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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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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笑了,说道:“不用那么夸张吧,至少妳还能多活一两百年,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
青丘姥姥深深凝视林熠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求我留下帮你?”
“这是”极冥魔罡“,源自冥海魔气的菁华凝铸。”林熠从容道:“妳的灵魄之体或许能抵抗住它,但我的肉躯却肯定在劫难逃。既要一死,何苦再拉个朋友做垫背?”
青丘姥姥的唇角浮现一缕不以为然的讥诮,低低道:“我没有朋友,但你未必没有生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试一试?”
林熠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胆子。妳打算怎么做?”
“敞开灵台,毫无保留,让我的灵魄与你元神合而为一,以”锺灵空罩“替你守住肉躯不受侵蚀,抵抗魔气的侵袭。”青丘姥姥道:“不过,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元神能否顶住极冥魔罡的吞食。那只能看你的造化和仙心根基到底有多强了。”
林熠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问道:“那么,妳是否可以透过我的意识,察看到我以前的所有记忆和思想?”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以为我很喜欢偷窥隐私么?如果我想出卖你,你早已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何须等到今天?”
林熠笑了笑道:“我相信妳就是了,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青丘姥姥问道:“你真的相信我?假如我突入灵台后,趁机吞噬你的元神,将你的肉躯据为己有,从此在这世上,”林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想?”
“等我将来有空再考虑吧,”林熠道:“能和妳这样的绝世美女同体合元,如此机会除了笨蛋,又有谁会错过?”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若还不想死,就把眼睛和嘴巴一起闭上。抱元守一,松弛心神。”
林熠双目一闭,盘膝入定,手化印诀。青丘姥姥的身影幻化成一束青光,射入他的眉心,隐没不见。
灵台一凉,似有一股清泉注入,瞬息凝聚成一汪秋潭轻轻波动,振荡心神。紧接着心底“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很好,你的修为比我预想的境界要出色。现在,运转太炎真气将我的”青魄灵韵“吸纳。”不等林熠转念,元神像炸裂般地一痛,冰冷如霜冻般麻木。
无数缕细小的青魄灵韵散发开来,迅速游走全身经脉,最后汇集在膻中穴,化作一股莫御的洪流,涌入林熠的丹田。
直到此刻,林熠才第一次感受到,青丘姥姥无数轮回修炼凝铸而成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强大的青魄灵韵摧枯拉朽般席卷经脉,假如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是小手指头轻轻一弹的事情。
“砰!”青魄灵韵终于接触到林熠凝起的太炎真气。一冷一热两道仙魔真气水火不容,将林熠的太炎真气震得碎散崩裂。
林熠受到感应,身躯剧震,急忙收敛真气,稳住身形。
“笨蛋!”青丘姥姥训斥道:“萧照痕没有教过你无欲无敌的道理么?你心中存念,如何能将青魄灵韵吸纳?”
林熠顾不得还嘴,脑海里记忆起那日酒窖中参悟所得的无敌心境。
他彻底放开怀抱,不去理会游走的太炎真气,也不去想身外步步逼近的极冥魔罡,只有明月沧海,小溪花树,渐渐灵台杂意尽退,尘埃不染,一片空明。
这时,他反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外澎湃席卷的金色雾涛,无垠无涯的沉浮天地;感受到青丘姥姥的灵魄,正与自己的元神一点一滴的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涣散开的太炎真气进入先天化境,不需林熠丝毫的意念驱动,重新凝结,与青魄灵韵相互渗透磨合,逐渐形成一团温热的涡流。
一股股经过合炼的真气从丹田流出,流转林熠的周身,瞬息注满他的经脉。
衣衫与肌肤上亮起一层青红相间的光彩,像是一件透明的光甲,将林熠的身子笼罩起来。
金雾轰然吞没林熠的身形,却遮挡不住身上熠熠的光亮。好像寒夜里高悬夜空的星辰,尽管微弱却无比的顽强,一闪一闪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与不屈。
火热的罡流毫无间隙地扑卷林熠周身,他就像被人把头和整个身子按入了狂暴的海水中,透不过一口气。胸口郁闷难当,窒息的感觉恍若要爆裂出来。
四周庞大的力量不停地积压倾碾,把他当作了磨盘里跳动的豆子,要碾成汁,磨成浆,把骨头也统统压碎。
好在青魄灵韵和太炎真气结成的光甲,看似薄薄一层,却坚不可破,将金雾完全阻挡在林熠身外。
“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在心里苦笑道:“这株鬼树居然把吸纳的冥海魔罡尽数倾泻到我的身上,我招它惹它了?”
