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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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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嫣然玉容沉静,慢慢走近过来,微微一笑:「我艺虽微薄,也愿效寒微之力。不论你为纳兰玉驱毒多久,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还拿得起剑,就不会容任何人乘人之危。」

卫孤辰冷冷抬眸扫她一眼,居然没有半点感激,只淡淡道:「便是秦王乘此机会,派出他网罗多年的高手,我也不会介意。你道我为他驱毒,便只能任人宰割吗?」

董嫣然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并不着恼,只执剑立在床前,那姿态摆明了便是再受卫孤辰的冷言冷语,也不会放弃护法之责了。

卫孤辰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为你的事,特意又叮咛了众人,你……你放心……」显然,他也颇有一些歉意。

董嫣然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在肚子上。放心?如何放心?只因那些人不会将此事传扬吗?她最隐秘、最不可启齿之事,已被那么多人知晓,被那么多人嘲讽,纵她向来大度,不是世俗女儿,也一样羞愤欲死。如果不是为了怀中的孩子,也许她真的难以忍辱而生,只是现在……

她微笑,展颜,扬眉,眼神中一片光明灿然:「先生无需为我忧心,只要能救回纳兰玉,便已是对我们每一个人,最大的报偿。」

每个人都有他的悲凉苦痛,相比毒病垂死的纳兰玉、明知是陷阱也毫不犹豫踏进来的卫孤辰,她的伤痛,真的重要吗?面对这样的生死一发,危机四伏,需要的不是她的自怜自伤,而是她那把万死不退的宝剑。

「我受够了,宁昭到底想怎么样,给我个准话。」

「少给我装恭敬,你们有谁不知道,我不过就是个囚犯。」

「给我滚开,让宁昭来见我啊!宁昭,你想缩起头,等到什么时候?」

愤怒的咆哮声,伴着桌翻椅倒、杯碎壶倾,以及一群人的跪拜声、叩首声、劝慰声,杂杂乱乱响在一处。

「公子,你别这样……」

「走开。」

「宁昭,你出来……」

「公子爷,不可对陛下……」

清脆的耳光声伴着疯狂的嘶吼:「给我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在一连串的劝慰换来不断踢打喝骂的粗暴对待后,服侍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退避了出来,却依旧可以听到屋子里,无数东西被疯狂砸烂的声音。

容若把眼中所见的一切肆意破坏,珍珠跌碎,美玉成粉,桌子、椅子一概对着窗户和大门砸去。

楚韵如屡屡高声呼唤:「容若……」

他却恍然不闻。

直到眼前空空荡荡,几乎无物可砸,自己也筋疲力尽,他这才颓然坐下,愤愤然一拳一拳往地面狠狠地打,转眼间,指节上已是鲜血迸溅。

楚韵如低唤一声,扑了过去,按住他的手,再也不让他这样伤害自己,眼中泪水隐隐:「容若,你……」

容若抬起黯淡无光的眼:「我受不了了,韵如,我快在这地方给逼疯了,永远的好酒好菜好服侍,永远的虚伪恭敬顺从,他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就这样关到老死。」

楚韵如听他语气低沉,倍觉伤心,又只得强打精神安慰他:「不是听说使团已经来了吗?也许会有转机。」

容若低下头,半晌才道:「如果这一次,使团能救我回去,我发誓,再不让我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再不做那些愚蠢的自寻死路之事。」

他慢慢挣开楚韵如的手,把流血的手掌摊在面前,徐徐握成拳:「如果权势可以保护我和我身边的人,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去争取权势,如果必须用血……」

楚韵如按住他的手,伤心泪下:「容若,你别这样……」

容若神色惨淡:「我尽力了,我想尽力忘掉你和我受过的苦,可是我做不到,韵如,我……」

「容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震惊、失望、痛楚、悲凉,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中。

