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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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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明明一连叫了他数声,每一次都叫得极大声呢,可是他只当充耳不闻般,只顾低头写着他案上的大字。
  我强忍着身下的痛楚,慢慢腾腾地挪到他跟前,昂首问他道:“赤霞,你不理青痕了么?”
  “青痕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我佯作不经意地睨一眼书架之上的那些个卷宗,心内实际有些计较地在他周遭踱着碎步。
  不知为何,之前我其实极讨厌他一口一声地叫我鲤鱼精,可是现在他又突然间开始改口叫我青痕,我心内反倒又有些不乐意了呢。
  那张稍显矮小的书案,原本就是青痕的呢。此刻,竟凭空多了一方青痕从未瞧见过的砚台,叫人镂刻成凌空展翅的仙鹤模样,瞧着倒是有趣得紧呢。
  我如获至宝般一把捡起来,强忍着心内的窃喜,埋下小小的腰身,佯装凑到近前细瞧,一面偷眼睨着他的形容。
  他头也不抬,手臂在纸上一路挥洒着墨渍,轻声应道:“那是云鹤儿的砚台,青痕还是放下的好。”
  我登时绷紧小脸,歪过脑袋,满心不乐意地斜眼瞧着他。要不是青痕心内有求于他,早就扔了手内的物什呢。“
  他掷下笔墨,故意绕开我的身子,走去灭了灯盏内的光亮,一面回身朝我道:“青痕独自呆在此处不怕么?”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往屋外行去,竟未曾有片刻迟疑。
  整间学堂内,顿时漆黑一片,我心内难过得紧,只随意蜷缩在一张书案跟前,竖耳听着远近的响动。
  他果真是走远了呢。
  一直等到窗外的雾霭渐渐散尽,几缕暖暖的艳阳自窗外的树枝间照进,轻轻覆在我冰冷的身下。我猛地支起身子,耳畔,果真又撕心裂肺一般响起了紫霞的长声短叫。一面叫,一面还手指着屋角处的我,一张圆乎乎的银盘脸上愣是叫我气得铁青。
  “大师兄,你居然还由着她?!”
  “好,师傅正好不在,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敢招惹她,我可不怕她这副小性子!鲤鱼精,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烂你的手心!”
  我只当没听见,一脸幸灾乐祸又乐不可支的模样,一路雀跃着,小步小步地往门外溜去。
  才溜至门口,忍不住又偷偷回过脑袋,神气活现地瞧一眼被大师兄紧紧拉住的紫霞,尖声怪笑着,顾不得身下的痛呢,一溜烟跑向后山。
  身后,满地的狼藉,狼藉遍地。
  非但是二师兄一人的功课叫我撕得粉碎,就连那些书架低处的卷宗,也被我扔得满地都是。
  而那方被人故意镂刻成仙鹤形状的砚台,早叫我用法术一劈两半,此刻,正支离破碎地躺在赤霞的足下呢。
  二师兄紫霞向来力大如牛,才瞧了一眼地上那只仙鹤的半个脖颈,倒好像是瞧见了他自个的什么稀罕物什一般,登时满脸涨得通红,一双铜铃眼已经瞪得快要掉下来。
  既挣不脱,就一声一声在赤霞的臂弯内,当着其余诸人的面,朝我破口大骂着。
  “鲤鱼精!”
  “我看你天生就得是妖精——”
  “无可救药、无法无天、自私浅薄的妖精!”
  “就你这副德性,怨不得就你活不过一百年的寿数呢!”
