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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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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我也只不过是打了一个盹而已,你没瞧见我这炉内的黄粱还没熟么?”
  卢生黯然一笑,如此这般,方才的种种竟果真只是一场春梦而已。
  方才,他明明记得自个入京赴试,科举及第,衣锦还乡不说,更将家中老母一并接入京内侍奉,娶妻生子,历尽了人间的富贵荣华。
  就在方才的睡梦中,他卢生不仅如愿享尽人间的富贵荣华,又再受奸人所陷,锒铛入狱。所幸能得同门为他上下疏通,这才逃过牢狱之灾,不想这一场大富大祸的际遇,竟果真只是一场春梦而已。
  梦已醒,而黄粱犹未熟。
  “店家,敢问可否借笔墨一用,小生的包裹都一并叫那些盗匪劫了去。”
  “好,你等着!”
  卢生眼下所记,后被唐人沈既济撰于其《枕中记》中,更被其演绎成一场遇仙记,这间客栈内的店家随着口传,被描绘成特意前来凡间渡化卢生的仙人,而卢生梦中所历的短短经年,也一并被沈氏移作五十余载。
  雨住风止,只余漫天的落英如雪,清浅的桃花溪畔,也一点一点随着他收回的掌力,变回了原先的静寂。
  一轮皎洁的月轮高挂于半空,才刚平歇下的溪水顷刻间又溅起了数尺高的水花去,一件粉色的破烂衣衫像是自水底被人高高抛出,紧随着,是另一件小小的物什自水下“噗通”一声飞出。
  他斜靠在一棵花枝繁茂的老梨树下,淡然瞧着面前的那个小小身影。
  垂着脖颈,只顾盯着自个身上明明已被剥尽却又完好如初再被套上的旧衫,小脸上似是兀自怔忪了片刻,不过是片刻而已,便又手忙脚乱地低头再重新剥起。
  十步之外,一位早叫人剥得精光的女子正被人用黑色的鱼筋紧紧缠了,伏在地上朝他长一声短一声地低低叫唤着。
  而那只妖孽手内的那一件新衣,分明是才刚自她身上剥下的。
  眼见她又已穿戴一新,再将原先那一件旧衣扔回溪水中。他侧过脸去,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待到再转回面孔,这才缓缓朝她移步行去,冷不丁在她身后轻笑道:“在下途径此处,不想打扰了两位姑娘。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姑娘的衣衫,可穿好了不曾?”
  那只妖孽登时回过身来,小脸上明显一副懵懂之意,分明是听不懂他方才的语意。低头,再瞧一眼自个身上的罗衫,带着一副虚应的甜笑,刻意向他讨好道:“你看我身上的衣衫,好看么?”
  一面说,一面还提着裙裾,在原地转了数圈。
  粉色的罗裙,因着人的旋转,在夜风中轻轻扬起,衬着晚间才特意挽起的的双髻。
  他含笑不语,一双眼眸,竟比九天的星子还要动人,长身玉立,在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处驻足,脸上,俱是叫人看不懂的深意浅意。
  她似是被他望得有些心虚,循着他的目光,再看向自个高高提起裸露着脚踝的裙裾之下——素白的纤足之上,不知何时,竟赫然多了数道青黑色的暗纹。
  眼前的小小人儿果真涨红了一张小脸,旋即就松了原本紧攥着的手心,手内的衣裾,也随之如水般落下,掩去了原先的丑处。
  歪着脑袋,瞪着一双溜圆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拿斜眼瞧着他,小小的面庞之上,满满的,俱是一副做贼又心虚的怪模样。
  耳畔,是那只老蚌精,一声一声佯作痛不欲生的呻吟。
  眼前,青衫男子纵声大笑。
