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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娘子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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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为自己的命比较珍贵,别人的就可以任意践踏?”
  “废话!我是谁?我——”
  “你是个混球。”一个讥讽的女声插了进来,是带着绿娃、红蝶和一双宝贝前来探监的林苹。
  “臭婊子——”高五又没机会把话说完了。
  这回是高亢打断他的话。“找死,你敢骂我家娘子!”他不在乎高五怎么说他,却不能容忍高五欺负林苹分毫,随手将一只砚台丢过去。
  咚,砚台正中高五的嘴巴,打得他一嘴血,牙齿还被敲掉了两颗。
  “相公,你好厉害!”林苹取了钥匙,打开牢门,坐到他身边。
  高亢有点呆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什么时候这样准了?”
  “如果你不是瞄准了目标砸他,那就是上天有意藉你的手惩治恶人吧!”林苹招呼丫鬟抱孩子、提食盒进来。
  高亢看到妻儿,也就不再理会高五。亲了亲儿子,抱着女儿,他眼里有不舍、有欣慰。刚才高五那番话确实刺伤他的心,只是他学会了放开,把悲伤留给自己,将快乐送给他人。
  “唉,你……大人探监还无所谓,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
  “小宝和丫头也想爹爹啊,是不是?”林苹笑着说。
  “爹爹!”一对双胞胎争先恐后地把口水往高亢脸上抹。
  高亢是又喜又愁,百般滋味在心头。
  “你们先带小宝、丫头回家去吧!”这里毕竟是牢房,高亢再想儿女,也不愿他们在狱里待太久。
  两个孩子很乖巧,没有哭闹,就让绿娃、红蝶抱回家了。
  “相公吃点东西吧!”林苹打开食盒,端出四盘小菜和一壶酒。
  酒香和菜香一传开,差点把高五给呕死。他的断头饭是一只水煮的鸡腿,和一壶酸中带涩的劣酒,但高亢呢?那些酒菜一看就是高档货。
  “太过分了,你们居然买通衙役,在牢房里饮酒作乐,我一定要到知府衙门告你们!”他实在是气疯了,忘了再半个时辰自己就要被斩首了,还提什么告官?
  林苹本来是很厌恶高五,但见他无知到这种程度,也没力气和他生气了。
  她替高亢盛了杯酒。“尝尝,我在安城府第一酒楼买的,听说是他们那里最有名的蓝玉酒。你知道我不喝酒,好不好我也分不清,不过味道闻起来很香醇。”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捧起酒杯,轻啄一口。
  “你花多少银子去打通府衙的关系?爹、娘没说话吗?”
  “公公、婆婆说,只要能救你,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高亢沉默片刻,想着两位老人家,他们很多想法确实与他不合,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疼他。
  而他,占据了他们儿子的身体,可曾孝养过两老?平时冷眉冷目就算了,现在遭了殃,还要他们劳心劳力、设法营救,他确是不孝了。
  “知府那条路是走不通的,你们别白费银子了。有钱不如存下来,好好过活。”
  “我知道。”她又劝他吃了几口菜。“我一入安城府,四下跟人打听就发现,这位王知府最是贪财,而且是只拿银子不办事,所以我只待了两天,便回来另寻路子。这一趟嘛……”她扳着手指数了数。“也只花了二两三分钱,就是住店、吃饭跟买了些特产。”
  他望着她娇俏的面庞,沉沉的黑眸里,闪亮的精光,真是到大周太久了,他居然忘记从前的林苹是个多么厉害的女强人,像王知府那等货色要骗她的银两?别被她倒打一靶就好了。
  娶到一个精明的娘子,是所有为人丈夫者的幸运。
  他开心地连饮三杯。“娘子,先前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被骗得破产吗?现在还有没有兴趣知道答案?”
  她愣了一下。他肯与她讨论,难道……他心结已解?
  “盼很久了。”她大喜。
  他闭上眼睛,沉淀一下记忆,才缓缓说道:“强仔是书局的常客,平均一星期会来买两、三次书。那一天,他突然跟我搭话,两人一聊,意外地投契,原来我们有很多相同的兴趣,渐渐地也就熟了。大概半个月后,他突然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习?”
  “学什么?”
  “做神仙。”
  林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是个神棍?”
