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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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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了冰额头。也只是寻常风寒;等我寻了先生到家来。开两帖药。喝了就没事了。”

    “噢!”

    本有些慌乱地月婵听了牧云地话。立时也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道了句:

    “哥哥快些去。家中有月婵看着。应当无事。”

    然后便转身往堂屋去看冰了。

    到这时,一个来榻前看护,一个去院里挖银,这前后所有的对话响动,那榻上之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在被窝里濒状若死、一言不的冰,真个病了么?答案是绝没有!

    这位自洞庭而来的灵女,来历非凡,本是神女一流,别的不说,就在那日中秋之夜,力聚虚空之月,在万妖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拿走那件玄幽莫测地宝物,如何会这般说病就病了!冰这回忽然病倒,却与她之前中秋左近那一整套设计有关。

    既然假病,按冰这冰雪聪明的劲儿,便该把戏做全套。既然现在装死,眼不能开,手不能抬,口中不能说话,那现在张牧云去院里榆树下挖银,便该任由他挖了,持去请了大夫来,之后再矫言进行下一个步骤。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听过张牧云刚才那一番话,再听他现在急吼吼去院里挖银,这赖在被毯中装病地少女不知怎么竟有些慌张起来。在肚中思忖了一回,最后她想道:

    “呀,院里这少年,最重钱财;天道莫测,万一以后哪一天东窗事,知道我装病哄他白费看病钱,还不会跟我拼命?我不得不防。”

    想至此处,她便觉得自己找到充足理由,赶紧在被窝里动了动,看似勉力地支起脑袋,也不管屋里月婵,只用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朝院里喊道:

    “张哥哥且休急去请大夫。”

    古灵精怪的女孩儿娇喘微微地说道:

    “咳,哥哥有所不知,我这病乃是奇症隐疾。如今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将它治好!”

    当冰这句话说到一半时,刚刚还在院里翻土的少年已经旋风般进屋,立在了床铺前。等冰刚落,他便急急追问道:

    “什么奇症隐疾?只有你知道如何将它治好冰你此话怎讲?”

    少年急问时,屋外阳光正好。中午的阳光从门里透进来,在堂屋中被月婵扫拂得极为干净地泥墙上反着光,便将此时卧在床铺上的少女红地脸颊映得更加娇。这时床前那少男少女,大气都不敢出,正洗耳恭听冰接下来的言语。刚才的张家院落中鸡飞狗跳,一番闹腾,这时却忽然安静下来,让屋中之人同时听到了屋外树上的鸟叫和屋中自己的心跳。在静寂中只觉得已等了很久,张牧云和月婵才听得那床上的女孩儿终于开口:

    “牧云,月婵”

    一切都如真地,已复躺回去的少女双眼盯着屋顶,一脸平静地神色,幽幽地说道:

    “我这病,命中注定的;你们去请医生,看不好。我就快死了……”

    “妹妹!”“冰!”

    床前之人可不知此为演戏;闻听冰之言,尽皆大恸。悲呼出声时,还未等他们说出接下来地慰语,却听床上濒死之人又说道:

    “牧云哥哥……”

    “我在!”

    “你真地不想妹子死么?”

    “当然!”

    张牧云此时真个慌了神,说话带着些哭音,几乎吼着道:

    “好妹妹,你快说要我做什么就能救你!”

    “嗯……”

    少年急得要死,灵女却依旧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如若哥哥想救冰脱离此劫,便请去慕阜山中走一遭。那时到我所说之处,寻得一物,按它教授之法,融会贯通,不出几日必能将妹子从黄泉路上拉回!”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三章 幽壑寻书,近长夜之恶魔】………

    方才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本来张牧云心过,不过听见冰这般说,也是一愣,望着她道:

    “冰,你这话为兄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这疾病不需请大夫,却要到山中去?”