  ……
  我背负着小手,歪歪扭扭地朝前迈着大步,满不在乎地绷着一张小小的脸庞,青痕原本就是没心没肺自私薄情的妖孽呢。



第三章 好与恶

来年的春天,不觉又来了呢。
  山门前,那些高低起伏的山峦之上,一簇一簇相间丛生的果树,仿似也是一夜之间绽出了新芽。满山的青影,漫山的新绿,仿似一道一道浅浅的碧波,随着山间的轻风,徐徐荡漾。
  随着时日见暖,那些布囊内的花瓣原本就叫水浸泡过,一日一日,愈发腐败变色。
  师傅既不在,我一早就从学堂内大模大样地溜出来,弯腰朝自个周遭仔仔细细瞧了一大圈,这才踮起小小的双足,将一只小手伸进那棵老桃树的树洞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腌臜破烂的衣衫来。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眼角余光一面窥着自个的身后,一面竖耳听着远近的响动,将手内的布囊随便裹进那些褴褛间,一并藏进树洞的深处。
  一双手臂攀在洞口,正想探头进去再瞧一眼,一行归鸟扑棱棱自枝桠间四散而去,直冲向云霄。
  我顿时一脸戒备地回过脑袋,望向自个身后的山门处。
  果不其然,数十步之外的长阶上,果真多了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一身素净的蓝衫,一路拾阶而下,一路不停拿眼瞧着我。
  身量倒是比我高不了多少去,小脸上,分明含着笑意呢,隔了老远就已然娇声向我一句一句叫唤着:“师姐——”
  “云鹤儿见过师姐!”
  我只当听不见,从她面前迈着碎步走至树后,大喇喇地坐在那片才刚生出新色的草坡之上,从怀内掏出自个的宝贝,只顾低头捏着。
  许多时日不见,她也好像一夜之间转性了呢,非但没有气恼,反倒俯下腰身兀自在我身后呱噪着,一面说,一面还故意将小脸凑到我跟前以示亲热。
  “师姐,你在捏什么?”
  “师姐——”
  我理也不理她,只管歪头瞧着我自个手内的泥偶,一双眼眸瞪得溜圆,小脸上一副再正经不过的形容。
  我才不会应你,你比青痕还要老上许多岁呢。
  一阵暖风缓缓拂过,身下的山谷内,那些飞鸟叫得愈发清脆,一声一声,映着眼前的青山历历。
  我突然觉出不对,才回头瞧了一眼,人已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身,笔直扑向几步之遥处的那棵老桃树。
  但只见浓烟滚滚,火苗不断自树腰间的树洞内跃出,愈燃愈旺。我尖声叫着,才要探手进去抢,小小的身形却已被她死死拽住。
  “师姐——”
  “师姐小心——”
  也不知她使了何等法术,力气竟比我还大出几分,青痕的身形仿似被她黏在指尖一般,任凭我怎样在她手中拼命推搡着,却始终挣不脱。只能眼睁睁瞧着那团烈焰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将那些宝物焚为灰烬,再渐渐熄灭。
  一片一片被火苗烤焦的树叶,纷纷堕于人身上。我急怒攻心,趁她才刚撒手,想也不想,即朝她挥出掌心内的微小光束。
  可是,她非但不让,原先的法力反倒是凭空去了一样,竟生生接住我手心内的那道小小的电光,随即惨呼一声,足下连着往后滑几步,眼看就要跌入山脊下。
  “师姐救我!”
  我才不会救你。
  我顾不得足下的干涸之痛,一头冲过去,翘首望进树洞内。
  黑漆漆的树洞内,只剩下一团灰白的泥灰,犹在闪着点点尚未燃尽的红光。那些白灰样的物什,曾是他送给青痕的第一件罗裳,那些花瓣虽变了色,却是青痕自幽冥殿内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宝贝。
  我气急败坏地奔至山崖前,刚想再补上几分力道,身后,却凭空传出一声断喝。
  “鲤鱼精,你给我住手!”
  “二师兄,救我!”
  “二师兄——”
  她竟然哭了呢,哭得长一声一短声,倒好像是她先占了理去。青痕心内即便再难过,也不会像她这般浅薄矫情地在人前哭天抹泪呢。
  一面哭,一面还故意往山下再滑了几步,一双小手却明明死死攥住眼前那些个树根上的老藤。
  “云鹤儿!”
  “二师兄——”
  “云鹤儿,你伤到哪里不曾?”
  “师姐她……她想把我推下山崖去呢!”
  “鲤鱼精!”
  “师姐,你就如此讨厌云鹤儿么?你砸了云鹤儿的砚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趁师傅不在,故意推我堕崖?”