  “错。他自己说他是天帝下凡,而我是一个应劫的小神仙,所以注定一生孤苦,要历尽艰辛,才有可能重返天界。”
  “你相信这种话?”林苹想找面墙壁撞。
  高亢点点头又摇头。“理智上不信,但情感上相信。”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小苹,你是一出生就被丢在育幼院门口,可能没有被父母遗弃的记忆。但我有,虽然那时候我才三岁,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常梦到爸爸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游乐园,到了门口,他说去买票,要我等一等,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要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相公。”她都不知道,他平和的面容下藏着这么深沉的痛。想到两人读书时,他那种拚了命也要做到最好的个性,她大概懂了,他以为被遗弃是因为他不够好,只要他变好了,父亲就会来接他。“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爸爸不好。”或许,他始终排斥高老爷,也跟被爸爸欺骗过有关系。
  “还是那句话,理智上了解,情感上难免矛盾。”他笑着,又饮了一杯。再忆前事,奇异地,他不生气了,反倒有种在看一出闹剧的感觉。“强仔那番神仙历劫说抚平了我被父亲遗弃的痛。原来不是我不好,一切是命中注定,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要重返天庭,也是如此。这样一想,我的心就好过多了。”
  她感觉眼眶酸酸的,要编造一个虚假的故事来蒙骗自己的心,他心中的伤口究竟有多大?
  “对不起,我一直不晓得你心里的痛。”如果她不是忙于事业,如果他们夫妻能多花些时间关怀对方,怎么会给外人一个可乘之机?
  “傻瓜,这与你何干?是我意志不够坚定,才会上当受骗……嗯,也不能这么说,强仔只是提点了我,接下来都是我为了逃避现实而自己骗自己。”他边说,忍不住又笑了。“说实话,在那时候,我差不多是把自己幻想成下凡来拯救苍生的神仙。”
  她伸手抱住他,泪水在眼眶里转,觉得他好勇敢,这个世上能如此直白地正视自己错误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喜欢把过错推给别人,或者强辩那不是错,但其实人人心里自有一把尺,是对是错,扪心自问,又能骗得了谁?
  他拍拍她的肩。“我故事还没说完,你这么快就感动到下行,我还怎么说下去?”
  “我只是心里感动,还有听你说话啊!”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我跟强仔认识的那几年,强仔常跟我说些预言,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啦,因为咱们已经来到大周了,也无从查证了。可自那以后,我再没作过被遗弃的梦,反而常常梦见自己在天空飞,于是我愈发相信他。直到我们出车祸的半年前,强仔说,他姊姊在医院工作,对台湾的药品市场抱怨不已,外国已经行之有年的东西,台湾要落后人家好久才能进货。若是一般的药品也还好,但诸如减肥药、壮阳药等那些保证一推出就会畅销的东西,台湾硬是比别人慢一步进口,等于自断财路。强仔跟他姊姊有意透过药商,直接去美国、日本拿货,回台湾后再私下贩卖。我想,这笔买卖可以做,而且他姊姊又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拿到假货,便把书局跟房子拿去银行贷款,两人合伙做起生意。”
  “作梦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她猜,高亢是被强仔的叨念给洗脑了。“可既然是你、强仔、强仔姊姊三个人的生意,为什么全部挂你名下?你还帮他做了担保人?”