“要怨就怨你太爱多管闲事,偏又运气不好。”青丘姥姥几乎同时就了解到林熠发自心底的想法,回答道:“谁让你从不将我的警告当作一回事?”
“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林熠苦笑道。
知道这小子又在拿一个“老”字消遣自己,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话里藏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只消转一转鬼念头,我立刻就能知道。”她顿了顿,忽然疑惑道:“奇怪,你的灵台深处怎么还有一团空间没有敞开,我的灵魄无法破入半点?这怎么可能─”
“嗤嗤嗤─”林熠耳中恍惚,蓦然响起一记记锐耳的破空声,打断了青丘姥姥的思绪。
宛若有成千上万枚滚烫的无形钢针穿透光甲,刺入林熠的体内,直插到灵台的深处,让他心摇神曳,近乎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苍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脏六腑如同烧了起来,连血液都像煮沸的水在汩汩冒腾。
“嘿!”林熠低哼,仰天喷出一口赤红的血箭,灼热稍减,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要慌,”青丘姥姥镇定地说道:“这是蕴藏在极冥魔罡中的魔意,我的”锺灵空罩“也无法抵挡,只能凭你的仙心抗衡。”
明白了这点,林熠的心念稍稍一定。然而极冥魔罡撕裂开灵台上一道道的口子,将魔意源源不绝地倾泻而进,不断挤迫着他的元神,寸寸蚕食占据。
“见鬼!”林熠清楚这已是生死瞬间,被魔意吞噬的结局,比起让极冥魔罡消融肉躯更加悲惨可怕。一旦元神被灭,想转世为人再无可能。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灵魄旋即筑起一道坚固的堤坝,襄助他坚守住最后的阵地。
可惜千仞神木凝炼的魔意何其强横庞大,一浪高过一浪地突入林熠身躯,令他的神志在模糊与清醒之间苦苦挣扎。
“妳快走,”林熠的声音断断续续,催促道:“活一个算一个!”
“少说废话!”青丘姥姥厉声低喝道:“若要走,我早已走了,还守着你作什么?坚持住!”
林熠无语,只得重树信心,意念微凝,隐藏在发髻里的守心珠霍然觉醒,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无畏地吸纳吞食涌入他体内的无尽魔意。
林熠压力骤减,大松一口气。
青丘姥姥叱道:“守心珠,这宝贝早该用上了,你还藏着做什么?舍不得么?”
