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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更新至210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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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只好小声地劝那个小姑娘:“我们家小姐还未及笄,自己的事都要家里的长辈做主。你有什么冤情,直接到衙役门前击鼓就是了,我们小姐能帮你什么忙?”
小姑娘倔强地站在那里。
跟车的婆子跳下去拉那小姑娘。
小姑娘却纹丝不动。
婆子脸色涨得通红,喊人帮忙。
车夫和另一个跟车的婆子都下了车。
小姑娘朝着窦昭的马车直嚷:“四小姐,我求求您了,我爹是被冤枉的,他们说我们通匪,可我爹根本主不认识那么个人,我爹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都是我帮着沏茶沽酒,我爹的朋友我都认识。四小姐,我求求您了!”说着,她“咚咚咚”地给窦昭磕起头来,任三个大人怎么拉也拉不能起来。
第七十一章 相逼(粉红票510加更)
坐在马车里的窦昭满腹疑惑。
窦家是真定的显赫,上门求助的人如过江之鲫,而独木不成林,窦家想在真定牢牢地扎下根,繁衍生息,不仅要结交当地的官吏和四邻八乡的富绅,还要应酬那些泼皮、闲帮。等闲之事找上门来求助,只要不损害窦家的利益,窦家都是能帮则帮,不能帮的,也会送些银两给对方应急,这才有了如今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自己不过是个深闺弱质,这小姑娘既然有冤情,不找当家理事的三伯父,不找常在外行走的三堂兄,找自己做什么?
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所言不实,就是这件事窦家不方便插手。
她吩咐海棠:“不要理睬,我们回府。”
难道有人堵她,她就一定得停在这里和人对峙吗?
海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早吓得瑟瑟发抖,撩开帘子高声吩咐了车夫一声,就朝窦昭靠过去。
窦昭看了不由暗暗叹气。
上一世的旧人都联系上了。再过几年,崔大管着她管田庄,赵良璧帮着她帮买卖,外院的事,她可以放下心来,可这内院的事……甘露和素绢不能和她心贴心,海棠几个又不堪大用,只怕还得费心功夫。
想到这里,就听见拦车的小姑娘道:“四小姐,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救救我爹爹吧!我给您立长生牌,我做牛做马地报答您……他们说,只要窦家愿意担保我爹爹没有通匪,我爹爹立刻就能放出来了……求您跟鲁大人说句话……”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声裂肺,让人听着恻然。
窦昭皱眉。对海棠道:“让她别哭了。你领着她去见三伯父。”
海棠应声下了车。
小姑娘却死死抱着车辕不放手,道:“我求过三爷了,可三爷说,这件事证据确凿……我爹爹明明就是被冤枉的……都是单杰那个死胖子,想纳我姐姐为妾。我姐姐不同意。他就诬陷我爹爹,逼我我爹将我姐姐卖与他……四小姐。我没骗您!我要是骗您,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不。就算是我说了一句假话。都让我死后不得投生转世……”
竟然立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窦昭不由动容。
不管这个小姑娘的父亲是否被诬陷,至少在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她父亲是清白无辜的。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做子女的因孺慕之情始终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品德高洁的正人君子,可实际上。他们却无恶不作的卑鄙小人……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突然想到了窦世英。
她顿时有些气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被车帘挡着的小姑娘温声道:“你说你父亲是诬陷,又说我三伯父说你父亲的事‘证据确凿’,你让我相信谁?”
小姑娘一愣,随即语气急促地道:“四小姐,是不是我能找到证据,您就能帮我父亲做保了?”
这个小姑娘举一反三,倒十分的机灵。
可惜连三伯父都说她父亲的事“证据确凿”,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窦昭沉吟道:“单杰是谁?”
