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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 金子-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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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瞪着他……
  “孩子,够了,够了……”端睿王揪住祁烨的龙纹袖襟,此时的祁烨已是满目猩红,他狠狠甩掉端睿王的手,大喝:“为什么世上的事,这般不公平,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他瞠大黑眸,直勾勾地盯着端睿王。
  “只因为我们是魅生,我们注定要霍乱朝纲,祸乱天下?”他呲牙,挤了挤眉眼,又说:“那我就祸乱给你看!”
  “哈哈!”
  他站起身,又是仰面长笑。端睿王相对无言,只是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一个响当当的头。
  “一切因我而起,如果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放下一切,你杀了我吧。”他抽出腰间的利剑,尖锐的响声凿在耳里,分外刺耳。祁烨一顿,撇目睨视。
  端睿王双手举剑,呈给祈烨,头狠狠的低着:“放过祁胤,放过明夏吧。”
  听见‘明夏’,祁烨心中的愤懑愈加高涨,他低声道:“放过明夏?”
  “他也是你的弟弟,亦是明月的孪生哥哥,你念在明月的份上,放过他吧……”端睿王最惦记的就是祁明夏,他对不起太多人,可他答应过落太妃,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他是唯一一个不是魅生的孩子,他一直都活在无知的幸福中。
  说时,端睿王勾首一拜,卑躬屈膝。曾经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端睿王,倨傲如天上的太阳,而在此刻却像一个战败的俘虏,颓然不已。
  “看来,你真把他视如己出啊……”
  祁烨邪佞勾唇,眯了眯眼。
  帐外已是连连骇然的两人,又均是一顿。
  帐内,又一刻如死的沉默。
  “对了。”祁烨翩然转身,气息平复了许多,他负手踱步,又说:“如何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你该如何对他交代,他的身世?又如何跟他说明,他亲手杀了他的……”
  祁烨躬身,把脸凑近,黑发一倾而下,宛如墨水蘸染的瀑布。
  他的笑邪美不可方物,是魅生地笑,是极尽阴冷地笑。
  “孪生弟弟?”
  端睿王抬目,手又抖了起来,他又一次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他以为婪妃是另一个阴魅,却不料他是没死的明月。祁明夏阴差阳错的害死了他,这一切都是冤孽,是冤孽。
  “冤孽……”
  他喃喃沉痛的说到。
  “你也没有想到吧,婪妃她,竟是明月。”祁烨想到明月的死,又是郁愤难当,一种绝望的痛意,不可遏止的迸发开来。”他当年被一刺,并没有死,我把他救了。可偏偏他是一个阴魅,一个男儿身的阴魅,他芶延残喘的活了这般久,却偏偏死在了自己孪生哥哥的手上。你说,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哈哈……”
  祁烨宛如喝醉酒的人一般,摇了摇头。他颓然的后退一步,又说:“太可笑了……”
  地上端睿王已是痛彻心扉,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当年,他为了祁胤的江山社稷,把落洇儿送给先皇。当时的先皇正被一个绝美姿色的妖妃所迷,日日不理朝政,不思进取。于是端睿王索性以毒攻毒,把甚为阴魅的落洇儿献给自已的哥哥。
  果不其然,在先皇看见落洇儿的第一眼后,便再未挪开过眼。而那倾国倾城的妖妃,在她面前相形见拙,连落洇儿的一跟脚趾头都比不过。那夜莲灯宴,落洇儿一展舞技,如火色莲花一般在空中旋了六转,直直转进了先皇怀里。她抬眼,惊鸿一瞥,狐媚到骨子里,先皇当即失魂落魄,紧紧抱着她喊:
  “朕之最爱,朕之最爱啊!”