但她很快就发现,守心珠炼化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体外魔意的涌入,心念更紧。
林熠却似乎全然忘记了这些,澄静思绪晋升无明,脑海里浮现起破日七诀的真意。
他默念铸神诀,灵台撤开一丝缝隙让魔意渗入。青丘姥姥惊异之间,已察觉林熠的元神迅速包容那缕魔意,转眼炼化于无形。
“破日七诀!”青丘姥姥罕有地一笑:“这是天意─”
林熠无暇去体会她心绪的波动,聚精会神地催动铸神诀熔炼魔意。他不清楚,适用于大光明弓的破日七诀,是否也同样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事到临头,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了。
魔意咆哮,一波波撞击林熠的灵台。
由于青丘姥姥强大灵魄的支撑,林熠的身心有如傲立在浪顶峰尖的礁石。一个浪头打上去,吞没了踪影,却又纹丝不动,待到魔意略退,便再次显露峥嵘。
不知是过了多久,林熠发髻中的守心珠陡然剧颤,发出脆鸣。青丘姥姥一凛,晓得是它蕴藏的魔意已臻至饱和,如果继续吸纳,便会珠碎人伤。
林熠亦是暗暗叫糟,切断了守心珠,体内魔意的压力顷刻成倍增强。如同有一柄巨大有力的鼓锤,一记记重重地敲打在他的灵台上。
每一下都将他的元神震得晃动颤抖,神思恍惚,彷佛连抵御魔意的堤坝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缝。
“天啊,怎么会这样?”林熠咬牙喷出一口热血,用剧烈的痛楚清醒几将麻木的神经。他从不知道绝望是什么,但面对四周煌煌如海的金色浓雾,依旧禁不住泛起无力的感慨。
正在此际,心灵最深处爆发出“轰”的剧震,似是有什么东西炸裂释放出来。
他的脑海来不及作出任何判断,就被一股没顶的魔意吞没。
依稀里,天地消隐荡然不存,眼前只剩下一片漫无尽头的漆黑虚空,甚至连与青丘姥姥的心灵联系,也陡然终止。
失去了身躯,也感觉不到元神,隐隐约约只是一抹意识在这虚空里飘荡沉浮,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将向何方去。
死寂中听不见一点声响。难道,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了么,是魂魄还在不甘地游荡?
他飘浮着,飘浮着,渐渐周围有了光,还有一丝风。
他看到,有一个少女婀娜地俏立在云渊尽头,秀发轻扬腰际,彷佛遥不可及,却又像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或许察觉到林熠的到来,少女徐徐回首,露出一张绝世无双的面容,竟是若蝶。
“妳怎么会在这儿?”林熠呆住了。
若蝶那熟悉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脸庞上,有一分憔悴,一抹幽怨,只是沉静地回望着他。
“你决定了?”她的樱唇泛起一缕淡淡的哀怨微笑,轻轻地问道。
“决定了什么?”林熠怔了怔,看见她柔弱的身躯伫立在云渊尽头微微地晃动,似乎随时都会坠落进脚下苍茫的深渊里,忍不住又道:“妳能不能往里走些?”
若蝶摇摇头,微笑道:“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衣衫轻漾,娇好的身躯投入云海的怀抱,在林熠的视野里迅速地去远。
“不要─”林熠如遭五雷轰顶,脱口呼喊,耳边回声隆隆,那抹淡紫色却消逝无影。
他想纵出身,探出手,去拉住她的衣袂。然而失去本体的他,只能无助地望着她冉冉坠落,却什么也做不了。
“啊─”无助的悲哀涌起。虽然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噩梦,是幻象,可心泪如雨,哀恸如焚。
一股浓烈的寒意陡然升起,埋没了他的神志,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让天地万物都一同消失。
云渊越来越近,肆虐地翻滚着波涛。
林熠的心冰冻,静静凝望。