  “强仔姊姊工作的医院有规定,员工不得兼职,圣于强仔自己是个卡奴,个人信用度差得要命,两姊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只好由我出面。一开始我们的生意做得很好,确实赚了钱,强仔想扩大事业,可惜我们手上的流动资金太少,所以他决定去借钱。但我的书局、房子都已经抵押了,没办法再贷,强仔便想到民间的融资公司。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强仔说,我已经为公司付出很多了,这笔钱由他出面借,我只要做保证人就好。我心想,强仔也算够意思,便答应了。”
  “这叫欲擒故纵。”她觉得强仔从头到尾都不安好心。
  高亢耸耸肩,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也很坦诚,但赚钱后,大家的初衷有没有改变,谁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生意虽好,但货品在台湾毕竟尚未通过检验,遭人告发。强仔事先得到风声,便卷走了剩下的钱,扔个烂摊子给我,等我发现时,打电话问他,他正在机场,准备逃到美国。我问他为什么骗我?他回了我一句:你没脑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这是他最后一次跟强仔连络。
  林苹皱着眉头不说话,好半天,才长叹口气。“难怪以前你不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则丢脸,二来,贩卖未通过检验的药物,不知道那些一心想变美、变强壮的顾客吃了药,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她心里很是不安。
  良久,她才叹道:“这种钱实在不应该赚的,那些药政府没核准,万一吃出人命,我们罪过就大了。”
  他点头同意她的话。“我当初只想到欧美科技那么发达,他们都能卖的药,没道理在台湾就会出问题,但再细想,为何世界各国引进一种新药品之前,都要再临床实验,必有其道理。我一个外行人,确实不该质疑这种规定,而且,药物不是食品,哪怕是食品,吃错了也会要人命的。那桩生意是我做错了,怨不得人。”
  “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黝黑的、星芒闪烁的眸子凝视她。“娘子,有些事我做错了,当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怨天尤人,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负了我。但上天还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来到大周,可我也没有改变,更变本加厉地厚实心防,避免被人所害。我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和爹娘就别费心思变卖家产,为我走关系、托人情了。”
  “你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里没做半件好事?”
  他笑着,好像清风拂过森林似地淡然。“我知道县里很多人赞我是青天,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做个父母官,再加上想偷懒,才施行那些政策,阴错阳差地给百姓们带来了好生活,仅此而已。我心里没有一点善意的,或许,恶念还多一些。”
  她倾过身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傻瓜,你别信宗教说什么有心为善、虽善不彰的话,听娘子的,下管有心或无意,善就是善,县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给了他们,不管你出于何意,他们日子过得舒服,他们喜欢你,这就够了。那些功德啊、报应啊,上天自己会算,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他美丽又骄傲的小娘子啊!他乡喜欢她这份慧黠与豁达。世人都爱算,他亦不例外,但算来算去,谁比得过她的潇洒?
  他今天跟她说这么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个好丈夫,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别守了,寻个好人家另嫁了吧!她今年才十八,他不要她为他守一辈子。
  可是她话里话外部表示了不会束手待毙,她会为他争取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既感动又心痛,只怕再怜她百年、千年,也还不完她这份深情。
  “娘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笑了,像迎风初绽的桃花,粉柔娇嫩,艳丽无双。
  “相公,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出车祸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保护我,公公拿家法要打人,你想也不想就扑上来替我挨打,婆婆把两个丫鬟都送到房里了,你也没碰她们一下。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已经很满足,如今,我只希望你再做到一件事——永远别放开我的手。”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今,林苹的一番告白就让高亢红了眼眶,抱着这副柔软的娇躯,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立誓,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的生生世世,一颗心就属于这个女人,永不相负。
          
  高五被砍头了,高亢却在牢里蹲了四个多月。
  知府大人本来想弄死他的,省得整个安城府的人都学他,不给上官送礼、又不叫属下收贿,那他这类“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可知府大人小看高亢的影响,他那种无为而治的方式滋润了春水县民的生活,人人日子过得好了,口袋里有钱,就会去消费,顺便也活络了商业,结果便是县里的人感激高亢,往来的行商更希望这位县大人干久一点,大家好多赚些钱。
  再加上高老爷、夫人卖了半数家产给林苹上下活动,她一个女人家,交际能力比那些走南闯北的掌柜们都强,硬是让她走通了道台的关系。
  于是,高亢的案子一审再审,知府要杀人、道台要保人,最后各退一步,判了高亢流放南疆。
  还好,春水县本来就靠南边,离那里不过百余里路,比人家放到西部垦荒强多了。
  这一日,阴雨绵绵,也是差宫押着高亢上路的时候了。
  高亢虽然一身囚衣,人倒也打理得干净,这多亏了他的好人缘,和林苹的疏通。
  高亢在牢里吃好穿好,就是数月不见天日,人显得苍白憔悴一些。
  差官们本来打算给他上手铙脚铐的,突然后头一阵敲锣打鼓。
  两个差官傻了。这……戏台上演闹剧吗?一个犯官被流放,春水县民居然祭出了万民伞相送?
  这大周朝有多少年没有地方官如此得人心,能让百姓们尊崇到祭出万民伞了?