二人一惊抬头,安乐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痛苦,怔怔立在门前。

第三章 楚国来使

容若怔了怔,站了起来:「安乐,我……我没什么,我只是……」

自当日烈火楼头生死与共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安乐的出现,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完全没有准备,一阵手足无措,满口言不及义。

安乐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的痛楚之色渐渐浓郁,她用了多少时间来抚平自己的心境,她用了多少努力来重新找回平静,她又鼓起多大的勇气,再次前来见他,看到的,却是如此情景。

她不惜一切从黑暗中拉回来的人,终究还是输给了黑暗吗?那阴森的黑牢、永久的孤独,终究可以把人的意志和心灵,完全击溃吗?若是如此,那她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容若干笑两声,踏前一步:「安乐,你别担心,我只是闷得慌了,想要发泄一下,没什么……」

安乐恻然摇头,眸中有什么晶莹之光险险坠落。一直以来都从宫人处得知容若自被放回之后,日夜郁郁,时发愤然之语,却真要亲眼所见,才知他受伤竟已如此之深,而害他至此的,却是自己的兄长。她心头一阵惨然,几乎不愿面对容若,转头便要离去。

容若见她伤心神容,心中一黯,叫了一声:「安乐……」上前几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楚韵如却是快步上前,携了安乐的手,半拉半扯半劝道:「安乐,他素来便是再小的事,也要一惊一乍弄成大事的性子,你若真把他的胡说八道当回事,才真是上当了。」

她双手齐出,牵着安乐的手,叫安乐不能走脱,安乐只得止步,心不在焉地听着楚韵如分说,忽觉指间触动,一怔之后,方才知道是楚韵如在她掌中划字,待得明白指间划的是哪几个字,不由微微一震,目光望向容若,神色微动,芳唇轻启,却是发不出声来。

容若正好快步来到她面前,一扫方才的黯然神色,绽开笑脸:「真的,我不过是像韵如说的那么爱胡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

他眼中全是温暖的光芒,笑容坦荡而纯真:「我虽然谈不上太坚强,不过,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击倒。」

安乐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的垂下眼眸,轻轻道:「这些话,你原本不必对我说。」

容若微微一笑。

楚韵如也轻轻握握她的手,然后淡淡道:「安乐,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隐瞒,真的。」

安乐微微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方慢慢道:「这些日子,我很不安,纳兰玉听说得了重病,一直没有好转,我派人打听消息,竟都被拦了回来。皇兄在朝堂上,升了不少人的官,他们都是宰相门生,各据要职,这一番升任,虽然品级提跃,权限倒比往常少了许多。」

听到纳兰玉重病,容若眼神微微一凛,后半句关于朝中之事,他倒没再注意:「他怎么会……」

安乐低声复道:「使团前日已经到了京城,皇兄却没有急着见他们,只说他们远来辛苦,应当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容若眉头深锁,似在沉思,直到楚韵如不着痕迹地拉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见安乐已抬起头,面露诧异之色,他忙笑上一笑,也不肯多说自己心中的担忧,只从容道:「你皇兄心中只怕比谁都急着想知道国书到底写了什么,又不肯让人看出他心焦,所以要装出从容不迫来。不过,无论如何,在正式朝会接见前,他应该会私下见见密使的。万一国书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他先一步知晓,在朝廷上也好应对。」

安乐微笑点头:「是,所以今早皇兄已召使臣入宫,这时应该还在御书房会面……」

容若神色微动,眼神向外遥遥望去,在那目光不能及的地方,宁昭与宋远书到底在谈些什么?