  可他抱着她时,端睿王自己的心,却在滴血。她是他最爱的女人,可他却把她献了出去。
  甚至当时,她的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肉,怀着祁烨。
  “我不会让明夏知道的。”
  端睿王突兀的说来,嗓音低沉沙哑:“他也是洇儿的孩子,我已让你们误了一生,不能再害了明夏。”他苦涩地笑,轻然摇头。祈烨听罢,剑眉一蹙,俊庞上尽是山雨欲来之势。
  他抓住端睿王的领子,大喝:“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一个人好过?”
  端睿王一愣,直直望向他,嘴里轻喃:“烨儿……”
  “别喊我!”祁烨咆哮出声:“凭什么,凭什么?我和明月就要这般惨烈,他一人活在庇护之下。他从小平步青云,有你为他铺路,就连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也可以当不知道一般继续活着,你以为朕会这么便宜他!?”
  “没这么便宜……”
  祁烨一眯眼。
  “你和他,都不会这么死的这般便宜。”他把端睿王手中的剑一抛,狠狠说到:“死了,不是最痛苦的。我要你看着祁胤亡,你即认为祁胤是你的一切,那么我就把祁胤毁了,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成熵铁骑长驱直入,踏平祁胤万里山河,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端睿王这才了解,原来祁烨心中的恨,已到了这般地步。他拼命坐上皇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报复他。他从她母亲癫狂的那一天,就已经想到,要报复了。
  “孩子,你回头吧。你恨的是我,你杀了我吧。其他的人是无辜的,祁胤也是你的家,你何以见千千万万的百姓枉死!”到了最后,他已是乞求了。他别无它法,他欠了他和他娘,太多了……
  “回头吧,烨儿……”
  祁烨一顿,望着端睿王苍老的眼。
  “回头?”
  他扯起唇角:“朕如何回头?”
  端睿王一怔,发觉面前的男子,眸底里有哀恸横生。那哀仿若心死,仿若一切灰飞烟灭。
  “从朕向我母妃,扔第一块石头,骂她第一声妖女的时候,朕就已经没有退路了。”祁烨不眨眼,手紧紧揪着端睿王的衣领,他面部微微抽动:“我的身后,是连绵万里的尸骨,我杀的人,不计其数。你要我回头,他们都在我身后,我如何回头?”
  “我犹记得他们死前的模样。我母妃是怎样瞪着我,柔妃的手是怎样攥着我,还有雪妃那凝固的笑意。”他缓缓地说,声音平静,却又暗波汹涌。端睿王怔然相视,感觉心中,有什么一丝一缕的在剥落。
  “我统统都记得。”
  祁烨一回忆,胸间就刺痛起来,心纠结在一块,竟喘不过气来。
  “我每杀一个人,从不回头看,我回不了头,无法回头。”
  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犯下的罪孽,无法救赎,只能向前撞的头破血流。
  “朕的爹爹,其实你说错了。”祁烨笑意诡谲:“其实朕最恨的人,不是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决意
  拂晓之时,端睿王颓然的回到军帐,刚一揪帷幕,便见一道巍然的身姿坐在他蒲上。祁明夏双腿盘坐,两只手臂放在膝上,纹丝不动。他垂首不语,黑发遮住了他俊朗的面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夏儿。”
  端睿王显然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心中忐忑起来。他轻唤了一声,后又佯装无事的走到他跟前,笑说:“怎这般早就来了,吃过早膳了没?”
  祁明夏不动,两人不过数步之遥,端睿王却感觉脚下似有千仞鸿沟,无法逾越。他微微叹了叹气,像往日一般把长麾卸下,笔挺的坐着。哪知他刚一坐,对面的男子却如箭绷在弦一般,倐地从腰间拔出长剑,抵在端睿王颚下。
  “为什么……”
  明夏不抬头,全身气息阴冷之极。
  端睿王先是一惊,而后苦涩一笑。他说:“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骗我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祁明夏全身都因忿怒而颤抖。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么多年竟都活在欺瞒与无知中。他以为自己的母妃病殒,以为自己是父王最爱最信任的儿子。然,一切都在旦夕之间颠倒过来,他的娘一早就疯了,就死了,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竟亲手杀了他唯一的至亲!