“是真定州单老爷的独子。”小姑娘忙道,“单老爷从前做过淞江知府,他们家很有钱。我爹爹是开武馆的,有个弟子陈晓风在单老爷家里做护院。去年我爹做寿,陈晓风来给爹爹祝寿,单杰闲着无事,也跟着来了。我爹爹好酒好菜地款待他,他却看中了我姐姐。我爹爹怎么会答应让姐姐给人做妾。单杰觉得泼了面子,真定州有人家被抢了,他就诬陷那人是我我爹爹的朋友,还说那人抢劫,是我爹爹通风报信,事后也是我爹爹安排车马让那人追窜的。我爹爹知道冒犯了单杰,把家里的祖产都卖了,凑了三千两银子送给单杰,单杰收了银子不认账,非要我爹爹将我姐姐送与他做妾不可。我爹爹怎么舍得让我姐姐给单杰做妾?当着那么多的人给他磕头认错他都不答应帮我爹爹说句话……”小姑娘哭起来,“四小姐,我真的没骗您。您要是不相,可以随便找个人去打真定州打听,大家都都知道这件事……隔壁的陈大爷说,鲁大从前做过真定县的父母官,窦家肯定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我就悄悄跑了来,谁知道窦三爷却不愿意出面。”她说着,又跪在地上给窦昭磕起头来。
窦昭面色微沉。
那单老爷既然做过淞江知府,窦家肯定和他有来往。
难怪三伯父不愿意管。
窦昭心里已隐隐有几分要相信。
她两世为人,前世还是在京都生活,不知道听说过多少冤借错案,可这样欺男霸女、逼良为妾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
同为女子,她十分的气愤。
窦昭让海棠把小姑娘扶起来,沉吟道:“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小姑娘不安地道:“窦三爷不愿意帮我,我只好打听哪些人能在窦三爷面前说得上话。就有人提到您。说您不仅端庄秀美,沉稳大方,而且为人敦厚,最愿意帮人。不仅窦家的太夫人爱若掌珠,就是几位太太也都十分的喜欢,我就想请您帮个忙……”她喃喃地道。
窦昭皱眉。
这说的是自己吗?
她怎么觉得自己冷心冷肺的,秋油瓶子若不是倒在了她面前挡了她的道,她扶都不会扶一下……
不过,三伯父不愿意出来,可见这件事对窦家还是有点影响,她可不能仅凭着几分热血就把这件事给揽到自己身上来。
“你可知道,你就算找到了我,我恐怕也没有办法帮你。”窦昭说着,掀开车帘,露出张犹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
那小姑娘站在海棠的身边,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微黑,浓眉大眼。身材结实,穿了件丁香色的细布夹衫,乍眼一看,像个男孩子。
不知道她姐姐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窦昭脑中念头一闪。
那小姑娘已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这么小?”
“您”也换成了“你”。
窦昭反而奇怪起来:“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没有打听清楚吗?”
小姑娘讪讪然地道:“我听他们说起你都很敬重的样子。还以为你已是及笄了……”说着,她精神一振。道:“四小姐,您要是自己不方便出面,能不能请窦家的长辈帮我爹爹在窦三爷面前说句话啊?我可以再去找窦三爷。”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忙道。“我这次去见窦三爷就不空着手了,而是把四小姐说的证据请个讼师写好了带给窦三爷,窦三爷看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小小年纪。难为她如此的灵敏,一事不成。立刻再想个点子,抓住机会就不放。
窦昭不由暗暗称赞。
这让她想起自己刚到济宁侯府的时候,眼看着春季只落了两场雨,怀疑京都会有旱灾,想到宣宁侯郭海青的舅兄在漕运总督府当差,三翻两次上门拜访郭夫人,说动了郭夫人和她一起做粮食卖买,赚了一大笔,这才有了阻止魏廷珍插手济宁侯府庶务的底气。
她对这小姑娘生出几分同情来。
“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她问小姑娘,“你们家的武馆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爹爹姓别,名大勇,字刚毅。”小姑娘道,“武馆就开在我家里,在城东的东巷街,叫别氏武馆,您进城一问就知道了。”又补充道,“我叫素兰。”
窦昭就指了海棠:“你到时候找她就行了。”
别素兰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不大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芽儿,忙拉了海棠的手甜甜地叫姐姐,问海棠叫什么名字。
那喜悦的情绪,不要说窦昭了,就是跟车的婆子们都感觉到了。
别素兰恭敬地给窦昭磕了三个头:“四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
窦昭朝着她微微地笑,回了西府,然后让人传了赵良璧过来,道:“你去趟真定州,打听一下别氏武馆的事,尽快地给我回话。”
赵良璧应喏退下。
窦昭若无其事地去了六伯母去,却意外地见到了邬善。
他笑着解释道:“夫子讲的有些不明白,这两天正自己在家里琢磨呢。四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为了避开邬善,特意远了他去上学的时间来六伯母这里上课。
“偶到了点事。”窦昭笑道,“明年邬四哥就要下场了,不知道准备得怎样了?”
