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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 金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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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芊泽忙要推拒,羽晴却说:   
  “你疯了吗,你给我穿,你自己要冻死吗?我这是受罚,是我活该,用不着你来管!”   
  芊泽见羽晴一脸怒容,却只是潸然泪下,哭的断断续续:“你声音都哑了……”   
  羽晴这才恍悟,自己一向甜美的声线经过一夜的折腾,已全然沙哑。她一楞,见芊泽脸上的焦灼如此甚然,也假装不起生气来,只能拥过芊泽娇弱的身姿,一同哭。   
  “芊泽,别担心我,我没事,我是最厉害,最强大的。以前我就能活的比别人好,现在我也能,这只是一时的一时的。”   
  她拍着芊泽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羽晴从来都没有办不到的事,一切都会好的。”   
  芊泽眨着眼,泪珠泼然而下,打的羽晴的肩膀一片湿濡。羽晴安抚地摸摸芊泽的脑袋,却不料,触及了芊泽额间伤疤。纱布贴在发鬓里,初眼并不能发现,洛羽晴一摸着时,芊泽便像触电一般,缩了缩身子,心虚的低头。   
  “怎么回事?”   
  倏地,羽晴的杏目一瞪,瞠的老大。芊泽躲避的摇头,一声不吭,羽晴便气火攻心:“是不是那玉塞姑姑?”   
  “不是,不是!”   
  芊泽忙摆手,抬起眼帘来,惊慌的摇头。洛羽晴一眯眼,若有所思了一番,然后道:“是那妖妃,对不对?”   
  芊泽便语塞了,怔怔然的看着洛羽晴,也不答话。羽晴狠笑一声,冷冷说:“你还不承认,前些日子就听说婪月宫里,出了些事端。没想到,她竟然出手打你!”   
  这事情过去也有些日子了,芊泽的伤倒现在还未痊愈,可见其出手恨绝。洛羽晴见芊泽默不作声,知道她是受委屈惯了的,并不懂得反抗。而自己虽然灵活知变,到头来不也落得凄惨落魄的下场?   
  想倒此处,洛羽晴惨然一笑,苍白的小脸上,尽是沧桑味道。   
  芊泽见她笑的愈发惨白,神色也颇不对劲,忙嗫嚅解释道:“婪妃娘娘只是一时生气,你看她平日里那么凶,不也还没有杀了我吗?羽晴,我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伤也不疼了,不疼了……”   
  “芊泽!!”   
  洛羽晴大声唬道,打断了芊泽的话,女子一懵,错愕的望着一脸凛然洛羽晴。此刻,她神色里有着不着边际的冷峻,但那冷峻之中却也簇生着一团噼啪作响的火焰,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溅出火花。   
  “芊泽,你给我听好。”   
  女子启声,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芊泽怔怔然的睨视羽晴,一时半张着小嘴,哑然无声。   
  “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容自己有半点闪失,我要你等着,等着看!”   
  羽晴一顿,语色愈发决然:“等着看,总有一天我会让欺负我们的人看到,我们会活的比她们好。我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随意辱骂,殴打我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我要她们后悔,后悔曾这么对我们,芊泽你等着看吧,等着看吧!”   
  女子咬牙切齿,沙哑的嗓音,抑扬顿挫的把这宛如誓言般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的一句,极尽咆哮。芊泽瞠着秀眸,懵然而讶异的望着洛羽晴。她森冷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此刻,芊泽竟然觉得,面前的女子是这样陌生!   
  “芊……芊姐姐!”   
  突然,一道雀跃的嗓音打破了两个女子的忽视,也把芊泽紧绷的心,收拢回来。   
  洛羽晴与芊泽同时侧脸,见小苑欢欣鼓舞的跑了回来。   
  “溪……溪妃娘娘说了,羽晴姐姐可……可以起来了!”她又是跑的喘不过气来,气竭的拍起胸脯。此话刚出,芊泽便忘了所有的顾虑和烦恼,霍地站起身来:   
  “真的吗,现在就可以起来?”   
