有多大进步,同样都只是一头看着己方旗帜,就被心内狂热蒙蔽双眼的傻子。
叛离人类阵营后,成为了人类眼中的甲级战犯,人人得欲诛之,然而还是有几名
人类友人能够体谅自己的处境,维持着往来,陆放翁、卡达尔就是其中的两人。
在魔族的阵营里,自己认识了很多人。胤禛陛下待己很亲切,是值得奉献满腔忠
诚的英主,尽管不理智,但能够效忠于他麾下,自己到现在都不曾后悔过。
在那不算长也不算短的烽火岁月中,自己曾受命接下一个与第一线战务无关的工
作,之后,应旧日友人的委托,将他介绍给一名女子为友,自己素来敬仰他的人品与
文采武功,也知道那名女子的寂寞,认为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开始。
但这却成了自己生平最遗憾的几大恨事之一。友情诚然美好,但在其中一方别有
所图的时候,却另当别论,没过多久,魔族军队就因为机密外泄,连续吃了几次大败
仗,大魔神王震怒追查,自己不得不在惊愕中面对残酷真相。
她独自扛起了所有责任,一个人承受着被背叛的感觉,与她不能逃避的惩罚。为
什么一个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要受到这种背叛呢?
目睹冰凉剑锋在她脸庞上划过,一道热血喷溅,将那无双美貌毁去的那一刻,站
在将兵群中的自己手足冰凉,像是要炸裂胸口似的悲愤,比当初受到耶路撒冷的背叛
更甚,让自己明白心里真正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再加上歉疚,自己没有想过要去告白什么,
但至少应该负起责任。只是,当天晚上,在花园凉亭里,自己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为她
讨回公道时,却被婉拒了。
“爱上什么人,就有什么样的责任。我和他始终是立场不同,没有能够预见此事
的发生,是我的过失,我并不会很怪他,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
在听见这话的瞬间,自己的存在被抹煞了,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去介
入这两个人之间。只是,即使是做着没意义的坚持也好,错的事就是错,不会变成对
的,该有人为着对的事情去坚持,去讨回应有的道理。
所以在那之后,自己就与陆放翁反目,要他做出应有的忏悔,并为此长期纠缠下
去。
没过多久,魔族政权改朝换代,铁木真陛下是一个好人,雄才霸略,强绝天下,
但自己却不得不站在与他为敌的阵营,这实在是一件憾事。
众高手孤峰决战的那一天,只拥有地界修为的自己,再次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任
务,陪同她赶赴一个注定要空等的约会。
如果有得选择,自己并不想接下这个任务,因为这不只会令自己愧疚,在某个意
义上看来,更等于与陆放翁合作,可是胤禛陛下的将令不容许拒绝,自己必须完成主
君的将令。
结果,当两人一起等到长夜将尽,她终于回过头来,有些遗憾地笑了笑,飘然离
去。
再一次被心上人所骗,感觉一定很难受,而且这次连最信赖的友人都背叛了她,
那种心情……自己甚至不敢去想像。
或许是报应吧,当魔族撤回魔界,胤禛陛下的点将名单中,独缺了自己的名字。
魔族诸将都认为胤禛陛下是基于种族考量作此决定,但自己却从陛下那别具涵义
的说话中,听出了其他东西。
“战阵生涯原是梦,人间界的生物,到底还是属于人间界,不该强去魔界讨生
活。”
胤禛陛下有意放自己自由,作为弥补,但失去归属的自己却无处可去。被舍弃的
悲与怒,还有无穷的愤慨和自我憎恨,只能藉着血洗那些追杀自己的人类武者来泄愤,
就在那天晚上,自己由地界进入天位。
拥有强大力量,未必就能带来什么满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就像一头追
逐血腥与杀戮的疯狗,直至回归那从不曾实际踏上的故国日本。
日本人民的敬若神明,让自己有了栖身之所,能够得到香儿这样的传人为伴,也
使得暴躁心情能够安静下来。
那孩子,可以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但是到了最后,自己仍然自私地将她出卖,
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冷冷地背叛了她。
“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阿香吗?”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那孩子的表情,是如此的悲伤与绝望,但自己愚昧的眼睛,
却没有能够看出任何东西。
“天草,我很感谢你这次帮我的忙,不过以朋友的立场,我有些话想说。”
当日本陆沉,来表示谢意的她,也说了这样的话。
“女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呢……其实我原本希望你会拒绝我的,就到此为止吧,
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即使有,也早就已经还清了……你和卡达尔都一样,总是拿现
在的幸福,去填补过去的歉疚,然后不断地为未来累积后悔的尘土……不需要再把生
命浪费在这里了,比起活在过去,还有人在未来等着你……”
这番话令得脑中一清,好像想通了很多东西,于是怀着不安的心情,自己寻到那
座海岛上。
“师父,我们两个不要再见面了。”
在灌满天位力量的狂沙帘幕中,女孩的背影是那么样地孤绝,一如天上冷月。
“我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这样的声音,一直到现在,都仿佛仍在耳边回响着。
已经足够了……
放眼过去与未来,曾经与将等着自己回去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第二部我意天下第十二卷第四章斋天位现全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八月艾尔铁诺中都皇城
盯着陷入沉思的天草四郎,石崇一众人等均是心忧不安,情知命悬人手,急谋对
策。
可是,应变之策还没想出来,缠绕身上的万物元气锁忽然有了变化,从紧勒住肢
体,开始进一步深入,渐渐侵入每个人的经脉,控制着真气,当真气完全被其所操控,
只要天草四郎一个念头,所有人都会被逆行窜走的真气迸断经脉,甚至爆体而亡。
情势千钧一发,石崇变了脸色,连忙朝多尔衮使了一记眼色,要他有所动作。
幸好,身为战友,多尔衮仍有起码的道义,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还是
往前踏出一步,朝天草四郎接近。
谁也看得出来,天草四郎此刻的精神状态并不寻常,只要把握住这一点,未尝没
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多尔衮与石崇都是经历过无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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