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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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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就像完全消失一样,再没有半点出现的声息迹象。他们在各地的事业,或钱庄,或赌场,或牧场,或帮派,或镖局,仍在如常经营,只是一直没见他们现身,也没发现他们与各地下属通消息,倒像是连这天大的基业也都要抛开一般。」黑暗中的人语气懊恼:「如果他们真的能放得下,不再出现。只怕属下的探子在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他们的,万一他们再到了别的国家,那就……」
「拿得起,放得下,明知无益,就连那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那么多财富基业也可以抛得开,那个姓卫的,倒也是个当断能断的人物。」宁昭竟微笑着拍案赞叹:「他这是要动手了,所以,才要把那些可以掣肘他的人送到安全之处去。只要那些人逃脱了朕的掌心,他不再担心任何人的生死危难,放手一搏,不是没有机会刺死朕的。」
冷肃的杀气仿佛在一瞬间溢满全殿,满殿烛光为之一黯。
「陛下放心,我等受陛下厚恩,日夜苦练,正是为诛此贼。如今他元气大伤,武功大打折扣,还敢这样不知死活,那便是他自寻死路。」
宁昭站起身负手在殿内徐徐踱出几步:「既然他要奋身一搏,朕总也得给他一个机会。只是,绝对不可大意,不能有任何错失。一旦让他有机会逃脱,那便是蛟龙入海,鹰扬长空,他在意的人,都逃离了危险,只要他横下心,肆意妄为,便是倾我们举国之力,怕也奈何不了他了。」
黑暗中肃立在阴影中的人,眼底泛着杀气,声音都仿佛因此带上了金戈之声:「陛下放心,我们所有人都已做好准备了,誓死为陛下除此大患。只是,他既有行刺之意,陛下是否应当从现在即开始加强防范?」
「大可不必。」宁昭淡淡一笑:「你们放心,在楚王离开之前,他是绝不会动手的。」
黑影的声音一片愕然:「陛下圣明天聪,恕臣愚钝,不解其中玄妙。」
宁昭朗然一笑:「第一、那人对楚王身边的萧性德倾心,一旦他出手,造成京中变乱,影响到楚王的安全,萧性德也不能身免。第二、有本事从朕的眼皮子底下,把一大堆人无声无息藏起来的,只有楚国那些人,也只有楚人能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楚人帮助萧性德,自然是希望我们大秦越乱越好,但绝不能牵连到他们的楚王。所以,在楚王离开之前任何大事都不会发生,他们都不敢冒把楚王卷进风波中的危险。」
宁昭说到此,低低冷笑一声:「说起来,朕倒要谢谢萧逸帮朕多推了卫舒予一把,让他入朕局中来。可惜你们虽准备了屠龙刀,朕却不是砧上肉,不能任他们宰割,怕是要让很多人失望了。而且……」
他悠然袖手凝望烛光,倒似有些出神了:「其实姓卫的一帮手下,多是匹夫,绝非争天下之才。朕对他们的注意,不过是为了牵制卫舒予。相比他们,秦国那帮让人永远摸不透查不出,甚至皇帝遇难,也不肯出手相救的密谍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这次他们终于出动了,虽说无声无息带走了很多人,但这其中却也有几个是早已向朕投诚效忠的。虽然连他们事先得了朕的警告,竟也没法逃过那帮人的暗算。但只要他们和那些人在一起,他日就有机会,把那些人的窝点、身分、联络路线等,一切底细全查出来。将来甚至可以当他们的伙伴,整天一起商量如何对付我大秦,混入他们当中,成为楚人的一员,这岂不是大喜事。」
他长笑一声,面露欣然之色:「萧逸啊萧逸,朕真该谢谢你送来的这一份厚礼。」
黑影伏拜于地,心悦诚服地高声颂道:「陛下圣明睿智,算无遗策。」
宁昭在一片辉煌烛火中面带笑容,昂然而立。有些睥睨的眼神,淡淡望着那几乎整个身体都伏拜在地的人,这也算是个绝世高手吧,于君王之前,也不过如尘埃委地。
一念及此,他放声长笑,那笑声回荡在这空空寂寂的广大殿宇中,空落落得竟有些寂寥的寒意了。
第三章 楚人归航
离开秦国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早,安乐在容若的陪伴下,入宫拜辞。一宫一宫告别下来,皇太皇、皇后、其他内命妇们,无不依依不舍,临别万千叮咛。安乐嫣然微笑,连声应承,看着众人伤心落泪,反倒要由她来安慰。
容若最见不得深宫中的女人作戏,一早躲得老远,犹自听得到一干贵妇人哽咽抽泣悲从中来的声音,便觉头皮发麻。