  他的孪生弟弟!
  “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如龙啸在天,明夏以浑厚的内力,怒声一喊。瞬间,帐内的所有东西都震了起来,瑟瑟发抖。他手里紧攥着剑,那剑刃毫无缝隙的贴着端睿王的脖子,只要再近一步,他必将丧命。
  “你骗的我好苦,你把我亲生母亲拱手送人,让我无知的活了这么多年。你从不说我还有个弟弟,而我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杀了他……”
  “杀了他!!”
  明夏瞪着赤红的眼,宛如一头濒临崩溃的狮子。
  “夏儿……”
  端睿王心如死灰,他终究是瞒不过明夏。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一切还是分崩离析。冤孽啊,一些的孽债就算你怎么躲,终也会找上你的。他喟然一叹,一丝也不畏惧死亡,他甚至更希望,明夏就这么一剑划了下来,了解也罢。
  想时,端睿王缓缓阖眼,视死如归般。
  祁明夏却喘着粗气,定定的望着他,他瞪了半晌,最后竟把剑收了回来。冰凉的锋刃从颚下移走,端睿王狐疑的睁眼,却见明夏颓然的坐回,把剑抛作一边。
  “夏儿?”
  祁明夏并不看他,缄默一刻后,他冷声道:“说清楚吧。”
  端睿王一愣,粗眉愕然一挑。祁明夏却扯起唇角,俊邪的脸上浮现一抹涩意昂然的笑:“你瞒了他,对么?”
  “你……你说什么?”
  端睿王骇意连连,仓皇的佯装无事。祁明夏却笑的更为凄凉,他忽地把视线瞪过来,直勾勾的盯着端睿王,咬牙道:“是她对么?”
  “谁?”端睿王闪烁其词。明夏却穷追不舍:“别再骗我了,到了这个份上,你再瞒我,于心何忍!?”他目光如炬,熊熊火焰像要把端睿王烧出两个窟窿一般,端睿王分外挣扎的看着他,竟是不语。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她定是犯了滔天大罪,你才把她关起来,与世隔绝。但即便你如何孤立她,冷漠她,也无法赎了她的罪过。”祁明夏字字铿锵有力,他是聪明的,他知道他的义亲不是这般残忍的人,他知道那个躲在深山里,闭门不出的女人,定有玄机。
  “我没想让她赎罪,我只知,一切都太晚,我即便怪罪于她也于事无补,我不能让云翘没了娘。”端睿王音色颤抖的说来,祁明夏却挤了挤眉眼:“但你却让我没了娘!”
  “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端睿王摇了摇头,说到:“当年我送你娘入宫,并不知晓她肚里还有孩子。你娘是一个好女人,她虽是阴魅,却用情至真。她知晓我心系天下,一心想要助我,才心甘情愿入宫为妃。”
  “那又如何?”明夏一张阴兀之极的脸,波澜不兴,启唇时,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你最后不仍旧抛弃了她,选择了她?”
  “不,不是的。”端睿王又慌忙摇头:“我是真心想把你娘接回来,可那时她生了烨儿,烨儿是阳魅,她甚是忧心,便留在宫里不肯出来。后又怀了明月与你,她本以为你们不会再步她的后尘,却不料明月生下来仍是魅生。”
  祁明夏虽没有正式听过魅生的解释,但这两个词在成熵的领土上,却并不少听。他大约还是知道,什么是魅生的。
  他不做声,听端睿王一一道来:“你与明月生下来时,我专程借故从漠西赶回沁城。那夜大风大雨,我偷偷在你娘寝殿守候。明月生下时,全身血红,她当即便知,她又生了一个阴魅。她心如刀绞,抱着孩子哭到天明。好在你并无异常,她才稍稍平复下来。”
  端睿王说时,仿如陷入无尽的回忆,那些锥心刺骨的回忆仍历历在目,每每回想都是痛。
  “那夜,本是生的双生子,奶妈欲要禀告皇上时,却被你娘一掌打死。我从屏风后出来,她眸中无光的看着我,那眼神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她已心如死灰,把你交到我手上说——”
  “澜,你把夏儿带走。”
  当时的祁渊不可置信的注视女子,女子却惨然一笑:
  “他是个幸运儿,为娘的自然希望他,一直幸福下去。”
  她美艳之极,不可方物,说时却泪光潋滟。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让人瞅一眼便心如刀剜。
  “为什么不一起走?”
