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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翻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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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肯定是你告发的!”丝丽愣了一下,想了想,紧赶上几步,走到西邨前头,拦住他,口气严厉地问。

    “你才胡说呢。吾忙着上学,放了学要割草喂羊,还要帮吾爹扎鹞子,哪有空闲说你们的事!”西邨朝丝丽白了一眼。

    “那就是他弟弟子长在外面瞎说八道!”丝丽放出探测空气。

    “子长胆子最小,从不跟陌生人讲话的。你冤枉他了!”西邨马上否认。

    “那会是谁讲出去的?”丝丽又追问道。

    “那谁知道?不是你自己又会是谁?”西邨想起去年看到的情景,疑惑地问:“哎,丝丽,旧年春天你跟子良哥在油菜地里做的事就叫调戏吗?就叫苟且之事?”

    “别瞎说八道,什么油菜地?吾什么时候跟子良调戏了?”丝丽矢口否认。

    “你忘啦?不,是你耍赖!那天,吾和子长背着籔篮去寻草,走到岗下的油菜地旁边,看见你俩个把衣服和裤子都脱光了,抱在一起,那就是调戏吧?”天真幼稚的西邨好奇地问。

    “哦,那是——,那是姐身上痒痒,子良帮吾挠痒痒的。”丝丽愣了好一会,知道是赖不了了,便想出这么一句来敷衍哄骗他。

    去年,春暖花开,阳光灿烂,和煦的春风吹到人们的脸上暖洋洋的。丝丽的心仿佛也发了芽,见到了阳光便开花绽放,在胸口里膨胀,寻找出口往外面窜。她直觉春情骚动,难耐热焰。比她大一岁的邻村桥庄的少年子良经不起丝丽的引诱,双双躲在油菜地里野战。二人以为四周空无一人,便色胆包天尽情地媾合,颠来倒去,正是快活死了,毫无顾忌。没想到被西邨与子良的弟弟子长撞见了。两个少男少女以为他俩不过十岁多的小屁孩,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二人并无羞耻感,也就没把他俩当回事,只是把西邨和子长赶走了,继续干他们的事。

    但西邨不知道,丝丽与子良又在别处媾合过,被人发现了,流言蜚语在西村满天飞。因为子良家的成分是大地主,有人便趁机告发子良弓虽。女干少女。这才被公安抓去审问。由于二人都是少男少女,够不上弓虽。女干的罪名,子良被放回来了。但此事丝丽却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最为见不得人的私密被西邨说出来,仿佛又被扒光了衣服裸露在众人面前,丝丽顿时害臊得火烧颜面。但是,现在,四周一片漆黑,空旷无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便编了个幌子来糊弄西邨,试图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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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时候的西邨想起丝丽的丑行,想起他的好朋友子长的哥哥因她而被公安抓走异常气愤,暂时忘掉了撵走丝丽的念头,有心想为子良讨回清白。“不是吧,吾和子长听到你们有说有笑的,你还尖声叫着‘好惬意啊’,子良哥光着屁股趴在你的上面呼哧呼哧的,跟做俯卧撑一样,哪有那样挠痒痒的?”

    “西邨,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子良没脱衣服,一定是你看花眼了!姐真的是身上痒痒了,才让子良帮吾挠挠的!”

    “别赖了,吾和子长都看清楚的!后来你光着白白胖胖的屁股翻过身来睡到子良的上面,子良哥的小弟弟跟镰刀把子一样翘着,你把小弟弟咬在嘴里舔个不停,又把子良哥的小弟弟塞到你大腿的里面,你还用你的**檫子良哥的胸脯,再后来你俩又抱在一起亲嘴,姐又说‘好惬意啊!再使劲!’你别赖了!吾们都听见的!”年幼的西邨至今不知道她俩是在媾合,认为那就是“调戏”而已。