    “哥哥……”

    本来有气无力的女孩儿,听了张牧云的话,忽然神情添了一丝娇怯。怔忪了半天,才仿佛下了老大决心,跟张牧云说道:

    “牧云哥哥,冰有一件事早想跟你说,却怕你责怪。今日眼看不成了,便不得不说,还望哥哥莫要责怪……”

    话到尽头,冰的体力似乎有些透支。最末气若游丝,那态度胆怯娇柔,端的十分惹人爱怜。见得她这个情形,张牧云哪有他言,只一个劲儿说:

    “傻丫头,跟哥哥还有什么见外,有什么尽管说,尽管说!”

    月婵此时也在旁边道:

    “冰姐姐,有什么你就说吧!”

    “嗯……”

    缩在被窝里地冰听见月此时地称呼仍是“姐姐”。心中正是不爽。只不过此时不便斗嘴。她只好装作没听见。端正了神色。仰面跟张牧云柔柔地说道:

    “牧云大哥。其实我哄了你们。我并不是那君山岛渔民亲生子女。”

    “哦……?”

    床前两位听。闻言几乎异口同声“哦”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听在冰耳里。倒觉得他们不是十分惊讶。冰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着说道:

    “我并不是爹爹和娘地亲生女儿。只是他们收养地义女。大约在我六七岁开始懂事时。爹娘便告诉我。我并非他们亲生。而是有一天清晨入湖打鱼时。在湖中捡来。”

    冰仿佛暂时忘了病痛。跟二人侃侃而谈:

    “据爹娘那时说,大约六七年前有一天,他们驾着渔舟到了洞庭湖的中央,把船停下。爹爹立在船头网湖中撒网,娘就在船舱里整理鱼篓网兜。这时候大清早地日头正从东边湖面上冒头,满天都是霞光。”

    描述之中,冰似乎一脸的神往:

    “旭日霞光中,正当爹爹唱着渔歌小调布网时,却忽听得娘在后面叫他往东边湖里看。我爹爹顺着那方向一瞧,便见得那撒满霞光的湖波中有一只襁褓正被风波推着朝船儿这边漂。不一会儿它漂到船舷边,被爹爹刚布下的渔网纲绳拦下。”

    当冰说到此处,牧云和月婵二人已听得入神。

    少女略一停住,张牧云便脱口问道:

    “是不是你就是这襁褓里的婴儿?你爹爹把你捞上来了吧?”

    “嗯。”

    此时冰神态十分恬雅,若似月。她道:

    “这些女孩儿家的孩提事,说了让人笑话。不过这么多天来你们待我这么好,我今天便还是说了。”

    “那襁褓中婴孩,自然就是我。我爹娘当时婚配已有五六年,一直没有子女;当那天手忙脚乱地把我从湖波里捞起,一看是个孩儿,尽管只是女身,却也喜出望外,爹爹当即便和娘决定收养我。他二老还以为我是湖神对他们的恩赐,往日地焚香祷告有了用,当时还一起在船头朝旭日照亮的霞波连连叩头。”

    “此后他们又仔细检查了我的襁褓,不想却在里面现了一张上好绢丝制成地雪色锦帛。雪帛上写着不少字,我爹娘不识字,等回来将我安顿好,几天后爹爹便撑船离岛,到湖岸村庄中花了几条湖鲤的代价,找私塾先生帮他读出了上面的字。原来,这丝帛上已将我今日之灾写明,并且说,此病药石罔效,只有去慕阜山中一处叫‘黑炉谷’的地方寻到一本医书,按书中记载的药房才能解救。除了预言此事,小妹这‘冰’名字,也是在这绢帛中写明!”

    “怪不得!”

    到这时,牧云和月二人多日以来心中的不少疑团终于解开。当时张牧云便想道:

    “冰这般说,便对了。她果是奇人。看她这样子,美得夸张;即使许多天来我已渐渐看惯,却还是万分好看。

    实在不像出自君山岛渔民。

    还有这‘冰’之名,玄奇清灵,论里面的文学倒好似还要高过我一两分。嗯,看来她家父母一定是博学鸿儒。唉,”张牧云暗暗无意义地叹息一声,心道,“怎么这冰和月婵都是从水上漂来?还都被我收留。看来,我也是个水命。”

    胡思乱想得入神,张牧云便脱口说出声:

    你们以后没事别去大湖大河里漂来漂去。万一沉了怎么办?”