安乐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轻轻道:「我听了这个消息,便想要来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能稍稍安心。我听说,楚国摄政王是当世人杰,他既发来国书,想来总会有救你的法子,也许你能从宫中脱身也未可知。只是,如今局面混乱,恐怕京城随时都有大变,你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尽早脱出是非圈,方是全身自保之道。」

容若略有苦涩地一笑:「只怕他就算放我走出这皇宫,也没有那么容易放我回去吧!」

安乐不说话,只是徐徐抬眸,凝注着容若。她注视的神情,是如此专注、如此奇特,令得容若忽然全身不自在,先是干咳,后是猛眨眼,最后开始手脚没处放,终究忍无可忍,张开嘴想要说话。

却见安乐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容若,你娶我吧!」

容若全身石化,楚韵如也是微微一怔。

容若与安乐之间发生的事,必然导致容若面临非娶安乐不可的后果,然而,还是谁也想不到,这样的话,竟会由安乐自己说出来。

静静立在阳光下,安乐的笑容恬静而温柔。那么长时间的避而不见,那么长时间的细细思量,再次来到逸园之时,已是她对自己人生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样的要求,容若无法拒绝,更何况提出的人,是安乐自己。然而,此时此刻,容若和楚韵如都如此清楚地明白,安乐这句话,与儿女私情全然无关。

容若心中无由一痛:「安乐,你不必……」

「容若,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安乐微笑,反握楚韵如的手:「而且,这也不只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

她转眸,仰头,遥望远处御书房的方向,那里,有她血脉至亲的兄长:「也是为了救我。」

安乐来访容若之时,宁昭也在接见宋远书。

年轻的秦国之王,拿着国书,端坐不动的姿势已经持续了很久。国书上短短的十几行字,却仿佛要费他无数时光去端详,去凝思。他沉静的眼神定在国书上,久久不动,眸子里幽深的光芒,让人惘然迷茫,不知他神魂心思,是散于千百万里外、千万个念头中,还是深深定定,牢牢系在那十几行字之上,要从那简单的字里行间,看透这万里山河,列国烽烟。

宋远书依然保持着初进御书房里的恭敬姿态,在这漫长得足以把人逼疯的沉默中,他没有动一下、发一声,身子微弯,眼眸低垂,绝对完美的臣下姿势,仿佛永远无懈可击,也无可动摇。

到底经过了多么漫长的等待已经计算不清,宁昭终于慢慢地把国书信手搁在御案上:「大楚国摄政王是不是在同朕开玩笑?」

宋远书微微一笑:「外臣不解陛下之意。」

宁昭带着淡淡笑意道:「这是内殿私语,不是朝中大会,你也不必与朕来这君臣奏对的官样文章。你该清楚,大秦不会这样轻易放走已经到手的人。」

宋远书笑道:「国书之旁附的礼单,陛下难道不曾看清,这也算轻易吗?」

宁昭朗笑一声:「好一份礼单,无一城一池,寸土相许,此等礼单,也亏得你大楚国拿得出手?」

宋远书背脊一挺,语气依旧从容:「外臣出行之前,摄政王曾言,大秦倘杀一王,大楚便立一王,敢失寸土者,上至君王,下至庶民,皆无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宁昭冷笑,清亮的眼中,瞳孔倏然收缩:「好一个大秦杀一王,大楚立一王,立的必是他摄政王吧?」

宋远书面无惧色,坦然面对那瞬息之间,宛若怒电毒焰的眼眸,笑道:「楚国立何人为新君,自是楚国内政,倒也不劳秦主费心。」

宁昭怒极反笑:「好一个不劳朕费心。朕若偏偏不杀他,却将他绑于战阵之前,挥军直逼飞雪关,却待如何?」

宋远书竟也朗然一笑:「摄政王会如何,外臣不知,外臣若在飞雪关中,必会于关前亲自挽弓放箭,免我主阵前受辱,之后当自决于城头,激励我全军将士。」

做为帝王,宁昭再怎么沉稳老练,听这么一个臣子,将弑君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也不觉全身发寒,厉声道:「你敢言此诛心之事,行此诛族之罪。」

宋远书朗声道:「陛下既言殿中密议,外臣自然剖肝沥胆,岂敢有半句欺瞒。国为重,君为轻,乃圣人之言,岂是诛心。倘能救国于水火,解三军将士之两难,便诛族之罪,宋远书又有何惧?」

