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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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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牧云打量道人,道人却也在打量张牧云。张牧云心中惊羡道人仙风道骨,却万万没想到对面这飘逸出尘的道人看了他,却也暗自惊奇。

    “怪哉!”

    无咎道人静下心一看这乡村少年,阅人无数的道子竟隐隐觉得,寻常村院中少年这随随便便一站,竟似和院中的榆树、身后的茅屋、两边的竹篱、屋后高大的山丘浑成一体;看他时恍恍惚惚在几个瞬间里,那树、那屋、那篱、那山竟好似谦卑低伏,犹如这少年的奴仆。而生出这离奇的感觉后,再特意凝神仔细去看时,却现一切异象消失,山还是山、屋还是屋、树还是树,一切复归平凡自然,仿佛刚才只不过是自己老眼昏花,在这迷离的夜色中看错,产生了幻觉。

    不过,如果说这很可能是幻觉,那院中另外一人,却实实在在地让他万分惊诧。

    “……真是老朽今晚神思错乱、老眼昏花了么?”

    偶尔拿眼瞥看那旁边站立的少女,无咎道人震惊想道:

    “这、这……这明明该是天潢贵胄、帝苑娇花的相貌命格,怎么会出在这贫寒村女的身上?”

    心中惊异万分,再仔细看看这少女,更现当这一脸灵秀的少女转向自己时,便大气凛然,神色之中一股压抑不住的凌人盛气;而转向她哥哥时,却无比自然地变得温柔婉娈,举止神色截然不同。

    “……看来老道今晚向南而来,确得了有些缘法。”

    于是这远来的云游道人忽然对这随便闯入的茅屋小院中那两位少年男女大感了兴趣;本来只是路过避敌,此时却在小院中安心坐下来,开始和院落主人拉起了家常。无咎放宽了心胸,张牧云早被他风采折服,也一起打开话匣,在这小院晚风中谈笑风生起来。老道洒脱,少年豁达,不一会儿张牧云和无咎便混得厮熟,连称呼也亲近起来。

    和无咎这般聊得一阵,张牧云忽想起一事,便道:

    “无咎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您说您是罗浮来的上清道人,那应该道法高强;再看您身后这口宝剑,显然不是凡物,却怎么会被几个洞庭的小贼追得狼狈?”

    “……问得好!”

    见少年这般直白,无咎道人也不以为意,抬手一捋颔下须髯,含笑答话:

    “牧云小哥,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贫道是在上清门下学道,虽然驽钝,却也有些法力,要对付这几个蟊贼,也不成问题。只是我等出家之人,入山学得法技剑术所为何事?只为执剑卫道而已。我这剑斩的是水怪山魈,我这术灭的是邪魔凶鬼。刚才那些贼寇固然可恶,却是生得人身,只合官府王庭缉拿,我等方外之人,总不便与他们一般计较。”

    “哦……原来这样。”

    听了无咎这回答,张牧云口中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呵……”

    看出少年不甚赞同,无咎也不以为意。坐在张家条凳上,端起少女刚奉上的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神态悠然的无咎道人看了看面前少年少女,便话锋一转,进入他预想的正题。皎然的月华中,只听他道:

    “牧云小哥,月婵姑娘,既然贫道今晚得遇,便是有缘;方才谈得一时,贫道心中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仙长您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吩咐只管讲来!”

    “好!”

    见张牧云爽快,无咎道人也不再客套,便说道:

    “你兄妹二人住在汨罗江边,离洞庭不远,那不知熟稔湖中君山七十二峰否?”



………【第十四章 月笼院篱,闻说山泽多异宝】………

    “君山?七十二峰?知道!”

    在上清来的仙长面前,十四岁的少年总想显得有见识一些。略想了想,张牧云便说道:

    “君山是这湖中小岛,不太大,却有七十二峰。这七十二峰可不简单,听人说它是天上的神仙为了保护她存在潇湘洞庭中的珍宝饰而布下的大阵。那七十二个峰头按九宫排布,每一宫又分八卦,循环往复,相生相克,若不是本地熟知地形的人不小心闯进去,恐怕没有三四天都走不出哩!”

