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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 金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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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淋淋的发丝,他语色从容:“他们有罪,朕自当要给他们定罪。”
  他若无其事的擦过芊泽的头发,便问:“换哪一件,你自己挑?”婢女们围簇在芊泽跟前,芊泽感觉气氛异样,一时只是怔然的望着皇帝。她嚅动着唇,说到:“皇上,你可有听见奴婢的话?”
  祁烨眯着眼,挥手摇了摇,众婢女便退了下去。他上前,不顾芊泽的湿漉,拥她入怀:“现在好了,芊泽你不用再怕被人欺负,先前是朕不好,亏待了你。朕现在补偿你,你要什么朕都给,可好?”他托起芊泽,让她坐在自己左臂之上,像抱一个孩子一般,宠溺的望着她。
  芊泽清眸微瞠,与男子古怪的神情对视。她感觉面前这个男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个她依依不舍的他,已经迷失在了一片漆黑当中。她竟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芊泽,怎么不说话?”
  “皇上,景王爷他犯了什么错?”她执意地问,祁烨置若罔闻,说到:“这些事,你不用操心,芊泽你得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不然,要着凉的。”他理了理女子颊边粘湿的鬓发,芊泽感到他大手冰凉,清眸瞠的愈大。
  “皇上,你怎么了?”
  她害怕,一颗心已是崩在弦上。
  “皇上,你和芊泽说啊,你到底想做什么,芊泽不想你后悔,不想你难受。你怎会想杀了景王爷,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了呀。”她不敢相信,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竟会遭此噩运。而如今,明月已没了,皇帝剩下的至亲,只有祁澈了,他怎忍心杀了他?
  芊泽急切的语色,仿若惹恼了祁烨。他抓住芊泽的皓腕,一挤眉眼:“你为何如此关心他,他的生死与你何干?”
  “我,我是想帮你啊,皇上,不该是这样的。祁澈他不会背叛皇上的,不……”芊泽心急如焚的说到,祁烨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劲,女子吃疼,没了下半句。祈烨黑眸紧紧锁着她,低沉启声:“如何不会,世上背叛朕的人,可还会少?”
  “芊泽?”他不松开大手,又说:“你别让朕生气。”
  他忽地放下芊泽,森冷的注视她,芊泽心里感觉缺失了一块,又说:“皇上,你放手吧。芊泽虽然不知皇上在恨什么,但芊泽知道,皇上这么做,自己也难受。我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要知道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再记恨什么,也是枉然。”
  祁烨听罢,竟是诡谲一笑:“枉然?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忘记那些恨?”他绕着芊泽踱步:“你不要摆出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你知道联心里的感受?你根本就不了解朕。”
  祁烨有些激动,狭长的黑眸,神色跳动。
  “芊泽,你不是问朕是不是阳魅吗,朕现在告诉你。”他扯起唇角,怪异地笑:
  “朕是。”
  芊泽黛眉轻蹙,她并不讶异,只是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竟让她感到一丝凄淡的悲凉。她定定的望着他,一时无语。
  祈烨却像触及了心中的隐疾般,歇斯底里的笑到:“魅生,魅生……”
  “魅生是什么,芊泽你可知道?”他忽地又凑近,俊庞上阴兀之极:“魅生是妖孽!”
  “是妖孽!!”他反复一句,继而笑道:“哈哈,是妖孽!!”
  芊泽的眼也不会眨了,她感到眼泪不知不觉的涌上。她想起了明月,明月在床上悲凉的哭喊:他是妖孽,他该死。
  祁烨倏地又按住芊泽双肩,说到:“朕要做什么?朕告诉你!”他一凛眉,薄唇轻启:
  “朕先要上官玉嵊和祁澈死,他们的罪,是朕陷害的。朕让祁澈去查处暗烩教,可暗烩教是谁的,是朕的!哈哈!”他一字一句,都咬的极重,芊泽杵在原地,仍由他说。
  “然后朕要灭了边国,让成熵军越过大漠,朕要祁胤民不聊生,战火连绵,朕要祁胤亡!!”
  要祁胤亡!!
  芊泽感到全身僵硬,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想要报复的人,居然是整个国家。他心里恨的竟是整个国家!
