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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无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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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字的话音还未落稳当,胤川便一个吻将尾音堵在了我口中,翻身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我的身上,他声音略带磁性的哑着,“裾儿,这个回笼觉睡不成,是你自找的——”
漫天的桃花飘然下落,像是一场永无终时的雪。
*********
天君熙说要在一十三重天重新翻修一间宫殿出来给我和胤川住,好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婚礼;而且住的低些,与后辈小仙离得近些,不至于那么清冷。
熙的这个提议甚合我意,于是胤川便也准了。
天上的大事小情天君熙处理的游刃有余,只有一些拿不准的波及六界的重要事情上才会给胤川去个折子,一般一年到头也叨扰不了他一两回,于是我两个商量了一下,在一十三重天的宫殿修葺完好之前,他收拾些东西先来我魔界小住上一段时间。
我和胤川常双双躺在后院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晒太阳,由于胤川甚是爱饮茶,青逸很有眼力价的命人在后院中搭一个饮茶的茶架,低中高三层,林林总总的摆着各式茶具和各种珍稀的茶叶。
由于我的后院长期是一种好吃懒做的气质,说白了除了紫藤秋千,秋葵藤椅之外歇着的地方,便是各式用来放食物的海螺,玉器。这个茶架无端给我的后院增填了几丝雅致以置于打破了我后院整体的和谐感。我几次想将它拆了去,无奈胤川喜欢,只好作罢。
一袭玄衣华服之人从云头上落下来的时候,胤川一袭白衣正在紫藤花架下煮茶,我拖着大大的红裙摆,一边看着他煮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秋千上荡着。
来人正是司命星君。天君熙让他送来的一十三重天宫殿样式图,给我和胤川过目。
我简单扫了一眼司命呈上的图谱,那样式图基本上是照搬了山音阁和梨融院的布局,只不过山音阁后原本那一院的□□的海棠,按照现在的规划,将种一院赤红的曼陀罗。
我打眼看了看胤川的神色,感觉他并无异议似的。一袭白衣优雅的举起手中黑釉彩的小茶盏,抿了一口,又看了司命一眼,悠然的道了一句,“南极长生大帝手下堂堂南斗六星君之一的司命,怎地沦落到的跑腿送话的地步?”
司命双手捧着那设计图,嘿嘿一笑,“神尊不知,这可是美差,我特意向天君讨来的。”
我疑惑道,“从九重天腾云腾下来要无所事事的吹一天的天风,哪里是美差?”
司命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常听赤言神君和萧夜殿下提起二位如何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却无缘相见,岂非憾事。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瞻仰神息,自然是美差;回去往天命格子中添上两笔,就是几好段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啊,最近灵感有些枯竭,嘿嘿——”
胤川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我心下跟着叹了一叹,呵!感情司命是上我俩这儿找些故事的灵感来了,怪不得能教出书孟仙君那样一个人才,感情这师父自个儿,就是一个活脱脱儿的人才。
以胤川的性子,若是知道司命将他和我的故事用在了某对不知名的凡人身上,那司命的好日子定是要过到头了。
司命若是没有好日子过,那书孟岂不是也没有好日子过。
为了赤言今后的人生幸福考虑,我赶紧将话题岔开去,“司命啊,你回去跟天君说说,这一院的曼陀罗,是不是改种成海棠比较好,海棠才是神尊最喜欢的花啊——”
我心下为自己这话题转的如此不露痕迹小小喝彩了一番,由衷的觉得赤言交了我这样一个时时刻刻将他的人生幸福记挂在心里的好友,是他的福气。
司命愣了一愣,“这里本来是要种海棠的,可是后来天君说,神尊亲自嘱咐要改种成曼陀罗的——”
这回倒是轮到我发愣了,胤川望我一眼,伸手轻轻拂去我头上落的紫藤花瓣,递了一杯茶于我,那花瓣兜兜转转,正好落在了黑釉彩的茶盏之中,碧莹的茶水缀着一片紫藤花瓣,入口甘甜中带着一丝花香。
胤川淡淡道,“是我要改的。”
我将茶杯递还与他,“为何?”