宁昭冷笑一声:「是你宋远书无惧,还是他萧逸无惧?他以一道国书,将那人逼入绝境,你又口口声声,自称敢行弑君之事,只是那一箭射出,谁信你别无所图,谁信他问心无愧。你纵不惧死,他却如何向百姓交待、向朝廷交待、向天下交待,他的声华清誉,转眼便做粪土,世人唾骂,百官非难,别有居心者的指责,还有史书上万古骂名,你们都想清楚了没有。别忘了那人若有闪失,太后面前,他又该如何自处?」

宋远书眼中忽放异彩光华,长笑道:「倒真劳陛下为我大楚如此着想。不知陛下可曾看清,国书印玺下方的小印,乃是太后的印章,太后之立场,又何需外臣再做解释。陛下耳目众多,也当知摄政王颁发国书之前,曾招诸王宗亲、大将重臣于宫中密议,而今既发此诏,自是大楚国上下,全都支持摄政王之意。」

宁昭冷笑:「好一个诸王宗亲、大将重臣,这其中的支持,就无一毫私心?国书乃萧逸所发,事若成,乃诸人之功,事若败,皆萧逸之罪,反给他们无数指摘口实,如此良机,谁人不应承,何人不支持?」

「纵然如此,又便如何?」宋远书从容道:「摄政王何等人物,岂在乎世人毁誉,史书中千秋功过,且由后人评说便是,而眼前之事却是守土卫国,不容居心叵测者觊觎我大好河山。至于别有用心者,或许有,但陛下真的以为,在摄政王治下,他们翻得起浪花,惹得出风波来吗?就算此次事败,就算陛下真杀了那人,就算有人起而指摘,呼从天下人以响应,反倒乘此逼出所有反对之人,可以相机一网打尽,让大楚朝廷现一番新气象、创一番新局面,岂非远胜旧人旧臣,居心叵测,让人劳神费力。」

宁昭心中微凛,想起萧逸一向的行事手段,以及济州之变的前后,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如此看来,你们倒真是恨不得我杀了他才好。」

宋远书微笑躬身:「陛下言重,摄政王一心为国,绝无私心,闻主蒙难,日日忧泣,唯恨不能以身相代,岂有半点他意。外臣更是分属人臣,此等无君无父之事,我大楚君臣便是想也不敢想的。所以方才有这国书礼单,一片殷殷诚意,两国各得其所,永结姻盟,岂非最善。」

宁昭一阵肉麻,全身发寒。摄政王一心为国,绝无私心,闻主蒙难,日日忧泣,唯恨不能以身相代,这种假话,居然可以说得这么自自然然坦坦荡荡,此人脸皮之厚,真是世间罕有,怪不得萧逸视为心腹,托以重任呢!

「若陛下不愿成全,我大楚也只得磨刀整弓,决然应对,无论如何……」宋远书语气一顿,眼神中凛然射出神光,毫无半点顾忌地凝视宁昭,一字字道:「大楚国,绝不受威胁。」

宁昭眼神一沉,自当年秦何伤死后,除了容若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从不曾有人对他如此无礼。

君王那自出生起就渗进骨子里的尊严骄傲,令得他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怒气,砰然一掌,重重击在案上:「大楚国不受威胁,我大秦难道便会受威胁不成?」

「不敢。」这足以让大秦国无数名臣勇将胆战心惊的天子之怒,却不能让宋远书后退一步,他从从容容躬身再施一礼:「外臣岂敢,只不过,陛下既言今日不必做君臣奏对的虚语,那外臣就说一句真心话。若真救不出那人,虽然暂时会有一段混乱,但就长远来说,于我大楚,只怕也未必没有更大的好处,到那时……」