    “就是檫痒痒嚒,插得舒服还不兴叫啊?下次姐给你挠痒痒,看你叫不叫!”丝丽哄骗说。

    因为四周黑咕隆咚,除了呼啸的西北风和灰白的路面,再无人影和其它声响,两人便高声说话,丝丽更是毫无顾忌,但她的脸已经涨得绯红。

    “吾不要你挠!前年姐带吾去洗浴,坐在浴锅里,你也说你下边痒痒,拉着吾的手帮你挠,又抓住吾撒尿的小弟弟往你下面的洞里塞,吾的小弟弟疼了好长时间才好,难过死了!”西邨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裤裆,不无后悔地说。

    “西邨,你没良心!是你娘让姐带你洗浴的!姐帮你洗洗小弟弟,错啦?”丝丽仍以为西邨还是个毛孩子,哄骗道。

    “那姐也不要死拉硬拽吾的小弟弟去檫你撒尿的地方嚒,疼死吾了!”西邨很气愤。

    “姐撒尿的地方痒痒嚒,让你帮姐檫檫,挠挠痒,你笨死了!”丝丽并不感到害羞。

    “你那个地方毛茸茸的,还有嘴唇那样的肉,吾害怕!”西邨老实说。

    “西邨,怎么这些事你都记得啊?小北瓜,你读的书不记得,尽记住这些龌龊事,回去后吾告诉你爹,他还不扒了你的皮?”既然西邨都记得,要封住他的嘴,最好的办法是吓唬他别讲出去,丝丽便使出恐吓的手段。“告诉你小北瓜,你要敢把这些事讲出去,你跟子良一样,也是流氓,调戏妇女,你知道吗?公安也会捉你的!”

    “你别吓唬,吾又没有光着屁股爬在姐的身上,赖不成调戏的,公安怎么会捉吾呢!小心公安把你捉了去!”西邨的幼稚与天真并不表明他没有善恶是非观念,丝丽的话并没有吓住他。

    “那你不要到外面去瞎说八道,知道吗?你要说了,姐就向公安说你是‘调戏’,你爹还不扒了你的皮?”丝丽进一步威吓说。

    “扒你的皮!你调戏了子良哥,还要赖别人,你知道村子里的人都骂你是什么吗?骂你是骚婆子!发情的骚狗婆!哎,丝丽,什么叫‘发情’啊?”

    “放你娘的屁!你娘才发情呢!”

    丝丽知道西邨是个诚实巴交讲义气的倔脾气孩子,用恐吓与强硬的手段是吓不倒了,便使用小伎俩再拉拢他,说:“西邨,开过春来开学了,姐送你一本连环画,只要你不到外面瞎说八道,姐就不要你的钱。”

    “吾不要你的连环画!上次你给吾的连环画已经破破烂烂的了,封面和封底都没了还要了吾一角六分钱。吾上新华书店看到了,新的才卖一角四分。你的心太黑了,诳吾的钱,不要脸!”西邨又朝丝丽白了一眼。

    “你看错了吧?版本不同,纸张质量也不同的!吾的新书要卖到一角八分的,便宜你二分了,没良心!癞皮小北瓜!”丝丽骂了他一句。

    “那吾把它还给你,只要一角四分,你退不退吾的钱?吾可以买四支铅笔两块橡皮呢!”西邨在心里算了一下帐。

    “西邨,你太精明了吧?哪有你这样算账的?花钱买书就是为了读一遍,你把看过的书退给新华书店他们会退给你钱?你试试?他们能退给你吾也退给你!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不讲道理的屁孩!人家买了你的鹞子放了几次再来退给你,你会退别人钱?不会吧?”丝丽的反驳很有力。毕竟是大姑娘,想糊弄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那是小菜一碟。

    “丝丽,西村谁不说你家是最势利的?你比你爹还要势利!你买二分钱一块的豆腐还要抓一把百叶边角料,叫花子到你家门上连一口水都不给,难怪你爹个你起个名字叫‘丝丽’(势利)呢!嘿嘿嘿!势利!”西邨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忍不住畅怀大笑起来。

    “你听谁说的?瞎说八道!在背后编排吾家的坏话,是要烂舌头的你知道不知道?告诉你,背后说瞎话的人,不是烂舌头,就是舌头上长疔,哼,让你开不了口说不出话!”丝丽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西村的人都这么说,那还有错?他们就都烂舌头啦?烂你的舌头!你咬了子良哥的小弟弟,肯定要烂舌头!哼,走着瞧!”西邨愤愤地回敬她。

    “小北瓜,你真没良心!跟你爹一个样没良心!”丝丽又要伸手戳西邨的额头。

    西邨把头一偏,快步走到头里。“吾爹怎么没良心了?教会你爹做鹞子,教会你家赚钱,反倒没良心了?是你爹的良心被狗吃了!”