  “真的,溪妃娘娘她现在可高兴了,皇上带着她逛御花园,心情好得不得了。我旁敲侧击的说了一下,她就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小苑娓娓说来,嫩红的小脸上,喜色满溢。芊泽也是松下一口气来,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她长吁一口气,转身把洛羽晴扶了起身。但刚一回首,却见羽晴自己步履踉跄的站了起来。当睨见女子的表情时,芊泽的笑倏地就敛起,不安和疑惑同时袭上心头。   
  女子在笑,只是,她的笑几近惨然和讽刺。   
  她的目光直直跃过小苑的身姿,投向那无垠的远处。她不眯眼,不眨眼,笑容淡的化进风里,意味却极其深刻,像是在嘲弄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有着万般不甘和怨愤,无处可泄。   
       
[缘起之卷:第二十五章 内心]     
  从溪音宫出来时,日已近午时。芊泽心忖自己也该回婪月宫了,便和羽晴与小苑道别,踏上回路。芊泽对路并不太熟络,便挑上了先前小苑带的方向,当时由于心急如焚,便抄了御花园的羊肠小道,芊泽本以为自己能够记住,哪知几个迂回拨弄之下,她又渐渐失了方向。   
  不过,迷路也有迷路的好,御花园的景致乃天下第一,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万物萧条之时,这花圃里的公公,也能让这园地如世外桃源般风光旖旎。更何况此乃春醒时分,信步流连于此地,绝对是美事一桩。   
  只是,自顾自欣赏的芊泽,却并没有发觉,前方处,一条鲜明的人带,正缓缓移近。   
  众奴才们簇拥着金贵的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溪妃娘娘亲昵的走在皇帝身边,一双小手,时而不时的欲挽上祁烨的胳膊。   
  “皇上在想什么呢?”   
  经历许久的缄默,祀溪终是沉不住气,倚上祁烨的身子,娇嗔道。   
  祁烨的目光从那嫩绿刚发的枝桠上挪回,刚才不知怎地,他的思绪飞到了那日的婪月宫。皑皑白雪之下,那名女子,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一般,迎起凉风而笑。那笑就如同这春日里的勃勃生机,能烂漫这整片枝桠,甚至,这整道风景。   
  也包括,他的瞳眸,和他冰凉的心。   
  心……?   
  祁烨又想起,那夜抱起她时,心头的悸动。他不解而诧异的再次睨视自己的胸脯,只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忆起,这悸动的滋味,他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幻觉。   
  他的心只会痛,不会跳。   
  想罢,男子竟然残忍的一笑,俊容里,尽是不着边际的寒意。溪妃见皇帝并不答话,只是露出阴幽的笑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当下,小手又吓的收了回来。   
  “皇上……难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皇上便不理人家……”   
  溪妃娇怯怯的嗫嚅,一双杏眸,含情脉脉的微敛。祁烨回神,冰冷的睬了一眼仪态憨羞的祀溪,并未觉得有半分怜爱,只是自顾自的大踏了一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祀溪撒娇不成,反倒引得祁烨疏远,一张小脸霎时失了血色,她羞愤的望了望周遭隐有偷笑的奴才们,美目一瞪,委屈的暗自跺脚。   
  “皇上,等等我……”   
  她不死心,一番挣扎后,又提起厚重的拽地长裙,赶了上去。   
  石山拐角。   
  这假山虽是假,但胜似真山。悬崖峭壁,凌空跃石,雕制的是栩栩如生,期间又有流水夹杂,远远眺望仿佛就是一张缩小了的泼墨山水图。芊泽淡淡一笑,踏着池水上的小木板,进入那山石洞岩之中,那洞岩里虽不大,但却别有洞天。芊泽心奇,绕来绕去的,调皮了一番,好一会儿,她才决定出来。   
  而与此同时,单喜引着皇帝走到山石拐角之处,引荐道:“这是上个月,从江南运来的玖锦石,听说比玉石还珍贵,做成假山后,景致别有一番韵味。”   
  祁烨微微颔首,缓步靠近,一双狭长的黑眸里,竟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哎呀!”   