胤川又递了一杯茶于我,缓缓道,“现在最喜欢的不是海棠,而是曼陀罗了。”话题一转,“尝尝这两杯哪杯味道更好——”
为了培养我对茶品的鉴赏能力,胤川每日都煮一大堆在我看来味道稀奇古怪但在剩下所有人眼中珍贵无比的茶来让我品,不过品了这好几日,我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
我将茶送入口中,吧嗒吧嗒嘴,觉得没什么差别,随意的说了一句,“第一杯。”又问道,“为何改喜欢曼陀罗了?”
貌似关于哪杯茶更好喝的问题我并没有给出让胤川满意的答案,他头也不抬的反问,似是有一丝不悦,“我为何不喜欢海棠,改喜欢曼陀罗了,你猜不到?”
我茫然的摇摇头,司命反倒在一边掩着嘴笑了起来。
胤川的眼神一凛,我心下一惊,一般只要他露出这种眼神,我晚上就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司命星君是何等人精自然感觉出了气氛的变化,脚底一抹油做了一个揖便笑着告辞了,我刚想留他一留,身子一轻,便被胤川扛在了肩头。
我在他肩头无谓的挣扎了挣扎,“说好的今儿下午你要陪我要去落霞峰一起看落日的——”
“明儿再去——”胤川将我扛到了曼陀罗花海中,欺身压上来的时候温热的吻中淡淡的茶叶清香和曼陀罗的花香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种独特的令人心醉的气息,“今儿要先让你知道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更喜欢曼陀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九少也词穷了,而且他俩过得太顺心亲们看着也没啥意思是不是,嘿嘿,明天开始九少要开始折腾人了,掩面,我真的是不是后妈——
☆、七神齐聚
和胤川从落霞峰回来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旅行,旅的是景色;两二人旅行,旅的是心情。
以往去落霞峰只是为了看景,步履匆匆;而这番更是为了享受同胤川在一起的时光,且共从容。
落霞峰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去过一两次,觉得美则美矣,不过是自然界的盛景,虽则山谷中的五色光华和天空中火烧云霄交相辉映,但也觉得不过如此而已;然则这番和胤川同去,却赏出了几丝别的味道。
仿佛因着有了他在身边,连落日都变得更有味道了。
日头将落未落之时,山谷中五彩光华渐起,我依偎在胤川的肩头,望着天空渐渐开始泛红的云头,觉得很是惬意。
未几,胤川幻出一张四弦琴于面前,伴着天边丝丝浓郁起来的火烧云,和脚下渐盛的五彩浓光,琴音由平稳,渐渐奔腾疾驰起来,一曲流觞曲水到最后汹涌如涛。
有风猎猎翻滚他白衣的衣角,他神情专注于琴弦之上;我红衣的衣摆和他的白衣在风中交织在一起,我的眼神专注在他的身影之上。
最后光华最耀之时,琴音大作,四弦一声裂帛,收的干净利落。
曲终,而景盛。
“好听吗?”胤川问我。
我猛点头。
胤川摊开一只手在我面前,“听我弹琴可不便宜——”
我摇摇头,“出门出的急,没钱——”
胤川依旧气定神闲,“我知道你没带钱,肉|偿就好。”
被他拽进怀中的时候我心底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傻货,胤川的话怎么能接话茬。
由胤川背着回到曼陀殿的时候,天上只有几颗稀稀落落的的星星在眨着眼了。
这样一个萧索的坏天气,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刚踏进院中,远远的便看到萧夜、赤言、白泽齐齐立在殿前候着我俩。
我心中兀的一沉,这个架势有一个专有名词,四个字概括足以——出大事了。
果然,胤川将我放下,拍拍我的头,低声道了一句,“你先回去休息。”
我摇摇头,很坚定的道,“不要。有任何事情我要跟你一起承担,再也不要你瞒着我了!”