    丝丽紧赶几步,追上去,与西邨并行。“你爹才是狼心狗肺!你娘没告诉你吗?”

    “告诉什么?”西邨疑惑地偏过头去问。

    “你娘嫁给你爹后,好几年都没怀身子,西村的人都说你娘是雄的,是长得好看却不会生蛋的雄鸡!是吾娘良心好,出主意让你娘去桥庄找黄甲祺郎中切脉吃药,这才有了你,明白了吧?应该谢吾家吧?”丝丽说道。

    “造谣!你胡诌!吾娘生吾生得晚根本不是你胡说的是雄的雌的!是因为吾娘嫁到西村时,爷爷留下来的只有一个窝棚,连床都没有。所以,吾娘就跟吾爹忙着赚钱造房子。做了三年的鹞子,攒够了钱,吾爹终于盖起了二间茅草房,吾娘才决定生孩子。第一个就生了吾。吾娘去看郎中不是为了生吾,而是得了别的病才去找子长、子良爷爷的。哪像你娘,西村的人都说你娘是一肚皮的雌虫,你爹肚子里也全是雌水,像点豆腐的卤水,一个接着一个生丫头,一连生了五个,没一个裤裆里带虫虫有小弟弟的,都是蹲着撒尿的胚子!”西邨朝丝丽吐了口吐沫。

    “矮北瓜!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娘是站着撒尿的吗?也是蹲着撒尿的胚子!告诉你,吾娘是先开花后结果,第六个不是生了个带把的弟弟了吗?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告诉你吧,西村老话说的,男子孬种,头胎生个男怂;男人如瓜,先生女花。你爹就是孬种,才先生了你这个死面馒头矮北瓜!”丝丽受到侮辱,回敬他。

    “丝丽,你才恶毒呢!你别一口一个矮北瓜,吾有名字,叫西邨!”西邨回头瞪了丝丽一眼。

    “哦,你现在知道有名字啦?你忘啦,你的名字还是姐给你叫出来的呢,可你不但不谢姐,还污蔑姐,没良心!”丝丽伸出手指在西邨滚圆的脑袋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放屁!吾的名字轮到你起吗?你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就呆在家里瞎混,还给吾起名字呢,笑话!”西邨又朝丝丽瞪去一个白眼。

    “你不信就回去问你爹!你生下来一直没个正经名字,你爹你娘一直叫你‘八卦’(音:博古),你忘啦?你小时候的脑袋凹凸不平,一堎一堎的,活像个小北瓜(音:博古)。本来是叫你‘北瓜’的,结果叫成了‘八卦’,嘻嘻!”丝丽找到了报复他的机会,带着讽刺的口吻大笑。

    “滚你的,瞎编!什么‘北瓜’?还葫芦呢!哦,吾想明白了,你叫丝丽,你是‘寺姑’(西村话丝瓜与寺姑——即尼姑同音)!哈哈!”西邨恍然大悟似的,找到了报复的理由。

    “你个小北瓜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胡乱骂人!你娘才是‘寺姑’呢!告诉你,西邨,真的,这次姐真不是瞎编造你的谣。你小时候西村的人都叫你‘八卦’,还有叫成‘八怪’的呢。是姐说,你们家住在吾们西村最西边的荒地上,吾就说,干脆就叫‘西村’得了,大名‘徐西村’,哈哈,就这样叫开了。是‘村庄’的‘村’,就是吾们村子的名字,不是你上学后改的‘邨’。你不知道吧?小北瓜,没良心!”丝丽又用手指戳了一下西邨的脑袋,这一次很轻。