  祁烨说不止,又道:“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活活烧了三天三夜死的,每个人都唾弃她,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而作为妖孽之子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芊泽你可知?”
  芊泽怔然的站在原地,她瞳孔一收缩,等待他的下话。
  “是朕!”
  “是朕,第一个向我母妃扔火把。”他额际已是青筋爆出,眸中阴鸷之极:“是朕第一个喊她,妖孽!!”
  嘭——
  芊泽觉得脑间有什么炸开了,她的眼睁到最大,心如被碎璃割伤一般,鲜血直流。
  一行泪,不知不觉的淌下。
  “朕砸她,砸她。”
  祁烨意识沉溺在那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一遍遍的反复:“朕要生存,朕要活,她就得死!!”他霍地大笑,旋即又说:
  “你说祁澈是我唯一的弟弟,可一个魅生,何有兄弟?朕为了登上皇位,先后害死了三个哥哥。对了,祁澈……”他眉眼一挑,仿佛想到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这个傻小子,还很亲昵的喊我烨哥哥,他根本就不知,他那慈祥温婉的母妃,和他的两个哥哥,统统都是朕害死的!!”
  “朕先是毒死了他母亲雪妃,然后和他两个哥哥在湖边嬉耍,朕自己往河里跳,然后告诉朕的父王,是他们推的。”他的表情愈发诡谲,看上去狰狞不堪,芊泽死死地盯着他,清眸眨也不眨。
  “谁会怀疑朕呢,朕当年才六岁,才六岁,哈哈!!”他得意的笑着,殿外的响起轰鸣的雷声,与他苍凉的笑声,合而为一。
  击在人心,几欲麻痹。
  “最后,朕又把朕的父王给毒死了。”他倏地站定,邪佞的望了过来:“朕在他的茶里下了春毒,然后给了他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宫女,他纵欲过度,当晚就和那宫女双双死在床上。上官玉嵊为了掩丑,只公告天下父王是病疫的。由此,朕就是最大的皇子,朕成功登基。”他说罢,调转过身,大手紧紧按在芊泽双肩,说到:
  “那现在,你还觉得朕能够松手,能够回头?你还愿意帮朕什么?”他讥讽地笑道,眉眼里都是厌恶之色。
  但突然……
  面前的女子,眉眼一软,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祁烨微惊,眸中闪过一丝亮彩,只听见女子软软启音。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我不信。”她摇了摇头,又说:“我不信,不信……”她饱含泪水的清眸,缓缓扬起,坚定与男子对视。
  “我明明就看见了,看见了……”
  祁烨一蹙眉,他轻声:“看见什么?”
  芊泽轻轻抬起小手,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指在祁烨胸前,说到:“我看见了这里。”
  她指着他的心脏。
  祁烨黑眸一瞠,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心,倏地一跳,有什么正奇异的裂开。
  “在这里,住着的皇上,不是这样的。”
  ——我总觉得,有两个皇上。——
  “你记不记得,你说每当我笑,你就仿若看见了千朵万朵的芊泽花,是天下最美的风景。可你可知,我对你笑,是因为,我在你的心里,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你心里千朵万朵的芊泽花。
  “我看到了一颗世上最纯净的心灵,它善良,动人,美丽。它的主人,不忍踩死区区一条蚯蚓,它的主人,孤独坐在屋顶,渴望远走高飞。它的主人,会像孩子般,纤尘不染地笑。”
  ——说不定,皇上的内心,是出奇的美丽呢!——
  “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我看的见,烨,我真的看的见。”