  她摇摇头,又说:“我要陪着我的两个孩子,保护他们,让他们健健康康的成长。即便以后万劫不复,也不让他们孤身一人。”落洇儿懂得一个魅生的命运,所有的魅生注定是上天的弃儿,不得善终。
  当时的端睿王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怎会容得她这样。他怒到:“都是我的错,我太过自私,洇儿,我带你走,烨儿和月儿我都带走!!”他一时激动,什么也顾不上了。调儿却含泪的望着他,眸中的感动可见一斑,她对他嫣然一笑后,点了他的六道。
  “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说罢,便拖着脆弱的身体,把他推出窗外。窗外有端睿王的心腹,她令他们走,他们为了王爷的安全,当机立断,带了端睿王回去。
  而后,众人都知,落太妃产下一子,取名祁明月。却从未有人知晓,世上还有一个带着她满腔怜爱的孩子,祁明夏。
  “可为什么,她后来变成那样,那个山里的女人,究竟做了什么!?”明夏小的时候就见过那女子,他打从心底就不喜欢她。因为她看他的眼神,都是轻蔑之极,仿似看着一个畜生一般,嗤之以鼻。
  所以,他从不喊她母妃。
  端睿王长长叹出一口气,二十多年了,这件事放在他心里二十多年了。这一天他还是要面对,还是要对着明夏,说出最残忍的事实。
  “她会易容,众所周知。她易容之术天下无双,奇门异术更是厉害了得。”
  “那又如何?”明夏依旧想不通。
  端睿王却攥紧拳头,眉宇间愤慨难当,说到:“她扮作我的模样,给你娘喝了那药水。控制魅生的药水。”
  明夏黑眸一瞠。
  “那药水能令魅生受尽摆布。”他只微微一解释,再也不愿意说下去。他沉痛的阖眼,心中的痛不可抑止的迸发出来。祁明夏深吸一口气,当即霍然站起:
  “我要杀了她!!”
  “孩子,够了,她已受了她应有的惩罚,日日承受钻心蚀骨的痛。她毕竟是云翘的亲娘,云翘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端睿王扯住明夏的衣裾,竭力挽留。祁明夏黑眸圆大,血丝满布,他忿忿说道:
  “她可怜,我娘就不可怜了么。从小我就没有娘,等我有了,却是这么个结果。魅生又如何,因为是魅生就要赶尽杀绝?如若不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怎会有这般下场!!”祁明夏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凄凉。现在的他,甚至能理解,为什么祁烨的恨,会到这个地步。换做是他,他也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夏儿,为父的对不起你,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杀了她。但为父只求你,保住祁胤!!”他端睿王死不足惜,那个女人为了得到他的爱,作恶多端,也是死有余辜。只是,一切的一切可以由他来背负,却不能让祁胤的百姓担负。
  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何其冤!
