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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千年来相会(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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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若弱被他这样出其不意的一问,顿时整个人都傻掉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抵赖:“表哥,你怎么这样问,我是你的表妹呀!”
玉连城只是定定看住她,眼神一瞬都不瞬。阮若弱被他看得,只觉自己在一寸寸缩下去,恨不能钻进哪个地缝躲起来。然而身在马车中,无缝可钻,只有死撑着。
两人都沉默,一如山河静峙。空气中有看不见的大潮在澎湃汹涌着,谁会被这无形的浪潮打得立足不稳?
良久……马车停下来了,车外的车夫扬着嗓子唤道:“公子,阮府到了。”
“表哥,我到家了,再见。”如蒙大赦,阮若弱嗖地一下跳下车,仿佛身后有七狼八虎追逐着似的疾奔进了阮府大门。玉连城透过车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陷入沉思中……
***
时令入了夏。
阮若弱没有想到这个长安城竟会这么热。这才初初入夏,就天气炎热如近了火焰山一般,青石路板的街道全部被烈焰般的阳光烤成了沙漠白。阮若弱躲在屋里都不敢出门,一把纨扇从早扇到晚,还是汗流浃背。这一刻,阮若弱份外怀念起现代都市社会的物质文明来。空调能调节四季温度,绝对将这样的袭人热浪拒之门外。冰箱里的冰冻可乐拿出来灌上一口别提多降温解暑。现在,别说空调,连把台扇都没有,只有靠一把小小纨扇不停的摇啊摇。
只是天气再热,也还是要时不时的顶着烈日炎炎去花月楼看看水冰清,就白天去还能逮着说话的时候。她和阮若弱一样不能适应这种暑热天气,喋喋不休地想当年。“那时候,我的办公室里可真是四季如春,恒温二十一度。虽然六月天,也照样西装革履的上下班,出席那些各式各样的应酬场合。现在……这种鬼天气,没有空调来降温,我真恨不能扒了一层皮来散热才好。”
“好了好了,俱往矣,你就别再想当年了。越想你越觉得这天气没法捱。”阮若弱在这燥热天气里,人也没了好声气。
水冰清看看了自己身上薄如蝉翼的一身夏装,“奇怪,穿这等清凉装,我怎么就还会那么热呢。”
“天气有这么热,你就算不穿衣服扒了皮也还是热的。真想去哪里游泳去才好。”阮若弱说着说着突发奇想。
水冰清自是赞同不已,“好哇好哇,我也想去。你什么时候去记得叫上我啊!”
“叫上你,你出得来吗?”
水冰清一脸容光顿时黯淡下去,仿佛瞬间枯萎的花。半响后她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这鬼日子我真是受够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再也不活了。”
阮若弱被她唬一跳, “镇定镇定镇定……”知道她长期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忽然被点燃引线的爆竹一样,轰地炸起来了。忙不迭的安抚她。“我一定叫上你,我一定叫上你,我一定让你跟我一块去游上一回泳。也是该让你出去放放风了,老憋在这里真会把你憋疯掉。”
“你说的啊!”水冰清一把揪住阮若弱的胸襟,“我可等着你,你别开空头支票来哄我。”
“把你的手拿来,”阮若弱赶紧推开水冰清揪在她胸口那只纤纤玉手,“你本质上可是个男人,行为要有分寸一点啊!”
水冰清自知孟浪了,赶紧缩回手,陪笑道:“我一时情急,没顾得上选地方就乱揪上去了。见谅见谅啊!”
阮若弱一付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语气,“念你初犯,我就暂且网开一面好了。以后要注意啊!”
“是是是,”水冰清头点得像鸡啄米,“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去游泳啊?”眼下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从长计议吧!”
“什么?还要从长计议?”