    “哦?是嘛!”

    听了张牧云这番明显虚张声势的话,那饱经世故的上清道人并不不以为然,反而还大感兴趣。只见他笑着问道:

    “那牧云小哥,你熟知这君山七十二峰地形吗?”

    “当然很熟!”

    少年斩钉截铁说道:

    “上回我跟张青大哥去湖里君山岛帮人运茶叶,可在那七十二峰里好好走了一回呢!”

    “是嘛。那你不怕走不出来?”

    “不怕,我路熟!”

    张牧云只当这是闲聊,拍着胸脯跟无咎保证。

    “是嘛……”

    这句“是嘛”,短短这会儿无咎道人已说了三遍。和刚才不同,这次说得语气有些迁延,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思索什么事。略低头沉默了片刻,他便抬起脸,在月光影里跟少年说道:

    “牧云,实话跟你说,刚才见你一番言行,便知你是实诚小后生,且见识不凡,这对乡村少年而言着实难得。这样,贫道我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一听?”

    “仙长说吧!”

    张牧云那颗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心道:

    “莫非是要收我为徒,带我去上清?那我这宅院家具怎么办?托张青大哥和嫂嫂代管?”

    转瞬之间,他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就在这时,却听那无咎开口,认真说道:

    “是这样,见小哥乃是端人,便不瞒小哥。其实贫道此行来,是为了印证本门中一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

    见好像不是要收自己为徒,张牧云略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被无咎接下来的话吸引住:

    “嗯,贫道知无不言。在本门罗浮上清之中,曾于那罗浮山四洞之一的抱霞峰千鸟崖上,出过一个不世出的绝代奇人,虽然他具体事迹不详,但知道他最后羽化登仙,一身道法通天彻地,能随意出幽入明,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这位空前绝后的祖师前辈,与你同姓,至于其名,小辈应为尊讳,不敢妄言,只知他字‘逢仙’,号‘四海真人’。”

    “据门中秘籍记载,这位四海真人性好游历,据说有一年中秋晚上睡不着,便去天上银河边闲逛。在那灿烂通明的星海河汉岸边,祖师曾遇见一位仙幻绝丽的神女,跟她打过招呼,便知她正在找寻一把失落的扇子。而这祖师一向助人为乐,便帮忙一起找。谁知这神女宝扇不知掉落何方,即以祖师神鬼莫测之能,却也始终找不着。最后他只能请神女吃了一颗从罗浮带去的朱果,安慰了几句,便即转了仙驾,返了千鸟崖。等后来祖师跟门中长老闲谈起此事,议起那神女宝扇的下落,却说很可能那宝扇不在天上,早已掉落人间。因为当时祖师朝神州一望,便觉得山海河泽之间隐隐有和神女相同的气息。不过,虽然现些端倪,祖师当时有其他重要之事耽搁,也就把这事搁下,只在门里密卷中留下了几行描述宝扇气息的文字。而贫道不才,其他法术粗疏得很,却对这望气之术颇有钻研。当日看到卷宗中前辈们的记载,便悠然神往,立下大志愿,必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前辈祖师的心愿,找到那把神女遗落人间的仙扇;如果成功,不仅于我个人修行大有裨益,还可光大我上清声威,还了那位旷世奇绝的祖师未了的心愿!”

    说到这里,无咎道人脸上熠熠放光,纵然只是昏白月色里,张牧云仍可看出他澎湃难抑的兴奋之情。而不知是否太过兴奋,说到刚才,还没提到君山,思路清晰的无咎道人竟一时噤声,沉浸在他估计想过千百回的美妙前景里。看到他这样,最后还是张牧云咳嗽一声,接着他的话道:

    “前辈,那牧云明白了。应该你看出那把神女扇子的气息,就在洞庭湖君山里吧?”