  我冷眼立在远处,沉着一张小脸,凶巴巴地瞪着这二人,却不应。
  紫霞见了,更是当了真,一张白面登时又气得通红,朝我怒喝道:“鲤鱼精,你着实是败德丧行之至,心狠到就连自个的同门都不放过,怨不得连天地灵石都要亲自堕下灭了你!”
  “云鹤儿素日和你无冤无仇,她刚从山下回来,你竟然就要加害于她?!”
  “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就凭云鹤儿的道行,此刻,怕连小命都没有了呢!”
  “鲤鱼精,你当真以为自个身上长几根刺,我就奈何不了你?”
  我心内一阵尖利之痛,故意昂起脑袋,朝那些低飞掠过的飞鸟脆声笑着,小脸上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傲慢模样,一面慢腾腾地往山下小步挪去。
  “鲤鱼精!你去哪里?”
  “你趁着师傅不在犯下重罪,竟然敢私逃下山,一走了之?!”
  话音未落,衣袖内已眨眼间变出一支长剑,颤巍巍直指向我的胸口处,一步一步,直向我逼来。
  云鹤儿原本是坐于他身后的一方石块上,眼见他如此,登时止了叫唤,一脸的泪痕,朝我绽出一抹得意异常的笑颜。
  我望望自个身旁的那几棵树干,青痕已经没有了鱼筋,无法再像往日一般缠住那些树枝逃命,只能再小步小步往后费力地退着。
  疾风鼓起了我的裙裾,只要踏空一步,便已是万丈的深渊。我抬起小小的掌心,应声朝他劈出去。
  他一动不动,剑尖轻易挑开我挥出去的小小光华,手腕猛地再一抖,那股凌厉的力道已然抵住了我的衣襟。一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瞪着我,大颗大颗的冷汗正自他的发鬓间汩汩而下。
  可是这一世,已经是青痕的第三世,青痕最多只剩下一百年不到的寿数呢。
  轮回道内,我差一点就放弃,我才不要如此便宜地平白又丢了小命。我骨碌碌转下眼眸,冷不丁扭头朝着自个身下的山崖尖声叫着:“莫颜神将——”
  “紫霞欺负我呢——”
  紫霞蓦地一惊,果真中计循着我的叫声瞧去,未等他回头,我早已猫下身子一溜小跑溜下了长阶。
  每一步,其实无不痛得钻心,一口气跑出去极远,差一点跑得背过气去,这才喘着气藏身在草丛间。
  他竟然不曾追来呢。
  一轮圆月慢慢自山间升起,虽是早春,那些远近的花树明明都已在含苞,此时,身旁的山石却照旧沁出刺骨的寒意。
  我默然坐在彼处,小小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身下冰冷的石块,昂首望向自个头顶之上的那轮金盘。
  青痕当日在碧霄宫内望见它的时候,每一次,它都分明是在那些玉石栏杆的下方呢。
  月华如水,一副细瘦的身影也由远及近,沿着石阶缓步而下,一面走,一面往两旁的树丛仔细辨着。
  待瞧见四五步之外的我,这才掀起袍衫,坐在我高处的石阶上,同我一起望向头顶上的明月。
  “云鹤儿说你想要推她堕崖。”
  ……
  “青痕怎么不说话?”
  “赤霞。”
  “嗯。”
  “二师兄……也讨厌青痕么?”
  “青痕凭什么如此以为?”
  可是他明明讨厌我呢。
  之前青痕在观内,虽然也任性胡为过,除了师傅与大师兄赤霞会出面教训我,紫霞性子虽也急躁,却极少像现在这般处处针对我,就连赤霞当日也没有他对我这番凶过呢。
  就因为天地灵石将我砸成了一坨肉饼,连他也瞧不起青痕了么?
  见我不应,赤霞又瞧了我片刻,这才淡淡接过话:“那只砚台,本是紫霞做给云鹤儿的。”
  “人,有时候自个心内不开心,心性难免会有所改变。”
  我似信非信,歪头斜睨着他脸上的形容,有些计较地攥紧自个小小的手心。听他这副语气,分明是在说青痕呢。
  “放心,我不是在说你!”