“还行吧!”邬善笑道,很自信的样子。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邬善回了东厢房。
在纪氏那里用了午膳,歇了个午觉,纪氏和窦昭一起回了西窦。
窦昭找人买的建兰原生苗到了,她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兰苗。
纪氏帮她打下手,小心翼翼地将晒软了的兰根种到盆里。
祖母在一旁观看,随便打了水给她们洗手。
大家说说笑笑,又去看了那几株长势喜人的茶花,直到天黑,纪氏才起身告辞。
一直等在外面的赵良璧这才进来给窦昭回话:“……单杰放出话来,只要别刚毅愿意把女儿卖给她为妾,他立刻出现担保别刚毅。别刚颜却是死活不肯,听说已经被打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我特意换了身衣裳去牢里看了看,传言不虚。我看要是没有人担保,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窦昭眼底闪地定丝愤然,道:“别刚颜和那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七十二章 插手
“别刚毅从前在京都做过教头,太太死后,带着两个女儿回了真定州。”赵良璧婉转地道,“他是真定州的人,住的宅子、家里的田庄,都是祖产。”
兔子不吃窝边草。不管在外面怎么横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都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做人,不然失去了根基,你就不过是片浮萍罢了。
别刚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长城之事的。
或许是别刚毅的事让赵良璧也颇有些感触,他唏嘘道:“说起来,别家姊妹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母亲就病逝了,别刚毅是个粗人,又怕委屈了女儿不愿意续弦,姊妹俩也没有个照顾的,缝联补缀,摩锅洗镬,全都靠自己跟着街坊邻里学,大些了,还要照顾别刚毅。要不然那别家大姐怎么就会入了单杰的眼呢?”
窦昭决定插手这件事。
她无言颔首,端了茶盅。
本应该退下的赵良璧却神色犹豫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窦昭挑眉。
赵良璧踌躇半晌,吞吞吐吐地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别刚毅出事后,特别嘱咐要瞒着别家大姐,前几天别家大姐还是知道了,绞了一缕头发供在了母亲的牌位前,要去给那单杰做妾,还是隔壁的陈先生看着不对劲,强行将别家大姐留了下来……四小姐,您……”他哀求地望着窦昭,一副希望窦昭能帮忙的样子。
窦昭讶然。
没想到别家两姐妹都是个遇事有主见的人。
她道:“你别急,我禀了祖母就去见三伯父。”
赵良璧见窦昭连夜去见窦世榜,惊讶之余很是感激。道:“天色不早了,我反正也要回东府,我陪着你一起过去吧!”
十四岁的赵良璧如今还在东窦的账房里当差,等到十六岁才有机会放出去做二掌柜。
他要是不知道结果。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着吧?
窦昭笑着应了,去禀了祖母。
祖母对此事深恶痛绝,连声催她:“快去!快去。”又道。“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图。若是你三伯不答应为那别刚毅担保,你跟我说,我和郎家还有几份交情,到时候我请郎家的人出面给别刚毅担保。”
窦昭更有把握了,连声应“是”,就去了东窦。
窦世榜已经睡下。听说窦昭求见,吓了一大跳,披衣趿鞋就跑了出来,焦急地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反让窦昭一惊,暗暗后悔自己来的太晚。
她把别素心半路拦车的事告诉了三伯父。然后道:“那单家可曾派人来打招呼?或是放出什么话来?”