    “……对对!!”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张牧云一句话把无咎从美妙联想中拉回。

    “就是这样!”

    只听他道:

    “以你之智,下面不用贫道说牧云你也该猜道。不怕二位小辈笑话,贫道其实已去君山中打探过不知几回,却果真有古怪,那气息明明在附近,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总是寻不到确切地点。到最后,果然便在那九宫八卦七十二峰迷路,至今无功,却还招了洞庭水寇!”

    说到这里,无咎道人热切地看向牧云,恳请道:

    “既然小哥已知原委,不知能否帮贫道带路?我看你颇为不凡,说不定能助我成功。事成之后,无咎必有重谢!”

    仙风道骨的上清道子恳切相求,言语声气之间,竟还有些低声下气。

    再说张牧云。本来按他爽朗性格,听了道长这般请求,早该一口答应。只是此时,他却犯了迟疑。

    “这……”

    张牧云心中忖道:

    “晦气!不知他真个要去君山,便给他吹了这牛。其实那君山我也去过,确是同张青大哥一起去运茶,还记得茶名叫‘君山银针’。只是那君山山险林密,当时贪玩,我也确实到处走走,谁知却迷了路,半天才走出来。这九宫八卦虽然只是听同行的水手胡诌,现在细想来恐怕未必不是真的。唉!要给这道长带路,恐怕不成。”

    只是心中这般想,先前大话已说出去,这时不答应帮忙实在说不过去。因此很少犯难的少年,这会儿竟骑虎难下,支支吾吾,口角嗫嚅,一时没个准信。

    见他作难,那无咎却以为只是酬劳不够,便道:

    “牧云不必迟疑。我说过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不仅付你百两纹银,还会教你一门上清道家的厉害法术!”

    无咎道人放出这话,只要是知道一点上清之名的人,便知这酬劳果然丰厚。要是这话传出江湖,说不定还会引起江湖中一阵血雨腥风,人人挤破了头要来充当这无咎的君山导游。

    也许正是这原因,无咎此言一出,那刚才没精打采的少年果然眼睛一亮,脱口叫道:

    “教我法术?此言当真?!”

    “当然!上清门下,一言既出,龙驾难追!”

    “那——”

    听了无咎掷地有声的承诺,张牧云忙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你能教我解开天底下一切难解的腰带绳结法术吗?”

    “这……”

    听得张牧云这意想不到的请求,无咎道人一愣,下意识地便朝旁边那位清丽脱俗的少女娇若柔柳的细腰间看去……

    ※※※※※

    呵,一气呵成写到这儿,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也要早起上班,便不复看了。大伙儿先看着,有空我再修整词句。

    另外,码字前也看到*对小作的三江点评,一是:

    “管平潮的仙侠,坚守着已近消失的古典。和《仙路烟尘》一样,《九州牧云录》像是水墨画卷一般,清淡的故事内外,是一种幽远空灵的况味,是一种理想的纯净,这便是管平潮的仙与世界。更为难得的是,如同写意山水,《九州牧云录》除了浅墨所过,有意无意中留白充分,每个人都有空间幻想自己的清澈。推荐一读。”

    二是:

    “管平潮回来了,淡雅的笔调,娓娓道来的故事,还是一贯的淡然平和。管平潮笔下的世界,像中国传统水墨山水图一样,或许不是那么绚丽,但是绝对美丽。”

    唉……谁说*只知纯商业小白文?不想竟是知音。热泪盈眶呀!

    用意念抹抹虚拟的热泪之余,认真地说一句:能将书站做成今日规模,便无论如何不可小觑。再谢*!



………【第十五章 潮信难通,神女有梦】………

    下意识地瞥看,无咎心中讶道:

    “难道这小女郎如此贞烈?即使对她情哥哥也不假辞色?”