  “青痕既然自个心内知道难过,也应该懂得体会别人心内的那份难过,包括二师兄紫霞的。”
  “云鹤儿一直都对他极好,所以,二师兄他……他并不是要故意针对你。”
  青痕才不信呢。
  “云鹤儿既对他极好,二师兄为何还要难过?”
  他听见我如此说,忽然间卸了原先的冷面,“噗”地一声笑道:“鲤鱼精,你果真是聪明得紧啊,怨不得你比别人多转了二世。”
  我即刻黑了小脸,支着脑袋瞧着他。
  他只当没瞧见,随意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穹,极寻常地接道:“一个人可以为了许多个原因对另一个人好,至于是不是他所想要的那一种好,是不是他心内以为的那种好,只有他们彼此心内知晓。”
  “所以,有人对你示好,他心内未必是真的对你好。他或许是为了某种居心也未可知,他或许只是在心内命令自个要去对这个人好,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已。相反,有人对你恶言相向,甚至恶行相加,有些时候确实是他讨厌你,也有些时候,是他真的在意你才会如此。”
  “青痕竟不知道么?”
  自打我回到九仙山那一日起,这还是他头一遭主动同我搭腔,一口气对我说了如此多的话,他先前都不肯搭理青痕呢。
  我忽然间似悟到了什么,歪过脑袋,故意凑到他近前仔细往他脸上瞧去,一面佯作一本正经地问他道:“赤霞,你心内也难过么?”
  他果真是皱紧了眉眼呢。
  我松了眉目,轻轻捂住自个的嘴巴,只露着半张小脸,一脸怪笑朝他神气活现地道:“青痕早就瞧出来了呢!”
  “也是因为云鹤儿对不对?”
  “你也喜欢云鹤儿呢!”
  他顿时像被我戳到了痛处,阴沉着面孔,瞧也不瞧我,只管低头瞧着自个的脚尖。
  “赤霞。”
  见他不理,我不怀好意地伸出小手,照着他的衣襟处就轻轻捅过去。才刚触及,他果真痛得咬紧牙关,脸上竟都变了色。
  我才要再笑,耳畔陡然传出他的高声,涨红了一张面孔低头朝我吼道:“青痕自个觉得很有趣是不是?”
  “你身上的长刺就如此值得你炫耀?!”
  “既如此,你又巴巴跑回九仙山作甚?”
  我一时气结,竟忘了回嘴,小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死命攥着两只小小的拳头,只昂首望着头顶之上的他。
  青痕的长刺,得而复去,再失而复得。
  要在之前,它们自然都是青痕的稀罕宝物。可是青痕已经历经了第三世,已然懂得这些转瞬即来、转瞬即去的长刺不过是无凭无由的一件物什罢了。
  他心内只不过是当我像那些夜船上的女子,只是喜欢与我交合呢。他对青痕的那些个好处,就像玄蛇精当日为那些女子所做的琐碎之事,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呢。
  眼见他也怒极,起身欲走,我强忍着自个心内的难过,换了一副形容,仰着小脸满含期冀地望向他道:“赤霞,你可以送青痕去不周山么?”
  他头也不回,只没好气地抛给我一句冷声道:“不会!”
  话音未落,人已一路狂奔,沿着陡峭的长阶,转眼消失在山门尽处。




第四章 罗雀

夜阑山静,此刻,就连白日里那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山雀都没了响动。
  青痕有些饿了呢。
  我自那些青黄相间的草丛内冒出脑袋,仔细再往自个身边瞧去。触目所及,除了四处可见的山石,左右竟不见一簇早发的花树或野花可以勉强充饥。
  我吞了一口口水,漫不经意地再瞧一眼自个身后的山门。
  眼下,师傅人不在山中,大师兄和二师兄想必都讨厌青痕呢,我才不要就这样轻易回去受罚。
  反正我是妖孽,青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呢。
  我轻捻指尖,心内默念咒语,随意变出一双丑陋巨大的人足,自个都顾不上瞧一眼,就拎着手中破烂的衣衫一角,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移着小小的身形。
  一面走,一面不时猫下身子,用眼角余光偷偷睨向身后,一连看了许多次,都没见有人来追青痕呢。我心内到底计较,也不管身下的夜露深重,步子却跨得越发大了些去。
  才走了不过数十级石阶,身下的移步之痛,已然火烧火燎一般。
  刚要矮下身子歇息片刻,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夜幕中,竟恍惚瞧见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正怵然默立在山势的拐角处,平白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顾不得吃痛,忽的一闪,躲进路旁一棵细长的歪脖子树后,再悄悄探出脑袋,屏息往对面瞧去。
  一阵清风吹过,原先遮住月轮的那团阴霾也突然间散去,眼前之人,竟然是一身黑衣一脸冷意的冥将莫颜呢。
  我这才松了小手,大摇大摆地自树后挪步出来,歪头朝他绽开一抹虚应的笑颜。
  “莫颜神将,你很空么?”