  就在祁烨靠近那山石之时,倏地,黑漆漆的洞眼之中,一女子蹦跳了出来。她捂着头,似乎是被岩壁上的流水所淋,她摸样有些狼狈,一出来,便悻悻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根本没有意识到,她面前站了几十号人。   
  “刺客!!”   
  侍卫条件反射的大喊,引得芊泽大惊。   
  刺客?!   
  芊泽慌忙抬目,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道明黄色的俊朗身姿。而男子那双会勾人摄魂的黑瞳,此刻正颇为讶异的盯视自己。   
  皇上!?   
  芊泽吓的身子一僵,目光颤抖的巡视一番。她突兀的出现,引得众人均是一懵,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令芊泽毛骨悚然。这……这是什么情况啊,芊泽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假山的山眼里钻出,竟然会碰上这么一幕。皇帝是在协溪妃娘娘游园吗,御花园如此甚大,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这不是芊姑娘吗?”   
  单喜一双狭长的鼠眼,十分尖细,一眼便睬中了芊泽。他是皇帝的贴身奴才,自然是知道,那夜皇帝让她侍了寝。在他眼里,给皇帝暖床的宫女们,举不胜举,只是,芊泽毕竟也是上过龙床的,虽然不能张扬,但比起一般的宫女来,还是颇为特别。   
  想罢,单喜见芊泽吓傻了眼,不知跪地请安,便为其解围道:“芊姑娘,见着皇上和娘娘,还不赶快请安?”   
  芊泽一顿,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磕头道:“奴婢给皇上,溪妃娘娘请安,皇上,娘娘吉祥。”   
  “芊姑娘不是婪月宫的侍女吗,怎么在这御花园流连?还是赶快下去吧,不要扰了皇上和娘娘游园的兴致。”单喜为芊泽请辞,令芊泽万分感激,她一向都不会处理这些突发事件。若是自己,估计只会知道磕头,半晌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是……是,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她又是连磕了几下,起身盈盈一作揖,欲要退下身去。哪知,她刚一转身,小手便给拎住了。女子惊慌的回头,见皇帝薄唇轻抿,目光似有一团火一般,紧紧攫住自己。   
  “朕有让你走?”   
  他语态冰冷,似是命令,单喜一楞,自己仿佛又揣测错了圣意,于是赶忙噤若寒蝉。   
  芊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嘴微微半张,不解的看着皇帝。   
  “朕没有让你走,你敢走?”   
  更似威胁,男子危险的蹙了蹙俊眉,眼中的神采,颇为森冷。芊泽这才恍然,慌忙答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很好。”   
  祁烨这才松手,转过身去,余光冷冷的瞥了瞥芊泽:“跟着朕游园,游完了,你再走。”   
  “奴婢遵命。”   
  芊泽简直想敲头了,她是打从心底的敬畏皇帝。这个皇帝和婪妃娘娘的个性,十分相仿,均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在溪音宫,小苑已经告之,皇帝和溪妃娘娘在游园,自己怎么会傻的仍然走这道?   
  队伍又开始前行,单喜依然引道,只是临转身之时,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芊泽。芊泽见了那神情,心下颇为蹊跷。转即,她又扭过头来看向溪妃娘娘,只见溪妃也正直勾勾的盯视自己,那瞳仁间似有干柴烈火,能焚了自己的身。   
  芊泽赶忙低头。   
  祀溪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她身边窃窃私语的几个丫鬟,然后去赶祁烨。   
  哪知她还未靠近,祁烨便又转过身来,目光寒澈的睨视芊泽:“你怎么不走?”   