    “吾不相信!吾上学前有个癞头和尚到吾们西村来讨饭时,经过你们家你们什么也不给,才到了吾们家。吾娘二话不说就给他舀了一大碗粥,还是吾端给他的。癞头和尚问吾叫什么,他说要给吾起个名,吾娘同意了,他向吾要了个铅笔头,就在吾家堂屋的墙上写了‘西邨’二字,到现在这两个字还在呢!临走了,吾娘见癞头和尚很可怜,身上的衣服全是破洞,又塞给他三块隔夜刚做好的馒糕,本来是预备给吾爹出远门的,吾娘毫不犹豫塞给癞头和尚了。和尚很过意不去,说吾家是做鹞子的,要送一件东西报答吾娘。他从贴胸的地方掏出一个圆盘来,交给吾娘,说,那原来是皇宫里公子小姐玩诗词的‘诗盘子’。他做示范给吾和娘瞧。他把‘诗盘子’里随便哪一圈转一下,就有七个或者五个小孔出来,小孔里有字,连起来就是一句诗,而且都是很好听很吉利的话。譬如:‘拂堤杨柳醉春烟,忙趁东风放纸鸢。’譬如:‘凭依片纸得天飞何故声扬欲作威。’和尚说,鹞子是文化,从前是公子哥儿玩的,让吾爹把诗写在鹞子上,一准能够卖个好价钱。所以,吾没骗你吧,吾的名字怎么会是你起的呢,姐,你造谣都不带脸红的!”西邨讥讽丝丽。

    丝丽听他说起癞头和尚送给他家一个“诗盘子”,倒把西邨骂她的话全给忘了,心里激灵起来,认真地问:“西邨,你家真有什么‘诗盘子’呀?只要转一转就有诗了?”

    “对!你眼红了吧?谁让你们家把癞头和尚赶走的?势利婆!”西邨不屑而又嘲讽的口气。

    “西邨,那你家鹞子上的诗都是那个‘诗盘子’里抄来的了?难怪吾爹在背后嘀咕呢,你爹碗大的字不识一锅,怀疑是请哪个秀才帮你家写的呢。这样说的话,你们家一分钱都不用花喽?”丝丽的心里是既羡慕又后悔。

    西邨没有搭理她,闷头朝前走。

    结伴而行变成了拌嘴同行。甩不掉的鸡屎弄得他浑身臭气,又钩起诸多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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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田野里的积雪还没有全部溶化又遇上一场雪,遮盖在麦苗上、田埂上、树丫上,闪着白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啸的西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刮来,抽打着西邨的脸面和耳朵,像鞭子抽打一样让他生疼。

    笼罩在黑幕里的村庄却是万籁俱寂,狗不吠、鸡不鸣,忙了一夜的大人和孩子们都在甜蜜的梦乡里,也许他们都在回味昨夜美味的年夜饭。

    本来泥泞的乡间土路还冻着,水凼里结着冰,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果不小心,或者两脚踩踏不当,很容易滑跌摔跤。西邨背着少说也有二十多斤重的背篮,拣有茅草的路边沿小心翼翼地走着,已经浑身是汗,额头上冒着蒸腾的热气。因为怕摔着了,他不再与丝丽姐讲话。两人都沉默了。

    迎面的东方渐渐地亮了起来。终于,冬日的太阳从锯齿形山峰的上空缓慢地露出来,被破絮状的云彩遮挡,像一块被撕破了又被抹平的圆圆的红布挂在天上。

    然而,西邨并没有感觉到好奇,甚至连瞧都没有瞧一下。这样的日出,他不知见过多少次。他走惯了夜路。从“鸡叫”走到“鬼叫”,已经有几年了。几年前,从他七、八岁上了学那年开始,他就跟随爹外出卖鹞子了。后来,与丝丽姐结伴到邻村、邻镇卖鹞子,从五、六里路走到七、八里,再到十几里,越走越远。再后来,周围的路、周围的村庄、街镇都熟悉了,他开始单身闯荡。