    说了句不着边际地话,这跳脱少年便想到了正事。当即他便“哎呀”叫了一声:

    我知道你父母为什么要丢弃你了!”

    “为什么?”

    冰也很好奇。少年摇头晃脑地说道:

    “一定是你一出生,你亲身爹娘便请了高明的算命先生帮你算命。这算命的果是不凡,算得你有十几年后之劫,说不定还说些连累父母家业的话。然后估计你父母雇人跑遍慕阜山也没找到那什么‘黑炉谷’,一个狠心,就把你给丢啦!”

    张牧云越说越觉得对劲:

    “对对!想我在慕阜山常进常出,不知厮混多少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黑炉谷?月你干嘛扯我袖子?”

    月婵暗地拉扯张牧云衣袖让他别再往下说,张牧云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想明其中道理,他“嗬嗬”干笑两声,忙对榻中已然眼泪荧然的少女将自己胸脯拍得山响,满嘴打包票道:

    “冰你放心!这病碰到我手里,一定帮你治好!咦,月婵?”

    他转向站在旁边的女孩儿,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对她惊奇地高声说道:

    “月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巧,你还记得上回我们一起去宝林禅寺抄经,有一晚出去找山泉洗澡,不就路过大山谷,看起来很像只黑色的大香炉吗?”

    “这……”

    月婵眨了眨眼,道:

    “是的,虽然天已漆黑,那山谷石壁还是黑得很明显。我觉得就是黑炉谷吧。”

    “太好了!”

    张牧云兴奋说道:

    “既然我已知道地方,月婵你就在家好生看顾冰。我这便去将医书取来,大概明天最多不过三四天也就手到擒来。这些天一日三餐你好生煮些清淡茶饭给冰吃。里屋你床头柜子里布包里还有些散碎银钱,若是冰开了胃,你便去村集中采买,不要惜钱。”

    必要事宜吩咐完,张牧云便风风火火出了门;当屋内二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院门嘎吱吱一响,耳听着他已是奔出门外。

    等张牧云出了门,月婵便微微低头,对床上地少女说:

    “冰姐姐,你别担心。他”

    一句宽心话儿还没说完,两个女孩儿却同时听到又是“通通通”一连串脚步声响;紧接着那少年的声音忽又出现在院子里。只听张牧云正高声大嗓地朝这边喊:

    “冰啊,你爹爹找人看的那张布片里有没有说那医书叫啥?”

    “说啦。”

    屋里的女孩儿似乎并不太想说这书名,在屋中懒懒地回答:

    “牧云哥哥,那医经叫‘禁魔天书’;扉页上还有行小字,依约是‘天人五召’,很好认的。”

    “嗯!那我就走了!”

    少年翻身便走,转眼便奔出好几里。等一开始地心急劲儿过了,张牧云又想了想少女的话,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禁摸天书?添人五招?怎么听起来这么怪,不像医书呢!”

    青草大道上,放慢脚步想了一阵,他便猛摇了摇头,道了一声:

    “不管它!冰妹子还等着救命呢!”

    自语说罢张牧云便不再三心二意,只管撒开了脚丫子,顺着这条官道一溜烟便往那远方巍巍群山奔去!正是:

    水淡山浓,云肥鹤。

    渔意堪仙,樵情入魔!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四章 稚女雏颜,忽横空而出幽】………

    过张牧云前往慕阜山不提。等他出门,冰想想和么意思,便开始装睡。月在冰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均匀,病容稍减,便放下心来,往屋里院中拾掇其他活计去。