  “为父虽犯下太多罪孽,但都是为了祁胤百姓。如今遭此劫难,祁胤将亡,为父拼尽全力也会阻止。等一切过去后,我自当领罪自缢,还你娘一个恩情。”
  祁明夏顿在原地,太多的真相让他措手不及。他有恨,可这恨却无处可泄,他该恨谁,恨那个女人,恨养他育他的爹爹?还是像祁烨一般恨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想不明白。
  可是,要他看着祁胤亡,他却于心不忍。曾几何时,他披甲上阵,为国与外敌浴血奋战,看见那些在他庇护下的百姓,笑靥绽放,安居乐业,他由衷的感到自豪。他的血内早已与祁胤连做一体,怎能割舍得开。
  是的,即便他有了恨,他也不可能迁怒百姓。
  “祁胤,我自会全力守卫,但对你,我已无法再像以前一般了。”他甚至心痛到,无法喊他一声父王。
  端睿王缓缓站起身,他曲躬的背,宛如有千斤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他苦涩的笑了笑,说:“孩子,可我一直都会当你,是我的孩子。”
  两个人男人,咫尺天涯。
  命运,何其残忍,曙光,何时会临?
  ※
  女子跪坐在帐内,窗口的毛毡微微耷拉,肆意的风把它吹着左右摇晃。黎明的光晓,从那缝隙里射入,落在她跟前一处。她的眼,就这么直直投在地上,追随那光线,看着它慢慢变粗,慢慢拉长,又看着它渐渐削弱,渐渐湮灭。
  日夜交替,芊泽就这么坐在帐内,一坐三日。
  这日云翘送了点心入帐,芊泽仍旧像个木偶一般,怔然发呆。她从与皇帝回来后,就只闷不吭声,这几日更是足不出户,让她好不担忧。云翘总觉得,芊泽隐隐的在变化,她感到她正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
  “芊泽,吃些点心吧。”
  芊泽缓缓抬目,望着云翘,她莞尔一笑:“不饿。”
  “还不饿,你再不吃,人就饿瘪了。每日三餐阿嬷都送来,你却只沾了沾边,就搁下了,你还想活不想活了?”云翘撅起嘴,一骨碌的嘟囔道。芊泽望着她,说到:“谢谢郡主关心,芊泽不饿,饿了,我自然就会吃了。”
  这时,帘幕被赫然揪开,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疾速走了过来,云翘一侧头,发现是夕岄。
  夕岄似是前日夜里回来的,云翘隔日去找他,他只是闭门不出。今日倒好,他一出门居然第一个找芊泽。云翘想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把碗筷搁下,悻悻然的站起:
  “你怎么来了?”
  她大大咧咧的走向夕岄,夕岄的目光却过关斩将,直接跃到芊泽身上。
  他大步流星的走来,拽起芊泽道:“你那日与他,同时掉崖?”
  他问的突兀,问的忧心似焚。夕岄完全忽略一旁的云翘,只蹙眉盯着芊泽。芊泽笑曰:“是啊。”
  “他没发现什么?”
  “什么也没发现。”芊泽当即回答。云翘倒吃了一惊,前几日问起芊泽,芊泽都避而不谈,今日怎一问就出?莫不是因为问的人是夕岄,她就老实了?
  云翘心中本就有醋意,这一想,心中更怒,索性道:“你们聊着吧,我走了!”她走时还故意‘不小心’踩了夕岄的脚,夕岄只是轻‘哎’了一声,便当没事一般扭过头去。云翘更是忿然,颦起柳眉,攥着拳就出了帐。
  “你说的可是真,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夕岄一再询问,芊泽却只笑,笃定道:“没有,一点都没有发现。”
  她说时,轻然从容,一点都没有撒谎的意思。夕岄知道,以往的芊泽,只要一撒谎就会脸红心跳,瞧一眼便认得真假。如今她泰然自若,他倒放下心来。可是为什么,他隐隐的觉得,此刻的芊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她的目光虽是柔和温婉,却透露着一丝凛然与决意。
  只是一点点,藏在她眸底,些小翻涌。
  “芊泽,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夕岄又担心的问来,芊泽捶捶他的肩,佯装有愠色:“哪有什么事,你总是多想,也不怕白了头。”她还有力气与他说玩笑话,看来真的没事。夕岄舒了一口气,心忖是自己多心了,便说: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嗯。”
  芊泽微微颔首,面容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夕岄走后,芊泽的笑容顿时凝固。她转回身,坐回蒲垫,从桌上扯出一张纸,思忖下笔:
  ——黎紫。——
  而与此同时的西郊。
  红发女子一袭黑衣,躲在阴翳之地,就像融入了树荫一般。她拜在男子脚下,毕恭毕敬,而男子只是眯眼看着她,笑道:“明日,朕就走了。”
  祁烨负手而立,一挑俊眉又问:
  “朕要送给漠西营地的大礼,你可有准备好?”他意有所指,黎紫在他身下一顿,继而坚定道:“主上放心,主上离去之时,便是他们收到此份大礼之时!”