猛然,他决绝地跃出,将自己也投身进茫茫云渊,彷是要追寻若蝶的印记,去追寻下一世的重聚。
林熠的心底只响着那幽幽的声音:“记得告诉我你是谁─”
第三章 魔伏
林熠灵志醒转,周围极冥魔罡激荡狂舞;他反而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刚才经历的只是一个毫无来由的噩梦。此刻,终于可以回到现实。
他的灵台不知什么时候幻化成一片渺无尽际的沧海,深不见底。
一股奇异的力量盘踞跌宕,就如是海水般填满灵台,却又和他的元神泾渭分明,秋毫无犯。
体外的魔意虽仍在一波波地涌入,可如同泥牛入海,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青丘姥姥早已撤去了防御,灵魄收缩,像一颗弹丸载沉载浮。林熠不由得惊愕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小事,”青丘姥姥回答道:“在你灵台内部隐藏着一股被封印的力量,不仅抵挡住了魔意的侵蚀,而且还能不断地吸收化解。
但这股力量过于强大,我的灵魄无法透入,只能替你暂时解开封印冒险一搏,好在成功了。“”没道理啊,难不成是有哪位过路神仙搭救?“林熠怔怔寻思,周身充满奇异的冰凉,蓦然惊竦地想道:”莫非,刚才我神志进入的,就是那股力量的核心?“一转念,他迅速切断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突然脑海里一亮,浮现出一座蛮荒森林。
幽暗的光线里,有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蹒跚行走在静谧的灌木丛中,身上娇嫩的肌肤被割出一道道的血漕。
她大大的眼眸里满是泪珠,却强忍着不愿哭出,目光倔强而孤独。翕动的嘴唇紧紧闭起,露出一道刚硬的线条。
小女孩的手里挥舞着一根树枝,用力拔打着路边的荆棘,赤裸的小脚高一步,矮一步,费力地跋涉前行着。
在她的身后不远,有一头状若刺猬的魔兽,摆动着笨拙肥大的屁股,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低啸。
“这是谁?”林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副景象。那女孩的五官有些熟稔,偏又记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混蛋,你在看什么?”青丘姥姥微怒的声音响起,却无法掩藏她心底的窘迫,低叱道:“快给我滚出来!”
林熠旋即醒悟,原来自己无意之间,居然进入到了青丘姥姥幼年的记忆里。他收敛神思,微笑道:“这是妳小时候的样子么?挺狼狈的。”沉默片刻,青丘姥姥淡淡道:“如果你在六岁的时候,必须独自穿越三百里的原始森林,随时面对野兽和毒蛇的袭击,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寻食物和水源,就能理解了。”林熠惊讶道:“要让一个六岁的女孩子独立穿越三百里丛林,这也太残忍了些。下这道命令的人,实在该打屁股。”
“这是部落挑选圣女的考验,只有活着通过丛林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关的选拔。”青丘姥姥道:“当年和我一同走入丛林的,有六十七名小女孩,最大的也不到十二岁。但最后能够走出来的,只有十二个。幸好,我是其中之一。”“那头魔兽,是上古传说中的邪狳吧?”林熠问道。
“牠是我收养的第一头魔兽,也是我小时候惟一的朋友。”青丘姥姥道:“虽然牠不会说话,但牠却远比任何人懂得忠诚与信义。”
“后来呢,牠怎么样了?”林熠又问道。
青丘姥姥的心绪产生了一缕波动,痛楚而充满恨意,缓缓道:“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把时间浪费在刨根问底、打听别人的陈年往事上,是最愚蠢的行为。现在,利用破日七诀将极冥魔罡吸食炼化。等到你的身心足以抗衡周围的环境,我们就可以设法脱困了。”林熠笑嘻嘻道:“不说也没关系,回头我不会再钻进妳的记忆里自己瞧么?”不等青丘姥姥发作,存思入定默念铸神诀。