“那到没有。”窦世榜知道了窦昭的来意,长吁了口气,道,“只是那单杰心胸狭窄,脾气暴躁,行事鲁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原也这么想。”窦昭笑道,“不过求到我面前来了,又是件救人的善事。睛睁睁看着不管总不大好。既然那单家没有派人来打招呼,又没有放出什么话,六伯父不如出面为那别家担个保吧!就算是单家问起,我们也可以推脱干净。”
“可整个真定州都知道别刚毅是因为得罪了单杰入的狱,”窦世榜不太愿意出这个头,“我们略一打听就能知道。事后推脱。不过是掩耳盗铃,我们和单家的嫌隙恐怕还是难以避免。”
“如果是这样,那窦家就更应该出面才是。”窦昭笑道,“不然遇到那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不是说我们窦家怕了单家,单家做出这等龌龊之事窦家都不敢出面就会说我们窦家和那单家一样,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窦家几辈人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可就这样完了。”
窦世榜严肃地考虑着这件问题。
窦昭有些感慨。
家族声誉,何尝不是个沉重的负担。可有时候,他又会变成一把伞,庇护着那些在伞下避风躲雨的人。
窦世榜决定和二太夫人商量商量再作决定。
窦昭道:“听说那别刚毅伤得很严重,活不了几天了,可别到时候我们保也担了,他却不在了,白白得罪了那单杰。”
窦世榜听着有道理,哪里还坐得住,换了件衣裳和窦昭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二太夫人眉头直蹙,问窦世榜:“单杰是个怎样的人?”
窦世榜把什么暴躁鲁莽又说了一遍。
二太夫人眉头蹙得更紧张了。
窦昭却明白二太夫人的用意。
二太夫人这是怕单家有杰出的晚辈,到时候把这恨记到了窦家头上,为了个无亲无故的别刚毅如果得罪人,未免得不偿失。
她笑道:“听说那单杰是独生子,不学无术,就依仗着单老爷从前的威名过日子呢!”
二太夫人就道:“寿姑的话有道理。我们这样不做声,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和单家同流合污呢!”
也就是说,同意为另家担保。
窦昭忙起身向二太夫人行福礼,道:“多谢太夫人成全!”
二太夫人呵呵地道:“我们家寿姑这敦厚的名声只怕会更响亮了!”
“这也是托了太夫人的福。”窦昭和她寒暄几句之后,窦世榜站了起来,“那我明天一大早就安排人去给别家担保吧?”
二太夫人点头,窦昭和窦世榜出了二太夫人的屋子。
窦昭朝一直等在门口赵良璧笑着了点头。
赵良璧的嘴立刻咧到了耳根。
祖母也等着窦昭,焦急地问她怎么样了。
窦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祖母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天刚刚亮,窦世榜指派的管事就去了真定州,当天下午。别刚毅就被放了出来。
别素兰连夜赶过来道谢:“……本来爹爹和姐姐都应该来了。不过爹爹伤得很严重,姐姐要照顾她,就让我先来了,等过几天。爹爹伤好些了,我们再来给您磕头谢恩。”
“我小小年纪,可当不起你们的大礼。”窦昭笑道。“你们要是想我长命百岁,就不要为难我了。”然后让素绢将早就准备好的二百两银票递给别素兰,“你们家刚遇大难,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你也不要和我客气,等以后有了钱,再还我就是。”
别素兰连声笑着称“是”。眼角却噙着泪水,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银票,赶回了真定。
不过两天,别素兰又来见她,说是别刚毅请她前往真定州一趟:“……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她说着。眼圈发红,“爹爹这几天颗米未进,喝药都用灌,我好害怕。”说完,想想到什么事似的,嘴唇都有些发白起来。
窦昭觉得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不想再和别家有过多的交往,因而笑着委拒道:“我让海棠随你去吧!有什么话,让她带给我也是一样的。”
别素兰很失望。
祖母看着不忍。把她拉到一旁道:“你还是去一趟的好。素兰不是说爹喝药都得用灌吗?说不定那别刚毅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那我就更不应该去了。”窦昭道,“他要是让我帮他报复,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祖母道:“那就更应该去——若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后别家姊妹的事,你就再也不要管了。”
窦昭叹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怕到时候我脱不了身啊!”话虽如此,但祖母的话也有道理,她还是去了真定州。