安乐对谁都温然相待,反倒是去向自己的亲祖母辞行时,只是沉默无语。她一礼一拜,无不恭敬如仪,却也不见丝毫亲近。太皇太后用温和慈爱的眼神凝视她,轻轻召了她近前,让她依在膝前,用温柔的声音,细细地叮咛许多言语,安乐只沉默着垂首聆听,不肯抬头去看祖母眼中淡淡的失落。
往各处辞别之时,容若一言一行都依足官样文章,并无半点失仪,直到伴了安乐走出慈昭殿,才轻轻地说:「有什么话现在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
安乐默然无语,只是缓慢而不间断的向前走去。刻意挺起的背太过僵硬,所以,她不会看到身后那华美宫禁中,华发苍颜的贵妇人眉眼间的怅然。
容若轻轻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默默陪伴这美丽而沉默的少女向前走。那样深沉而痛楚的悲哀,为什么直到如今,也不肯藉着离别的理由,放声一哭,却还要这样执着而倔强地支撑下去。
宁昭没有等待安乐的辞行,做为大秦国的君王,他亲自领着百官为大楚国皇帝送行。盛大而隆重的仪式中,他与亲妹妹的永诀,也不过是依照规矩的几句绝对合乎礼仪的叮咛和遵从。
因为河道迅捷平稳,又便于运送大量嫁妆,所以这次楚王回国走的是水路。宁昭把自己最好的御用龙船送给容若乘坐,而庞大的龙船之旁是声势浩大的护送船队。整个船队在漫漫大江上,一眼竟几乎望不到尽头。把容若从边关押送进京的许漠天,这次做为护送的武宫,伴着秦国最出色的两名水军将领,以及礼部和内府的几名高级官员,一同相伴离秦而入楚。
行完种种繁琐的礼仪之后,容若终于携安乐登上龙船,在秦国君臣远眺目光中,船头龙旗招展,开波劈浪,向远方而去。
安乐一直静静站在船头,望着自己的家园,渐渐遥不可望,望着自己的至亲,终至再不可寻,泪水终于慢慢滑落。
楚韵如在旁看得心酸,忍不住执起她的手,轻轻说:「傻丫头,你这样伤心,为什么不肯让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哭出来,又有什么丢人。」
安乐含泪摇头,她最亲最亲的人,既然已不愿为亲情所绊,她又何必再用自己的悲痛去困扰他们。此一去山高水远,终生再难相见,她只盼,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从此可以安康喜乐,诸事如意。她只盼,年迈的祖母不必再为国家忧思,为孙儿劳心。她只盼,多虑的兄长,不必再为外患焦虑,为内忧不眠。她只希望她的国家,能够昌盛繁荣,君臣心结尽解,百姓安乐无忧,再不受兵戈之苦。
纵然国负她,她却不愿负国,纵然为亲人所弃,她却终不能放开她的亲人。即使,直到最后永别的那一刻,她依然倔强得什么也不说,即使只有在亲人的目光再也无法望到之后,她才肯让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已是遥遥暮色,浩浩江风。两个绝美的女子携手船头,看长风江流,皆感悲苦。
容若心间一涩,一声不出地远远退到性德身边,用在这浩荡江风中,就算一旁的秦国侍从竖长耳朵也听不清的音量,低声道:「其实纳兰玉也来送了,只是他的伤没好,官职也不够高,不便靠近,悄悄站得很远偷偷看我们,不过,我事先猜到他会来,所以十分注意打量四周,才发现他的。」
性德静静地听,没有应声。
「你说,卫孤辰会来吗?」容若凝视他:「如果他来了,必不像纳兰玉那样容易被发现吧?」
性德的白衣黑发,被江风吹得猎猎飞舞:「来与不来,都不重要。」
容若静静地看着他:「性德,不要做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性德平静地道:「我不会有后悔这种情绪反应的。」
容若的心情倏然激动起来,忽的一把扯住他的胸襟,把他整个人扯得靠过来,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安乐,你没必要像她那样压抑心中的感情,你也不是卫孤辰,你不用学他那样死鸭子嘴硬吧!」
即使是在这愤怒的时刻,他也压抑着注意不要提高声音。
性德终于正视他:「你已经可以回国了,从秦境到楚境,这段路不算短,这其中,不应该有任何变数发生?」
容若定定地看着他:「变数不一定是坏事,而有的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了。」
性德闻言竟然一笑:「到了现在,惹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敢如此任性?」
容若也不知是苦涩还是自嘲地笑笑:「是啊,到了现在,我依然是个不合格的皇帝,依然不懂怎么顾全大局,怎么考虑利害,但是……」他深深凝望他在这太虚世界中,唯一的半身:「你会愿意我变吗?」
性德没有回答。