“当然要从长计议。首先,上哪里去游,我总得先定下个合适的地方来吧。再次,什么时候去游比较避人耳目,你不会打算引得长安城的人们倾城出动来看两个女子在河里游花样泳吧?最后,怎么把你从花月楼里弄出来,我还要大费周折呢。”
“唉!”水冰清一声长叹,“不过是想去游个泳,具体的实施步骤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看着她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阮若弱不由得再次出语安抚。“你稍安勿燥,我会尽力想法子,带你出去游上一次泳的。”
阮若弱是在水冰清无限希冀的眼神中走出了花月楼,自觉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一面走一面恨自己多嘴,好好地提什么去游泳啊!现在不带她出去都不行了。可是要如何才能带她出花月楼呢,跟阮若龙商量?不行,阮若龙如果知道水冰清要出花月楼,一定会以保护者自居,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们两个。那她们如何还可以去游泳啊!
要想什么办法呢?想来想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掏钱,大把银子砸出去,不怕老鸨不点头。阮若弱不禁心里一声哀鸣:又要破财了。

第 34 章
游泳一事,虽然对水冰清说得是从长计较,但阮若弱马不停蹄地在落实这件事情。她花了几天功夫,把长安城内外的水源都考察了一遍。四处“踩点”后终于让她寻到一个最佳“作案地点”。就是长安皇城西外侧的凝碧湖。那一湖绿莹莹的水,好得十足十不辜负它的名字——凝碧,湖面平静如镜,湖水碧清透澈的如玉。阮若弱一眼就看中,当即就拍板决定要“征用”这凝碧湖为她的游泳池。皇城一带居住着的居民们多半非富即贵,是长安城的高尚住宅区来着。这样闲杂人等自然就少些,凝碧湖相对而言的显得清静。尤其夜深后,基本上人迹罕至。如果上这里来游个泳什么的,绝对避人耳目。
好了,“作案”的时间地点都确定下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只需把水冰清那个“作案同伙”从花月楼里弄出来了。
阮若弱唉声叹气地再一次开了她的珠宝箱。箱里原来是满满的琳琅珠玉,充实地如八十万禁军济济一堂。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财”,三军将士已经折损大半。她现又从剩下的小半里掏出几样来,掏得心也疼肝也疼:唉!这个游泳门票也实在是太贵了一点吧。
阮若弱忍痛割爱地孝敬了老鸨一套价值不菲的翠玉首饰,换得她欣然首肯水冰清陪她外出“赏月”,只是限时三更以前必归。阮若弱自然满口应承,回过头来便取笑水冰清,“听到没有,灰姑娘。午夜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回来啊!否则打回原形。”
水冰清笑,“巴不得打回原形,我早就不想披着这层美人皮了。”
阮若弱作骇然状道:“什么?原来你是《画皮》中的那个鬼?”
“去你的。”水冰清像对哥儿们一样,轻捶了阮若弱一下。阮若弱不肯吃亏,马上还击。两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出了花月楼。
水冰清虽然来了唐朝有段时日了,但真正走在长安城街头还是头一遭,自然看什么都新鲜。起初阮若弱还由着她左看右看溜溜达达的走,但后来一想不对,忙提醒她。“喂,你还要不要游泳?等你这速度走下去,到了凝碧湖我们就该回头了,否则赶不上三更时分的限归时间。”
水冰清一听言之有理,马上专心一致地赶路。虽然入夜已久,但白日里烈日的余热犹存,空气闷热地像稠糊的胶水,把人的衣裳都胶在身上。她们俩人走得急,更是出了一身透汗。迫不及待地想快点把自己扔进一湖清凉的水中。
终于看到了凝碧湖,月光下一池清莹莹的水,荡漾着碎银般的粼粼波光,星星点点的闪烁不定。美丽的如同一个仙境。水冰清一见着这湖水,立马小跑起来,隔了老远就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下去。平静的水面顿时溅开一朵大大的水花。阮若弱不由看得失笑,笑她这股急不可耐的劲儿,倒活像如高尔基所言“如同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别说,这话用来形容水冰清眼下的迫切程度再合适不过。只是或许会把高老先生的鼻子气歪掉。