  “很好,朕真的很期待。”
  祁烨阴森森的笑,俊庞些小抬起,天空闷声一响,顷刻间乌云密布。

  
第一百二十三章 悬疑
  皇帝走时,成熵军正欲兵临丘都。
  而此日,东风骤起。
  明黄的麾旗在风中鼓张翻卷,犹如一面傲然的雄鹰。御营军的银铠在晦暗的天色下,乌冷森然。端睿王一席人叩拜在营寨之外,目送皇帝的辇驾离去。銮铃清脆,在烈风下声声急促,那铃声由远及近,在端睿王面前一停。皇帝掀开幕帘,瞟了地上的人一眼,旋即递了一封明黄的绢书下去。
  刘钦匍匐上前接下,端睿王则在一旁微有诧异的注视辇驾里的人。
  皇帝似笑非笑的勾唇,缄默了一刻说到:“这是朕送给你的大礼,这只是第一份,而后一份朕走了,爱卿自会收到。”他说罢,缓缓把帷幕放下,空留端睿王一双错愕的瞳眸。
  銮铃声又渐渐离去,铮铮马蹄跟随其后,往祁胤愈城的方向前行。
  皇帝走后,众奴仆和将士自是如释重负,只是端睿王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惊肉跳。他站起身,望着刘钦手上的黄色绢书,一时无语。祁明夏大步上前,说:“刘钦,打开它。”
  “是,将军。”
  刘钦解开丝绳,把柔软如少女肌肤般的绢布展开。
  其上只有两个字:
  ——准战。——
  “何为准战!?”端睿王一行人已回帐内私谈。此时夜已正浓,营寨里万籁俱寂,刘钦的厉声一喝,倒打破了这岑寂。他双眸霎时圆瞪,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两个笔锋硬朗的字迹。一旁的祁明夏亦是如此,粗粝的大手反复摩挲这两个高深莫测的词。
  “这意思是说,皇帝他是答应了我们,出营与成熵对战?”奏书一封又一封的往上递,均是石沉大海。为什么这一次皇帝来营地游了一遭,就改变心意了呢?莫不是那天晚上,王爷和皇帝洽谈融洽?
  对于那晚的事,刘钦尚不知情,但祁明夏与夕岄心知肚明。夕岄扶着剑上前,望了望其他人的脸色,只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每一步都算的恰到好处。我们可曾想过,他来营地所为何事?”孤坐在一旁的夕岄一语中的。皇帝来漠西,像是走了一遭自家花园一般惬意怡然。什么都未带来,什么也都未带走。
  空留下一句莫名的准令。
  一切太过平静,让人愈发忐忑不安。
  “但这些日子里,皇帝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他能做的什么手脚?而他所说的第二份大礼,究竟是什么?”刘钦想不明白,众人亦想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埋得太深,任谁也不能参透。“他会不会只是来吓吓我们,挫了我军的锐气?或者搞烟雾弹,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端睿王抚须,只是默然的听着刘钦与夕岄商量。
  他只是一味的回忆祁烨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仿似挑衅,仿似宣战,像在告诉他,你敢不敢跟我下这最后的一盘棋。
  “他是不会束手作罢的。”端睿王突兀的说来,打破了刘钦一骨碌溜出的分析。“他定是在盘算什么,只是他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下棋最忌讳,被对手牵制。皇帝已占了先机,他们需防,却不知从何防起。
  祁明夏至始至终都不说话,四人围坐,一时面面相觑。
  帐内有一时的寂静。
  突然,有侍卫在外传告:“王爷,将军,芊泽姑娘求见。”
  明夏身子一震,黯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刘钦与夕岄也大为诧然,倒是端睿王除了一些讶异外,还有一缕期盼和好奇。他知道芊泽的事情,更知道芊泽对于皇帝,是特别的。一直以来,他都想见见她,却无奈自己没有任何身份,与之说些什么。
  芊泽勾身,碎步入内。
  “你怎么来了?”夕岄挑眉一问。芊泽却置若罔闻,径直走上前,规矩的作揖。她神色从容,淡然与之前大有区别。祁明夏不免也问:“出了什么事么?”