江风浩荡,江水无声,把容若的声音如此清晰地送入他的耳中:「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纵容我,协助我,但是,性德你能不能纵容你自己一次,你愿不愿意,让我也试着协助你一次,好吗?」
宁昭一直立在岸边,久久凝望着浩浩的江水和远去的船队。望着他血肉相连的亲人,就此远去异国,也许一生不得再见。
然而,安乐不曾正眼再看自己的兄长,他也不曾对他的亲妹妹,再有丝毫的亲近叮咛。
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任江风刮得肌肤生疼,却也久久不动。身边的大臣内侍似乎都小心地唤过好几次,但是,他既听不见,也无心理会。
所有的大臣都不得不跟着皇帝,一起站在江边吹冷风,直到那劲急的马蹄声迅若疾风而来。
远远的快马就被拦下,那镶黄的衣饰和令符无不是宫中急讯的标志。
宁昭徐徐收回纷乱的心思,刻意忽略这一刻空空寂寂的心境,扬声道:「让他过来。」
那从宫中快马前来报讯的侍卫满身大汗,直扑到宁昭身前,与其说是跪下,倒不如说是情急趴到地上了:「陛下,陛下……太皇太后……她……」
宁昭在刹那之间变了脸色,欺前一步,厉声喝问:「太皇太后怎么了?」
安乐坐在豪华的船舱中,沉默着看窗外江流悠悠,万古不变地流淌。这一路行来,漫漫河道无尽头。楚韵如和容若总是体贴她心境凄凉,时时陪伴在旁,若非她方才一再推称想要清静一会儿,怕是根本无法把那小心翼翼伴在身旁的朋友赶出去吧!
此时身边没有了关切自己的人,只有若干暗中不知奉了什么君令,负有什么密任的侍从女官守护着,她自可以从容无礼,只静静望着浩浩江流。心中无思也无虑,既不知悲伤何往,又不知欢喜何从,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身后忽然传来的动静,让她转过身来,却惊讶地发现,满室侍从女官,依然保持着原本站立的姿势,只是人人合眉闭目,已然失去知觉。眼前静静立着一人,身量高挑,灰衣斗笠,浑然看不清面目。
很不可思议的,安乐心中既无惊恐亦无惧,只淡淡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容若与性德在舱中谈话时,照例是闲人闪避的,不管是秦人还是楚人,都已经很习惯地一看到这二位有谈话的意图,就即刻退出去,不得呼唤,不来打扰。不但离开舱房,就连舱门外,都没有人会多余地守在门口,以避免有偷听嫌疑。
就连楚韵如从安乐舱中出来,回来找容若,知道性德在里面,也没有立刻进入,而是轻轻敲了敲舱门。
容若知道必是楚韵如,亲自打开舱门,见楚韵如神色并不轻松,轻声问:「她心情仍是不好?」
楚韵如飘然入舱,神色略有落寞:「心境怎么好得起来。只是她倔强,不肯表露人前,与其让她还这么勉强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倒真是不如让她一个人清清静静自在一会儿。」
容若叹息着点点头,信手关上门,正想再说什么,舱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容若微觉愕然,这个时候,有什么人还会不知趣地来打扰他们谈话。抬眸间,却见性德目光遥遥望着舱门,神色竟是说不出地奇异。
容若没有察觉自己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一颗心莫名其妙地猛然紧绷,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用力拉开门。
舱门外,一个儒服布巾,面容清秀的人正自微笑:「容公子,别来无恙。」
容若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地响起来:「周公子,有何赐教?」
没有理会楚韵如诧异惊奇的眼神,周茹自顾自漫步入舱,笑道:「适闻容公子新婚之喜,不及道贺,还请恕罪。」
容若当然不会浪费力气,问超然一切规则之上的周大小姐是怎么跳上船的,又是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出现在舱外的,他只是很警觉地快步拦在性德身前,很努力地瞪着周茹。
楚韵如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且不论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何来历,容若的反应实在太让人惊奇了。即使知道性德失去力量,在感觉上,他依然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万事不正经的家伙,竟会对性德摆出如此保护的姿势。
性德也只是淡淡看容若一眼,对于这种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行为,没有出言阻止,对他来说,如此完全地处于被保护一方,看着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保护姿态,依然是极为新奇的。