  看的见……
  她柔软的小手,隔着细薄的衣服,触碰到了他的心。祈烨的黑眸瞠大,耳畔听见那颗心,像自行有了生命一般,狂跳起来。它仿佛在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男子杵在原地,竟一动不动。
  ※
   

第八十三章 问斩
  两人久久伫立。
  芊泽的泪漱漱而落,洒落在衣袂上,如点点莹珠,祈烨却低下头,让黑发遮去了他半边脸颊。倏地,他大手一抓,紧紧握住芊泽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他握的十分用力,几欲要捏碎她的手骨。
  但芊泽却不吱声,任由他死死攥住。
  面前的男子,双肩开始颤抖,他不喘气,静的宛如一俱行尸走肉。然而芊泽知道,他在痛,他冰凉的手,传来彻骨的透凉。她眨了眨眼,泪水又滑落数颗。旋即,她稍稍上前了一步,想靠近他,但男子却草木皆兵般退缩起来
  “烨。”
  她不喊他皇上,她喊他的名。
  祁烨抖的愈发厉害,头也埋的愈低。芊泽感到他心中蚀骨的疼,仿若从手上传来,她怜惜的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冰凉的指节。芊泽用软软的小手,把温暖回递过去,祁烨黑眸一瞠,竟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欲甩开她的手。
  芊泽不依,双手紧紧的包住他的拳。
  祁烨倒抽一口气,用劲更多。芊泽顿时泣不成声,欲把他握指成拳的手,拉入怀中。哽咽在喉中化开,锥心刺骨的痛击在她胸口,她发不出声,只把所有的力气用来挽回他的心。然而,祈烨却蓦地抬起头,惊恐的挣脱起来。
  他一狠狠的掰开芊泽的手指,仍由她温湿的泪,滴在他的手背。掰时,那瞠然的眸子,突然平静下来,恍惚间,嘴角竟噙着一丝悲凉之极的笑。
  他的眸底,悲伤四溢。
  芊泽望着他一点一点的拉开自己的手,终是哭出声来。她唤他:“烨,烨,烨!”
  一声比一声悲凉。
  他却不听,仍旧把自己湿冷的手,抽离开来。大手滑落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放的很慢,芊泽眼角那滴极大的泪,也随着他五指的垂下,淌了出来。
  呯——
  芊泽几欲听见自己的心,跌的支离破碎。
  “单喜!!”
  祈烨忽地的大喝,单喜急匆匆的推开门,几个奴才应时而入,毕恭毕敬的站坐一排。
  “送芊泽回婪月宫。”
  仿佛用劲了最后一丝力气,祁烨颓然的转身,芊泽瞠着清眸,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单喜的手,拉过她的胳膊,拽她反身。然,她却巍然不动,定定的站在原地。单喜一蹙眉头,用的劲力更甚,芊泽才被他拖拽了出去。
  合门之际,芊泽又倏地喊道:“烨!!”
  男子深深阖目,任由那咯吱的闭门声,敲击在耳畔,连同脆弱的心一起,击入谷底。
  ※
  她没有唤回他。
  芊泽没有回婪月宫,而是执意跟着在雨中晕厥过去的上官柳莹去了坤夕宫。上官柳莹发了一夜高烧,昏昏沉沉中,竟是惊悚胡呓。她哑着嗓子,不断的唤她爹的名宇,幼季在一旁梨花带雨的哭,一张娇嫩的小脸上,泪痕交错。
  “小姐,小姐!”
  幼季扑在上官柳莹怀里,抽着双肩,伏头哭泣。芊泽枯坐在一旁,只是静悄悄的落泪。榻前的灯盏,芯火荏苒跳动,看上去,仿若一颗衰落欲灭的心。芊泽怔然地盯着它,硬生生的感觉胸膛里,有什么一点一滴的剥落开来,化作灰烬。
  “嗵——嗵——”
  沁城皇宫的钟鸣声响起,不知不觉已是卯时。
  眨了眨眼,芊泽回过神来,眼前的灯芯早已湮灭。她一侧脸,窗外隐隐泛白,一夜竟然就如此过去了。幼季趴在上官柳莹身上,哭的睡着了,而上官柳莹却一直蹙眉不醒。芊泽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是退了,但她心里难受,才醒不过来。
  再过几个时辰,她的父亲就要赴黄泉,她怎会愿意醒来?