  直笑得枝头的梨花纷纷坠落,扑簌簌,落了他满身满肩,俊俏得竟仿佛枝上雪白的梨花,满地皎洁的月华。
  注:《百家姓》以“百家”为名,最早成书于北宋初年,但据史考,早在唐以前,百家姓一说已存在,本文采纳了上述观点。





第十八章 归鸟徘徊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满地的月华似水,他一面缓步走近我,一面朝我身后不著痕迹地挥下衣袖,不过是一眨眼的须臾,那只蚌精身上的鱼筋就已经顷刻间叫他给解了。
  她登时喜出望外,一下止了喉内的高低声,好像一阵风般生生在我眼前溜之大吉。
  还未等我会过意,他已然换了一副脸色,原先的笑意荡然无存,长指托起我滚烫的小脸,朝我慢慢俯下身来。
  一双长臂紧紧箍住我,不许我有丝毫动弹,淡淡命道:“张开嘴巴。”
  “唔——”
  衣衫相接,肌肤相接。唇齿之间,俱是他哺入的美妙滋味,醇厚甘美至极,仿似枝头梨蕊之甜,春日山林之香。
  我被他抱在身前,一时间,竟忘了要佯作挣扎呢。
  衣襟下的胸口处明明空寂异常,一双小小的人足却不知不觉中又踮起,好把自个的整条小舌都塞进他口中。
  蓦地,一股极强劲的精气随着肌肤相接处送入我身内,汩汩不歇,直冲向我的四肢百骸。一波更比一波凌厉,却又浅淡绵长至无形,力道之甚,仿似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我情知不对,才要死命同他挣脱,衣袖内的那枚蚌珠也突然间跟着躁动不已。几乎与此同时,原本静谧璀璨的夜空硬生生划过一道电闪,随之,是一阵又一阵轰隆的雷鸣当头落下。
  他松了我,不过轻抚一下我的脸侧,一张俊美似天人的面庞之上无波亦无澜,淡然向我道:“等着我。”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大步而去。
  而我手心内原本紧紧攥着的那枚蚌珠,竟然凭空在他的手掌内折出一道又一道耀目的光亮。我弯下小小的腰身,支着脖颈,在原地迫不得已地同他尖声叫唤着:“那是青痕的蚌珠呢!”
  他理也不理我,只沉着面孔,抬头瞧了一眼头顶的天际,大步扬长而去。
  我心内计较得紧,一时顾不得身下的干涸之痛,在那棵老梨树下顿足道:“你偷了青痕的蚌珠要去哪里?”
  他方才含笑回头,隔了老远向我斥道:“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去补天缺!”
  我顿时噤声,有些心虚地歪过脑袋,歇了片刻方才在他身后脆声接道:“可是我不认得你呢!”
  天上一个炸雷应声落下,我吓得忙不迭抱紧自个的脑袋,等到再睁开眼睫,眼前的溪谷内,已空无一人。
  倾盆的豪雨如注般兜头而泻,昔日的桃花溪转眼间就成了一大片汪洋,汹涌着,咆哮着,仿似要将近岸的所有物什尽数吞没。
  只有我身下的方寸之地兀自不动,就连那些四下肆虐的浪头都避之三尺,绕行而过。
  随着那些电闪雷鸣,随着那些不断窜高的骇浪,我心内的尖利之痛也在不断翻卷加剧,只痛得我蜷紧自个小小的身子,恨不能将那只丑陋的鱼尾生生在那棵老梨树的断枝上割开。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有白驹过隙的须臾而已,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自那片草坡上轻轻提起,再轻轻纳入他怀内。
  这一次,他果真不曾丢下青痕呢。
  我一下松了死死攥着的小小拳心,趁他不备,偷偷再将自个满面的狼藉尽数糊在他身前的衣衫上。这才从他的臂弯间背过小脸去,假意是去瞧自个面前的那些个形容。
  此刻,雨停风住,漫天浑浊的大水也在一点一点往后缓缓退去。触目所及,整座山谷内,三面环绕的山脊上,只余浩劫过后的残壁。
  而我与他身后的这一片梨树林,竟不曾被这些急雨惊涛摧毁一尽。除了原先的花枝变成了空枝外,所有的树干竟然全都好端端地立着,只有一些细小的枝条折断在鲜绿的青泥上。