在他那漫长的生命中,尝试如此保护他的人,似乎只曾经有过三个,容若、鹰飞,还有……卫……
周茹看得失笑摇头:「容公子,你放心,我这次来,绝无要把他怎么样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来恭喜容公子罢了,顺便问一下……」大冷的天,周大小姐把个折扇掩在嘴角,慢慢地在唇角扯起一个不算难看的弧度,悠悠地问:「新婚之夜,容公子过得如何?」
容若脸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你到底来做什么?」
周茹慢慢打开扇子,随意地摇了几摇,叹口气,摇摇头:「既然我一片热心,你不放在心上,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我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可以让……」她徐徐侧头,看看脸色漠然的萧性德:「让他恢复他所拥有的一切力量。」
容若猛然一震。
楚韵如脱口问道:「真的?」
只有萧性德从头到尾,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容若定定地望着周茹,很久,很久,才极慢极慢地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周茹微笑:「我想要我的朋友容公子夫妻和睦,欢乐祥和,绝对不再发生新婚之夜和绝世美人只用谈天讲故事来打发时间的事。」
容若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想,你应该很明白。」周茹淡淡地笑。
楚韵如喃喃道:「我们不明白。」
在场三个人,也许只有性德才算真正听明白了,做为人工智能体的他,即使明白,却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对于某件事的好奇心,会执着到如此地步。
「我要你与安乐真正过夫妻生活,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就还性德他曾拥有的一切。」
容若忍不住跳起来叫:「我和安乐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周茹笑道:「我们是朋友啊,朋友的夫妻生活不幸福,我怎么能不关心。」
容若几乎没气晕过去:「你,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要跑出来搅局?」
周茹叹息摇头:「我就是见不得你这般想不开,安乐是容貌配不上你,还是才学配不上你,又或是出身配不上你?她这般温柔良善有情有义,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她的名声,早就被你毁了,她与你又是在两国的见证中成亲的,你却不肯真正负起丈夫的责任,你既对不起安乐,也对不起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为了秦楚能够交好,你们就算做了真夫妻又有谁能说你一句不是?」
容若微微挑起眉:「若是这里的人这般说,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世界上的人,大部份的价值观都是如此,但以你的身分、学识、你所来的地方……」
容若叹口气摇摇头,很困惑不解地说:「你明明应该理解,正是为了安乐的幸福,我才不能这样做。安乐为了救我,的确付出了很多,可我若因为这一点,就把自己当做安乐的丈夫,我既欺辱了韵如,更加看轻了安乐。我若因为感恩而让安乐成为我的妾,这不是报答,而是伤害。我若在心中有另一个人时,成为安乐的丈夫,这不是成全,而是欺凌。至于秦楚之间的和平……」他冷冷一笑:「国与国之间的平衡,靠的永远是实力来牵系,联姻只是形式罢了,而该走的形式,我们都已经走完了。」
周茹定定看了容若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说:「好,不管安乐的未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也不管楚国与秦国,到底是一团和气还是你死我活,我只告诉你,这是萧性德唯一恢复力量的机会,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容若沉默了下来,神色难得的肃穆,他深深地望着周茹,良久,良久,竟是一语不发。