    显然刚才看了这么久月婵的神情,这游历江湖多年的道子不会把这俩小男女当成真正的亲兄妹。无咎这厢心里嘀咕,张牧云察言观色却是在心中哭笑不得。张牧云心说:

    “这老道却把我当淫贼!”

    他也是常在市井中行走,一看无咎这样子,便知他想歪。心中郁闷,口中还得秉着礼节,道:

    “道长,小子确有难解之物,不过倒不是这个,这个不难……”

    一语未了,却忽然惊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也说错。本能地偷眼朝那少女望去,却见即使在夜月光辉之中,也看出月婵脸儿红红,一双眼眸中眼波朦胧,犹如升起春日汨罗江上氤氲的水雾——饶是他聪明,也不知道那是害羞还是愠怒。

    不确定之际,想起这女孩儿武功强大,张牧云想了想,还是一正神色,严肃认真地跟无咎说道:

    “道长,您也说过,我乃是端人。既然这样,便不管我学那法术用在何处,反正我不做歹事。您若还想去君山七十二峰,我给你带路。”

    “好!快人快语。”

    见得事成,无咎也甚欣喜,拊掌说道:

    “不知你何时有暇?明日如何?”

    “好,明日可以。就定在明早出!”

    张牧云十分干脆利落,订下时间,然后又看了看老道装束,说道:

    “现在已晚,不知道长可有住处?如果没有,倒可在我家落脚。我去再摘下厨房门板,很快就能给你铺一张床。”

    “不必了。”

    无咎摆手道:

    “出家之人,何必在屋院拘束。贫道便即离去,去那荒野广阔天地中,以天地为枕席,以明月为华灯,总胜过屋中高卧。”

    “……仙长果然高人。”

    张牧云赞了一句,挠挠头,又道:

    “道长,那野外蚊子多,不知您可有防护之方?我家中倒是有几瓶自制的薄荷油,善能驱蚊止痒,不知道长要否?”

    “这……”

    无咎略一迟疑,便道:

    “也好,便给我一瓶……不,三瓶……五瓶更好!”

    “好嘞!月婵,去碗橱柜子里拿六瓶薄荷油精来,给道长。”

    “哎!”

    至此,这汨罗少年和上清道长第一次的长谈便也结束了。此后无咎袖着瓶瓶罐罐仙风道骨地飘然去了暂且不提,张牧云和月婵又收拾了一阵,便也各自在院中简易的床板纱帐中睡下了。入睡之前,和往日不同,这俩小男女竟罕见地吵了一架;一个不想第二天带她一起走,一个偏偏要跟去,如此絮絮叨叨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吵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张牧云看女孩儿态度坚决,便念及兄妹之情,还有她出奇强悍的拳脚,也就答应了。

    于是这小院中重归平静。柔和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洒在二人纱帐上,点点的洁白月华漏过粗纱的孔眼,照在他们盖着的薄被上。此时又有一阵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来,透过纱帐拂在他们脸上,于是他俩很快便安然入梦了。

    第二天一早,张牧云和月婵洗漱完,刚吃过早饭,那无咎道人便来了。先客套地赞扬了一下张牧云秘制的驱蚊油精,无咎道人便请他上路了。自然,最后离开小院时,那月婵也一起跟上了。

    君山,又称洞庭山,只在洞庭湖里。要去君山,先要到洞庭湖。去洞庭湖,张牧云知道近道,便领着无咎月婵一起沿他家屋后的小溪顺流而下,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再绕过溪边一棵被雷劈去半边的歪脖大柳树,顺着另一条小路折向东,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经过五六个村庄,这才来到离张牧云家最近的一个洞庭湖渡口。这渡口旁边,也有一条大溪不知从何处流来,打这儿流入洞庭,于是这地方便叫作“大溪口”。