青丘姥姥低低冷哼,灵魄亦静默下来,晋入空明之境,吸取极冥魔罡补充急剧耗损的精气。
不知多久以后,林熠感受到体外魔意的威胁缓缓减小,但极冥魔罡依旧狂暴奔腾,笼罩四周,不断发动起新一轮的冲击。
他心念一动,默运“融精诀”,丹田真气流转周身经脉汇入膻中穴,形成一枚无形无色的小小弹丸,如须弥芥子包藏天地。
继而小心翼翼地撤去胸口的“锺灵空罩”,一股灼热的极冥魔罡立时灌涌而入。
太炎真气陡生反应,宛如海绵一般将极冥魔罡吸入,在膻中穴游走数圈磨去其暴戾锋芒后送入经脉,依照融精诀的运气秘诀流动全身徐徐消融,最后纳入丹田。
如此一来,极冥魔罡竟成为林熠壮大真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源泉。
林熠浑然忘记身外万事,心无尘埃全意融入玄妙天地,感受着极冥魔罡海潮般涌来,又被熔炼结晶,与太炎真气合而为一,源源不绝地流向丹田。
由铸神诀、炼元诀再到融精诀,林熠终于一步步完成了精气神最初的筑基,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
他的丹田烟缭云绕,鼓鼓荡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觉舒畅到极致,直想仰天长啸一舒胸臆。
青丘姥姥近水楼台,受益无穷,心头正在惊讶这小子的造化之奇。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本是仙家修炼的两大阶段。破日七诀却独辟蹊径,由铸神入手,而炼元,而融精,绝非一般人所能为之。
破日七诀一路行来凶险万分,危机四伏,林熠凭借种种机缘有惊无险一一渡过,个中玄机难以言喻。
光阴荏苒,气势汹涌的极冥魔罡渐渐和林熠水乳交融,息息相应。他的身躯也随之释放出淡金色的光芒,彷佛神魔再世。
“轰─”的一声巨响,从他的身躯内爆裂而出。精气神同时臻至满盈巅峰,三流合一无分彼此,齐齐攀向炼神还虚的无上化境。
一蓬蓬绚光自林熠的体内焕发蒸腾,冲散金雾。
林熠心头平淡如水,运转“和光诀”,彷佛将自己的身心幻化作这缥缈虚空的一部分,极冥魔罡再不能对他产生丝毫的干扰。
酷热消失,体清心静。身外焕放的绚光徐徐收敛,环绕在他的头顶。一缕元神破窍升腾,悄然悬浮在肉躯上方。
“和光同尘,原来这就是和光同尘。”青丘姥姥默默念道,毫无阻隔地感应着林熠体内惊心动魄的变化升华。恍恍然,依稀遥想到当年魔圣聂天全盛之景。
“吭─”悠长的金石响鸣,元神归还肉躯,林熠悠悠睁开双眼,用一种全新的视野再次打量周围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金雾已经消逝,面前又恢复了早先的景象。
千仞神木默默伫立,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注视着他的改变。树干上的血红篆字已然隐没,奔腾激射的魑魅浆在体外三尺处如撞击到一道透明的坚壁,飞弹散落。
体内的太炎真气浩荡充盈,灵台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快意与兴奋,彷佛有用不尽的精力,需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
然而他和青丘姥姥都没有察觉,在千仞神木另一面的阴影之后,有道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默然注视着林熠,只有衣袖微微在动。
“出去吧,”青丘姥姥淡淡地说道:“如果没有算错,我们待在里面已整整三天。”
“三天?”林熠道:“我怎么觉得最多才过了几个时辰?”
青丘姥姥道:“我在想,青木宫也许已经发现了我们,那可有些麻烦。”
林熠静静道:“我们是该马上出去了。丁淮安他们预定的起事日子,可不是三天后么?说不定此刻外头已经血流成河,杀翻了天。”
两人开启结界,闪身出来。青丘姥姥低咦道:“奇怪,结界怎么有些异常波动?”