阮若弱没水冰清这么性急,她在岸边的小树林里换上了她带来的泳衣。其实也不是什么泳衣了,只是一套唐朝少女惯穿的夏日长裾,颜色是纯白,式样很简单,用锦带束在胸部,再披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纱衣。单论款式而言,做泳衣似乎不合适,但阮若弱看中它的面料,她亲自试验过,这条长裾泅水后不会显得透明。她可不愿意穿身衣服下水后,立马变得跟没穿一个样。
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水冰清已经在水里不知游了几个来回了。正朝着岸上喊:“你怎么回事,还不下来吗?这水里可真是舒服极了。”
阮若弱于是也滑入池中,果然,池水清凉如晨露,将一身的火热都驱逐离境,她不由得将整个人都潜入水去,在池水的碧波深处潜游起来。天,好舒服啊,有种在空调房里的感觉了。阮若弱惬意之极。
水冰清果然是个游泳行家,她入了水,好似蛟龙入了海,各式各样的游泳花样层出不穷,看花了阮若弱的眼,不得不佩服。“你实在很棒,棒极了,是我毕生所见的泳技高手。”
水冰清摆出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这算什么,我现在是困在这具女人的身子里,体力上很吃亏。如果让我恢复男儿身,我还可以游上几个更厉害的花样给你瞧瞧。”
看着水冰清一身薄如蝉翼的绸衣裙,被池水一浸透,完全透明。曲线玲珑的身子几近全裸,阮若弱忍不住要笑,“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简直跟没穿衣服似的,让旁人看见如何了得。”
水冰清满不在乎,“管它呢,反正不是我的身子,谁爱看谁看好了。”
阮若弱只是笑着摇头,“太没道德了,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也不替人家好好爱惜着。”
水冰清不答这句话,转移话题道:“你的游泳技巧也挺不错呀!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先比潜水,看谁潜的时间长。”
“比就比,谁怕谁呀。”阮若弱应战。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一个猛子潜入池水中。
阮若弱潜入碧波深处,透过头顶上琉璃似的水幕,可以看见水面上万点粼光闪烁,如同看一天的幽亮星月。隐隐约约间,她像听到了什么悠扬的声音,似一根轻柔的丝线,袅袅地钻入耳中。仔细分辨一下,竟是一阵清越的箫声破水而来,曲调幽怀虚谷;韵彩风流;传到了水草葳蕤的深处。阮若弱被这天籁般的箫声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浮出水面,看到湖上多了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一个月下吹箫的白衣公子。眉宇轩轩,身形皎皎。这是谁家年少,如此闲情逸致的月夜品清箫?
阮若弱远远地看了半天后,唇角轻扬,慧黠一笑,整个人又没入池水,在水波中无声无息地潜近了那叶小舟。突然间破浪而出,一双手攀上船舷,仰着头朝着舟上的白衣公子大喝一声:“李略。”
凝碧湖畔,原本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徐徐清风拂过不知名的花香,在氤氲的水雾里缓缓地弥漫。还有弯月如眉,在潭水上撒落着湛湛清辉。正一心一意沉浸在幽幽箫声中的小王爷李略,猝不及防地,被阮若弱一声大喝,惊得整个人一颤,手里的箫都没拿稳,“咚”地一声掉下水去了。阮若弱成功地吓了他一跳后,先是乐不可支。再一看居然唬得他失手掉了东西,忙一个猛子潜下水去追那支箫。月色虽明,但这支箫若沉入湖底,可就再难寻觅。随着她的动作,水面上又是一朵清冷雪白的水花绽开来。