    午时分,张牧云不在家,他友周亮倒遣人前来送礼。原来,那日血战沈家庄,傍晚时周亮和手下落荒而逃,倒把张牧云落在后面被活活生擒;对这件事,周亮其实并不知情。当时溃败时天色昏暗,慌乱之际并没看清;再按照他的想象和对这位小老弟的了解,他觉得张牧云比他还见机,一定比他更早脱险。

    经了这回惨败,这小霸王自觉脸上无光,连日来闭门不出,一边忍羞,一边疗伤。几番拖延,直到今日他才派家人把张牧云的辛苦银子送来。和工钱同时送来的还有几匹绢纱绸缎,周亮嘱咐家人说这是送给张家两个妹子做衣裳穿。

    平时难免欺霸女霸王周亮,一提到张牧云家那俩女娃儿,却十分守礼谦恭,便让他手下家丁暗自赞叹这小主人大节不亏,果然知道那“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略去这些琐碎事体,再说牧云。出门时心急火燎,满口也对床上那少女漫天许诺,信心满满;但等脚下如飞近慕阜山时,少年一望那群山巍巍连绵天际,便有些泄气。想了想,张牧云并没有着急入山,而是就在这慕阜山西北的山脚下村庄中四处打听,询问冰所“黑炉谷”下落。

    黑炉谷是冰瞎诌。自中秋月圆之夜抢到那本白鹤观后山圣境里的天她便趁夜将它藏进一处岩壁皆黑地山谷。黑炉谷之言,只是她灵机一动,让自己的话煞有介事,又让张牧云有迹可循。也不知是否上天护佑,她这样胡诌之言,居然还真让张牧云很快问明其下落。一位中年猎户告诉了张牧云,他打听的那处乌岩黑壁山谷就在某某某方向,只要翻过四五道山岭便到。他还

    “亏我在此地住了几十年,不知道那地方原来就叫‘黑炉谷’啊!”

    问明前路,张云告别猎户,往那慕阜山的黑炉谷而去。翻山越岭,只是片语带过;其中攀上爬下地艰辛,绝非一言可以概括。而那黑色山谷又在隐秘地山中奇险处,直费得张牧云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寻到。

    等张牧云找到黑炉谷时,已是夕阳西下回光返照。此时他正站在黑炉谷的西边高崖上,立定了看着眼前这真个酷似香炉的黑壁山谷,不住地喘气。山风浩荡,空谷传音;巍巍群山外那一轮金红的落日,正在西边原野上一竿高的天空中散射着通红地光芒。纯净温红的日光从张牧云地身后照来,便将他那颀长的身影长长地映在对面泛着红辉的乌亮山壁上。

    借着夕阳地余辉。立在山崖地张牧云清楚地看到。在对面岩壁自己地影子旁。正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大字。仔细辨别了一回。正是“黑炉谷”。

    “天我也!”

    看见黑壁刻字张牧云满心欢喜。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欢喜之余。他又看了一阵那谷名。心里也有些奇怪:

    “怎么这深山老林里地三字谷名。刻痕看起来挺新?”

    闲言略去。不提此后张牧云怎么费尽千辛万苦。结藤为索在这黑炉谷中上上下下四处寻覓;这寻书之事。大约持续到深夜亥时之中。便终于有了结果。凭着惊人地眼力和气力。张牧云在谷底努力寻找看起来能藏书之处。最后终于在一蓬乱草遮掩地石砾堆里。让他现冰所说地“医书”。

    深夜之时。幽深谷底不宜逗留;等张牧云把书从乱石堆里刨出。拿到手中只大约知道它是个书版形状。并来不及细看便把它插在腰带上。赶紧回到那根垂在山崖前他之前临时编织地粗葛藤索前。准备攀回到山崖上。

    本来,张牧云天不怕地不怕,胆子甚大。但此刻他孤身一人身处入夜的深山中,不用说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人地枭叫狼号声,就只是周围那风吹林叶的沙沙声,也让他吓得半死。寻到书前,有一股胆气撑着,还觉得没什么;等他这书一到手,清醒过来,便觉得这黑炉谷底犹如另一个世界,鬼气十足,便满腔惊恐。张牧云也不敢太看四周,只管踉踉跄跄地跑回先前藤索前,揉身如猿,一溜烟地爬回了山顶。

    “吓死我了!”