别氏武馆早已卖给了别人,买主是别刚毅的朋友,当时买武馆也是为了求急,别刚毅出狱后,依旧住在别氏武馆,不过在他的坚持下从正房搬到了后面的柴房。
别素兰红着眼睛跟窦昭解释着。
窦昭点了点头,打量着别氏武馆。
不过两进,但前院非常的阔大,铺了青砖,可以轻轻松松地站个百来人,是开武馆的好地方。
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别家的先祖为人厚道,砌柴房的时候也是用青砖砌的,因而柴房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恩泽了别刚毅。
别刚毅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地躺在门板搭成的床上,盖着厚实的靓蓝色粗布被褥,瘦得皮包瘦,粗大的骨架依稀透露着从前的健硕。
见窦昭进来,坐在门板前的男子立刻站了起来。
窦昭的目光却落在门板前那个拿着空碗的少女身上。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沈香色夹袄,两眼红肿,神色憔悴,却皮肤白净,眉目清丽,难掩其秀美。
窦昭错愕。
如果这就是别素兰的姐姐,难怪那单杰要起歪心眼。
不过,这两姐妹的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好像知道窦昭心情似的,别素兰挽了那女孩子的胳膊,与有荣焉地对窦昭道:“四小姐,这是我姐姐素心。”
别素心已猜到来人是谁,慌忙放下手中的空碗给窦昭行礼。
窦昭笑着说了声“不用多礼”,走了别刚毅的床前。
床边的男子悄声走到了一旁。
窦昭瞥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穿着件旧色的粗布玄袍,袖口打着补丁,却很干净,鬓角花白,清瘦矍烁,目光清明,竟然是位气质儒雅的老者。
窦昭一愣。
别素心已上前轻声喊着“爹爹”。
别刚毅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窦小姐。”他声如刀锯,吃力地绽开一个笑容,“多谢你救命之恩。”
窦昭看着心里一酸,泪水猝然聚在了眼眶中。
别刚毅已望向站在一旁的男子,喊了声“杨大叔”。
窦昭这才明白过来。
这老者原来就是指点别素兰找上窦家、阻止了别素心自卖的人。
第七十三章 所求(粉红票540加更)
大家都朝陈大叔望去。
陈大叔表情踌躇。
别刚毅看着眼神微黯,又艰难地喊了声“陈大叔”,语气诚恳,带着几分乞求。
陈大叔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温声对窦昭道:“窦四小姐,这么远把您请过来,别馆主是有要事和您商议。但他现在伤势严重,说话很吃力,想委托我来和您说,不知您意下如何?”
窦昭有些惊讶。
在来的路上,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别刚毅的要求合理,看在别素兰的份上,她再出手帮一把也无妨;如果别刚毅的主意不情理,不管别刚毅如何的哀求,她也不会含含糊糊应承下来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别刚毅会托付其他的人来和她说事。
可见别刚毅对这件陈大叔是如何的信任了!
她顺着别刚毅喊了声“陈大叔”,笑道,“您但说无妨。”
陈大叔面色微凝,对别氏姐妹道:“素心、素兰,你们上街去买点菜,等会也好整桌酒席招待窦四小姐。”
竟是要支开两姐妹。
别素心和别素兰面面相觑,都在对面的眼里看到浓浓的担忧,但两姐妹略一思索,还是顺从地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窦昭想了想,也遣了身边服侍的。
陈大叔看着,眼底就流露出一丝暖意。
“不瞒窦四小姐,别馆主的情形,很不好。”他轻声地道,“而单杰这个人,心胸狭窄,傲慢自大。别氏父女虽然得您相助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以单杰的为人,肯定不会善始善终,还有下一次。别太太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已逝。别馆主虽然有个族弟。但已出五服,但此时别馆主被陷入牢。别馆主的族弟畏惧单杰之势,素家二姐上门求助,别馆主的族弟竟然闭门不见。”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原来温和的面容骤然一端,露出几分与其年龄、气质均不相符的义愤填膺来,“比我等这些比邻而居之人还不如。实非可托之人!”
窦昭不由点头。
陈大叔面色微缓,道:“别馆主怕他去后别氏姐妹无人可依。又落入那单杰之手,”说着,他站了起来,神色恭敬地双手抱拳朝着窦昭低头弯腰行着礼,“还请窦四小姐仗义解难,收留别氏姐妹。”他直起身,目光炯炯地凝望着窦昭,好像要看到窦昭心底去般的炯然有神,“窦四小姐的大恩大德,别氏姐妹定当永记在心,终身不忘。”
窦昭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张大了嘴巴,望着这位被称为别馆主称为“陈大叔”的老者久久无语。
这人是干什么的?