但异常的何止是封印在千仞神木外的结界,整个血奕天已然闹翻了天。
一百多名越狱者,被血动岩护卫紧紧压缩在千仞神木前的狭小区域里,展开了一场近乎是一面倒的杀伐屠戮。
看情形,这些人千辛万苦杀到千仞神木前,但被结界阻拦以至于功亏一篑,反遭围攻。
丁淮安浑身浴血,手握一柄不晓得从谁手上夺来的仙剑以一敌二,挡住了两名青木宫五花管带。
朱武在丁淮安的身侧,手中一对斧头上下翻飞,口中一声声宏亮呼喝,却也到了强弩之末。
瞿稻率着一拨人,被三十多名血动岩护卫包围在不到十丈的空间里,每一呼吸间就会有一个人倒下。老奉早已杀红了眼睛,身形左突右闯,却彷佛迎面撞上一堵堵铜墙铁壁,又不得不头破血流地退回来。
一名皂袍中年人面冠如玉,静静伫立战团周边,身后侍立着五个四花护卫,正是血奕天的总管郭千疑。然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身为血动岩最高主管的木太君却始终未曾露面。
血炎天总管莫千慎站在郭千疑旁边,眉头紧锁神思不定。
三日前颜少真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今血炎天、血奕天的苦力又突然造反,伤亡尚不论,仅是血炎晶的开采已大受影响。
稍后木太君还不知会如何严惩他和郭千疑两人的失职之罪,无论如何,总管宝座是没得坐了。
林熠没有立即拔剑加入战群。他静默地飘立半空,环顾战局。
他心底无端升起一阵烦躁的感觉,隐隐感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微微地皱了皱眉,却想不出什么缘由。
太炎真气奔流得愈发激昂,像是即将脱缰的野马,小小的肉躯似已禁锢不住它的渴望。灵台内,那股神秘的魔意也在悄悄抬头,每一滴鲜血都激起它的兴奋,不安分地涌动着。
“怦怦、怦怦、怦怦─”他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千军万马中,这小小的心跳犹如鼓角金鸣,掀起一阵阵热血沸腾,让他的面颊染上一层殷红。
剎那之间,他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是超脱在这场杀戮之外的另一种存在,冷眼旁观着眼前的生与死,俯瞰到的鲜血幻化作一幅幅躁动的画卷。
似是苍茫原野中,一个冷静的猎手,漠然地注视着兽群的残杀与征伐。
血越来越热,像是要煮沸了一样;心却越来越冷,宛如封冻了所有的情感。
“嗷─”隐约听到,内心深处那缕神秘的魔意如野兽般低吼,似是不甘蛰伏,似是飞扬觉醒,激越着灵台深深的波动。
三名血动岩护卫终于看到了林熠,口中厉啸掩杀而上。这些人血战了数个时辰,杀机大炽,也不管林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由分说就纵身围了过来。
林熠修长的身躯纹风不动,望着三名扑袭过来的血动岩护卫,嘴角悄然逸出一丝微笑。
意生形起,一束璇光斗姆梭锐啸破空,“噗”地穿透当先一名护卫的胸膛,挟一溜殷红血光回转袖中。
他鼓气清啸,竟将周围喧嚣的杀伐之音硬生生压了下去。
“呼─”脑后长发受真气激荡漫天飞扬,闪烁熠熠淡金光彩,抬手放出心宁仙剑,不假思索猛力劈出,以强凌弱斩向第二名血动岩护卫。
那护卫为林熠石破天惊般的气势震慑,胆气一寒忙不迭侧身躲闪。
但林熠这一剑看似随心所欲,却笼罩方圆数丈,剑气如虹、光芒如电,哪里能避让得过?
护卫无可奈何之下拼命提起全身功力横剑招架,一声脆响,心宁仙剑如切腐竹,将他连人带剑劈成两半。绝强的罡风兀自不歇,把尸体震飞数丈,在空中由头顶到腰腹缓缓分离,坠向冥海。
“吭!”第三名护卫的仙剑刺在林熠背心,却被青丘姥姥筑起的锺灵空罩挡住,滑向一侧。
林熠徐徐回首,眼中寒芒迸射,有若实质刺透他的灵台。神志恍惚间,心宁仙剑风起云落,横掠削去,一颗脑袋激飞上数丈高空。
“噗!”尸体脖颈中一股热血冲天喷出,在林熠面前“丝丝”轻响,被灼烈的罡风迅速蒸干。
周围的人都怔住了,无论是苦力还是护卫,不由自主放缓身形,瞧向林熠的眼神既敬且畏。
“好冷的血─”林熠的心头低低呻吟,不去看一双双投射来的目光,凌空御风直奔瞿稻等人受困的战团。
血冷,心更寒。
心中只有一个“杀”字在咆哮。
他宛如变了一个人,撞入战团里每一剑挥落,都会有人应声倒下。倒下就是死亡,一路血流滚滚,再无活口。
瞿稻回过神来高呼道:“林兄弟,你终于来了!”