胤川的眼眸闪了一闪,划过一抹思虑,淡淡道,“我知道,不会再瞒着你了。你今天折腾的很累了,等你一觉睡醒,我明儿早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撅着嘴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我折腾的很累了,那你折腾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下手轻一点呢。
胤川是个一旦打定主意便很难改变的人,我知道我今夜就算说破天了他也不会答应的,只好点头,伸出小指,“你跟我拉钩,不许瞒着我——”
胤川淡淡一笑,在我小指上钩了钩,“好了,快去睡——”
我将信将疑的迈进寝殿之内,回头望着胤川他们一行四人往曼陀罗花海中的小亭中走去。
我趴在窗前使了顺风耳想听听他们究竟说这些什么,可只闻轰隆隆一声巨响,电闪雷鸣,一道金黄的闪电撕裂开墨黑的天际,一场豪雨瓢泼而落,哗啦啦似就地散落了一帘玉珠
无根水自九天倾洒,如同一张织的细密的白纱帐挂在天地之间,隔着白纱帐,我见着他们四人端立在亭中,虽然听不得片言片语,可却无端觉得这气氛肃穆的让人毛孔发寒。
我攥了攥拳,守着面前这么大一个惊天大秘密而我不去八上一卦简直就愧对了我和赤言做了那么久的至交好友;要是相信明天胤川会将所有事情向我和盘托出简直就愧对我爱了他这近十五万年的光阴。
捏了个隐身咒,我化了个仙障摒了气息,穿过曼陀罗花海,倚在亭栏之上。
离得近了些,可耳畔除了哗哗雨声,也还是听不到半句人言。只能兀自的看着萧夜的嘴唇翕翕合合,却闻不到半丝声响。
我咬咬牙,看来胤川也猜到我不会老老实实的去睡觉,竟设了个隔音的结界防我。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萧夜,白泽,赤言轮番说过一番话过后,胤川良久的沉默着,半晌,捏了一只纸鹤出来,瞬间消失不见。他背着手,神色很平静,可深色的瞳仁里像在酝酿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沉的要滴出墨来。
良久,胤川说了一句什么,身周三人脸色全都变了。
赤言激动的施了一个追踪咒去追刚才的纸鹤,然而那红光还不曾追出亭外,胤川一抬手,便湮灭了。
赤言的嘴唇微微有些打颤,盛怒之下一掌拍在亭内的白玉石案几上,整个红亭跟着颤了三颤,他抢前一步冲到胤川面前想要动手,被白泽拦下,好言劝阻。
萧夜虽未表态,可低着头,神色有些凝重。
唯有胤川,神情一直很平静。
我知道,胤川一旦做了决定的时候,眸子里就是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下定了决心,所以不再纠结,谁也无法再撼动他的决定。
而他越是宁静,就越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向亭内贴了贴,可无奈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远处一朵白云飘了下来,云上立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明黄衣袍绣着龙纹,女的是五彩羽衣,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一种天然华贵的气度油然而生。
我虽未见过新登基的天君和天后,可这四海八荒除了龙族圣主和九重天上的天君,还没有哪个嫌命长的敢在衣服上绣龙纹。
这两个人,定是熙与彩怡无疑。
熙与彩怡迈入亭中的时候冲撞了结界,里面溢出来一句赤言有些咬牙切齿的询问,“你真的确保这样修改记忆万无一失吗,若是有一天她全都想起来了,你要我们怎么办!”
胤川的声音波澜不惊,“允能用这个法子让我失忆七年,若是换做她的话大概能瞒个七八千年不成问题,到时——”
萧夜淡淡的打断胤川的话,“十万年都不足以让她不爱你,你指望七八千年……”
“轰隆隆——”又一道惊雷滚落盖住了萧夜后面的话。
结界愈合如初,亭内六人讨论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这一夜,天上布雨的水君像是忘记了还要将雨收住这件事,无根水洒的阔绰,泼天似的盆盆倾倒。我倚在亭外的栏杆上,有些怔怔的发愣。
心中无限震惊,可又猜不透胤川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她”,指的可是我?想想觉得可能是,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经历了十万年的生离死别我们才终能在一起,他对我的心意是真的,究竟要发生多大的事才会让胤川不想我爱他。
应该是没有这种事的。
难道是茹素?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听得我和胤川成亲的消息她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胤川无法招架?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又连忙摇摇头安慰自己,没影儿的事,不要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因着周身有仙障护着,雨滴打在我身上,并沾不湿我的衣裳,可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还着实有点疼。
可这疼痛,却让我想明了一件事。父神魂魄化身的神祗难得聚齐,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了一种严重性。
我消了周身的隐身咒,现身亭外。虽说我听不到他们亭内的话语,但我知道胤川听得到我在说什么。
我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决。“胤川,我也是父神的七魄之一,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你无权将我隔离在外。”
先前胤川叠的那只纸鹤又飞了回来,浑身湿哒哒的,嘴里衔着两颗红艳艳的果子。
胤川将果子攥在手心里,挥挥袖子,撤了亭周的结界。
我抬腿迈入亭中,胤川将手中的果子递于我面前,“先吃点东西,消消气,定定心神,我再告诉你。”
我摇摇头,“你少诓我,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不要岔开话题。”
胤川依旧固执,“你吃了我就告诉你,我保证。”
我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吃,我知道即使我吃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胤川揉揉我的头顶,“有他们五人作证,我还能赖掉不成?”