小舟上,李略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突然间有人喊了他一声,惊得他失了手中的箫。等他再循声觅人时,却只见船边一阵水花翻涌,哪里有半个人影?正怔仲间,前头划浆的秦迈,也听到动静后一个箭步窜到船这端来,一脸紧张,“小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李略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一双迷惑的眼睛把眼前的一湖碧水看了又看,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听到船边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忙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人从碧水溶溶中浮出来。一只莹白的玉手攀住船舷,另一只手挥着他适才落水的碧玉箫。“李略,你的箫我找到了,给你。”
李略怔住了。他半响回不过神来,只是定定看着自水中升起的阮若弱。她也正仰头望着他笑。白玉般的脸颊上、乌檀般的头发上全是水珠,在月色辉映下,一颗颗晶莹剔透如珍珠,依稀可觉暗香与光。而她的笑容,在这波光水影中看来,清澈纯净的不染任何杂质,仿佛赤子稚婴般的无邪。李略的眼神如遇上磁极的铁,不得不被吸引过去。
“李略,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不是又生气了吧?”看见李略怔怔地半天不理她,也不把箫接过去,阮若弱还当他又闹别扭了。
李略如梦初醒般,赶紧掉开眼睛,定一定神,才伸手接过箫。
秦迈在一旁也傻了半天,这时才勉强说得出话来。“阮……三小姐,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来游泳啊!”阮若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什么?”秦迈没听明白。
阮若弱聪明的马上改口,“我来凫水。”
“你……你一个女儿家,居然会凫水。”秦迈只觉眼前一幕太过匪夷所思。只是不待他思明白,李略就打发起他来了。“秦迈,回前头去。”
秦迈老老实实回前头去了。李略再扭头看仍攀在船舷边的阮若弱,她宽大的白色裙裾在水波中荡漾开来,开成一朵摇曳生姿的水仙花。她一张娇俏的脸,便是那花朵最明艳的蕊。
“你……黑漆漆地,一个人在这里凫水。”李略不禁要问。
“不是一个人,我有同伴。”阮若弱说了这一句,方才想起,她的同伴呢。刚才一块比潜水来着,是不是好胜心太强,非要胜她一筹,于是死捱着不肯出来,结果闭过气去了?这一想立马大急,朝着静幽幽的水面扬声唤道:“水冰清,水冰清,你在哪儿呀?水冰清。”
“水冰清,”李略对这个寿筵献舞的女子有印象,“你跟她一块来的?”
“是呀!糟糕,她不会是溺水了吧。我得找找她去。”说话间阮若弱又要潜下水。
李略一听说可能溺水,马上不假思索道:“那我也下水帮着找一找。”

第 35 章
这时,远远地,水冰清的声音传过来。“不用找了,我没事。”
阮若弱大喜,顾不上李略,掉头就循声游去。一身白裙漾在清澈水波中飘飘扬扬,如出岫的白云。李略见她游开了,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忙指挥秦迈,“快朝着阮三小姐的方向划过去。”
阮若弱的游泳技术确实也不差,游得比秦迈划船要快得多,没几下就游到了水冰清身边。嗔怪道:“你怎么半天不吱声呀!我还当你潜水潜得闭过气去了呢。”
“别提了,我潜了半天上来换气时,一见湖面上突然间多了一艘船两个人。哪里敢露面,赶紧远远避开了。你不是说这地方僻静的人迹罕至吗?怎么还是冒出人踪来了。”
“老兄,我倒想找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出来。可上哪里寻去?这个凝碧湖已经确属人迹罕至了,只出现一艘船两个人,没有一群人来围观,你就该求神拜佛叩谢天恩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阮若弱边说边用眼神溜着她在水中完全透明的衣裳。
被她一提醒,水冰清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的“暴露”装。与此同时,秦迈把船也划过来了。船头当前立着的李略,一眼看到湛清水波中,衣衫尽湿几近透明的水冰清,简直是震骇,连忙迅速转过身去。“她怎么……”底下的话说不出来。
“你怎么跟过来了?”阮若弱忙挡在水冰清前面,“你没看见吧?什么都没看见吧?”
李略哪里还答得出话,窘迫之极的命令秦迈,“快把船划开一点。”
看着他们把船划开,水冰清抱怨不休。“还想痛痛快快的游个泳,这下好了,来了个小王爷。还游什么游呀!”