  这一刻,他的怀抱如此煦暖,鼻尖处,俱是那股清浅恬淡的香气,一只大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我脑后的发丝,语气却照旧平静平淡之极。
  “给我闭上眼睛。”
  可是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天上,又见云卷云舒,我绷着一张小小的脸庞,埋首在他衣襟低处,只当瞧不见眼前的四季更迭。
  经春至夏,再从冬往春,飞跃过山川人烟,飞越过亘古洪荒,直至那一片绵延无际的天上宫阙又在那些云霭深处浮现。
  “参见帝尊——”
  “参见帝尊——”
  耳畔,传来山海般的高呼声,数不清的黑衣冥将在他足下的云阶上翻身跪倒。金色的凤凰神鸟以及那些五彩斑斓的鸾鸟,长腿的仙鹤们,一个一个,不住绕着他的左右盘桓不去。
  春日迟迟,花香四溢,一簇又一簇雪白的花树迎风轻曳。
  落花似雪,落满了青玉铺就的广场、甬道、石阶。水泊如棋,更如一玦一玦上好的美玉,间或散布在巍峨寥廓的宫殿内。
  几个遒劲之极的大字,赫然舒展在那一方墨染如天穹般的匾额上。正殿之前的广场内,依旧跪了密密匝匝的一群冥将与仙娥。
  “参见帝尊——”
  “参见帝尊——”
  他轻轻松了我,沉声向面前一位素衣素颜的仙娥命道:“带她先进去。”
  “是。”
  我这才背着一双小手,抬头朝他轻声问道:“你果真是帝尊么?”
  眼前的众人早已齐齐跪倒,那些胆小如鼠的仙娥们更是一个个吓得身如筛糠,倒好像出言不逊的是他们,而不是我呢。
  他一笑,移目看向我,一双眼眸内深不见底,炯炯与我相接,淡淡应道:“怎么,青痕才知道?”
  我登时一个激灵,歪过脑袋,才要回嘴,但只见一道刺眼的电光凭空自他身后的一位黑衣冥将手中挥出,不偏不倚正中我的身下。小小的身形旋即跌了个刚好,正巧跌倒在他的足下,倒好像果真是在朝他叩拜一般。
  我恶狠狠地回过小脸,朝那人狠狠瞪过去,待要扭过小脸再同他理论,眼前的甬道上,眼见他已然拂袖大步而去。
  那位年长些的仙娥上前一步,柔声向我道:“你叫青痕么?”
  我随便瞧她一眼,只当充耳不闻般,几下就从地上爬起身。再垂着脖颈,也不管他们满脸难掩的惊诧之意,轻捻指尖,只顾低头在心内默念着咒语。
  或许因着心内实是虚得紧,一连变了数次,才勉强将那只鱼尾再变回一双长短合宜的人足。自个低头再端详了片刻,方才松了小手,大喇喇地在前踱着碎步。
  不过才走了几步,陡然间又想起什么,硬生生收住力道,硬是在她跟前止住步子,佯装是去瞧周遭的景致。
  左瞧瞧,右瞧瞧,装模作样地瞧了半日,却始终不发一言。
  她已经赶上我,在经过我身侧之际,分明有些讶异地睨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接道:“那青痕随我来吧。”
  “此处,就是碧霄宫。”
  “这里是前殿。”
  “青痕要有什么所需,尽管照会采和即可。”
  “青痕——”
  ……
  我只当没听见她的呱噪,一路磨蹭着,随在这些人的身后,磨磨唧唧地往殿内移着步。
  淡淡的天光,隔了轻拂的帷幔,散进高不可及的雕梁画栋间。
  我满脸不在乎地立在殿门处,昂首往自个面前随意瞧去,一颗心,却在衣衫内跳得好像小鼓一样。一声一声,就连青痕自个都听得再清楚不过呢。
  采和仙娥闻声回过头来,似是瞄了我一眼,嘴角却分明往上翘起,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过了许久,才低低应道:“青痕无需怕,这里虽僻静些,却也和帝尊的太霄宫挨得最近。”
  一面说,一面再朝那些仙娥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果真都止了脸上的笑意呢。