先说别馆主的病情博取她的同情之心,然后愤怒地说起别馆主的族弟的趋利冷淡,让她气愤之余生出和他同仇敌忾之心,再提出来将别氏姐妹托付给她,有了之前的同情和认同,她自然会欣然同意。
真是厉害啊!
窦昭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他。
陈大叔却是心神俱震,好不容易才强压下了心底的激荡,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他一世飘零,知天命之年才在这三教九流出没的东巷街定居下来。别刚毅为人坦荡赤诚,豪爽开朗,见他孤身一人,不仅主动帮他解决不少难事,而且还常拉了他喝酒,说些市井趣事给他听,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让别氏姐妹给他送一份。他手无缚鸡之力,无以回报,别刚毅出事后,只能帮着出出主意。
窦家的人他曾仔细打听过。只知道这位西窦的嫡小姐在窦家地位特殊,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他就知道她不简单,这才指点别家二姐去找她,算着她不管欺世盗名为了声誉,还是真正的温柔敦厚的善良之辈,听了别家二姐的遭遇十之**都会帮忙。
她的确帮忙了。
别馆主却要把别氏姐妹托付给她。
他不同意。
别氏姐妹都是坚强柔韧而又心底纯善的好孩子,怎能低眉顺目地去服侍别人?
可若不托付给窦家小姐,又托付给谁呢?
又有谁能让单杰打消祸害别家大姐的念头呢?
除了窦家四小姐,以他们现在认识的那些人,还真找不出第二人。
他不得不考虑如果窦家四小姐拒绝……这才使了些手段,想让别氏姐妹有个依托。
不曾想,这位窦四小姐年纪虽小,却冰雪聪明,虽然对别家的遭遇心生怜悯,对单杰的行为愤然不满,紧急关头依旧淡定从容,冷静自制。
北直隶的人都说北楼窦氏厚积薄发,几代经营,人才辈出。之前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见识了窦家五小姐行事,他才心服口服,不由泄气地想:难怪他事事精明最后却落得一事无成,别刚毅粗俗疏落却朋友满天下,遇难之时不乏朋友相助,就凭他这份识人的本领,自己就已远远不及的!
陈大叔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心中凛然。
自己不会坏了别刚毅的事吧?
他顿时不安起来。
“窦四小姐,”他语气虽然平常,心中却很急切,“我们也知道,单家和窦家本是旧识,单杰之事本就不占道理,单家不可能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窦家乃是真定首善,别馆主求到窦家,窦家不知道别、单两家的纠纷帮着做了保人,单家也不能说什么,大家也都可以装糊涂,单家颜面无损,单、窦两家依旧可以你来我往,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的。可若是收留了别氏姐妹,这层窗户纸就捅穿了,单家脸上不好看不说,只怕还会有人说窦家盛气凌人,不把旧僚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窦昭微笑不语地望着陈大叔。
陈大叔脸色微红,但随即神色一整,肃然地道:“窦四小姐。您可知道你们窦家此时面临的最大的危难和机会是什么?”
窦昭一愣。
陈大叔道:“王又省是窦四小姐继母的父亲吧?”
他没有说王行宜是她的外祖父,而是用了“继母的父亲”这个称号。
窦昭眼睛微眯,闪过针芒般的雪光。
“自从他两年前生擒了蒙古可汗图木尔之后,声望已达顶点,满朝文武无人望其项背。让他入阁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陈大叔说着。背脊不由挺得笔直,手也背到了身后。脸上流露着胸有成竹的笃定,整个人都变得高大起来,“可你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能如愿以偿?”他目光闪闪地问着窦昭。“因为朝中有窦五爷窦元吉!”
窦昭心如擂鼓。
她当然知道。
否则五伯父怎么会伸手管王映雪的事。
五伯父和王行宜好比一个窝里吃饭的兄弟。而曾贻芬就是端锅的人。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们可以各凭手段地抢肉吃,可如果有人想算计曾贻芬,他们就只能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外人。不然这锅打端了,他们可能就全都没有吃的了。
如果五伯父发现王行宜犯了个错误。这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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