    大溪口渡头有一条长长的泥堤伸入湖中,这便是大溪口码头。大溪口码头的两侧钉着两排深深的木桩,木桩上系着一溜的湖船。除了几艘大些的客船定期开往对岸的城镇,其他都是那种有篷或没篷的小船。这些小船上各有两三位船主水手,袖着手靠在摇橹边,专等游湖的客人雇船。

    等张牧云这一行人来到大溪口码头,便由张牧云讲价、无咎出钱,在码头靠近湖中的位置雇了一艘不大不小的白帆油篷小艇,跟船夫讲好了去处,便准备一起上船。就在这时候,张牧云叫了一声,“月婵,走了”,却现没动静;回头一看,却看到那少女还停在刚才来的小路上,呆呆地望着湖水出神,不知道在干啥。

    “月婵,干嘛呢?”

    见月婵呆,张牧云莫名其妙,便提高了嗓门喊她。听他提高嗓音叫,看得入神的女孩儿如梦初醒,赶紧一路小跑,袅袅娜娜地跑过来了。

    待月婵过来,还不等心中奇怪的张牧云问她,她却先一脸奇怪地问道:

    “咦,大哥啊,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急?这么好的风光你们不看一看?”

    原来,初到洞庭的少女从不记得曾见过这样浩渺明净的水色烟波。这明朗晴空下,且不说那长波天合的万顷碧波,就是这近处的湖岸,也婀娜多姿,明媚如画。那芦苇青碧,水色清莹,澄渟湛然的湖波一声声拍打着湖岸,搅起一阵阵潮风,带着独特的清香。月婵觉得,这样微腥酒香一样的气味,任何自己用过的脂粉香水、任何闻过的花香蕊香都不能比拟。而在贪婪地嗅息湖风之时,听得“啾啾”两声轻柔清脆的鸟鸣,那随风作响的芦苇丛中忽然就有几只白色的水鸟拍打着翅膀飞起,摇曳生姿地翩然飞向遥远的天际——所有这一切,是多么的动人迷人?怎么竟有人能视若无睹?所以月婵非常奇怪。

    不过,这少女她哪知道,和她同行的这两位,一个住近水边,一个久历江湖,这样的湖山一次两次甚至十次都可以,但实在看得太多了,现在如果不特别用心,也就自然熟视无睹。

    所以张牧云见月婵一脸奇怪的问,也只是嗯嗯啊啊随便说了两句应付过去,就赶紧拉着她跳上船头。毕竟,赶路要紧。

    于是,载着月婵几人的帆船如一只张开白色翅膀的水鸟,倏忽间荡离了水岸,推开一路清澄的湖波,悠悠然往大湖的深处而去。一帆烟水,两桨汀洲,面对着清澈粼粼的湖波,三人坐在船舷边,只随着船儿摇摇摆摆,一时陷入静默。当然,少女沉默,是因为震惊于如画的湖山,连船舷边那些碧涛中因为船行拖迤出的白浪波纹,也被她看出精致的画儿来。其他两位沉默,却因为无聊,无话可说,才一时闭嘴。

    不过这云梦泽洞庭湖实在太过广大,觉着已经忍了很久,回头一看,却好像才离了湖岸。于是过了一会儿,那无咎道人便先忍不住,挑起个话头,跟眼前两个年轻人扯起闲篇来。他先是天南海北、云遮雾绕地说了一通,便说起君山来。无咎说:

    “牧云月婵啊,你们恐怕不知道,这君山七十二峰,还是那姑射山上神女瑶姬休憩的行辕呢。”

    “是吗?”

    因为坐船实在无聊,老道这话题显得格外有意思,张牧云一惊一乍地接了一句,勾着他往下聊。

    “可不!”