  “莫颜,一向很忙。”
  我有些不乐意地绷紧小脸,一脸再正经不过的形容睨着他。我不过才问了他一句,他就将我严丝合缝地堵回来,分明是怕我求他送我去不周山呢。
  “可是,你不是一早回……回幽冥殿了么?”
  “回与不回,何时回,都是莫颜自个的职责所在,无需青痕劳心。倒是青痕,这又是想去往何处?”
  我不要你管呢。
  方才紫霞欺负我的时候,我明明叫过你的呢,你方才明明在,却只当没听见。
  月轮,清晰照着足下的路径,我背负一双小手,高昂着自个的脖颈,一路雀跃着,小步小步地往前挪着碎步。
  待经过他身侧之时,我以为他会出手拦我,可是他竟然一动不动,只拿冷眼瞧着我,轻声应道:“此刻,整座九仙山,六六三十六座山峰,已然是一道结界。青痕想要下山闲逛倒是平常,只怕出不得山外不要紧,再无人会帮你攀上这些上山的石阶是紧要。”
  我登时止了步,扭头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他竟不像是在说笑呢。
  “青痕是不是不信?那你慢慢走下山去一试就可见分晓。”
  我拉下小脸,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都是丢尽了颜面呢。
  山峦之上的月影渐渐西斜,山风轻拂起我的发丝,万籁俱寂中,青痕的腹内竟一连咕噜噜叫了数声。
  莫颜“扑哧”一声笑出来,合抱着一双臂膀,松了原先的冷面。
  瞧他那副形容,分明是在笑话青痕呢。
  我登时恼羞成怒,一张小脸铁青,握紧自个小小的拳头,才要朝他瞪回去,只见他低头轻笑道:“青痕为何要下山?”
  “因为紫霞?”
  “他才刚拿剑刺我呢!”
  “青痕所以才觉得怕了?不敢再呆在九仙山了?”
  我骨碌碌转下眼眸,忙不迭地敛了怒意,大言不惭地换了一副笑颜,同他脆声道:“莫颜神将,你带青痕去不周山好么?”
  “莫颜说过,我只负责送你来九仙山,至于什么不周山,并不在莫颜的职责之内。”
  “可是青痕再不走,二师兄紫霞会要了青痕的小命呢!”
  “可据莫颜所知,你此刻恐怕还死不了。”
  “难不成青痕自个不信?”
  “就凭紫霞的道行,纵然他有何通天的伎俩,他也改不了你的大限。”
  “别说是你,天地间,任何一个活物的寿数,何时生,何时死,都有它一早既定的记载。”
  “所谓功德有簿,生死亦有簿。功德簿自是由玉帝帝尊裁度擢减,生死之计却是归冥帝帝尊执掌定夺。”
  “三界中,虽说是由阎君与判官负责保管生簿与死薄,但依着天则,每一本所记,都需要经冥帝帝尊先亲笔勾批过。天地间,若非帝尊点头许可,没人能改了谁往生赴死的时辰。非但你,那些凡人、仙家,甚至小到山野江河内的飞禽走兽,也无一例外。”
  不知为何,平素惜字如金的莫颜神将,今日竟一口气朝我说了这许多的话呢。我听得似懂非懂,一双眼眸更是瞪得滴流圆,惟恐遗漏下一个字。
  最最要紧的那几个字,青痕可是听得再分明不过呢。
  一颗心在衣襟下跳得“砰砰”作响,一声一声,就连青痕自个都听得再清楚不过,小小的手心内,都满是密密的汗意呢。
  莫颜果真在笑,笑得意味深长,低头望住我笑道:“青痕平白拿眼瞪着我做什么?莫非你还不信?”