  芊泽一顿,颤声道:“走,奴婢这就走。”   
  说罢,她乖巧的跟着队伍后面,徐徐移动。祁烨颇为不满,眉头拧的更紧,命令道:“谁让你站在那,站到朕身边来。”   
  他一挥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祀溪正站在那,一脸不解与诧异的望着皇帝:“皇上……你怎么能叫个奴才站在身边,这……不合情理呀!”   
  “朕说的话,没有不合情理的。”   
  他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诡异十足。祀溪一见那神情,心便一紧,一句话也接不上来。眼睁睁的看着芊泽一步步的靠近祁烨。芊泽知道反抗不了,但心里又惧怕的紧,不知不觉步子便出奇的慢。祁烨见她能与乌龟媲美的速度,不禁失笑:   
  “你是想走到天黑吗,站到朕身边,这么为难你?”   
  “没,没!”   
  芊泽忙摆手,步子大了起来。   
  祁烨确定她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的右侧时,心里忽然就如春风拂过一般,一种温润的感觉悄然滋生。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只要她站在自己身边,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感觉太美好了。   
  但芊泽似乎很排斥他,只是低着头,盯着地面呆楞的走。而且,她竟会下意识的离他,越走越远。   
  “靠近一点。”   
  祁烨不满的皱眉,低声命令。   
  芊泽一惊,抬眸瞥视,见皇帝一脸严肃,忙又走了回来。   
  “再靠近一点。”   
  芊泽点头,乖恬的碎步靠近。直到她达到了他感到满意的距离时,他才展颜一笑,女子抓住了那清澈的笑容,仿佛孩子吃到了糖一般的满足,一尘不染。这笑很温软,很熟悉,仿佛……仿佛……在梦里见过!?   
  女子心中一惊,回忆起那个梦时,她觉得尽是不可思议。   
  一旁的祀溪,整个脸都青了,她心里的不甘与嫉妒灼的她生疼。女子姣好的面容,此刻竟扭曲的有些狰狞,她暗自一咬牙,决定要找个机会夺回皇帝的目光。   
  前方一处,繁花盛开,朵朵妖娆,这些花被种在坛中,是异国运来,常年不败的奇花。单喜介绍到,一边还啧啧称赞这花色,粉嫩透白,娇艳欲滴,煞是好看。芊泽见着那花,心下也十分喜欢,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皇帝,只见他也十分赞赏的睨视那花,心中不免一惊。   
  他……难道也是一个喜欢花的人吗?   
  懂花之人,亦应该是个心慈之人,难道众人口中,暴戾凶残的祁胤国帝,也是一个爱花心慈之人?   
  想罢,芊泽有些苦恼的皱起秀眉,是她想太多了吗,这根本不干她的事。   
  而此时此刻,祀溪的脑袋却灵光一闪,眼珠一转,她身子一倾斜,佯装被崴着了脚,竟直直往地上一跌。她跌的很巧妙,在边国,她耍这招,与他父王撒娇时百用百灵。如此,她装着有模有样,先是趔趄了两步,然后脚一软,身子才倒下去。   
  谁知,她算错了尺码,竟摔在了那坛子鲜花之上。坛子被其所撞,直直翻滚而下,跌在地上啪呲一声,碎的淋漓尽致。   
  溪妃一惊,并未料到把花盆给弄倒了,她先是一楞,然后将计就计的把手往那碎片上,暗暗一划,扯出些血来,做苦肉计。   
  “哎呀……”   
  她娇滴滴的一唤,容颜一拧,似乎痛到钻心。中奴才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把溪妃扶起。溪妃却有些不愿意,一双美目尽往祁烨这瞟,但只见祁烨冷冰冰的回视于她。   
  芊泽也注意到了,男子温闲的目光,在那花碎的瞬间,倏地就阴沉下来。   
  “皇上……臣妾好痛……”   
  她在边国,一跌倒,父王立马就要过来抱她起身,怎么……怎么皇上还傻愣愣的杵在那儿呢?祀溪不信,于是加大尺码,唤了一声。   
  一秒的寂静之后,祁烨森冷的扯了一扯嘴角,魅惑的笑容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这是成熵去年献来,价值连城的熵花,亦是成熵的国花。爱妃,你可是不知?”   