他看似恭敬却实则恶毒地笑笑,诚惶诚恐行礼,语出如刀:「皆秦王陛下之功。」

宁昭想要冷笑,最终却只觉心头说不出的愤怒,偏又夹杂着无尽的冰冷与寒意。

借刀杀人的阴谋,他用得太多,也见过太多了。而今日眼前的一切,竟连他的才智,也难以分清是真是假。但他的确知道,眼前的宋远书实是萧逸一派的死忠官员,从来是一心一意,只考虑萧逸的利益,若是在萧逸和楚凤仪大婚前,只要有机会能杀萧若,只怕他是绝不会犹豫半分的。而现在,若能有机会让容若死,而萧逸也不必承担太大的责任,怕也真的正中他下怀吧!萧逸派此人为正使,为的究竟是……

他的眼神渐渐冰冷,语气却还客气从容:「好了,楚国摄政王的心意,朕已明了,你且下去吧!」

宋远书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外臣乃大楚持节奉书之使,岂可仅于私室召会,大楚国颜面何在,大秦国礼仪何存?」

宁昭笑笑,真的好多年,不曾有人敢对他这般步步相逼了:「朕若广召群臣,于大朝会接见使臣,你也会把今日之言再说一遍吗?」

宋远书微笑道:「外臣岂是不知礼数之人,陛下若以姻亲友邦以待楚,外臣自以姻亲友邦之词令相应,也好叫史书上,永留一段佳话。陛下若以仇寇杀戮之心以待楚……」

他复又笑道:「秦楚早已订亲,结兄弟之邦、友朋之盟,这仇寇杀戮之心,想必是根本不可能的。」

宁昭似笑非笑,看着落落大方的宋远书,好一阵子方道:「罢了,你且去吧!大秦非不知礼仪之邦,自当以大仪式来迎候使臣,正因大秦知礼,使臣远来,也当多休息几日,而重大国宾仪式亦须交礼部慎重准备,以免失仪,总也要耽误几天的,你就半日也等不得吗?」

宋远书也知道宁昭需要时间考虑,也不敢再逼,再施一礼:「既然如此,外臣静候陛下吩咐。」这才往外退去。

宁昭与宋远书密谈之时,所有宫人全部远离御书房,唯恐走近一步,耳朵无意中听到一句半句从风中吹来的话,将来莫名其妙脑袋搬家。

直到宋远书退出御书房,宁昭身边的太监总管梅公公才赶紧几步走到御书房外,安静地侍立。

他知道皇上若不呼唤,绝不可有一丝打扰,却又必须保证,一旦皇上呼唤,可以在第一时间回应。

然而,他等了很久,静静的御书房也只传来一声不知带几许怅然、几许无奈、几许激愤,又有几许斗志的叹息:「好一个萧逸。」

他低眉顺眼地站着,耐心地继续等待。

又过了很久很久,方听得里头一声唤:「梅总管。」

「在!」

「容公子这几日过得如何?」

「还是与以前一样,很焦躁,很忧郁,坐立不安,饮食无味,没有半点欢颜,时不时闹着要见陛下,常常发些激愤之言。直到今日公主去探望,才平静了许多,待公主倒还有礼,谈笑相应。」

「安乐现在回去了吗?」

「公主和容公子夫妇聊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他既一直闹着要见朕,若总是避而不见,倒是失了礼数,让他来吧!」里面的声音一顿,复道:「一个人来。」

「是!」

第四章 真情相激

走进御书房的那一瞬,容若的心境异常复杂。观辰殿下的血流遍地,摘星楼头的熊熊烈火,黑暗世界中的无限恐怖,那个逼得他不得不直面黑暗,不得不承认自身软弱的可怕君王,再一次相见,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然而,在看到宁昭的那一刻,容若却又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