    这时四处无人,也不用讲究什么好汉气概。一到了山崖上,张牧云整个人都瘫坐下来。爬在地上,回头望望刚才的来路,他只觉得眼目森森,一阵眩晕,一时什么都看不见。

    如此过了良久,张牧云才想起来看一看自己从谷中带上来的医书。将那书从腰带上拔出,握在手中,张牧云现这书和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册都不相同。此时将近子夜,天上云层甚重,微有月光从云隙透出。靠着这点微光和自己手掌的抚摸,张牧云现这虽然外形和当下那种线装书册没什么两样,但这书页材质却十分奇特。此页非绢非纸,摸上去似乎为坚硬冷寒之物,并且每一页比一般页厚上许多,但即使这样,翻起来却依然柔韧弯转,只比寻常纸张稍微要韧一些。

    张牧云将此书在手中摩了一回,又过了一会儿,等天上月亮边的云团稍微散开,一缕清幽的月光照了下来,稍能视物,他便赶紧盯着封面上名仔细辨别。凑在眼前,他看到这书版封面上名共有四字,虽然笔画都很少,但字形却和寻常看到的隶楷大不相同。这四字里,第一个三横一竖,略像“王”;第二个为三笔枝桠之形,看起来像“人”;第三个则似两个铃铛上下叠在一起,铃口分别向上向下,这个字却是不识;最后一个字虽然笔画柔转,但反而却能肯定为

    于是,将这四字连起来,再想起冰临行前话,张牧云便恍然大悟,心道:

    “原来这医书并非叫‘添人五招’,‘天人五召’!”

    别出书名,张牧云心胸大畅,觉得这回冰算是有救毕,忽然便觉得十分困顿劳累,张牧云便站起来,离了这口,在不远处寻得一个背风的安稳所在,仰天躺倒,双手将宝贝“医书”紧紧地抱在胸口前,就此睡着。

    在此之前,虽然翻山越岭有些周折,但一路到此,又寻到书册,算是十分顺利。此时极度劳乏,酣然入梦,这罗州乡野地少年本应睡得十分深沉香甜才对。谁知,他却做了噩梦。

    梦见了地府幽冥。

    黑暗低沉的冥色天空下,鲜红的血海无边无际,沸涌翻腾的腥风血浪中一队队样貌恐怖地骷髅兵帅正乘着无底地战船,正在向莹莹绿土高砌的海岸进。锈蚀的兵锋指处,森森白骨堆垒起来的高城上同样相貌狰狞可怕的鬼卒冥将正挥舞着冥火闪烁地兵刃,对来犯之敌张牙舞爪,大声咒骂。白骨城楼的甬道上一群群面目森冷地冥将正骑着无头的鬼马鱼贯而下,朝敌人即将登陆的海岸坚定进。

    须臾之后,两军交接;血飞如雨,碎骨满天就晦暗的幽冥世界天昏地暗!

    梦境中,千军鏖战最终终结于一声尖利的呼喊。冥界地主宰,暗夜的女王,用无坚不摧地呼号彰显着来自阴影和黑夜的威权。声波过处军披靡,血海潮退,骨城闭门,刚才还在厮杀地幽冥兵将全都抛去兵器,匍匐在地,惶恐地祷祝,静候冥界之主的判决。

    而仅仅刚才那一声呼号,有千万骁勇地鬼族在音波中破碎成七零八落的白骨碎片!

    而情境转。

    也知啥时染过这许心思的张牧云,忽然又梦到在一条阴冷诡谲的阔大寒河边,正有位鬼气十足的少女坐在冥河畔,双脚搭在水中,调皮地拍打出一片片激荡的暗色水花。

    “它怎么这么不听话!”

    少女如大人般大声说道:

    “打打杀杀,起码要两天,要我大声说一下!”