林熠挥掌拍碎眼前最后一个护卫的内腑,道:“跟着我,杀出去!”
瞿稻被他的眼睛一扫,情不自禁打了寒战,暗暗诧异,却笑应道:“好咧!”
林熠看见瞿稻满是褶皱的熟悉笑脸,灵台微微一醒,思忖道:“我这是怎么了?”
茫然四顾,腥风血雨。抬起手,心宁仙剑清澈如水,未曾留下一点鲜血的痕印。
“林兄弟,林兄弟!”发现林熠站在一边出神,瞿稻不明所以地叫道。
林熠被他的呼喊拉回现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走!”犹如刮起一股狂风,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周身苦力越聚越多,汇成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人是谁?”明明相隔数十丈,郭千疑依旧能清楚感应到林熠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沉声问道:“莫总管,你认得他么?”
“从未见过。”莫千慎打量着林熠道:“但如果咱们再不出手挡住这家伙,手下的护卫会被他杀得一个不留。”
“没错,咱们该出手了!”郭千疑道:“只是木太君为何还不现身?”
两人互视一眼,心意相通,齐齐振身而起。身后扈从闻风而动,扇形散开迎上林熠。
林熠扫视拦阻住自己去路的郭千疑、莫千慎等人,停住身形。
瞿稻叫道:“林兄弟,中间这两个老家伙,便是血奕天和血炎天的两大总管,郭千疑、莫千慎!”
林熠道:“瞿兄,这儿交给我打发,你们去支援丁兄、朱兄。”
瞿稻略一迟疑,高声喝道:“兄弟们,跟我走!”率着一拨人马向丁淮安等人靠拢。
林熠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冷冷道:“你们九个,一起上吧。”
韩耀谦冷笑道:“口气不小,让韩某先称称你斤两够不够!”与铁耀翼一左一右掠身欺近,两柄仙剑寒光烁烁挑向林熠。
“叮─”的金石激响,林熠静伫原地,体内太炎真气似一头奔腾的猛兽顺着仙剑破入韩耀谦的体内。
韩耀谦脸上立时惨白如金,闷哼喷血踉跄而退。那柄仙剑已然崩裂数道细纹,成为废铁。
铁耀翼一剑乘势刺到林熠肋下,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式“顺手牵羊”,将剑锋用两指牢牢捏住。
“喀”的一声,仙剑在林熠的两指间断成两截。铁耀翼正在运劲往里狠刺,冷不防手上一空,身躯不由自主朝前送去。
他心叫不好,挥掌拍向林熠胸膛,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式,以盼能够死中求活。
林熠食指一弹,半截断剑化作一束银光,插入铁耀翼的胸口。铁耀翼身躯一震,掌劲立时消失大半,软绵绵碰在林熠身上,被锺灵空罩悉数化解。
林熠心口的烦躁,随着不断挥剑杀戮而渐渐减弱,感觉灵台平静了不少。他凝目望向捂胸飘立的韩耀谦道:“你我有数日之缘,故此饶你一命,却再没有下一次!”韩耀谦敲破脑瓜,也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面前的这位瘟神,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出手,无奈胆气尽丧,被林熠强绝的气势稳稳压制,连手指都在颤抖。
“好、好,好!”不知是惊怒,还是恐惧,郭千疑连吐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悠长。
听在别人耳朵里或许不觉得什么。但在林熠的面前,恍若是炸响了三声钧天之雷,迫得凄迷浓雾飞卷散尽。
林熠灵台内那虎踞龙盘的魔意,竟似被这三声断喝激怒,在郭千疑嗓音臻至满盈时,蓦地涌出一股气劲,直上喉咙。
“好!”这一声重逾万钧、森寒冰冷,从林熠的双唇间石破天惊地迸射而出,好像是在为郭千疑的惊叹加上最后的补充。
“喀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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