“不怪他会来,我刚刚想起来,静安王府不就住在皇城西坊嘛,没准他夜夜都来这湖上纳凉吹箫。”
“夜都深了,他还来吹什么箫呀!吹给谁听呢?给月亮听不成。”水冰清还是悻悻然。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白昼闻棋声,月下听箫声’,这箫就该是在月夜下吹起来才最具韵味。说起来,还是我们两个扫了人家的雅兴呢。”
“得,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不是了。好好好,我们走人,把这湖让给他好了。”
“别呀,难得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你也甘心?你甘心我都不甘心。要走你走,我可是要再游上一阵的。”
水冰清本来也就是一时使性子的话,哪里真舍得走。忙道:“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当然是要共进退了。你不走我也不走,继续游泳比赛好了。不过,那个小王爷,能不能让他再避远一些?”
“我试着过去跟他说一说,看行不行。毕竟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湖。”阮若弱边说边游过去。
“李略。”她再一次攀上船舷,扬声唤道。船上的李略先微微侧过身子,看到眼前水波盈盈的湖面只有她一个人,才完全转过身来。情不自禁的蹲下去,看着船舷边那张美好的脸,笑容纯真如稚子,眼眸清明似水晶。“什么事呀?”
“那个……麻烦你把船再划远一点好不好?水冰清的衣服,被水一浸完全透明,实在不方便当着人的面游……凫水。”
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李略怔了怔,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悦,有种被人打发的远远的感觉。在他以往众星捧月般的世子生涯中,几曾何时有过这样的冷遇?只是又不能发作出来,只能闷闷地答了一声。“好吧。”
“谢谢你了。”阮若弱大喜。那种喜悦之情让李略心中愈发不悦,可是阮若弱却顾不上理会他的心思,自顾自地游去了水冰清那边。他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命令秦迈把船朝反方向划远。
远远地,李略看着两个少女在湖中戏水。她们姿式曼妙地起伏于碧波之间,仿佛两尾鱼般与水亲密融汇在一起。平静如镜的湖面,一波接一波的绽开洁白水花,闪烁着星光月色的舞蹈,还夹杂着她们此起彼伏的笑声,一声声清嫩如枝巢中的雏鸟。
李略远远地看着她们,目光追逐着水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如隔江观望一朵盈盈芙蕖。看不真切,却又分明觉得有着再真切不过的吸引。只觉隐隐中身心皆不由自主……
隔了那么远,水冰清都能感觉到李略的眼神如逐花蝴蝶般追过来,在她们身前身后,留留恋恋舞动不休。不由地要问阮若弱,“这个小王爷,是不是看上我们了?想趁着月黑风高,调戏民女?”
“你胡说什么呀!李略可不是那种人。刚才看到你衣衫透明,臊得他忙不迭就转了身。这么腼腆害羞的男子,你倒还想着他会来调戏民女?I服了YOU。”
“那他干吗一直没完没了地盯着我们看?”水冰清大为不解,转念一想,“咦,莫不是他对你一见钟情?”
“你得了吧!”阮若弱失笑,“我跟他还有一见钟情?都三见四见五六七八见了。要钟情早钟情了,用得着等到这时候嘛。”
“为什么不能呢?也许前几次见面没感觉,今晚突然发觉你好似龙女出宫,美若天仙,猛地就爱上了。”水冰清边说边自己也笑起来。
“别扯了,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赶紧再游上两个来回。然后上岸回去。”
一提到要回去,水冰清就没精打采起来。“唉!真不想回那个鬼地方去了。”眼波一转,她忽然看定遥遥一旁的李略,突发奇想。“你说,这个小王爷,能不能帮我脱籍?”