楚韵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性德,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从容若的郑重态度可以看出,此人的话竟是绝对可信的。可恨的是,她竟当着性德的面对容若提出这样的建议,对容若来说,这是异常残酷的抉择,也同时给了她与他莫大的压力。在性德的面前,叫他们,又怎么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她只得暗暗地咬了牙,静静地凝视着容若。
容若却谁也没有看,不看周茹,不看楚韵如,甚至不看性德。他的眼神只是直直望着前方,额头甚至已隐隐有汗水渗出。本是春凉之时,这样的汗水,让楚韵如心中莫名地一痛,这样的抉择,对他来说,该是多么艰苦,多么痛楚。
楚韵如无声地望向性德,性德只安静地站在角落中,眼神明澈平静,仿佛整件事也同样与他无关。他似乎望着容若,又似乎只是安静而平淡地,把所有人与事,全都映入眸中,却不激起一丝波澜,不做半点反应。
心意动处,她终于一咬牙,脸色微微有些白,神色却是毅然地说出三个字。
第四章 情比金坚
「我不许。」楚韵如咬牙说出她的坚持。这样沉重的责任和压力,与其让容若来承担,不如由她来顶。与其让容若去被内疚折磨,被朋友责难,倒不如由她来做最伤人的决定。
可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容若仰起头,微微一笑,脸色虽然苍白,神色却已平静下来:「我不愿。」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说话,同时听到对方的话,同时一怔,同时转眸互望一眼,同一时间,眼中流露几许心知,几许释怀,不觉相视一笑。
唯一不同的是,楚韵如在这一刻,有意无意,不敢抬眸直视性德,容若却在第一时间,转眸望向他在这太虚世界最重要的人,眼神平定明净,决然无碍。而性德也只淡淡抬眸与他对视,微微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容若却仿佛听到这最少喜怒反应的人工智能体,淡淡在他耳边,轻轻骂一声:「白痴。」
不知为什么,容若忽觉心绪一阵激动,喉间一热,竟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至此方知,古人所言,人生得一知己,到底是怎样的欣喜,怎样的欢畅,怎样的知心知意,肝胆相照。
周茹也是微微一怔,然后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讥嘲地笑了一笑:「原来,你对朋友的情义,也不过如此。」她微微侧头,对性德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你真的曾经以为,他待你,与旁人不同吧?」
「他待我,自是与旁人不同。」性德淡淡道:「他可以为我冒险,为我犯难,为我舍弃性命,但却绝不能为我去牺牲他的妻子。他若这样做了,不但对不起妻子,也将我置于不堪之境地。他现在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对?」他冷冷望向周茹,眼神中竟有着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他眸中的讥诮:「你又懂什么朋友的情义?」
「你……」周茹料不到一个区区人工智能体竟敢如此斥责她,心中不觉大怒。
容若脸色微变,走上前两步,直接站到周茹面前,朗声道:「他说得没有错,性德和韵如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性德出了事,我会不惜一切来救助他,但这其中,绝不包括牺牲我的妻子,以及另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朋友之义,可寄三尺之命,托百里之孤,却绝不代表,可以藉此去伤害其他人。」
他回头望向性德,目中略有歉意,轻轻道:「对不起,我……」
性德不屑地看着他:「你这白痴,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你自是不可能为了我去牺牲楚韵如和安乐,就如同,安乐或楚韵如受到伤害,你也一定会不惜一切相助相救,但绝不会用牺牲我来换取她们的幸福一样。」
在性德极度瞧不起的目光中,容若悻悻然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啊啊啊,不是应该朋友之间互诉衷肠,他表示歉意,性德表示理解,然后感天动地,拥抱啊,热泪盈眶啊,很努力地煽情一番吗,为什么,现在变得好像他真是一个自寻烦恼的白痴?