  我冷着一张小脸,强忍着自个身下的移步之痛,歪歪扭扭地在前挪着碎步。
  但只见不远处的月台上,那一道玉石栏杆底下,果真雾气氲氤,云蒸雾腾,就连日头都瞧得不甚分明了呢。
  一只长羽的金色大鸟正傲然歇在其中一座镂刻着蛟龙形状的石柱上,歪头梳理着它一侧的羽翼。一面埋头忙活着,一面还骨碌碌转着它贼溜溜的眼眸,满脸不屑地拿冷眼偷睨着我。





第十九章 刹那芳华

还未等我走近,它已然展开双翅,佯作就要振翅高飞的形容。不过才扑腾了几下翅膀,又生生停在半空中,一副欲走还留的矫做形状。
  我踮起双足,一双手臂攀着身前的栏杆,翘首望向它。
  果真是那只笨鸟呢。
  青痕当日曾寻遍了整座幽冥殿,却不曾在任何一只凤凰神鸟的身上瞧见过它这副矫情小性的模样。
  只见它眨下眼睫,故意再往下低飞了些许,故意凑至我跟前,装模作样将我从头到脚再瞧了一大圈,这才咕噜了几句鸟语,满不在乎地飞远了呢。
  我直着脖颈,在它背后冲它尖声叫着:“我是青痕呢!”
  它理也不理,临走时,还故意朝我甩了甩金灿灿的长尾,头也不回,不过片刻,即已消失在连天的宫阙深处。
  可是,我是青痕呢。
  不但莫颜神将和采和仙娥他们再也认不出青痕,就连这只笨鸟也都已忘了我。非但是这只笨鸟记不起青痕,自打他将我带至这碧霄宫内,一连三日,都没见他来瞧过青痕一眼呢。
  “青痕,快下来!”
  “青痕,赶快上来!”
  “青痕——”
  ……
  从碧霄宫,到丹霄宫、景霄宫、玉霄宫、琅霄宫、紫霄宫……再至太霄宫,四处都回荡着这些人的仓皇惊惧之音。
  我骨碌碌转下眼眸,从那棵花树的枝桠间弯下小小的腰身,歪头去瞧身下的采和仙娥。足足瞧了有半日,心内也翻来覆去盘算了有半日,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采和姐姐——”
  “青痕想说什么?”
  “你认得……白水么?”
  她顿时笑了呢。
  一面笑,一面还意味深长地抬头瞧了我一眼,似是一早就猜出了我的心思,柔声接道:“采和自是认得。”
  “我才刚听说,她这会正随了西王母一齐在帝尊的太霄宫内,说是西王母今儿特地陪她上来拜谢帝尊前日的救命之恩。”
  “青痕……怎么想起问这个?”
  “莫非青痕也认得她?”
  我早已沉下小脸,直起身子,扭头假意去瞧那些远近起伏的云海,只拿一副后脑勺对着她。小小的鱼尾拍打着身下的花枝,将那些花朵击落了一地,晃落了一地。
  他果真又一并救活了她呢。
  采和仙娥犹在树下半真半假地问我:“青痕既认得她,那要不要采和领青痕一起前往太霄宫觐见帝尊?”
  青痕不要去呢。
  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借着手内的鱼筋一摇三晃地自身下的枝条上堕下,也不管那些人满脸的惊诧之色,一头砸进远处的池水中。
  水花飞溅,水花四溅,满池的落花都叫我激得在水上直打转。
  我神气活现地再往上跃了跃,只顾低头默念着咒语,一意要将自个的鱼尾变回一双最是纤细娇柔不过的人足。
  垂着脖颈,在这池水中来来回回变了有四五次,这才勉强变出大概的形状。却并不急着走,假意是坐在那道青玉铺就的长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戏着水。
  一面用小手捧了满满一手心的池水,尽数泼在身下的玉阶之上,一面转下眼眸,偷偷往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才捋起凌乱的罗裙,一直捋到腰间,好让那些水渍浸在细细的肌肤之上。
  那些大惊小怪的仙娥们顿时惊呼不已,一旁的采和仙娥也早已满面飞红,瞧了一眼我的形容,再忙不迭地挥手示意远处那些冥将赶紧齐齐退去。
  一直等到他们都退到甬道的尽头,方才俯下身朝我好言问道:“青痕喜欢这里的水泊?要不要我叫她们帮你多泼些池水上去?”