  芊泽并没有急着回复明夏的话,而是走到端睿王面前,俯身跪下。
  端睿王一惊,蹙眉一扬:“芊姑娘?”
  “王爷,芊泽有一事禀告,还望王爷相信芊泽。”
  端睿王见芊泽郑重其事,赶忙说:“你说来便是。”
  芊泽坚定启音:“请王爷断了营地的水源。”
  “断了水源!?”刘钦瞠大双眼。芊泽一语惊人,四人纷纷做疑惑伏。芊泽知道这话太过突兀,于是起身,上前坐在案几旁。她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做三叠的纸,搁在众人面前。摊开纸一看,也只有两个字。
  ——黎紫。——
  “黎紫?”刘钦一凛眉,又诧异一分。
  “不错。”芊泽笃然颔首。
  刘钦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问:“这个古怪的女人,和水源有何关联?”
  芊泽莞尔一笑,娓娓解释道:“我不仅认为,她与水源有关联。更认为她事实上,是皇帝的人。”
  “黎紫,她是皇帝的人?”夕岄脱口而出,他虽然觉得黎紫分外诡谲,却也没有把她与皇帝相连。毕竟这两人,宛如两道平行线,并无交集。
  芊泽颔首,说到:“世上不会有太多巧合的事,黎紫的突然出现,和皇帝的驾临,虽然表面没有任何关联。但我们姑且可以一猜。”
  端睿王并不知道有一个叫黎紫的古怪女人入营,芊泽这么一说,他的思维便转了起来。
  “你是说,她是皇帝派来,潜伏在营地的?”
  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一份质疑。芊泽说:“假定她是皇帝的人,那么她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皇帝办事。由此,皇帝的驾临,很可能只是一种掩护,为的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我们无暇想其他。”
  芊泽说到此处,刘钦倒觉得很有道理。之前他们都在议论黎紫的事情,但皇帝一来,就忘了这茬了。
  “对啊,这个女人太可疑了。上一次芊泽落崖,她的表现就很奇怪。”当时她哭得梨花带雨,险些没晕过去,刘钦就觉得她猫哭耗子,十分之假。芊泽听刘钦这么一说,却一点也不吃惊,她又从腰间的口袋里,挑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众人的视线又放回到这银针上。
  “这针是从马的尸体上找到的,它是整根没入马的后身,而当时站在我身后的,只有她。”芊泽笃定说来,刘钦附和道:“果真!”
  夕岄则挑眉,凑近那银针一看。这针甚长,如能一下没入马身,要的功力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在坐的四位男子,都是练武之人,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厉害。
  芊泽目光盯着这针,又说:“而且这针有毒,她是一个用毒高手。”芊泽曾在莫畅手下,医过明月。莫殇虽然自负,但对于用毒用药,还是颇为在行。芊泽耳濡目染,也学着了不少。
  马匹因银针刺入,疼痛难当,四下奔窜。加上银针上的毒,它癫狂过后便会毒发身亡,给人它猝死的假象。
  “她会武功,轻功了得,又会使毒,这样的人待在营地里,甘愿做一介奴婢,未免太不合情理。”芊泽目光犀利,一字一顿的说来。
  “可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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