  地上的女子一听脸刷便白了,怔怔然的回视男子。   
  “成熵的子民奉它为神花,要是被他们知道,这花让朕的妃子给打了,凭着他们骁勇好战的个性,爱妃,这仗是我们祁胤国打,还是你们边国来打?”   
  男子轻飘飘的说到,只见祀溪的面色,一丝一丝的极尽惨白。而一旁的单喜却只是闷不吭声,他知道,这哪是什么成熵的神花,不过就是成熵培植出的一种新品罢了。皇帝如此恐吓溪妃,真是残忍。   
  “我……我……”   
  祀溪结舌。   
  “朕跟你开玩笑的。”霍地,祁烨俊美一挑,大笑几声,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感到好笑。“爱妃,朕喜欢这花,你把这花重新种活了即可,为表你的诚心,可不要唤人帮忙哦。”他一边笑,一边说。这毛骨悚然的话,到他嘴里,竟然恍若无事般轻飘飘。   
  祀溪花容失色的睨视男子,目光里有着不可置信,也有着一丝丝萌生的恨意。但她却只是勾首不语,死死的盯着那地上散成乱砂的花盆。   
  “让溪妃娘娘好好收拾吧,我们继续游园。”   
  祁烨含笑,俊美无匹的龙颜似是大欢,他信步而走,身后的杂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奴才们经过祀溪落魄的身姿之时,有人偷笑,有人同情,亦有人嗤之以鼻。   
  芊泽在一旁,冷汗都给吓出来了。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低声的窃语了数句,芊泽明白,皇帝的暴戾以及阴晴不定再一次震慑了他们。但是,真的就如同他们所言,所想,皇上他,根本就是一个十足以玩弄人,杀戮人,为乐的暴君吗?   
  想时,芊泽偷瞥了一眼,身边隐有怒气的祁烨,但见他大步流星的走着,自己根本跟不上了。芊泽小跑的尾随,忽然,她睨见皇帝的步子下面,俨然有一只趴在地面的极力扭动着蚯蚓。它似乎意识到了此刻的危险,曲着身子,想要尽快逃离。   
  但男子的步子太大,阴影照下时,心善的芊泽险些就要唤出声来。   
  “皇……”   
  只有一个音形,芊泽的话还未吐出时,已夭折。   
  只因,那本要踏下的步子,却忽的在掷地的一瞬间,改变的方向。祁烨的那一步,不自然的移了移。芊泽的心悬在空中,一双清眸抬起,不敢置信的望着男子如刀削一般的侧脸。他的表情无半点波澜,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没有注意,在场的任何人,均没有注意,他们只是自顾自,安静本分的走着。   
  谁都不会认为,这样的事,应该引得任何注意。   
  只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残暴的人,会连最微小的生命,都不肯踩死吗?   
  真的如众人所说,这个男子,只是一个杀人如麻,冷血之极的暴君吗?   
  真的……是这样吗?   
 
[缘起之卷:第二十六章 宝石]     
  芊泽杵在殿外,心情还是不免忐忑。手心不止的沁汗,滑溜溜的几欲稳不住那红木托盘,芊泽踟蹰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大步踏进婪月寝宫。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因为额伤而歇息了几日的芊泽,早就料到,还有会和婪妃照面的时候。   
  药,出人意料的,还是由她送。   
  “娘娘,该喝药了。”   
  芊泽强按住心中的不安,尽量装作无事,唤了一声。   
  殿内的檀香如故的浓郁,只是那熏笼里的光焰微微荏苒跳动,忽明忽暗,似要隐去。四处飘逸的红纱,随夜风而舞,摇曳起来,交相拥缠,说不出的如梦似幻。进屋后的芊泽,并未一眼找着婪妃,倒是被今日出奇的安静,扰的心神更加不宁。   
  “娘娘?”   