  “莫颜纵有天大的胆子,也向来不敢拿这些事浑说。”
  “难道青痕在九仙山的课业中,竟从来没有学到过?”
  我咽一口口水,一脸巴结地翘首望向他。
  青痕学是学过,可是青痕一来不曾仔细去学,二来青痕先后喝过两小口忘川水,有些事倒果真是忘了呢。
  青痕一直以为生死有簿,生死有时,却没想到,天则中原来一早就定下,即便是生死之簿也可以修改,而执笔之人,竟仍是他。
  我强忍着自个心内如潮涌般突至的狂喜,一头冲至他近前,仰头朝他央求着:“莫颜神将——”
  “你即刻送青痕回幽冥殿好不好?”
  他眼中登时一亮,松了一副臂膀,换了正色朝我问道:“青痕果真是想回去?”
  我想也不想,即重重点头,一只小手轻轻捂上面孔,遮住自个的嘴巴,小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呢。
  “可是帝尊此刻并不在幽冥殿内。”
  “青痕是想回幽冥殿呢,还是想见帝尊?”
  我顿时涨红了一张小小的脸庞,弯下腰身,佯作是瞧山后的那些树影,扭扭捏捏了半日,这才磨蹭着回过脑袋。
  莫颜分明是在明知故问,故意让我丢了小脸呢。
  但见他一面笑,一面含笑再同我道:“据莫颜所知,帝尊此时应还在大言山。青痕是想去幽冥殿等帝尊回来,还是让莫颜带你赶去大言山?”
  我顾不得羞恼,赶紧满脸堆笑,支着脖颈脆生生地应道:“青痕要去大言山呢!”
  “那好——”
  莫颜话音还未落,我已然扭过脑袋,遥望着面前的山门处。月色如水,空荡的石阶上依旧是空无一人。
  耳内,却传来莫颜的笑语:“难倒青痕还有事未了?”
  我只当没听见,费力地再往上挪了几级石阶,故意背过小小的身子,不叫莫颜瞧见我的动作,自怀内掏出一只泥偶,犹疑了许久,这才小心放在面前的石阶正中。
  歪头再瞧了片刻,又自觉不满意,一把捡起它,再往上放了一层长阶。左右瞧了半日,这才勉强转过身子,只当瞧不见莫颜脸上的颜色,满不在乎地小步往下移着。
  如果明早赤霞果真寻了来,依着他的仔细,定会瞧见青痕此刻放在石阶之上的物什。
  那原本是一坨小小的泥巴,被我捏成了他的模样,长眉凤目,虽不甚酷肖,若他果真仔细瞧过,定会认出仍有几分相类。
  它们一个个,跟着青痕去过许多条水泊,经冬历夏,即便是叫身下的流水浸泡成软泥,青痕都始终揣在自个的怀内,始终舍不得丢掉这些个宝物。
  青痕虽嘴巴不肯认,心内实际也会惦记他与师傅二人呢。
  灵石堕下之际,他满手是血,满脸泪痕,伏在我身前,彼时,他想必也舍不得青痕死呢。虽然他此刻不肯再搭理青痕,瞧不上我的小性与乖张,可是真正轮到二师兄和云鹤儿合伙来欺负我,他到底还是会来此处寻我呢。
  “青痕好了么?”
  我垂下脖颈,再望向自个身下那一副巨大无比的人足,离了他数级石阶去,捻动指尖,强忍着心内的羞恼,低头仔细变着我自个身下的物什。
  一连变了数次,这才勉强变成一双大小合宜的纤足呢。
  “莫颜神将。”
  “料理好了?”