每每胤川揉我头顶的时候,我的心就跟着痒痒,想不明白事情。可难得这次我的神智很是清明,掷地有声的答他,“你说过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瞒着我了,你要是再食言,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胤川闭眼,“好,若是我食言,你就再也不理我吧。”
我的眼神在身周五人身上扫了扫,除了赤言眼睛涨得有些红之外,别人都是一副平常的面容。我心一横,将果子吞了下去,盯着胤川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果子入口,酸酸甜甜的,咽下去的时候,有一点点苦涩。
胤川点头颔首,声音依旧安稳,“裾儿,你还记得当年你血祭封印的恶灵吗,它们又要苏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皆有竟时
胤川点头颔首,声音依旧安稳,“裾儿,你还记得当年你血祭封印的恶灵吗,它们又要苏醒了——”
我心头一颤,“怎么会——”
当年因合了他们五人之力,为我强行止血,终止了血祭的过程,才勉强保我一命。可是我半身的血液不足以将恶灵全部封印,只是将那些浊气逼入落霞峰的一角,依旧蠢蠢欲动。
近日,又有要复苏的势头。
原本胤川他们也打算用半身之血让恶灵再次休眠,可萧夜和白泽去落霞峰看过之后才发现,那恶灵在过去的十万年间将我血之精华吸收化为己用,比之前的来势更猛,恐不是半身之血便能再次封印这么简单了。
若是再用半身之血,对即将复苏的恶灵来说,效果不是封印,而是养料。
到时吸收了神尊血液之精华的恶灵出世,即便七人联手,恐也不是对手。
那恶灵乃是洪荒之中惨败的神魔散不去的执念,威力之可怕是难以想象的,若是真的凝聚出世,恐怕六界都要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永无宁日。
熙和彩怡在天庭的古籍之中埋头翻了好几日,才翻得一个解决之法。
当年父神盘古以散尽毕生修为的代价羽化,以三魂封印亡灵,七魄守护六界,暂换了天地间短暂的太平。
虽说现下情势不如洪荒那会儿纷乱,不用魂魄尽散,但修为散尽涤荡邪气而羽化确实免不了的了。
按理说,我们七人皆为父神魂魄化身,哪一个散尽自身修为笼罩落霞峰来净化邪气都是可以的,可难就难在那恶灵因着吸了我半身的血气净化,已经略显雏形,非要先超度了恶灵之后才可封印。
这样一来,唯一有能力担此重任的,就只有胤川了。
胤川在为我讲述这个事实的时候,声音很淡定,很平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天的胤川可以那么平静,那么坦诚,坦诚的不像他。
他完全不避讳的告诉我,他可能会死掉。修为散尽而羽化。
一个人是要有多绝望才能将如此不幸的消息像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一个人心底是要有多悲凉才能同挚爱的人平静的话别。
那夜的他,对我的坏脾气,格外的包容。
直到失去了他时,我才明白,原来他早已将一切想的透彻了:过了今夜,便是永别。
他略带怅然的在说那句,“好,若是我食言,你就再也不理我吧。”很是淡定。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能理解他在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如果一个人连生死的看透,又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不淡定呢。
如果注定此后两人再无交集,甚至都不会再记得彼此,那食不食言的,又有什么重要。
只可惜,当时的我头脑发晕,并没有想清这一切,没有能拦住他去做傻事,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来的及说出口。
听完胤川冗长的讲述,我的头沉沉的开始有些发胀,灵台不自主的混沌起来。我扯着胤川的衣袖问他,“你是决定要牺牲自己了吗?”