  芊泽怯懦的再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咽了咽口水,胆大的向里走去,一双明澄的眼睛四处飘荡。终于,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姿,映入眼帘,芊泽深深吁出口气,释然浅笑。也算是被她找着了,不然,药又未送到,又不知要惹出什么事端了。   
  “娘娘,奴婢给您送药来了。”   
  芊泽毕恭毕敬的靠近,只见婪妃兀自坐在侧院口的阶梯之上,旁边赤铜鎏金的高柱上,只衔了一盏灯光微弱的纱灯。那光晕映在女子脸上,眉目之间漠然疏冷一览无遗。芊泽觉得今日的婪妃出奇的安静,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隽永感,只因睨见她苍白的侧脸时,芊泽感受到了,淡淡的忧伤。   
  那伤内敛的很,仿佛藏的极深,却又在这孤夜里翻江倒海,跃跃欲出。   
  “娘娘……?”   
  芊泽不敢再大声叫,只得细声嗫嚅。这声下来,婪妃才恍然知觉般,转过脸来,冷冷说到:“你好吵。”   
  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语气还是如故的寒澈。但此时此刻,芊泽却不觉得有半丝危险感,她怔然了一会儿,便上前乖巧的跪下,把药推到女子跟前:“奴婢是因为找不到娘娘,才多唤了几声,娘娘莫要怪奴婢,奴婢不吵了,娘娘您喝药吧。”   
  婪妃睬了一眼低首的芊泽,许久缄默,芊泽冷汗有涔了出来。她可不要再不喝啊,每一次,送药,婪妃喝不喝便是她最头疼的问题。   
  就在芊泽以为婪妃定要再闹脾气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却端起了那青瓷碗来。芊泽倏然抬眸,见婪妃一语不发乖巧的抿嘴喝药时,一时心下释然,笑容不自觉的绽放在颊边。   
  “娘娘喝了药就好,这样身子才会好的快,才会有精神。”   
  芊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虽然她并不知这婪妃得的是什么病,但她是学医的,知道,药是能治病救命的。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婪妃并没有喊自己本宫,她轻然一问,芊泽倒是一怔。但随即,她又是微笑道:“因为,奴婢希望娘娘能够健康。”   
  “为什么要希望我健康,你不是应该怕我,恨我吗,我打过你。”   
  “奴婢不会恨人。”   
  芊泽据实回答,却引得婪妃更甚的疑惑:“我打破了你的头,令你的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说不定还会留一个丑陋的大疤,你竟然不恨我?”   
  “奴婢说了,奴婢不恨娘娘,奴婢不会恨任何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恨一个人,那一个人该有多痛苦。人的心是承受不起太多的恨的。所以,奴婢希望,仇恨不要那么容易就产生,希望每个人都放宽心,笑口常开,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   
  芊泽动情的说着,这一瞬,她见着婪妃迷惑的神情,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不该如此大胆的进言的。   
  “什么是美好的世界?”   
  只是此刻的婪妃,目光里没有平日的冷漠,话出口也没有层层包裹的内意。听起来,真的只是一个单纯问句。   
  “美好的世界就是,每个人都有健康的身体,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一直到老去。”   
  “那是不可能的。”   
  婪妃未等芊泽说完,秀眉便是一蹙,决然打断。   
  芊泽一懵,感觉自己多嘴了,于是连忙噤若寒蝉。婪妃见芊泽又中规中矩起来,一时脸上似有悔色,有些不自然的命令道:“你别跪着了,坐在本宫身边吧,本宫今天心情好,想听你说话。”   
  咦!?   