  “青痕怎么走了?莫非不喜欢这里的泻玉池么?”
  “青痕——”
  “青痕想去哪里?”
  ……
  我不过是随意溜达呢。
  再说,我也只是有些想念流碧池畔的日头而已。我绷着小脸,只当没听见那些仙娥的低声,背手绕着太霄宫前的正门左右来回踱着碎步,装作是在端详周遭的景致。
  一连踱了数个来回,从那些把守宫门的冥将们跟前已经经过了三次,都不见他派人出来叫我进去。
  身下的移步之痛已经愈来愈甚,火烧火燎一般,痛可钻心。
  云海间的日头也已逐渐西斜,眼前那些重楼玉宇隐现在无边无际的氲氤深处,云蒸霞蔚,金碧辉煌,却和青痕心口处一样空寂空荡。
  我悄悄靠过去,在最后一级长阶前,吃力地踮起小小的人足,往内张望了半日,这才细声向那些冥将们应道:“是青痕求见呢。”
  话音落尽,那些人一个个却当没瞧见我,一张张寒面上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我只得扯直了嗓门尖声再朝内叫唤道:“是青痕呢!”
  一位黑衣冥将应声而出,一面大步步出正门,一面冷眼向我训道:“你就是青痕?!你吵什么?帝尊有谕,命你进去觐见!”
  我仰着小脸,握紧小小的手心,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心内忽然一阵难过得紧,果不其然,就连无尾也不认得青痕了呢。
  还未等我应承,他已然大步在前带路,黑色的盔甲映在云间的霞光内,直刺入人的眼眸。
  可是他所去的方向,并不是青痕原先想去的那座宝殿。都已经走了十余步去,等到再回过头来,猛然瞧见我仍兀自立在原地不动,顿时又高声喝道:“青痕还尽在那磨蹭什么?帝尊此刻并不在正殿!”
  我再瞧一眼远处的那道天地结界,强忍着心内的计较,小脸上一副再正经不过的形容,在后慢慢挪着步。
  青痕先前虽说来过太霄宫内许多次,可是竟不曾来过这些去处呢。
  漫天的飞花似雪,拂了人满头满身,铺满了身下的玉石甬道,鼻尖处,随处都是那股浅淡清甜的香气。
  愈走愈静,愈行愈远,就在青痕走得差点背过气去,面前方才隐隐现出一弯深邃的碧水,半掩在婆娑的树影花影中,宛如一条流光溢彩的星河。
  身前的无尾瞧见我走近,随即调转步伐,头也不回地大步扬长而去。
  触目之处,只有碧水长天,倒映着繁花胜雪,飞檐插云。整座太霄宫内,仿佛只剩下青痕一人,除了耳畔、林间低回传出的一阕箫音。
  我扶着身边的花树一棵一棵慢腾腾地挪过去,果不其然,那副青色的高大身影果真正玉立在一棵雪白的花树前,低头吹动着他长指间的玉箫。
  青痕先前虽在九仙山也学过一些音律,可是我不是逃课就是埋头玩耍,就连所习的曲谱,也大多是大师兄赤霞偷偷背着师傅帮我誊写的呢。此刻,我更是无心入耳,甚至来不及多瞧他一眼,只顾躲在一棵花树背后,往四下费力地张望着。
  一连瞧了几圈,几乎将这座僻静的殿室仔仔细细瞧了个底朝天,竟不曾瞧见有白水与西王母氏素的半只衣角。
  心内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待到回过小脸再看向他,只见他仍在低头调弄着他手内的碧玉长啸。一身华美之极的青色素服,袍袖轻飞,箫音空缈,一张俊美的脸庞之上,清浅清淡之至,好像竟不曾瞧见十步之外的青痕呢。
  我不过才瞧了一眼,整张小脸都已经放出光来,一面目不转睛地瞧着,一面忍不住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下去,身下的罗裙内,分明传出一阵一阵微微的痒意。
  自从他将青痕带至他的幽冥殿,还始终不曾来瞧过青痕,更别提和青痕交合过一次呢。
  不过才高兴了片刻,陡然间又黑了小脸,他方才一定是因为有白水在,所以才装模作样地吹这些物什。他的模样原本就俊,又是这天地间的至尊,再调弄这些音律,那些美貌的仙姑神女定会一个个愈发死心塌地地喜欢他呢。