  芊泽惨淡一笑,蹒跚的起身,关节仿佛被人用钝器击打过,又麻又疼。她走出殿外,大雨过后,空气里尽是猝然的凉意。她单薄的身子,杵在风里,动也不动。她抬目望天,那云罅中,绯红翻飞,天的尽头,冉冉旭日正勃勃升起。
  而与此同时的锦阳军部,刘钦已在屋内回踱了一夜。他一夜未眠,焦急等待了一宿,而祁明夏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缄默整晚。
  再过两个时辰,丞相上官玉嵊和景王爷祁澈,就要在烽烟台,斩首示众。他知道他们都是忠君不二的臣子,根本不可能有谋反之意。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责都是皇帝处心积虑陷害的!刘钦想不通,皇帝为何要陷忠臣于不义,难道他不要他的江山社稷了?
  想时,他急的跺脚。
  上官玉嵊死了也罢了,景王爷年仅十七,如此冤死,怎生可惜!?
  “将军!”
  刘钦心急如焚下,又对着祁明夏一唤。明夏眯着眼,执起一旁搁着的茶杯,微呷一口,神色波澜不惊。刘钦更躁了,忙不迭说到:“将军,你怎都不急,景王爷与你情意甚深,如今他就要被皇帝平白无故斩了,将军,你就不准备去和皇上说说?”
  “说说?”
  祁明夏瞄了刘钦一眼,又问:“我去和皇上说,只怕是羊入虎口吧,他到时候再把我拉进去,一起当作逆贼斩了,怎办?”
  刘钦脸色一白,无以辩驳。但将军分明不是怕死之人,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刘钦又说:“将军,你不能不想办法啊,你待在沁城定是有所预感,有所打算。如今真出事了,你得出来说话。”
  椅子上的男子,放下茶盏,冷峻的黑眸一动,直说:“刘钦,你去看看郡主起床了么。”
  “郡主!?”
  刘钦不明所以,眉眼惊跳:“这个时候,还管郡主起不起床,将军,你别逗小的了。”
  祁明夏面有愠色,轻瞪他一眼,嗔道:“谁和你说笑,去郡主的厢房,看她起来了没。若是没起,就把她喊起来!”
  刘钦全身一紧,连忙点头,出了门。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时云翘已是跟在身后。她一身男儿劲装打扮,进屋便一抬腿,说到:“难得哥哥喊云翘,云翘今天要去骑马涉猎,哥哥可是要陪云翘去?”
  祁明夏笑着望她,回身从墙壁上取下弓箭,说到:“我正有此意。”
  云翘心中狂喜,拉住明夏的胳膊便道:“好啊,今天我要杀只鹿回来,给弟兄们开餐,哈哈!”她说时,又对着一旁哭笑不得的刘钦说到:“刘钦,你也跟着去,咱三个人比比,谁猎的最多。”
  刘钦有苦说不出,心中郁愤交加。他想责怪将军不顾景王爷生死,但又不能抵抗什么,于是只得乖乖的跟了出去。三人牵马走出营地,云翘一路上活蹦乱跳,煞是开心的样子。祁明夏含笑不语,仍由她在自己周身,旋来转去。
  “哥哥,若我今日猎的比你多,回来你得答应云翘一件事!”她扬起小脑袋,狡黠的笑说。
  祁明夏眯着杏眸,回望她:“好啊,你若真的赛得过我,一百件事,我也答应下来。”
  “哈哈,是哥哥说的哦,云翘记得了!”
  她与明夏二人,气氛鲜活融洽,刘钦跟在其后,阴霾的神情与之格格不入。
  三人走出营地后,不远处两人便拉下斗笠,反身离去。转身之际,祁明夏冷冷的瞟来目光,神色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鸷。但随即,又笑意满满的和聒噪的云翘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那走开的两人,徒步走至锦阳军部一里远处,便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的赶回沁城皇宫。他们手举着金黄令牌,毫无阻拦的行至沪岭殿。祁烨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两人双双拜在他身下,说到:
  “皇上,祁明夏与云翘郡主,出营打猎去了。”
  “打猎?”祁烨一蹙俊眉,回身狐疑问道。那两人狠狠点头:“是!”
  祁烨听罢,缄默的踱了几步,猝然止步后又问:“有没有派人跟了去?”
  “有,但猎林深深,祁明夏武功高强,恐怕不好跟踪?”