周茹见二人说话,对自己竟是视若不见,心中大不自在。在太虚世界中,她才是超然一切之上的神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是天下霸主,绝代英豪,于她,也不过,区区蝼蚁,旁人不知她的身分倒罢了,容若和性德明明知道,也可这般将她抛在脑后,自顾自说话,愈发令人愤郁。
只是容若到底与她一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也不便太过份,不自觉便把火气移到楚韵如身上了:「你这样,也算是一国之后的气度吗?你也对得起萧性德对你的造就吗?」
楚韵如微微一笑,俏脸上竟生出一层光辉来,她目光温柔地看向容若:「在他来到我身边之前,我是楚国的皇后,为我的君王选纳天下美人,是我的责任。在此之后,我不过是容若的妻子。相信我的丈夫,珍惜他的情义,绝不故做贤德大度以侮辱他对我的真心,才是我对他的回报。性德是我的师父,我的朋友,我的恩人,是我和容若都最信任的人。他有难,我与容若,无论千里万里,都万死不辞,千难不退,但是,要我把丈夫拿出来和别的人分享,对不起……」她微笑,目光明朗:「歉难从命。」
这样的落落大度,这样的坦然不欺,这样明净澄澈的目光,这样从容不改的态度,竟让周茹莫名的愣了一下,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于她,连蝼蚁也不如,却莫名的感觉,在这样明澈的目光神情下,如此清明地反衬出自己的卑劣与无知。
她怔了怔,不知为什么,一时竟说不出话。
容若却忍不住拍手大声叫好:「韵如,我爱死你了。」
楚韵如料不到他这等情形下,尚能如此胡闹,又是气又是恼,莫名的又有些甜蜜,恨恨瞪了他一眼,这才正色望着周茹:「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力量让容若和性德如此郑重其事,如临大敌。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和容若,或许都不聪明,都不强大,但我们都有一些做人最基本的原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更改。」
周茹至此才慢慢回过点神,才知道应该生气,脸色沉了下去,冷笑道:「所谓的原则,比朋友更重要吗?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就不能略做改变,稍稍破例吗?又不是去上刀山火海,只要接纳一个已属于自己的女子,就能帮助朋友,连这也做不到的人,还好意思谈什么原则。」
这一次不等楚韵如说话,容若已经冷冷道:「你又知道,什么是原则吗?如果是可以轻易更改的,那还算是原则吗?不错,每个人的原则,在生命中都注定要经历许多考验和诱惑,每一次,都会有足够的难关,足够的理由,让人去放弃,让人对自己一遍遍说,此次情况特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然而,原则一旦打破,便不能如旧。今日,我们可以为某种特殊情形而牺牲自己的理念,那么明天,后天,未来的无数岁月中,我们也必然会一次次改变自己的理想原则,以迎合世态,应付难关,于是,到最后,连我们自己也不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理想,执念了。」
他微笑着耸耸肩:「在所有的传奇故事中,主角三心二意,三妻四妾,都有完全合情合理且让人无法责难的理由。刘秀负阴丽华而纳郭圣通,是在众人相劝之下,以天下为重。薛平贵弃王宝钗而娶代战公主,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薛丁山少年英武,对于如何选择妻子,原本也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则和理想的吧!第一次被窦仙童擒住逼婚时,想来也是极不情愿的,最后的屈从,大至也是为了留有用之身,为国征战吧!然而,有了第一次的破例之后,第二回,受父命娶陈金定时,他虽然说了一声不可,但想到征西的大业,想到陈金定的身分背景与能力对大唐有好处,他的反抗也就仅止于一声不可了。于是,当第三次还是要为了国家,为了征西,迎娶本事最大也最让他不痛快的樊梨花时,他最终的选择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些故事都是传奇,都是美谈,后世之人,只会传说赞颂,绝对不会责难的。」
容若似笑非笑却又似叹非叹地摇摇头:「大多数传说,不过如此,战场娶妻,那是为了国家大事,江湖纳妾,那是为了武林的安宁,娶了四五个妻子,然后一块归隐,那是为了用婚姻让天下各国,或武林各派能和睦相处。父母为自己定过的亲事,不能失信于人,偶然看到了美人的身体,必须负起责任,不小心与女子共处一室,或因缘际会,同处过一夜,便要挺身担下女子的终身,所有的理由都冠冕堂皇,理直气壮,所有的原因,都让人无法指责。不但天下人怪不得他,即便是自家的妻子,也怪他不得。然而扪心自问,真的可以坦然说,这一切,真的是身不由己,真的是无可奈何,自己当初说过不滥情、不另娶的话,真的就不是放屁吗?我是真的好奇,这样的夫妻家庭真的可以幸福吗?归隐江湖之后,一夫多妻,真的能没有争吵打斗,妒忌猜忌吗?我真的怀疑,当丈夫的可以从此快活似神仙,而不是被老婆们把耳朵揪断,头发拔光。」
他笑笑道:「而且,在我看来,负心就是负心,背盟就是背盟,便是把天下所有的道理都拿来,也是无用。所谓原则,本就是要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坚守的,才可以称做原则。所以,那样的神仙福气我享不了,也不想享。我只知道,楚韵如是我容若的妻子,千秋万世,四海列国,也只得一个楚韵如。」他本来是对着周茹侃侃而谈,因着想要表明心迹,这番话竟是滔滔不绝,久久不止。
而且,在说话间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却已移到楚韵如脸上,眼中流露深刻的感情:「我想浪迹天涯时,会带着她和我一起颠沛流离,而不会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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