  高亢喉头一梗,眼眶就红了。送万民伞的人群中,领头的正是柳师爷,旁边是高老爷、夫人,绿娃、红蝶怀里抱着两个孩子,快两岁了,模样生得真是越来越俊俏,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差爷,能不能让我们跟高大人聊几句?”柳师爷上来给两位差官送了礼。
  差官看看后头数百人群,个个双眼通红,手怎么也伸不出去,坚持推了礼,还把准备往高亢身上铐的锁链也丢了。
  “行,你们说、你们说。”
  柳师爷先走上去,高亢看看他,又瞧了一眼那超大阵仗的万民伞,淡淡的笑浮上唇角。
  “你搞的?”
  柳师看着这个年轻知县,从一个不通人情的二楞子,变成积极却带点偏激的大老爷,再到如今,人如清风,一举手、一投足,便是一阵清爽。
  可惜高亢到了现在才蜕变,他若早一年前便能有这份淡定,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柳师爷点头。“大人一路好走。”
  “你这一搞,下任知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他现在已经懂得官场上的交际。
  “那也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本师爷早应聘了贵府的西席,不至于要到看人脸色的地步。”柳师爷促狭地说:“我还得感谢大人,高府给的薪俸可比当师爷多了两倍。”
  高亢的目光转向高老爷、夫人,知道他们做这许多都是为了自己,而他,其实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心一酸,他双膝便跪了下去。“爹、娘,儿不肖,连累两位老人家了。”
  高老爷是大男人气派,做不来啼哭的女人行为,但高老夫人却是忍不住两眼的泪水哗哗流下。
  “我可怜的儿,你……千万要保重啊!”
  “娘,儿会小心的,娘莫哭坏身子。”不是在两老膝下长成的又如何?他们待他恩情似海深,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也当他们是亲爹娘,恭恭敬敬给他们磕了头。
  高亢起身,轮流抱过一对双胞胎,叮嘱他们要乖巧听话,莫给爷爷、奶奶和娘亲添麻烦。
  两个孩子似也知道一番别离的痛苦,小脸皱着,泪水滴滴答答地流。
  高亢安抚了两个孩子,举目四望。怎不见林苹身影?
  突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窜到他身前,对他笑着。
  他吓一跳,凝目看去,抹着灰尘底下的五官是如此熟悉,不是林苹又是谁?
  “你你你——”他居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她附到他耳边俏声说道:“公公、婆婆答应帮忙照顾小宝和丫头,而我,就到南疆看护你喽!反正也只是几年时光,很快我们就能回来了。”
  “这是流放,去那儿要做苦工,不是开玩笑的!”他咬着牙,低声道。
  “什么苦工能比在大太阳底下推泥沙、挑砖头累?”高中的时候,她可是跟过一个水泥师傅打工,砌墙、搭鹰架,她样样会,不信南疆的活儿会比当年在工地里还辛苦。
  “你一个女人家——”
  “女男平等,大沙猪。”她截断他的话,又悄悄踢他一脚。“再说我头发都剪了,脸还抹成这样,谁还认得出我?”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答应过,永远不放开我的手的。”
  他心痛得好似被一块大石头砸中。她真傻,就算是要相守一生的夫妻,也不必为对方牺牲到这种程度啊!
  但她笑得那么得意,眉眼弯弯,哪怕乌云满天,她还是灿亮得像颗小太阳。
  “走吧!别让差大哥等太久。”她推着他说。
  高亢深吸口气,用力牵紧了她的手,这回真的一生不放了。
  最后,他再举目望向这群让他留恋难忘的人,拱拱手。“高亢谢谢了。”
  一个春水县民哭了,第二个开始掉泪,紧接着,哭声连成一片。
  高老夫人肿着一双通红的眼,过来拍拍儿媳的肩。“你们小俩口都要注意身体,知道吗?”媳妇要跟着儿子流放,她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林苹很坚持,威胁要家法伺候她也不怕,高老夫人才知,真有鸳鸯难离,一生一世这样的例子。她不忍再阻,便应允了媳妇的要求,心底已经认定了,只要一双好儿媳平安,把剩下的家产都卖了,将南疆上下都打点一番也没关系。
  高老爷平时管教子孙严,这回也难得地开通,但求儿媳无事,当起了散财老爷。
  高亢夫妻一步步往南方走,两差官在他们身旁护着,几百春水县民一路相送,几乎送出县城。
  突然一骑飞来,是春水县的捕头,刚接到道台的谕令,打开一看,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这事儿得有人处理,但现在春水县没主心骨,他便想到了高亢,这位前任青天大老爷应该有本事力挽狂澜吧!