    在边的幽暗和夜色中,入梦之人也看不清那女孩儿的长相;只从她依约的轮廓和娇稚的言行中,知她年纪很似乎只在十一二岁的雏龄阶段。

    地打着水花,一会儿这小女娃顺手摘过身旁一朵花儿,将这朵只长在冥河边的彼岸之花插在了额间。此后她便歪着脑袋,对着已经平静的冥河之水照了好一阵,得意洋洋地赞美:

    “嘻,真好看!”

    又欣赏了好久,直到觉得无聊女娃又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

    “好吧!那就看书吧!”

    着话,她就从裙兜里掏出一在闪烁着不测之光的冥色河滩上读起书来。

    虽然这小鬼头一样的女娃儿看起来甚是调皮无聊,但一等她来,却忒个专心致志、聚精会神。

    “她识字么?”

    仿佛就在一旁的张牧云,见到这半大女子居然也看便好生不信。往前凑了凑,他一瞅少女孩手中那书册,却忽然叫了起来:

    “你怎么拿的是我?”

    原来他现小女娃儿正认真册正是自己刚刚千辛万苦才到手的『天人五召』医书!这一下他可急了,赶紧奔到近前,跟这小娃儿说道:

    “你怎么趁我睡着偷我!”

    此后一团含糊,张牧云也不知这小女孩儿回答的是“窃书不算偷”还是“这就是我物”,反正她悍不还!

    “我还等着用它救人呢!”

    情急之时张牧云暂把尊老爱幼搁在一边,冲上前和这女娃儿撕扯到一块,只想夺书。

    “你怎么敢跟我动手?!”

    这女娃显然对张牧云居然敢用强非常吃惊。

    “谁叫你偷书——你这小娃儿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也学别人做贼?”

    近距离争抢中,张牧云偶然借冥河星波水光一看,竟现这女娃虽然还在雏龄却长得倾国倾城,竟是无与伦比的娇曼幽丽。震惊之下他便好心教她做人。

    “给我!”“偏不给!”“乖小妹把书给我我请你吃糖!”“你这大坏蛋如果不抢我我请你吃糖!”

    如此争抢缠斗,面对这来历叵测的女娃儿终竟还是张牧云占了上风。

    “还乖不乖?”

    到最后,娇柔艳绝女娃被连人带书囫囵成一个被张牧云死死地抱在了怀中。

    “哼!你这丫头——”

    生擒女娃,张牧云觉得有必要教育她一番,便哼了一声,板起脸,做出凶恶威严的样子,恐吓还在怀中挣扎的少女:

    “你这小娃儿,以后要是还不乖,不改这偷东西的坏毛病,哥哥便把你连人带书一起卷走,不告诉你爹娘!你还——”

    “好哇!”

    没想到,张牧云这恐吓之言话音未落,那小女娃却立即停止挣扎,清脆爽快地一声应下!不仅如此,满面欢颜少女还忽然探起脑袋,拿粉嘟嘟的嘴唇在张牧云的鼻梁上湿漉漉地一亲,亲完还略带羞赧地喜滋滋说道:

    “立下幽冥之誓,这样就不许你反悔了!”

    “呃……”

    张牧云一迟疑,心道:

    “怎么这梦越来越怪诞?感觉越来越像真地一样。不行,我还是早点醒来吧!”

    张牧云当机立断,决定赶紧从这诡异的梦境中醒来。他想道:

    “醒了就没事了”

    只是,忽然他觉得更加奇怪:

    “咦?”

    “怎么我这手里抱变得这么大,还有点沉,压在我胸前……”

    使用惊人意志力从怪梦中醒来的少年,倒还是仰躺于地;只是稍微定定神,感觉出胸前那几分沉重和手中那几分温软,却猛然觉得不对,对着天空脱口狂叫道:

    “你、你是哪位?!”