  他们据实说来,祈烨微微颔首,又想到今日他亲自监斩,就不信祁明夏真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人从烽烟台,明目张胆的抢走。无有顾虑的祈烨,噙着笑意走了出殿,黑眸里已恢复往日里的幽冷之色。
  未时之初,滚滚车轮便吱呀呀的推过暄道,此暄道从暄阳大殿后分支而出,一路延伸至烽烟台。上官玉嵊与祁澈均是囚服在身,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上官玉嵊白胡凌乱,神色愤慨的望着前方,而祁澈却蜷缩在牢车一角,神色怔忡。
  押送的队伍,浩浩荡荡迤逦一路。芊泽站在坤夕宫的高处,含着泪,目送车队行走。她绣拳紧攥,下颚剧烈的颤抖。她看了仵久,目光紧紧的锁着牢笼角落里,男子失魂落魄的身影。忽地,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展颜灿笑的场景。
  “我叫齐澈,齐聚一堂的齐。”
  他语色轻快,眉宇间意气风发,他皓齿明亮,笑时宛若阳光拨开云雾。
  “在我心里,最珍贵的哥哥,其实并不是明夏哥哥,而是我皇兄。”
  他一眯眼:
  “是我烨哥哥……”
  女子想到此处,只觉得胸口剧裂开来。倏地,她提起裙摆,竟然疯跑起来,疾速去追那列缓缓前行的车队。芊泽跑了许久,管不得衣衫凌乱,发髻纷散,在睬见祁澈的牢车时,竟硬生生的扑了上去,双手抓住栏杆,唤道:“祁澈!!”
  仿若是木偶点了睛,祁澈在听见芊泽的声音的刹那,神色一动,抬起俊庞。
  “芊泽……?”
  芊泽潸然而泣,泪湿满襟,连连又道:“祁澈,祁澈!”
  祁澈爬了过来,也是抓住栏杆,说到:“你怎么来了?”说时,便有侍卫上前要把芊泽蛮力拉走,芊泽哭着甩开他们,死死拽着木栏不放:“松开我,松开我,让我和他说会儿话,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她哭的可怜,侍卫们见着心软,心忖反正犯人是逃不过了,就让她追着跑吧。
  两人想罢,均是摇了摇头折身走开。芊泽狠狠点头道谢:“谢谢你们,谢谢!!”
  “芊泽?”
  祁澈脸色苍白,嘴唇干涸,但一双清澈的眸子竟仍是一尘不染,他从栏中伸出手,颤抖的握住芊泽的小手,嗫嚅道:“芊泽,我皇兄呢,我皇兄呢,他在那?”
  芊泽一愣,怔怔然的望着他。祁澈心中焦急,又说:“我皇兄在哪,在那儿啊?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皇兄会救我的,他不会让我冤死的,是不?芊泽,他在那啊,我要和他解释清楚,我要见你……“”
  一颗冰凉的泪顺颊而下,芊泽低眸,瞧见祁澈颤抖不止的手,湿粘的攥着自己。
  他手心里尽是汗。
  “皇兄在哪,他不会如此对我的,他不会这样对澈的,我是他最疼惜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他愈说愈悲,到了最后,竟哭了出来。他得不到芊泽的答案,便歇斯底里的冲着连绵殿宇大喊:“哥哥!!”
  “哥哥,哥哥救我啊,澈不想死,澈不想死啊!!”
  “哥哥救我!!”
  “哥哥!!”
  嗓音破哑,穿破云际,回响在寂寂宫阙之上。
  祈烨站在高处,明黄的袍角随风翻飞,他听见风里男子悲戚的呼喊。他深深闭眼,眉只是稍稍拧了拧,便已恢复平静。这时,单喜正从身后走来,伸出手道:“皇上,该走了。”
  金銮御驾正候在阶梯之下,齐齐两排的奴才,伏首等候。
  “走吧?”
  他挥了挥袖,神色冷漠。
  ※
    

第八十四章 澈死
  车队沿着暄道,一路临至东旭门。人行右拐,豁然开朗间,烽烟台便赫然撞入眼帘,一入烽烟台,芊泽便不能再行尾随。那侍卫执刀,截下芊泽与祁澈相握的手,祁澈拼命不肯,指尖冰凉,嘴唇蠕动:“不……不要,我冤枉,不!!”