  芊泽大惊,婪妃娘娘也有心情好的时候,刚才她不还嫌自己吵吗?但芊泽也未有多想,只得遵从女子的命令,乖恬的坐在具体婪妃一尺的位置。   
  今日月色正浓,凉风徐徐,并不觉得凄冷,反到平添了一丝美意。   
  “再过几日,就是春晓节了,到时候皇宫就会繁忙起来。一年一度的莲灯宴,也会热热闹闹的举办。”婪妃眺望明月,淡淡一说,芊泽睨视女子苍白如玉的侧脸,觉得今日的她,确有不凡。   
  此刻,她美的没有一丝妖艳,仿佛只是落尘的仙子。   
  “娘娘是很期待莲灯宴吗?宴上会很热闹,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吗?”芊泽并没有听过莲灯宴,倒是好奇起来。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若是有了莲灯宴,今年我就能见到他了。”   
  他?他是谁?   
  芊泽有些疑问,但却不好问出口,于是又转了话题:“娘娘,药要喝完它哦,这样才会有药效。”   
  婪妃睨了一眼身旁,还有大半碗的药汁,一双秀眉拧结在一起。   
  “它好苦。”   
  芊泽一楞,对哦,它很苦。但芊泽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锦囊,她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放在手心,递给婪妃:“娘娘,你吃一颗梅子,再喝一口药吧。这梅子是我之前特意为娘娘做的,它很温良,不会影响药性的。”   
  说罢,芊泽一脸希翼的望着婪妃。婪妃见她雀跃的摸样,竟有些怔忡,她迟疑的凝视女子掌间的乌黑色梅子,半晌却不伸手。   
  “娘娘莫要担心,它真的不会影响药效,而且一同吃,绝对不会苦哦,就是单吃,也会十分可口!”语毕,芊泽又取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她细细咀嚼,享受其中。婪妃见了,似有羡慕的神色,于是便拾起那梅子,也缓缓的放进嘴里。   
  许久,她眉眼一松,轻然一笑。   
  “好吃。”   
  “呵呵。”芊泽见她笑了,也是一脸释然。“其实,我觉得娘娘,也并不是个坏人。”她脱口而出,刚说完便发觉自己失言了,也是赶忙噤声,捂嘴。哪知,婪妃却没有半丝生气的模样,倒是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大家可都是怕我的,我一不高兴,就要砍人脑袋,你那天不也说,我是冷血而残暴的女子吗?”   
  芊泽脸上一红,又是一白,缄默了一刻后,才缓缓说道:“其实……我那时只是很生气。娘娘并不是没有人疼的,皇上他就很疼娘娘,否则,也不会娘娘一不肯喝药,就大发雷霆。”   
  “是吗?”   
  婪妃又是拿了一颗梅子,往嘴里塞,囫囵道:“那是他自己喜欢杀人,拿我做幌子。”   
  “不是的。”芊泽正襟危坐,摆摆手,一脸正经道,倒引得婪妃一怔:“你怎么知道,不是?”   
  芊泽一楞,眉眼一软。是啊,我怎么又能知道不是呢,都说皇上杀人无数,谁不是诚惶诚恐,他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也无人反抗。   
  可是……   
  那一幕犹然眼前,男子的步伐仿佛被放的很慢,他那个不自然的移步,如此明显,分明是有心之举。   
  “其实,我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我感觉皇上和娘娘很想像,都不是大家所说的那么残忍。我昨日午时,在御花园里恰巧碰见了溪妃娘娘和皇上在游园,阴差阳错的也跟着皇上一同游览。”   
  “我听说了。”婪妃冷哼一声,有些好笑道:“皇上给了那不知好歹的溪妃,一个下大大的马威是不是,小珺刚听说就跑来告诉我了。”   
  “是呀。”芊泽颔首,继而又说:“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想说的是,我看见皇上他在游园的时候,险些要踩死一只蚯蚓,但是,他却没有踩下去,而是跨了过去。我当时就觉得,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婪妃忽的停下所有动作,侧过脸,一脸肃然的问道。   
  “说不定……”女子清眸微眯,星点光晕从瞳仁中射出,眉宇间的神情温软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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