    看着兴奋的少年,无咎也兴致勃勃地继续讲:

    “那瑶姬可了不起,传说是天帝的小女儿。她是姑射山上最有名的仙子,往往说姑射神人,便是她。那瑶姬,不仅神力高强,还心地善良。据说当初大禹治水时,起初一筹莫展,还是瑶姬看他可怜,托梦传给他役鬼差神的法术,还在他枕头边留下一本防风治水的天书,就是靠这些,大禹才止住了横扫千里的飓风。到后来,瑶姬又派侍臣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等大神,祭起法宝雷火珠、电蛇鞭,将巫山炸开了一条峡道,让洪水经巫峡从巴蜀境内流出,涌入大江。所以说,正因有了她的帮助,大禹治水才能成功。”

    “真了不起!”

    听了无咎之言,张牧云由衷地赞了一句。然后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

    “那她漂亮吗?”

    “吓!漂亮?!”

    听他这么问,老道却像受了啥天大的侮辱,就差没跳起来,滔滔说道:

    “瑶姬、巫山神女!你还问她漂不漂亮?年轻人,虽然看样子你也读过不少书,但你这话问得就像没读过书的吧。”

    容貌中年、年龄苍老的无咎道人,这会儿如同上了年纪的寻常老人,不知不觉便总要在后辈面前显摆一下。他道:

    “你们不知,那瑶姬就是巫山神女。当年登徒子宋玉不是有赋两篇?一曰《高唐》,二曰《神女》,便专门是给瑶姬写的。当然里面还提到她梦会楚怀王的故事。所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能让宋玉这样古今难得一见的大才子连用两篇大赋书写,你说她漂不漂亮?”

    “哇……原来如此!那一定是了不得地好看啦!”

    听无咎这么一说,也不知是否听入了神,张牧云兴奋回答时,旁边那少女一看,身前她这哥哥竟然滴出了口水!

    “哼……”

    见得如此,少女不免哼了一声——却听那老道还在说道:

    “那是当然。小伙子,这回你当我的向导,引我上君山,不亏的。那里虽然可能有虎豹豺狼,不过我也说过,那儿也是巫山神女的行辕。说不定你们机缘巧合,便能见到呢!”

    “是嘛!!!”

    闲得无聊的老道人摇唇鼓舌地胡侃一通,竟引得少年也一脸兴奋,俩眼放光,忽然对去过一回的君山十分神往。

    正当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地说得投机之时,那少年却忽然觉得有人在牵他衣袖。转脸一瞧,牧云正见是那妹子在拉他。

    “月婵怎么了?”

    却听月婵小声说道:

    “哥,我们不去了好不?”

    她少见地摇着牧云的衣袖请求。

    “吓?你咋突然这么说。”

    见妹子忽然给他打退堂鼓,想了想,张牧云便觉得被小瞧,有点不高兴地道:

    “妹子,难道你觉得我会怕那些豺狼虎豹?”

    “不是……”

    少女口角嗫嚅。

    “我……”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不想让张牧云去了。她只不过刚才,凭着天生的惊人直觉感觉这一去君山,好像自己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就快跟人分享。这事情虽然严重,但毕竟不过直觉,想想也就罢了,若说出来,恐怕也就如痴人说梦无异吧。所以,月婵口角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作罢了。

    就在这番热闹的对答暂且告一段落之时,这三人正歇息时,却忽听得船尾那一直专心摇橹的船老大突然惊叫道:

    “看!那是什么?”

    ※※※※

    注:这回好像没什么好注的……呃对了,还是有。上一章中提到的那个四海真人的故事,详见拙著《仙路烟尘》,尤其最后一章——哈,好像我也有点梁羽生的感觉;不过梁大侠倒不是我努力的方向。

    也许大伙儿已看出些端倪,从这章起,如果您以前觉得这书好看,那今后可能会更好看。一直跟着仙路烟尘的书友也许会知道,我写出来的故事会很好玩,可能也意想不到,特别的,虽然有耐心精心构建每一步细节,总体的格局其实很大。呵呵,我会让您圆一个可爱又幽默、幻丽又多情的地道的仙侠之梦的。

    相信我,就如相信党和政府一样,因为我是党员!