胤川点点头。他嘴角似是挂着一个弧度,可是我眼前忽而变得不清晰起来,他究竟有没有冲我笑,我看的不真切。
这是他背负着的使命,我无法阻拦他。“那我陪你。”我说的掷地有声,“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知道我不可能撇下你一个人不管的,就算是黄泉碧落我也会陪你闯!”
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可说着说着就觉得天旋地转,我努力的睁大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足下已经开始有些不稳,晃了两晃晕着一头栽进了胤川的怀里。
他向往常那般顺着我的发丝,手上动作轻柔,似是有些舍不得。胤川声音沉沉的,一如既往的好听,“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也想走到哪里都有你陪我,可是我舍不得让你涉险啊——”
“那有怎样!”我有些委屈,“你知道我胆子大,去哪里都不怕的——”
顿了顿,我拽着他的衣襟,脑袋在他怀里蹭蹭,半是耍赖的道,“等你超度了恶灵之后,你散一半的修为,我也散一半的修为,合我们……我们夫妻二人之力一同封印恶灵,说不定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说夫妻这个词的时候我有点难为情,可想了想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更没有机会说了,便一口气的都说了。
胤川难得的脸上微红,有了些血色。又似有些怅然的补充了一句,“傻丫头,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般简单,若是谁散都可以的话那我们七人一人散一点岂不是生还的可能性更大——”
我的头晕晕的已经有些想不清楚哪里是哪里了,听的胤川的一句调侃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似的,傻傻的咧咧嘴,“对哦,我们七人可以一人散一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大家伤的都不是太重,找个地方闭关打打坐,过个千八百年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胤川抱我的手紧了紧,“好,听你的。过个千八百年我们就都是一条好汉。”
余光瞟见彩怡伸手用袖子摸了摸眼角,我寻思着可能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可能没有我这般能皮糙肉厚,散点修为或许对她来说有些难熬,刚想起身劝她两句,大不了等我将功力修回来了,多分她一些,可还没站起身,又扑通栽回了胤川怀里。
脑子里仿佛煮开了一锅小米粥似的,咕嘟咕嘟的成了一团浆糊,想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晕。
生命中的很多刻骨铭心的场景在我眼前一一闪现,却又模糊起来,一一远去:
第一次我在菁华门口对他一见钟情;
第一次为了抢男人大打出手,不惜与萧夜单挑;
第一次在厨房为了一个人的生日费尽心思的煮了一碗面条;
第一次去木槿花海;
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想要好好打扮自己,想要学会跳一支千娇百媚的舞;
第一次在槐江山看到夜色中五彩的幽明花,耳畔听得有人说爱我;
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为了一株草药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淋而不还手;
第一次心伤,第一次心碎;
第一次任性的散尽修为不计后果的使用召雷诀只为了见谁一面;
第一次照顾小孩子;
第一次嫁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刻在姻缘石上,觉得活着真好;
第一次看花灯,与喜欢的人相拥着看烟火;
第一次被人逼着学品茶,虽然品的乱七八糟,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一次觉得生活竟然可以这么幸福,想要握住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头晕的不受控制,记忆向沙漏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都偷偷溜走,我仰头看看胤川,问道,“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果子,为什么我头这么晕,而且还有些莫名的愉悦,好像喝了大酒一样?”
身边五人很识时务的渐次从亭中走了开去,只留我们二人还在亭中。
亭外的雨依旧很大,不过胤川的仙障划的很结实,我倚在他怀中,并不觉得风雨有多大。
他低头轻吻我的额头,“西山嘉果。”
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是不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忘忧果?”
他轻声嗯了一声。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脑海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
沉沉的就要睡过去。
有一片银色的光芒自胤川手掌化出,亭外曼陀罗花海中的花朵便悉数飞起,朵朵旋转着飞入亭中,悠然盘旋着,周而复始的自上而下飘落,就像一场盛大的红花雨。
亭外,雨水淅沥;亭内,花雨悄然。
一朵花落在我脸上,有些痒。胤川将那朵花我从脸上取下,别在我发髻间,眼神盯着我很是深邃,仿佛就好似要将我刻在他心底一般,看的那么用力。
他看着我怔了许久,才哑哑声音着问了一句,“现在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曼陀罗了?”