他绝对无意浪费任何时间,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纳兰玉是不是出事了?」

宁昭万万想不到,容若一再争取见他,而见面第一件事,问的竟是纳兰玉,初是一怔,然后才感觉有什么无形的手,猛得在心脏处用力一扯,痛得他脸上竟在这一瞬变色。

容若只看到宁昭忽的铁青着脸,笑了起来:「有意思,楚国专使刚刚从这里离开,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他说了些什么吗?」

容若平静地再问一遍:「纳兰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宁昭不知为什么,自己竟会再无法保持镇定,连声音都带着森冷的怒气:「萧逸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宋远书在朕面前,拼了命就想激朕杀你,你倒有心情去管纳兰玉。」

容若静静看了他一会,脸上神色渐渐苍白:「你不是会回避问题的人,却不肯正面回答我,纳兰玉一定出事了,而且事情和你有关,对吗?」

宁昭在桌子下的手慢慢握紧,脸上漠无表情。

容若语气看似平静,然而眼中却仿佛有整个海洋的怒涛在激荡:「当日我出了那么大的事,直到现在,纳兰玉却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就担心他出事了。今天安乐告诉我,纳兰玉生了重病。可是,他年轻力壮,还练过武,又是宰相爱子,身边丫环仆役服侍周到,身上的棒疮也越来越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生重病?安乐派人去探听病情,居然被挡在半路上,半点消息也探不出。为什么他生病?为什么你要隔绝消息?他是不是出事了?你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宁昭依然沉默,仿佛天地间的风雷都已隐隐在他眼底汇集。

「你还要牺牲他多少次,利用他多少回……」

宁昭猛然立起,语气之厉烈,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未曾自扫门前雪,偏管他人瓦上霜。你的摄政王,你的七叔,你的继父,又何尝不是在牺牲你,你可知他在国书中……」

「无论他在国书中写了什么,那必然是在眼前的局面中,对国家最好的选择。」容若平静地打断了宁昭的话:「我之所以在飞雪关敢于自投险境,就是因为,我对他有信心,他不会因为我的事受威胁,不会因为我而束住自己的手脚,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做出对国家最好的决定,而且,很明显,他没有让我失望。」

「如果他必须为了楚国而牺牲你,那我也必须为了秦国而牺牲纳兰玉,身为君王,有的事,就算是下地狱也必须去做。」

容若冷笑:「你是想在我面前辩解,还是想要让你原谅你自己。是的,你曾对我讲过你的两难、你的悲哀,你让我明白,身为君王,有时必须面对很多自己也不情愿做的决定。父亲可以吩咐儿子,君王可以命令臣下,然而,每个人最应该遵从的是做为人最基本的良心和原则,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一个人,抬头看那浩浩苍天,你真的可以坦然说,你是被迫的,你是身不由己?」

宁昭倏然沉默下去,那仿佛转眼间必会席卷苍生的风暴,又似在一瞬之间,被更加强横的力量,生生压下。

容若上前一步:「身不由己,多么简单的话。人在江湖,可以杀人无数,然后说,身不由己。身在官场,可以弄权枉法,然后说,身不由己。身为君王,可以牺牲天下人,然后说,身不由己。宝座之下,必然有着血海,王冠之上,从来生有荆棘,你曾告诉我的事,你曾讲给我听的道理,这些天,我曾思考过无数次。你对了……」