    鹞子,在西邨他们家乡,是大人和孩子都喜欢的娱乐活动,也是当地少有的带有文化色彩、有些情调的活动。据说秋收以后,为了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向上苍放飞心愿,很多人家都会买几只鹞子的。有钱的人家买的是大型的、龙型的,甚至会请专门的工匠到家里来做;钱少的穷人家就用粮食去交换,譬如用半升稻米、半升豆子或者几个山芋等等去换。这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了,祖祖辈辈乐此不疲。

    放飞鹞子又通常是在冬季和春天,尤其是在过年这个美好的时光。小孩子拿到大人给的压岁钱,穿着新衣服,买来鹞子在空旷的谷场上村落边欢天喜地地放飞,牵着长长的线在田野里欢笑追逐奔跑,就好像手里牵着的是幸福、是欢乐、是甜蜜;鹞子上的风笛在高空中发出悠扬或者是激扬的声响,仿佛是上苍对着大地对着他们在歌唱,给他们送来祝福、送来希望。这让孩童们喜笑颜开,让大人们乐在心怀。

    但是,就如同住着瓦房不知泥瓦匠的艰辛一样,放飞鹞子的大人孩童们哪知道做鹞工徐雪森及其同行们的辛酸啊!他们更无法想象年幼的西邨会忍受怎样的苦难。七、八岁,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是天真活泼的年龄,应该无忧无虑。可是,家庭的条件,父亲的教诲,母亲的榜样,全家人的愿望——造新房子,使他过早地懂得了人世的冷暖,过早地承担起长子的责任,抛却了孩童的欢笑。

    每天放学了,第一个跑出教室的一定是西邨。他几乎是跑着步赶回家的,拎起竹篮,挎上镰刀,有时还要牵着牛、赶着山羊,上山岗、去田野割草。天擦黑的时候,篮子里的草装满了,再赶着牛、羊回家,切草喂猪。母亲把晚饭做好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一家子匆匆吃完北瓜加山芋或者是其它杂粮的晚饭,西邨在油盏灯下匆匆做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便去帮衬爹妈干些碎活。父亲劈竹、削篾;母亲调好浆糊、裁好丝绵纸、麻线等等,做好糊鹞子的一应准备。

    西邨父亲做的鹞子通常有三类,一类是硬翅的,有蝴蝶状的,其外形又如盛开绽放的梅花;有蝙蝠、仙鹤状的,按大小又分为三个规格,适合孩童放飞,系上风笛,在空中发出古筝般“嗡嗡”的声响。另一类是软翅的,形如各种吉祥鸟和动物,色彩艳丽,形象逼真。再一类是圆形盘篮状的大鹞子,那上面可以扎多个风笛,适合大人放飞,因为大,放飞的线必须用很粗的麻线。其它形状的鹞子,比如有五、六丈(合十几米)的龙形、蜈蚣状鹞子,西邨的父亲也做,但是必须事先定做。

    做鹞子是手艺活、细活,每只鹞子就是一件工艺品,大小尺寸、形状、竹篾、扎线、纸质、花饰等等都有严格的标准,如同雕刻玉镯,必须细心加耐心。

    到夜深了,母亲就会催促西邨去睡觉,她和父亲继续做下去,不到后半夜是不会上床的。农闲时的农民“上床”,无非就是男女间床上那点事,有的是无聊,有的是为了传宗接代“播种子”“种小人”,也有的享受皮肉之乐。但西邨娘与爹上床就没了那份心思,想到的是快点睡过去,争取多闭一会儿眼。

    老公鸡打第一遍鸣的时候,无论身子多么软弱,他们都要挣扎着挺起来下床。如果学校已经放假,西邨就被母亲叫醒,外出叫卖。同龄的孩子正在玩耍的时候,西邨却是最忙最苦的时候。就如现在,大年初一,西邨不但没有上亲戚邻居家拜年玩耍的机会,就连睡懒觉的时间都没有,背着责任、冒着严寒、顶着星月,走进茫茫的田野、村落、街镇。