  他捧着书信,老远就开始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洪水冲垮了安城府的堤防,肆虐明永、秋水二县,知府大人跑了,现在大水直往咱们春水县来了!”
  本来离情依依的众人突然呆掉了,本该组织一府三县百姓抗灾的知府带头逃亡,洪涛惊天,难道春水县也要被淹成一片泥泞?
  谁想成为难民?谁愿意家园被毁?一时间,近千只的眼睛就盯在了高亢身上。在他们心里,只有这位真正的青天才救得了大家。
                  第十章
  当大水冲垮了上游的堤防,知府大人弃官逃走,明水、秋水二县相继失陷,位于安城府最下游的春水县便面临了一个严峻的考验——是留下来抗洪?还是所有的人弃县逃亡?
  没有人想死,但是也没有人舍得抛弃这好不容易安居的家。最后,他们恳求高亢组织群众,一起护堤。
  两位差官也不敢硬逼高亢上路,天知道这位大老爷一走,会不会春水县民就集体逃亡了,然后大水淹没整个南方,数十万顷良田皆没,百万难民流离失所……天啊,太可怕,想不下去了。
  高亢啼笑皆非地接下了抗洪大任,但天晓得他过去活了二十七年,今生到大周近两年,别说抗洪了,他连洪水都没见过。
  可是被逼到悬崖边了,不干也不行,他再世的根底可在春水县,爹、娘、一对双胞胎还要在这儿成长,绝不能让洪水毁了他的家。
  他已经把这里真正当成家了。
  努力回想以前看电视新闻时,那些人是怎么护堤抗洪的?沙包似乎是必备物品,但临时去哪里找那么多沙包?
  林苹提醒他,一时筹不了那么多沙包,先用岩石、巨木顶着行不行?
  他也不知道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啦!
  他先组织百姓,男子十四以上、六十以下,尽量扛重物去护堤,女子十六以上、五十以下,帮忙准备物资、做饭、烧水。这阵子吃的东西一定要讲究,他不懂护堤,却知道大水过后,灾病最容易发生,要是弄出瘟疫来,就麻烦大了。
  堤防上,人来人往,另一边,大水轰隆。
  高亢身上的囚服还没换下便指挥着众人,使尽一切手段加固堤防。
  这次是春水县民总动员,上千个人做得火热。
  眼看着滚滚洪水,来势汹涌,雨还哗哗下个不停,高亢眼睛都要红了。
  “怎么这么大的水?”他的心都提到喉间了,这堤防若一垮,春水县准会完蛋。
  林苹还是一身小厮的衣服,站在他身边。“你在狱里不知道,今年冬天雪就多,一入春,雪水才化,接着又是大雨近月,两边加起来,便是这样了。”
  “居然是这么回事?”他在牢里,不见天日,岂知外头气候变化?
  “大人,水位越来越高,东区有一处堤防支撑不住,出现裂痕。”柳师爷来报,一脸忧虑。
  “快带我去看!”高亢迈步往前跑。
  林苹转个向,去找那些年轻体壮的百姓,多扛些重物准备堵堤防。
  高亢和柳师爷来到堤防松动处,眼见那道裂痕有加大的趋势,他急喊:“快堵住它!”