  我歪过脑袋,一脸不乐意地勉强听了半日,才要挪步,耳内,却凭空多了一声奇怪的响动。
  他果真闻声抬头,一面缓缓收了手内的物什,一双星眸不著痕迹地移向我。
  我弯下小小的腰身,一面悄悄捂住自个的肚子,一面圆睁着眼眸斜睨了他一眼,大喇喇地再走向不远处的水泊,“噗通“一声跃入水中,溅起了数尺高的水花,溅了他满襟。
  青痕不过是有些饿了呢。
  再说,青痕并不觉得这些呜呜咽咽的曲调有什么入耳之处,还比不上我在桃花溪畔听过的那些风雨之声悦耳呢。
  “小鲤鱼,你看着我。”
  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笑,缓步走至我近前,再徐徐矮下身子。
  我握着自个身前的一缕发丝,略略侧过一角脑袋,不过回头才瞧了他一眼,就已格格轻笑出声,小小的腰肢在水中又扭捏了几下,一张小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笑,用手中的长箫托起我的下巴,顺势将我的身子在水中转了一个圈,将我转向他,含笑斥道:“我让你在九仙山所学的课业呢?”
  “青痕不记得了呢!”
  “哦?”
  我伸出小手去,使劲拍了一下自个面前的池水,在那些飘着落花的池水中再轻盈地转了一个溜圆的圆圈,满不在乎地应他道:“青痕在打回原形之前,喝过满满一壶的忘川水呢。”
  “是吗?”
  我强抑着自个心内的尖利之痛,只管歪头瞧着他,小小的面庞之上俱是一副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神气。
  他敛了笑意,淡淡接道:“这么说,青痕都忘了?”
  青痕忘了呢。
  我转下眼眸,在水下不动声色地再摆下鱼尾,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臂弯。一面顺势攀住他的长臂,一面抬头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衣袖内的小手却轻轻移向他的腕间,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物什自我的指尖急促生出,不过是眨下眼的须臾,我已经在他的腕间缠上了六根鱼筋呢。
  他低头瞧了自个的衣袖一眼,似是苦笑了一下,大掌再一用力,已然将我自水下拎起,纳入他的臂弯间。
  眸光,顷刻间已经暗了数层,将我箍在他身前,不动声色地再道:“青痕生气了?”
  我调转眸光,假意是去瞧自个头顶上的花枝,左胸处,依旧是那一阵又一阵青痕再熟悉不过的痛意。
  歧华,青痕不仅生你的气,心内实际也难过得紧。可是这一次,我已经又在你的手腕上缠上了我的鱼筋呢,非但如此,我还一口气缠了六道鱼筋呢。
  即便白水和玄女她们眼神再不好,也定会瞧得见这么些个黑色的物什。一旦她们一个个都瞧见了,即便青痕当时不在你身边,她们也定会瞧得出你心里实际喜欢的是青痕呢。
  “妖孽。”
  我顿时支起脖颈,自他怀内满心不乐意地瞪着他。
  “抱紧我。”
  我一下松了眉目,小手就势扒开他胸前的白色里衣,埋头往内瞧去。
  “歧——”
  不过才叫了半句,就已生生闭住嘴巴,将一副小小的脑袋埋在他的身前。
  他沉沉地笑:“小鲤鱼,你方才叫我什么?”
  袍袖随即在我脑后轻轻一挥,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无影无形的结界已然凭空生出。四下里,只余万籁俱寂,万籁俱静,只有身侧的流水无痕,花落无声。
  一面收紧双臂,一面带笑斥道:“青痕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青痕……都不记得了呢。”
  “你给我再说一遍试试?”