阮若弱一怔,旋即也朝李略望过去。“是呀,他是有权有势的天潢贵胄。如果他肯替你出面说句话,应该要好办的多。”
“你怎么早没想到呀!”水冰清嗔道,“现成一个能派上用场的小王爷,你倒没放在心上,四下里瞎想主意。”
“你知道什么?李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且我跟他……也不是很有交情的那种。上回一同落难在深谷密林里,我一时疏忽令他误食蛇莓,差点害死他。他气我气得不行,我若还去开口请他替你出头,那不是自讨没趣吗?”阮若弱分辩道。
“这样子呀!”水冰清半信半疑,“可是,看起来他方才对你好象还不错呀!”
被她一提醒,阮若弱也顿觉今晚的李略好象是比较好说话的样子,让他避开就乖乖地避开了。想一想,或许是那天在王府“教育”他一番所起的作用吧。
“要不,你还是找时机跟他谈一谈我的事。有枣没枣都打上一杆子吧!终究也是个希望不是。”水冰清作哀求状,她实在是想逃离花月楼那个火坑都快想疯了。
“好好好!”阮若弱满口应承。“我什么时候去找找他,跟他拉拉关系攀攀交情说说好话,想办法让他替你出头。行了吧?”
“一言为定,我可等你的好消息啊!”
两个人游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于是水冰清远远地绕开小船到湖的那一端上岸,阮若弱则先游过来跟李略打个招呼。
“李略,我们要先走了。”
“就要走了吗?”李略只觉时间飞逝如电,一闪即逝。“不多游一会儿了?”
“不了,我们赶着回去呢。”
“那我用马车送你们好了,夜近三更,四下又静寂无人。你们两个女子单独行走恐不太平。”李略自动请缨当护花使者。
阮若弱笑了,“那就先行谢过了。”落落大方地接受下来,并不推却。
于是两个人上了李略的马车,秦迈在外头赶车,车里三个人对坐。水冰清一身湿衣拧干再拧干,总算没了那种纤毫毕露的透明感。只是那具美妙的胴体,仍影影绰绰如雾中观花。李略显然很觉不自在,尽可能侧着身子不看她。水冰清虽然听阮若弱说过他在这方面很腼腆羞赧,但亲眼所见,要比耳闻更来得真切些。不由得要暗中啧啧称奇:这个小王爷,果真不似花月楼中那些轻薄浮浪的纨绔子弟,人物清华高洁。
车马驶出皇城西坊,朝外行时,先经过的是阮府,于是阮若弱先行下车。“李略,谢谢你了,麻烦你再送水冰清到花月楼吧。”
李略没算到阮府在近,花月楼在远,所以阮若弱先下了车让他始料未及。她一走,留他跟个衣衫半湿曲线毕露的青楼女子,单独处于一车,顿时局促之极。
水冰清这个捉狭的,一见他局促万分的样子,忍不住要逗逗他。刻意娇嗲嗲地道:“小王爷,多谢你送奴家回去。”一边说,一边将一只纤纤玉手按上他平放在膝上的左手上。
李略顿时如触电般的从座位上弹起来,一双手都缩到背后去了。脸色却没有泛红,而是泛了白,一脸极力压抑的恼怒。“姑娘请自重。”
见他如此反应激烈,水冰清起初差点要笑出来,但再一看他脸色寒冷如冰,神情凝重如铁,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而来。一时竟不敢再放肆,乖乖端坐着不敢再乱言乱动。
只是李略却不肯再与她同车下去了。喝令秦迈停车,他跳下车去后匆匆交待一声,“你送水姑娘回花月楼去。”
“小王爷,那您……”秦迈显然不放心半夜三更把他一人扔在街上。
“我会自己慢慢走回王府。”李略说罢一挥手就径自走了,秦迈只得领命驾着马车朝着花月楼走。
车里的水冰清自知闯了祸,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刚还想让阮若弱出面托他帮忙脱籍,这下好了,人都被她得罪了,还想求他帮忙,他还肯帮他这样一个“放荡”的青楼女子的忙吗?这番懊恼自是无须细表。
李略一个人在午夜的长安街头慢慢地走,边走边搓着那只被水冰清按过的左手,仿佛要搓去一种不洁之物般。
自幼他即是如此,不喜欢被人碰触,不喜欢与女子太过接近。他屋里伺候起居的都是小厮,从不用丫环的。静安王倒颇为认同这一点,只因他并不希望这个寄予厚望的嫡子成为一个声色犬马之徒,所以很满意他不耽迷女色。如此十余年,他对如何与女子交往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男女情事上更是纯白如纸。这在同样背景身份的家庭里是很少见的,多少世家子弟在他这个年龄里,别说偷试云雨情,早纳了三妻四妾。