  “祁澈……”芊泽泪如雨下。
  “芊泽,我……”
  他刚喊出声,一柄剑鞘便狠狠砸下。芊泽眼见那鞘尾挥在祁澈右颊,霎时便甩出一道血印。祁澈被击的双眼发昏,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垂首晕厥过去。芊泽尖叫,哭着去拍打那出招之人,那银盔人推开她,冷冷瞪眼,呵斥一旁的侍卫:
  “你们怎么当差的,竟让这宫女追到这里?玩忽职守可是要丢脑袋的!”
  那两个放芊泽尾随的侍卫一听,半膝而跪,自责道:“请头领责罚!”
  “他现在已不是王爷了,他不过是个死囚,死囚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两侍卫狠狠低头:“是,属下已知!”
  “哼!”
  那侍卫头领嗤之以鼻,反身欲走,芊泽却爬起来又唤:“祁澈,祁澈!!”
  但祁澈再也无法回应她,他佝偻着身子,挂在木栅一侧,双臂放在外面,随着牢车的颠簸而晃动。他嘴上的鲜血点点滴滴,洒了暄道一路,犹如一副墨汁饱满的狂草。芊泽追着着他跑,绣鞋在慌忙间跑掉了。赤着脚的她,不顾一切地追赶,那脚踩在那血上,蘸的满踝温热。
  她已濒临绝望。
  “啊啊!!”
  牢车进了烽烟台,铁栏门便被缓缓关上。芊泽跑不进,只得抓着铁栏嘶喊。
  “祁澈,祁澈……”
  她娇弱的身子慢慢下滑,渐渐蜷缩成一团。骇人的痛淌入心脉,她哭到几欲哑了喉咙。而此刻,已是申时之初,距离行刑只剩半个多时辰的功夫。烈烈灼阳稍稍偏离了当空,斜斜的金芒投在地上,腾升出缕缕白气。监刑官已是蟒袍在身,杵在高台上,眯着眼望向被拖拽而出的犯人。
  上官玉嵊心中不服,在打开牢门的时候,便开始破口大骂。他先是骂了许久,继而又哭了起来。他老泪纵横,声泪俱下的控诉皇帝的暴行,又自责愧对了历代君王。在被强行架上刑台的时候,他终是抵不住胸膛里的郁愤,怒极反笑的嘶吼:
  “哈哈,我大祁命数已尽,竟是要亡,竟是要亡啊!!”他趴在地上,猛的一磕头,额间鲜血淋满:
  “天啊!!!”
  仰天哭啸,震人心魂。他的忠心天地可鉴,却偏偏遭此不白之冤。上官玉嵊喊过之后,便像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都抽离去了似的,耷拉着脑袋,颓然跪地。而祁澈在一旁,趴在地上,依是不省人事。
  金銮辇驾已从另一处入了烽烟台。众人匍匐下拜,祈烨神情冷漠的走上高台,对着那监刑官问道:“他怎么了?”
  那刑官有些战战兢兢,忙回道:“死囚在路上哭喊,有个侍卫头领便把他打晕了。”
  祁烨狭眸微眯,望向台上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祁澈,刑官在旁,试探一问:“行刑之时,必要有清醒理智。皇上,不然臣先派人把景王爷……哦,不,死囚浇醒,可否?”他躬身,毕恭毕敬的提议,祁烨眉峰微挑,淡淡道:
  “好吧,但别误了时辰。”
  “臣下遵命。”
  说罢,他便挥挥手,喝来那侍卫头领:“速速想办法把死囚弄醒,半柱香后,我要见他走上烽烟台!”
  那侍卫低头,眸底波澜不惊。他握住自己的剑柄,转身而走,离去的瞬间,祁烨下意识的撇过视线。他蹙起眉,心忖为何他转身的那个动作,好像在哪里见过,印象里,似乎也有一个人,是握着剑柄,大气折身的。
  但祁烨并没有多想,他负手而立,黑眸远眺。那双犀利的眸子,在盯在上官玉嵊颓然的身影时,竟不自觉的轻弯。
  嘴角,残忍的笑意一点一滴的漾起。
  而与此同时烽烟台下,那银盔头领已命人把不省人事的祁澈拉入一侧的牢门。祁烨又多瞄了他一眼,旋即和一旁的泷克说到:“祁明夏那边,可有动静?”