  “那好,青痕先闭上眼睛,此去大言山三千六百里,不出一日,莫颜定让你遂意。”
  东海之外,大荒之内,有山名曰大言,乃日月所出之谷。
  青痕早在课业上学过呢。
  天上,又是云起云伏。我只紧紧闭着眼睫,小手攥着莫颜的袍衫一角,埋首在那朵厚厚的筋斗云上。
  耳畔,风声渐急,青痕的心内却仿似早春三月枝头的雀舌。
  日头,都尚未升起呢。眼前的晨霭中,已然可以望见波涛中的山峰,仿似一座巨大的圆形宝瓶般,底大口小,山石嶙峋,不生寸草。
  浑浊的海水,夹带着沙石,在身下不断咆哮轰鸣着冲向宝瓶座。
  隔了老远去,就已瞧见形似瓶口形状的山巅之上,那些手执法器全副盔甲的冥将们,一眼望不到尽处,正密密麻麻好似黑压压的蝼蚁一般,立在那道云线之上,将整座大言山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个,盔甲鲜明,法器耀目,随着愈行愈近,甚至可以清晰瞧见他们一个个脸上的冷意。
  脑后,蓦地响起了莫颜的低声,压低了嗓音向我命道:“青痕好生扶稳了!”
  我这才佯作是初次睁开眼睫,应声自云下露出半张滚烫的小脸,圆睁着一双眼眸,偷眼往山巅处窥去。
  但只见漫山遍野,照旧布的是数不清的黑衣冥将呢。
  人海中,朱红的山石之上,傲然玉立在风口内的那一副高大身影,一身的玉冠华服,玄色的舒袍广袖叫风鼓起,朝我和莫颜所堕之处缓缓移目。
  身侧,果真传出莫颜的高声,未及那朵筋斗云完全落尽,已然在云上翻身跪倒,俯首向他高声跪拜道:“莫颜参见帝尊!”
  我心内实是虚得紧,赶紧扭过小脸,假意是去瞧身旁的那些个冥将,好叫他瞧不见我满身满脸的惭色。
  才瞧了不过一眼呢,未成想身下的那朵筋斗云竟然刚巧堕到了一块血红的山石之上,猛地一个晃动,还未等我尖叫出声,小小的身子已然硬生生跌了个狗吃屎,跌落在他足下。
  明明是我自个心内心虚至极,顾头不顾脚,加上青痕原本就已是满身的褴褛,此刻再当着他,当着满山的众目睽睽之下跌了个如此不堪的模样,小脸都被我丢尽了呢。
  正在狼狈仓皇间,猛然瞧见他近前犹在跪着的莫颜,未及起身,已然心生一计。一面以手撑地,一面强自镇定地翘首望向头顶之上的他,脆声应着:“是——”
  他只低头望着我,背手而立,一张面庞之上似笑非笑,一双星眸内亮得叫人不敢迎视,淡淡接腔道:“是什么?”
  我歪过脑袋,小手指着一旁埋头不敢轻起的莫颜神将,再瞧一圈他身后的诸人,大喇喇地回他道:“是莫颜绊了青痕一跤呢!”
  “是么?”
  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朝周遭那些人轻轻挥一下袍袖。那些个冥将瞧了,顿时如潮水般齐齐往后退去,一直退至百步之外方才驻足。
  而几步之外,果不其然,莫颜果真被我惊得目瞪口呆呢,一时间,竟忘了反驳,只顾呆愣愣地盯着我。
  我弯下腰身,故意往山脊的另一侧瞧去。
  头顶之上,他纵声大笑,仿似有无限之开怀,上前一步,一双长臂钳过我小小的腰肢,将我一把自地上拎起,再纳入怀内。




第五章 翘首之盼

才刚入怀,那股煦暖浅淡至极的清香之气已将我重重包裹住,若有若无,又沁人心腑。长指轻轻抚上我脑后的发丝,眼中虽带笑,眼色却是深沉异常,只低头瞧着我,一言不发。
  我巴巴地仰头望着他,一颗心狂跳不已,只能拼命咽着口水。
  他只是笑,含笑斥道:“小鲤鱼,你瞪着我作甚?”
  “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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