我嘿嘿一笑,鼻息间一股浓郁的曼陀罗袭来,闻得我神智恍惚。我握住他为我插花的手,“因为曼陀罗最香,闻了还想闻,你戒不掉了,所以最喜欢——”
“恩,”胤川点点头,声音沙哑,“是戒不掉了。”
闻着花香,我靠在胤川怀里,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记得入睡的时候,胤川一直搂着我,搂的比以往哪一次都要紧。
临睡之前,我近乎梦呓半无意识强调了一句,“要记得,到时候封印恶灵我陪你一起——”
胤川就顺着我答,“恩,你陪着我。”又补充道,“哪里你都陪着我。”
我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喃喃着,“不要死掉,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死掉,好不好——虽说我平时好似什么都不怕一样,但我忘记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很怕有一天再醒来的时候,你会不见了——”
入梦时,似是有什么东西跌落在脸上,凉凉的,湿湿的。
瓢泼大雨在天地之间拉开一张白茫茫的巨网,天地之大,小小一隅处,有一个红顶的四角亭,亭中悄然的落着红色的曼陀罗花雨,没人说话,安静的如同雪夜。
亭中一白衣男子抱着怀中熟睡的红衣女子,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雕塑。
良久良久,不知哪里传来一曲离殇,回荡在雨幕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曲永不落幕的送别笙歌。
你是芬芳馥郁的曼陀罗,是我此生只尝一口,便再也无法戒掉的瘾。
只可惜,一切皆有竟时。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完这一段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沉了好几沉——
这次没写的太虐,走的是温馨风格,后面你可以继续逗比了——
☆、残梦前尘
凡世间算命的人有这么一种说法,叫旺色。
意为某人命运不济之时,若是身上多多佩戴这种颜色,或者遇见身上有这种颜色之人,就可以时来运转。
按照此种道理来说,我觉得我的旺色,应该是青色。
五万年前,一个穿青衣的男子在魔宫的墙根底下发现了啃泡椒鸡爪的我,将我迎入魔宫,奉我为魔尊。自此,我从一介自无名大火中烧出来的靠打架吃饭的野凤凰,变成了堂堂魔尊;
五个月前,又一个穿青衣的男子跑来我魔宫发现了正在吃苹果的我,将我迎入了一十三重天的浮梦宫,奉我为神尊。自此,我从一介好吃懒做的魔尊,变成了公务缠身的神尊。
我觉得这两个人生的转折,转的都有些忒突兀,忒没有前兆了。
前一个青衣男子是我魔界的护法,青逸;后一个青衣男子是传说中的战神,萧夜。
直到遇见萧夜,我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世。
我叫小柒,是盘古魂魄的转世之一,也是上任神尊胤川应劫羽化后,命定的继承人。
除了这两个爱穿青色衣服的人之外,我的生命中,还有三位不得不提的重要的人。
第一位便是白泽上神,他是我到了一十三重天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教我读书习字,处理公务;白泽上神性子很严谨,像是凡界人说的那种读书的秀才,满腹经纶的,可较起真来有点一根筋;
第二位便是赤言神君,赤言神君跟我一样喜欢穿红色,我跟他一见如故,当即成了酒友,常常一起坐在浮梦宫里山音殿后院的曼陀罗花海中喝酒,漫天火红的曼陀罗花海中,我俩两袭红衣对坐喝酒,喝到最后醉眼朦胧的时候就分不清哪里是红花,哪里是红衣了。
只不过,每每赤言喝醉了之后,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带着一种沉沉的悲伤。
我不知道他在悲伤什么,每次想问,可酒醒了之后便会将上次喝醉了的情景全都忘在了脑后,忘记自己要问他什么了。
第三位是莫崖,东海未来的水君,我的未婚夫。若说情分我和莫崖其实并没有多少,只因着他受住了我十鞭子没被我抽走,我敬他是条汉子,便同意了他的求婚。
差不多这五个人,便构成了我五万年零五个月生命的全部。
做为神尊,当天君熙不负责任的带着他的天后去游山玩水的逍遥的时候,我便只能埋头在浮梦宫帮他批折子。
熙说,我既然入主了浮梦宫,担了天地共主,六界神尊的无上荣耀的称号,便应该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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