    这正是:

    尚嫌尘境妨幽致,迷色无边入梦来。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五章 小萝依松,枕处青山万重】………

    牧云头脑极为清晰,从梦中醒来,稍觉有异,已立即一遍,判定此时自己手中决不可能抱着什么硕大物事。尤其的,当无意识地不小心几下捏摸,却还觉得似人,便更加荒谬。

    “我明明在这深山幽谷睡着,一直杳无人烟,怎可能与人共眠?”

    因为这样明晰地判定,张牧云只觉得自己应该浑浑噩噩,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不过,又过了一会儿,究竟那手感、视觉不能骗自己,于是这深山老林的高崖之上便忽然响起一声自肺腑的惊叫,只见一道黑影飞过,那怀抱之人已被张牧云下意识地抛出一丈开外。

    “我的妈呀!”

    将陌生人抛离,张牧云用了好大力气,一下子又往后跌坐几尺,两腿瘫软,半倚山石,惊魂未定,只觉今夜遇鬼,真个流年不利。

    此时那天上的流云已渐渐散去,半圆的月亮像一爿亮银片打成的梳子挂在天空里。清幽的月光洒下,落在这黑炉谷的高崖上,把原本黑黝黝的山川景物描绘得颇有几分分明。夜深人静,张牧云已被吓得站不起来。他现在一心等待自己腿力的回复,然后便立马落荒逃窜。背靠着坚硬的石壁,大口地喘着气,不知不觉也宁了神,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把目光慢慢移向刚才自己抛飞的“山鬼”身上去。

    正所谓“不遇夜鬼不信佛”,张牧云这般小心挪移视线之时,心中还极其虔诚地念叨个不停:

    “玉皇大帝,百无禁忌,玉皇大帝,百无禁忌……”

    这样的转看百般抗拒,老半天这视线也没转到那“夜鬼”身上去。此时那周围的山林被一阵阵夜风吹得时不时沙沙响动,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狼嚎。伴着这些大自然黑暗的音响,从张牧云起意转脸查看起,约摸过了七八回林叶振响、一两声狼嚎啸月,他这目光才终于转到那“鬼怪”身上去——

    今夜这清白幽洁的夜月下艰难地一转眸,却造成张牧云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

    幽静山林,无人迹,昏幽淡然的月光从云中照来,照到山崖边那个无名少女地身上时,忽而将千百道月光纷萦地聚到了一起。一条月光的河流荡漾着水晶地波纹流淌着灿烂的银液,月光地水波溅起千万点清辉的银粉,好似在那女孩儿身周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星光微雪。月河烂漫、星雪交辉,那个娇娜如仙灵、曼丽如花蕾的小少女就这般仰卧在星月的光辉中,双眸静瞑,有节律地一呼一吸。柔顺的长随着夜风斜斜地飞起,横陈在少年的眼前,宛如那仰面堕入月光海洋地云霄仙子,安宁而静美。

    “绝不是鬼!”

    朦胧的眼睛中看到这样梦幻般的月景,张牧云惊恐之心顿去,渐渐又有了许多胆气。他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力量,便站起来,试探着向前迈了两步,揉了揉眼睛,仔细察看这仰卧在地上的女孩儿。

    这刚被自己抛出的女孩儿,年龄甚稚,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幽白的月光照得分明,小女娃身上穿着款式奇异地黑缎绸裙,虽然款式简洁,上面却镂刻着许多繁复扭曲的花纹。虽然尚在幼龄,却媚丽入骨,无论张牧云远看还是近观,都见这小女娃形容相貌宛如美玉婉转雕成,美而艳,丰而柔,骨体皆媚,实乃平生罕见。

    除了那绝美的容颜之外,也不知是否深夜错觉,张牧云却还觉得这小女娃虽然只是闭目静卧,却神形生动,仿佛洋溢着说不出的活力,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跟他吵闹说话。动静皆宜,幽媚刺骨,便仿佛静卧处有一块大磁石,吸引着他的目光久久无法转移。

    “这女娃儿是何来历?”

    实是这小女娃太过美艳绝伦,本来张牧云已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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