他抬眸,挺胸,眼神明亮至不可思议:「但,也错了……」

「你竟拿我的叔叔和你相比?」他冷笑一声:「你曾经派了无数探子去楚国,在你手中,有关他的档案文件,可以堆成山了吧!那么,你可知道,当国家危难之时,他一个不会武功的皇子挺身而出,领军作战,但众将劝他在后方观战时,他却说,身为统帅,没有站在后方,享受将士用鲜血换来荣耀的权利。你可知道,他知人用人,但更加信人。他一旦确认用兵方略,做下大体安排,所有细节,通通交予属下,全无半点节制,更无丝毫猜忌。他废监军之制,他许诸将自决之权,大楚国的将军,宁愿在他帐下做个小统领,也觉比在别处任副帅更加自在。你可知道,他对人才如何敬重珍惜,对苏慕云多年的以礼相待、以诚相交,被拒绝无数次,也从不曾想过,人才不为我用,便当杀之。而得其效力之后,便将全权托付,哪怕对方自作主张,哪怕对方多事隐瞒,他也可以包容,也能宽许。他知人心都有弱点,他明白是人便有隐私,他知道身居上位,不可不存疑,却从不让疑忌之心,毁去国家的基石。你可知道,在他掌政那些年,董仲方等清流弹劾过他多少次,明里非议、暗中辱骂有多少,可是他从没有生过半点杀意,因为,国家需要这样的清议。你可知道猎场一战,每一个士兵、每一员将领,都毫不犹豫,为他奋战至死。这一切,为的是什么?人以国士待臣下,臣下以国士相报答。秦王陛下……」

他深深凝视宁昭,眼中竟已没有愤怒,反而带点怜悯:「你视臣下为肩上之鹰、掌下之犬,可用则用,无用则弃,却不知当你无用之际,旁人弃你不弃?」

宁昭终于动怒:「你……」

容若似乎豁出去了,他不怕再一次黑狱之灾,他不怕更加血腥、更加恐怖的报应,对于朋友的担心和因之而起的义愤让他情不自禁再逼近了一步:「你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君王,你聪慧,你决断,你坚忍,你知道何时该舍,何时该取,当舍之际,绝无迟疑,你深通一切权术运用,可是,你没有君王的胸襟、君王的气魄、君王的度量。君王是万民之主,君王是要坦荡荡立于天地之间的国家主宰者,君王不可能完全摒绝阴暗,但却需要更多的光明。」

宁昭从不曾见过容若这般气势如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一直在隐隐地痛,所以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似以前那样,对他予以有效的反驳:「什么阴暗与光明,史书中所谓仁君,背后有的,不过是……」

容若根本不听他的强辩,忽的淡淡笑笑:「济州之变,我与七叔曾畅谈一夜。当初他本可一举扫尽所有人,却还是把他们轻轻放过。我曾问过七叔,为什么手下留情?为什么因为我的一句话、一个心愿而这样做?为什么宁可不留子嗣,也要保护我应有的权位,给我这样的尊重?他回答说……」

他的眼神穿过宁昭,穿过书房,仿佛在刹那间,看到极遥远之处:「身为君王,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必然要使用种种权谋,但我却绝不希望,后世之人,翻开我们的史书,看到的,只有权谋。」

他的眼神凝回宁昭脸上,淡淡道:「你的权术阴谋已用到极致,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权谋以外的东西。说起来,我该谢谢你。你把我关起来,你让我受折磨,你使我几乎屈服,几乎放弃我自己,是你让我看到了我本该自己面对,却因为太多人的保护,所以一直不曾承当的一切黑暗和丑恶。也因此,我才知道,那些保护我的人,为我付出了什么。没有七叔的忧劳,不会有我的自在,没有七叔的关怀和宽容,不会有我所得到的权力和尊重,没有我身边每一个人为我做过的事,不会有我可以肆意欢笑的快活日子。我感激他们每一个人,所以,也绝不肯堕落得和你一样来回报他们,你竟想离间我与他吗?」

他冷冷一笑:「你不会明白,有的人、有的信任、有的情感,是拆不开、扯不散、离间不了的。你不明白,因为你只懂阴暗,不知光明,你只知疑忌,不会信任,你只知道肆意地利用、无情地杀戮,却不懂得珍惜爱护,你从来只让别人为你牺牲,却从不曾明白,为别人牺牲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他似乎根本已不屑再多看宁昭一眼,转过身大步走向御书房紧闭的大门。

而直到此时,宁昭依然没有对他如此目中无人的举动有任何阻碍,因为他必须用尽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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