    “嘭、啪!”前后左右的村庄里稀稀落落的爆竹声此起彼落,在荒野寒冷的晨空里炸响,村民们宣告新一天已经开始,新的一年就从现在开始。然而,对于西邨来说,新的一天早在一个多时辰以前就开始了,父亲甚至更早,去了一百多里外的窑山。

    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升到一丈多高,它的光芒有点刺眼了。

    “西邨,看,前面好像就是东青了!”丝丽指着前方密密匝匝的房子,很兴奋地说。

    他们已经走了三个多钟头了。在刚刚过去的那个村庄的村口,西邨看见二只与他们家差不多大的老公鸡伸长脖子朝着太阳“喔喔、喔——”地连续叫了三遍。按照他们家老公鸡打鸣的规律,再看看太阳,西邨在肚子里估计现在应该是七点半钟的时辰了。

    “走的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就是了。好大的镇子啊!今天的鹞子一定很好卖!价钱会很高的。”西邨同样非常激动。他是第一次独自走那么远的路,又是第一次到这个只听父亲说过却从未来过的街镇。

    “你晓得不晓得——,西邨,东青再往东十多里,就是胡州,那可是大城市哦,从前叫胡州府。吾爹说过的,城里繁华得很,人多,商店也多的!”丝丽很自豪地对西邨说。

    “你以为吾不知道啊,哼,吾爹也说过的。”西邨听出丝丽是在他面前卖弄。“明年,嗯,说不定过几天,吾一定要去胡州城里卖鹞子,把吾家写有诗句的鹞子卖到胡州城里去!”

    “拉倒吧小北瓜,你要是进去了就摸不到东南西北了,不是被城里人骗了就是被关在城门里头出不来,不是饿死就是把你急死!”丝丽冷笑道。

    “呸!你才饿死急死呢!吾爹说的,路在自己的嘴上,怎么会分不清东南西北?是你想去吧,怕吾跟你抢生意?”西邨反驳说。

    “那你走得动吗?你看看你,背篮快要跟你的人一般高了,光吃饭也不见你长个子,还是这么矮,与你同岁的子长比你高出了小半个头,只有你,只长口气不长个子的矮北瓜!”丝丽用手摸着他的头,与自己相比。

    “吾矮呀高的关你屁事!吾的脚板比你硬,哪次落在你后头了?倒是你崴呀崴的喊脚疼!”西邨揭她的老底嘲笑。

    “好好,你的脚是马脚,脚底板上不长肉!”丝丽挖苦说。

    “不跟你废话了。丝丽姐,吾们到了镇子里,分开找地方,不要挤在一块。你去东边还是去西边,你先挑,行不行?”西邨说这话是很认真的。

    “不用分开,吾们俩就在一块,吾好照应你。把你弄丢了,吾回去不好向你娘交代。”丝丽的话是这样说,其实内心是想与西邨合在一起。因为每次都是西邨家的鹞子卖得快,而且价钱也比自己家的卖得贵些,所以想与西邨合在一块鱼目混珠。

    “吾不用你照应!本来吾就不想让你跟着来,你非要一起来。到时候吾家的鹞子卖得快、卖得贵你可别眼红别操蛋。要不然,吾就离开你!”西邨说道。

    “随你便,到时候吾们一起回家,你别走岔了。”丝丽回答他。

    二人一搭一说地进了东青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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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镇子真的很大,至少比西村的西桥街大多了。一条长长的街弯弯扭扭的一眼看不到头,中间还分出好几条支街巷子。街面上都铺着青石板与黄石,而且街面很宽,比西桥的街道宽多了。黄石与青石板相间的街面上落满了爆竹屑和纸灰,被风刮起,在空中打着旋,有的飞上屋檐,有的落在了窗台,有的又落到了街面的石板上,等着下一阵风再飘起。

    街面两边有好几幢高高的楼房,门窗大多是红红的油漆刷过的,有的门楣上挂着店面招牌,有些店面的招牌是挂在门框边的,有白底红字的,也有白底黑字的,少数是黑底金字的。大多数门上都贴着对联,门框上面粘着红红的剪纸窗花。这情景一看便有年味,有了过年的氛围。

    一条巷子的尽头有座圆筒形的房子,尖尖的屋顶直插云霄。

    但是,街面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从房子里出来的人头都不回、眼不张望地匆匆出门走了。

    “矮北瓜,你认识那圆圆的、尖尖的房子叫什么吗?”丝丽指着插入云端的房子问。

    “吾爹说过的,说东青有个西洋人造的房子,叫做——,好像是‘鸡笃土’做礼拜的庙堂。‘鸡笃土’说心愿的时候都是到那里面去讲的。”

    “哈哈!笨死了!叫‘基督徒教堂’!”