阮若弱在曲江池畔用那样惊世骇俗的方式救了他,他事后知道,忍不住脸上要发烧,觉得难为情之极。借口调养身子,好几天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和阮若弱一起堕入深谷后,为了救人,他不得已,带着几分颤栗地覆上她的唇,心跳的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还以为与女子亲近,这即是他唯一的反应——脸红如失火,心跳如小跑。却没料到,方才被水冰清玉手一按,那种感觉却如同是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来般,厌恶之极地要甩开。原来,并不是对每一个女子都这样的。唯独……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个水仙花般的倩影……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李略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夜晚,如此心不定,思不静。
其实,有一种感情,就如同小火煨汤。一点一点地,慢慢温热,直至沸腾。不知不觉间,已经香气四溢。
李略的心,此时即是一锅煨透的香汤,只是他自己并不明白。

第 36 章
次日一早,阮若弱便换上男装出了门。既然她答应水冰清,要去找李略为脱籍问题出面,晚去就不如早去。事情总是愈快解决愈好,她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只是候门深似海,哪里那么轻易就进得去的。阮若弱在大门外就被拦住了,门房管她要拜帖,她愣了半天都没弄明白是什么东西,最后才搞清楚是类似于现在的名片。她一时上哪里印刷去?连个拜帖都没有,门房就不肯用正眼瞧她了,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最后她十分机灵地塞了一两银子过去,那个门房才答了她一句,“哎呀,你来得不巧,小王爷一早便出门去了。”
气得她,一两银子就买了一句废话。想了想又问:“那秦迈呢?他在不在府里?”
“当然也跟着去了,秦迈是小王爷须臾不离其身的近身侍卫。”
得,主子找不到,跟班也找不到,想托人捎个话都不行。怎么办?不甘心白跑一趟,阮若弱于是在王府斜对面的一处茶铺坐下来,叫了一壶清茶两样小点,决定耐着性子在这里等。王府虽近在眼前,但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只能等他回府的时候叫住他,否则根本没处找人去。
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个上午,阮若弱一壶清茶少说续了十来次水,都喝不出茶的味道了。茶铺老板已经频频用眼色来表示对她占席的不满,阮若弱坐不住了,只得起身结帐走人。幸好,她才不过走出来三五七步,远远地便看见秦迈驾着马车过来了。
“秦迈,停一下。”阮若弱挥着手迎上去。
秦迈应声停车。“阮三小姐,你……不会又是迷路了吧?”
阮若弱啼笑皆非,“什么迷路呀!秦迈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好不好?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走遍长安城。我是特意来找小王爷的,他在车上吗?”
随着她的声音,李略推开车门,“你特意来找我的?”语气带着些许惊愕,眼睛却陡然亮如启明星,那闪烁的光芒是一层隐秘的喜悦。
“是呀是呀,小王爷,请恕在下冒昧打扰,可否借一步说话?”阮若弱又开始“逢迎”起来。
李略早已习惯了阮若弱在他面前的不拘礼数,突然间见她这般前倨后恭的模样,忍不住要笑,“你几时这么懂规矩起来了?”
夏日的正午街头,阳光像金子一样撒得四处粲然生辉。李略的笑如同一朵向日金葵的绽放,一个纯金般锃亮无垢的笑容。阮若弱只觉被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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