  “可是你给青痕喝过满满一壶的忘川水呢。”
  “青痕不是说都忘了么?怎么还记得自个喝过忘川?小鲤鱼,何以见得我给你的是忘川水?”
  ……
  “你看着我。”
  “我同玉帝的话,你不是都在桃花溪内听见了?在我逆天之后,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这十余载之内发生过什么,但,我让你记得这些事,包括先前的剥鳞与灵石灭顶之祸,一来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忘了我,二来,不经过这些痛,你会长记性?”
  “就照你的性子,我整日为你收拾烂摊子还不够,我如果不让你记得这些痛,你会懂得收敛?”
  可是采和仙娥给我那只锦囊的时候,分明说是忘川水呢。
  这一刻,他的眼内俱是满满的戏谑之意,挑眉笑道:“小鲤鱼,就凭你的心思,我若不叫他们告诉你那是忘川水,你会乖乖喝了它?”
  “我讨厌你呢!”
  “是么?”
  “我讨厌你将我变成一只笨鱼,就连桃花溪内的那些个鲤鱼,他们一个个都可以欺负青痕身量小,还啃了我许多口呢!”
  我手忙脚乱地捋着自个的衣衫,想要找出原先那些被鱼嘴啃食过的伤痕,可是,细细的肌肤之上光溜溜一片,再也不见了原先的那些个印记。
  他失笑:“那青痕想要我怎样?要我派人去将那些鱼都捉来,一只一只为你收拾它们?”
  “青痕想要烤了它们还是活剥?我即刻让莫颜去做。”
  我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眸,一颗心在衣衫内“砰砰”直跳,定睛瞧着他的形容。
  他竟不像是在说笑呢。
  我有些气恼地扭过小脸,佯作瞧不见他脸上的笑意。可是我讨厌闻那些死鱼的味道呢,我也不想再瞧见它们。
  “歧——”
  “青痕又想说什么?”
  “我同你来做个交换好不好?”
  他似乎只觉得好笑,低低笑道:“青痕想要怎么同我交换?”
  “你可以问我一个你心内最想知道的问题,青痕如果知道,一定会老实回答你。同样,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要老实回答我可好?”
  “好么?”
  他笑,长指捻动着我脸侧的发丝,笑着反问我道:“如果我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青痕的怎么办?”
  “哈哈哈……”
  他果真又放声大笑了呢,宽大的袍袖掩住我小小的身形,缓缓钳过我的小脸,强迫我看向他。一双眼眸内,眸光炯炯,却有着抑不住的笑意。
  “小鲤鱼,你听好,我就权且满足你这一次,但,仅限这一次。”
  “青痕想问我什么?”
  “这一世,果真是青痕的第一世么?”
  “青痕想知道什么?”
  “我讨厌你又救活了她呢!”
  “小鲤鱼,这就算你的问题?那我是不是不用再回答了?那好——”
  我心内气得不行,一双小小的拳头拼命捶打着他的前胸,眼眶内竟突然滚烫异常,竟然是又要不争气地哭天抹泪呢。
  “青痕难过了?”
  “我知道你心内难过,可是我当日既是为了救活她才捏的你,这一次,也自然不能例外。我救她,是为了她先前的德行,命不该死。即便是我这次逆了天,照你的心性,既然已经一早知道了她的来历,必定不会乐意让她一直寄生在你身内,我也不会允许。所以,我如果不借着补天从你身内取出那枚珠子,不借着救活她一事,如何能再给你寿数?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那这一次,你有没有……多给青痕一些寿数?”
  “小鲤鱼,你给我听好。有些事,是我身为帝尊随意就可以给你,正因为如此,我偏偏不能给你,也给不了你。”
  “可我讨厌她比我活得长呢!我讨厌你喜欢她呢!”
  “小鲤鱼。”
  歧华,青痕心内果真猜得没错,你果真是不曾多给青痕一些寿数呢。
  我使出蛮力,拼命推搡着他的长臂,想要自他怀内挣脱。
  我也讨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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