    “噢,对,是吾没把字念准,吾爹是这么说的,是叫基督徒教堂。哎,丝丽,吾考考你,你知道那个基督教堂的房子是怎么造起来的吗?”

    “西洋人造的时候吾又不在场,吾怎么知道?”

    西邨很得意。“不知道了吧?告诉你,吾爹说,西洋人是用水泥砌的。水泥懂不懂?不是用水加泥巴和起来的‘水泥’,是比荞麦面粉还要黑的粉。懂了吧?”

    “你家除了北瓜山芋,就只下荞麦了!只知道荞麦面粉,哼,丢人,坍台!”

    “你才塌台呢!你家的砖瓦房是用河水掺和了烂泥巴砌的吧?有什么了不起的!子长、子良他爷爷有几幢楼房就不是用水加泥砌的,喏,看见了吧,前面那几幢红门红窗的楼房肯定也不是用水加泥巴砌的,是用很特别的办法砌的。”

    “你怎么知道?”

    “亏你还调戏子良哥呢,连这个都不知道!告诉你吧,吾爹说,那是用糯米熬成浆再掺石灰加纸筋砌的,讲究得了不得!”

    “用糯米去砌房子?你胡吹吧!你爹就是个嚼百蛆的,你也跟着胡吹!有哪个傻瓜白白糟蹋香喷喷的糯米去砌房子?而且,糯米怎么可以当粘砖头的泥浆?”

    “天底下有几个跟你爹和你是那么小气的?吾爹说,从前有钱人家、大户人家,别说是砌房子,就是造坟墓,都很考究的,舍得花大本钱,是用糯米浆掺石灰加纸筋砌的,那样才千年万固,比西洋人用水泥砌的房子结实多了,千年不倒,万年不歪!”

    “拉倒吧!矮北瓜,你爹就会嘴上嚼百蛆,做大头梦!你家还住在二间又矮又漏的破草房里,看着吾家用泥巴砌的砖瓦房都在背地里淌口水,还说什么用糯米砌房子!真正白日做梦!”

    “你不相信?哼!吾们家的鹞子好卖,价钱肯定比你们家的卖得贵,要不了几年,等吾爹攒够了钱,就用糯米浆掺石灰再加纸筋砌砖瓦房,房子一定比你家的高!你家的房子才多高?超不出丈五吧?告诉你,吾爹要造丈六、甚至是丈八的高房子!”

    丝丽心想,她要回去告诉她爹,一定要把现在的砖瓦房翻成更高的楼房,就按西邨说的用糯米浆砌墙,压过西邨家。“做梦去吧!还用糯米?你家连稻田都没有,吃的糙米都是用北瓜换来的。吃着北瓜杂粮饭,却非要做用糯米砌房子的梦!嘿嘿,对了,用北瓜熬成浆,北瓜浆倒是很黏的,造的房子就叫北瓜房!哈哈!”

    “你挖苦是没用的!吾家没有稻田,不产大米,还不能用钱买吗?如果吾爹这辈子造不起用糯米浆砌的高房子,吾就接着攒钱,一定造给你看!而且,要造比子良爷爷原来那几座楼房还要高的楼房,就像前面那座楼房,红红的油漆大门,红红的百叶窗,让你看得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丝丽觉着西邨说的是梦话,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吾等着看你家的北瓜房!西邨,可别今天一到家,你家茅草房的屋顶又被龙卷风卷走喽!那夜里睡在透天能够看到星星的屋里,一边吃着北瓜,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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