  他很清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别看这道缝还没裂开,外头水压遽升,不稍片刻,整座堤防就会因此而垮。
  开始有人拿着石头、砖块和刚砍下来的树干往河里丢。
  但水流迅速,那些东西一进河,立刻被冲得无影无踪。
  裂痕越来越大,在高亢眼里,堤防似乎也开始动摇起来。
  “来几个人,大家手牵手,跟着本官下去,咱们先堵着它,其他人再扔东西。”没办法了,只得蛮干。
  青天大老爷发话了,一下子,十几名汉子就跟着高亢跳下河。
  下了河才知道,河水湍急得人根本站不住,若非十余人结力成队,早被水冲得踪影不留。
  “大家挺住!”高亢大喊。
  这时,林苹招呼来的扛重物大队也到了。
  林苹看到高亢身先士卒,下了河挡漏,惊吓得浑身哆嗦。
  “大家快点,大人和乡亲们都在河里,要尽快把裂缝堵住,否则他们就危险了!”她喊开了,头一个就扛起石块往水里扔。
  众志成城,上百人一起努力,裂缝终于被堵住了。
  林苹赶紧招呼大家把那些冻得脸色发青的人们拉上岸。
  她心里急得要命,高亢是第一个下去的,所以离岸边最远,要上来,也排最后一个。
  他的体力有点透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大半靠着前头的人拉着,他才能继续往前行。
  突然,他脚一软,滑了一下,身子差点被河水冲走。
  林苹冲到岸边,探出身子给他打气。“相公,振作点!就快到你了,撑着!大家快拉啊!”
  她一吼,大家才发现这个小厮打扮,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竟是知县夫人。
  原来不只县太爷亲自下河堵漏,连夫人都一起过来扛东西,这下子还有谁敢不卖力?
  拉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连林苹都伸出手,帮着出力。
  可越到后头,要把人拉起来的困难就越大,主要是后面的人力气都耗光了,只能依靠外力拖拉,无法自己使力。
  终于拉到倒数第二个,那汉子却被冻累得昏过去,人一倒,身子就重如石头,一下子就把两个在岸边拉人的县民拖下河去,其中一人就是林苹。
  “啊!”林苹惊声尖叫。
  高亢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惊醒过来,就见林苹娇小的身子正被河水冲过他身边。
  “娘子!”他大叫,肾上腺素上升,整个人忽地就有力气了。
  他扑上前,捉住林苹的手。
  她是谙水性的,可惜这水流太湍急,她落水的时候被冲晕了过去。
  高亢使尽全力将她拉进怀里,小心地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不至于呛到水。
  “娘子、娘子……”他不停地唤她,她脸上的黑灰已被河水冲得干干净净,露出苍白的肤色。
  他心痛得要命。他坐牢不舒服,她在外头奔波得更劳累,才多久,她像老了十岁。
  河水同时也冲掉了她的帽子,露出短短的、齐肩的头发。就为了扮小厮陪他流放南疆,她绞断了一头美丽得像夜空的黑发。
  这傻女人啊!他怎么值得她如此做?
  “醒醒啊!娘子,娘子——”天在下雨,他的心也在滴血。
  “大人,快把手伸过来。”十来个汉子手拉手地下了河。这回他们学聪明了,人人腰间绑了绳子,也不怕被冲走。
  为了抢救高亢和林苹,大家都是不惜生死,与洪水搏斗。
  高亢一手抱紧林苹,一手拚命地仲往支援的人们。
  河水太急,高亢几次搭住了那人的手,又滑了开,实在稳不住身子。
  见此情状,更多人组成急救队伍下了河。
  终于,有一个人牢牢地捉住了高亢。
  “大家一起用力,拉!”柳师爷在岸上招呼着人群。
  卡。高亢听到一声闷响,本来就酸痛到近乎麻痹的手,忽然间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知道,他的手臂脱臼了。
  这也很正常,湍急的河水要把他往下冲,人们却要将他拉上岸,他一只手还抱着林苹,就靠另一只手撑着,两边的力道都很大,他的手受不了,自然要受伤。
  如果放开林苹,他的负担会轻一些。
  但生命中,有些东西是至死都无法放开的。
  花了大约一刻钟,县民们终于把高亢和林苹救上岸。
  “大人、大人——”好多人跑过来探望他们。
  “我们没事,大家别松懈,仔细看着堤防,如果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照样办理。”他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放下林苹,仔细地检查她。
  她并没有喝到太多水,会昏倒主要是河水太急、冲击过大,被撞晕过去。
  他小心地捏着她的鼻子,又往她的嘴里吹气。人工呼吸是对付这种征状最好的方法。
  可惜他一只手不能动,妨碍了急救的行动。
  “娘子、娘子……”在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又才从冰冷的河水中被救起来,他居然还急得浑身冒汗。
  “有没有女子?来一个姑娘帮忙!”他朝着四周大喊。
  这时,很多人才注意到高亢那一直垂着、一动不动的左手臂。
  “大人,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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