  沈克抱拳:“禀皇上,三人依是在猎林狩猎,并无异样。”
  祁烨轻嗯了一声,重归缄默。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一侧的牢门再次被打开。银盔头领推搡着已醒过来的祁澈,一步步的向前走。祁澈醒过来后,似乎更加激动,一个劲的哭喊,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咿咿唔唔的癫言疯语。
  他张牙舞爪的挥动双臂,几个侍卫上前架住他,拖上刑台。泷克在祁澈身边,好笑道:“想不到这景王爷,竟是如此怕死。”祁烨目不斜视,只是轻轻拧眉,大手却微微一紧。
  芊泽在铁栏外,咬着唇,目光一路尾随祁澈的身影。她见他痛苦的挣扎,一颗心也揪到极紧,十指不自觉的用力,令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痛,她却浑然不觉,仍由血水蜿蜒淌下。
  “皇上,要开始了。”
  那监刑官,把命牌双手呈上,递在祁烨跟前。皇帝扫了一眼,伸手拈起放在眸底,注视了一会儿。旋即,他抬头眺望天际,一朵浮云飘了过来,霎时敛去了烈阳的光芒,一阵阴影间,祁烨嘴角的笑意竟硬生生的凝固。他霍地一甩袖,决绝而果断,仿佛在切害开两端背道而驰的命运。
  命牌从高高的台上丢下。
  芊泽眼见那黑亮命牌,在空中翻转跌落。
  她清眸瞠圆,一颗心也随着那命牌跌入谷底。
  “不!!!”
  她嘶喊到,划破死寂的天空。
  “砰————”
  清脆的落地声一起,刽子手们不约而同的举起银亮的大刀。他们铜铃般大的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刀下死囚,一凛眉时,已是手起刀落。
  芊泽本是摇晃身子,倏地一僵,再也不会动了。鲜血从祁澈的颈脖处,溅出,足足有数尺之高。他的头颅跌落滚动,一直从刑台上滚到下面。
  芊泽双眼含泪,瞳中却是猩红不堪。她半张的小嘴里,发出空灵的音色,她想嘶喊出什么,但一见那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的头颅撞入眼帘时,她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宇。她的心在这一刻停跳,鲜活的血液,被冰封凝固。
  那监刑官在高台上,倾身望了望下面上官玉嵊和祁澈的尸体,回身弯脊:“皇上,囚犯的尸体……”
  祈烨疲态尽露,他阖起双目,淡淡说到:“毕竟还是皇亲国戚,就厚葬了吧。”
  “是。”
  祁烨吩咐后,便转身离去。单喜跟了上前,适时的说到:“皇上,若是疲了,就先回濮央殿去吧。”祈烨颔首,眉宇里已纠结出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祁烨回到濮央殿时,便立即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奴才。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刺眼碍人,心中有一股宣泄不出的无名之火,猝然烧起。他应是该高兴才对,他终于做了他复仇的第一步。他杀了上官玉嵊,更杀了自己唯一仅存的一个弟弟。
  祁澈……
  “哈哈……”
  想到他的名字,祁烨竟微微仰头轻笑。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视线,黑暗下里他仿佛寻到一丝安全感。他依靠在榻边,身体徐徐仰下,最后他躺在宽掉的龙床,一语不发。他也不再笑了,静谧中,他举起自己的手,放在胸口。
  他抓的住自已的衣服,
  却抓不住那颗,痛到锥心刺骨的心脏。
  “芊泽……”
  男子沙哑出声,语色里的苍凉四溢。他揪着心口更紧,又重复的对着空气里一唤:
  “芊泽,芊泽……我好痛……”
  好痛……
  当一切归为平静时,烽烟台上已是空无一人。有一个身着银色盔胄的人正徒步走在血痕满布的刑台上。他望天算了算时间,嘴角便释然一弯,旋即他便跳下刑台,几个轻盈的越身便消失在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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