………【第十六章 临水看云,别有风流上眼眉】………

    一听船夫惊叫,张牧云赶紧回头观看,却见那一脸害怕的船夫正手指着船头前进的方向。见他惊慌,张牧云几人也赶忙朝他指示的方向看望,却见远方那浮光跃金的波澜之中果然有一团漆黑之物正浮波涌浪地朝这边漂来。乍一看,那倒真像一只形状诡秘、动作奇特的水怪。

    “难道是水怪?”

    张牧云刚有点紧张,却听旁边无咎道人说道:

    “船家,不必着忙,那不过是一团纠缠水草的烂渔网。”

    听得这般说,船上其余几人还有些半信半疑。等那船夫壮着胆子将船继续摇近,大伙儿渐渐看清,果如道人所言,刚才吓得船家一跳的只不过是一大团纠缠着水草的破渔网,正被湖风吹着慢悠悠地漂近。

    见是一场虚惊,张牧云庆幸之余,也有些奇怪,便跟那船老大问道:

    “船家大叔,你是经常在湖里来往,怎么被一团水草吓成这样?”

    听他疑问,那个脸膛被晒得通红的中年船夫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脸涨得更红,讷讷道:

    “倒不是我胆小……委实没看清……小的眼神怎比得上这位道长。再说了,几位客官恐怕不知,最近这湖上不太平。”

    说到这儿船老大不自觉便压低了声音,带着些紧张说道:

    “你们不知,原来只在湖北芦荡中行船的好汉,不知什么缘故这些天却常到南湖来。再说这湖里也时不时闹点妖怪,故此刚才害怕。”

    不知怎么,这船家总觉得刚才张牧云的问有些嘲笑的意思,不自觉就解释了一大通。

    再说张牧云。不知是否今日天气太过晴朗,眼见这灿烂阳光下的烟波明湖,再听听船家这水寇妖怪的说法,便总不能相信。

    和船家又闲扯了一阵,张牧云回头看看月婵,却现她已经走出船舱走上甲板,立在这白帆木船的船头。张牧云回头一望,转过头想和船家继续说话,却忽似想起什么,扭过身子,靠在船帮边,怔怔地朝月婵看去。

    此刻少女身后那广袤无垠的天空,一碧如洗,蓝汪汪的如能拧出水来。天空青碧,连带着船前浩淼的湖波也被映成宝蓝的颜色,在这上下一碧的蓝天明湖的背景下,身穿着淡黄衫裙的少女便显得格外的鲜明注目。也许果然往日朝夕相对久了,那起初惊艳的心情便逐渐变淡;等现在忽到了这澄水碧穹之间,刹那间再看到那倩丽的剪影,便忽又震惊于少女的艳色。玉貌韶年,肤若凝脂,腰如约素,娉婷立于推波涌浪的船头,一身的嫩黄衫裙被湖风吹得飘舞飞扬,仿若下一刻妍态流逸的倩女便将乘风飞去。

    “仙女……”

    呆呆地凝望之时,实在惊艳于月婵的丽色,张牧云忍不住便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这脱口而出的话语,音不甚高,却清晰地传入月婵的耳中。听得说了这一声,正专心沐浴在清凉湖风中远眺云天的少女,不禁娇躯微微一震,虽然姿态仍保持着刚才的模样,内心却抑制不住地欢腾起来。于是刚刚远眺的目光悄悄地移到自己身下近前的水面,开始努力在那晃漾的湖波间照看自己的容颜。衣裳乱否?鬟鬓乱否?

    就在月婵对波自照时,却忽听得后面又传来那少年的话语。这回只听张牧云说道:

    “嗯,想想也是。这两月来,妹子真是我的招财仙女呢。”

    “嘻嘻……”

    张牧云这般煞有介事的自言自语,却是明显为了刚才掩饰失语。这心思哪瞒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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